门外张机关羽等人正侧耳倾听,留意着屋内的动向,就听屋内突然响起竹简摔在地上的声音,紧跟着刘正突然破口大骂:“干他娘的!”
第149章 荀攸献策()
夜色再深一点的时候,接近满月的明月高悬。
方翁陪同小白、黄叙坐在大石头上,给两个孩子扇着蒲扇驱热,目光望着远处火光明亮的空地,看着八道人影聚拢在一起窸窸窣窣讨论着什么,眉头紧锁,总觉得刘正的那声啐骂代表着一些更加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小白和黄叙一人一边枕在方翁的膝盖上,两人听着方翁讲故事,小白却有一些瞌睡,此时竭力睁大眼睛,企图看清楚远处刘正等人的表情。
黄叙心跳得极快,暗自担心。自打父亲回来之后,就只从刘先生房里出来时匆匆与自己说了一句,要是以往,父亲早就抱着自己去睡了,眼下这番境地,明显代表着有极其严重的事情让父亲乱了分寸。
空地上一片沉寂,只有卢节的话语声有些沉重。
关羽手持火把,张机、公孙越提着灯笼,火光下,八个人脸色全部凝重无比。
“整件事情差不多就是这样。若说德然真与谁有深仇大恨,便是左丰背后的阉党,还有蛾贼和那位陈公子了陈公子应当不可能,这些小矛盾,不至于如此,何况满仓提前走了,与那位陈公子也遇不到一块去。”
卢节说到这里,望了眼刘正,心中倒是还想到了一个人物。
他忍不住望向北方,那里是京城的方向,但想来那位大人物就算心有芥蒂,直接一道旨意就可以了,让满仓过来骗走笔墨陷害刘正,手段太过不入流,决计不应该是那位大人物的手段。
“问题满仓是张忠的人,张忠就是外戚,与我等士人便是有些间隙,也应该相见如宾才对更何况,听子度所言,满仓五人与尔等相谈甚欢,他拿了竹简便如此作为,怎么也不合常理。张忠位高权重,不至于惦记刘公子,两边根本毫无交集。”
荀攸眉头紧皱,排除张忠涉及此事的可能。
一旁黄忠倒是内心复杂,他还是第一次知道对方的经历竟然如此不凡。
八人破黄巾数万,射杀黄门,两桩事情拿出来,哪一件都是惊天动地的大事,后者更是得到圣上低头不再追究怪不得那天夜里自己阻拦,这些人都是情绪激动的样子,依照对方的能力与功绩,对于大汉还真是不可或缺的人才。
“他们会不会真变成了蛾贼?我毕竟说了那些话,他或许被人策反了?”
刘正站在下风口,离了众人远一些,猜测着说了一句,想起与满仓所说的话,心中还是有些愤懑:“可害我对他们有什么好处?我等的身份,他们又不知道多少,子度这边也让手下人不要乱说了即便知道,也应该直接派人过来杀我才是。”
“不是变成蛾贼许是原本就是蛾贼也有可能。”
张机皱眉道:“若说起来,自打他们入住,附近的盗匪就没再来过。宛城如今是南阳蛾贼的阵地,许多盗匪都在这次蛾贼造反之时与蛾贼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满仓五人若真是蛾贼,进来这里疗伤,那些盗匪不来找麻烦,也说得过去。”
“那便是说,他们也是蛾贼之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了,说不定便是首领之流可是,理由呢?”
张飞沉声道:“这帮鸟厮若真是蛾贼,为何要陷我大哥于不义?非亲非故,难不成是看中我大哥了,给我大哥找些麻烦,好让他们出手相救,逼良为娼?”
这句话出口,张飞自己倒是沉默了下来,众人都不是蠢人,闻言各个若有所思。
刘正苦笑道:“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我就说了那些有关太平道收拢信徒的事情,他就凭着这些话要招揽我?”
他顿了顿,突然惊异道:“莫非是要拿我做个尝试?试试我能不能凭着此事招收人马,安抚可能出现的投靠者?若成功了,他们便也以此为手段收拢民心?”
卢节目光复杂地瞥了眼刘正。
他还是第一次听刘正说起太平道的事情,那些剖析有理有据,着实让他大开眼界。
倒不是说他不能看出太平道蛊惑人心的手段,但还真没有这么透彻,这时知道刘正连信徒信服太平道的原理都给解析了出来,相比较而言,他知道刘正比他更懂人心。
“还真有可能”
公孙越颔首道。
“我等如今应当考虑如何解决才是。”
关羽沉默许久,手中火把逐渐暗淡,他索性扔到一边草丛中,看着绿草噼里啪啦地燃烧,随后火把被微风吹灭,搓了搓手上的木屑,凝眉道:“我等猜来猜去,便是猜出了满仓五人的身份,也不过是确定多了一群敌人罢了。眼下大哥被陷入不义解决的办法呢?方才汉升兄也说了,竹简自县衙传出来,县令那边应当是知情的,但却按兵不动,便说明那两卷反书中汉室宗亲的身份起了作用可作用起了,不代表不会有更厉害的人来追究。谋反之罪,可没有秋后问斩的说法。”
“云长所言极是,若有人急功近利,硬要过来找麻烦,如今德然可没带着宗谱,小人暗算,先斩后奏还真说不定。”
卢节这一句出口,众人脸色都难看了一些,刘正想了想,望向荀攸,“我倒是能一走了之,可我若走了,米贼”
“刘公子,这番话便不要说了。眼下事急从权,你我更应该携手并进。”
荀攸摇头正色道:“何况并非没有解决的办法。”
见众人望过来,荀攸右手食指一抹唇上有些稀疏的八字胡,神色徒然间凌厉了一些,“眼下刘公子名声被毁,也不过几个方面的危害。一是朝堂,卢中郎将可能被人陷害,汉室宗亲可能遭圣上忌惮——那两道反书被人得到,定然会汇报上去,层层而上,圣上绝对会知道。到时,卢中郎将的敌人,被诋毁的汉室宗亲,找刘公子麻烦也是定然。”
“二是涅阳县衙派人追究。这方面倒是问题不大,但那陈公子想来也是地头蛇,要过来寻些麻烦,亦或将事情闹大虽说他爹,也就是陈贼曹按兵不动,足以看出涅阳县衙暂时还在观望,可陈公子不似会审时度势的人物,做些非常之举也有可能。自然,若真正考虑一番,县衙按兵不动,或许也是在上报,到时候牵扯出来的,便是正在宛城攻打蛾贼的秦太守、徐刺史与朱中郎将。这方面考虑的话,汉室宗亲之事闹大了未必不能让徐刺史众人分心,蛾贼也能得以喘息,满仓五人是蛾贼的可能性也很大。”
“三便是米贼蛾贼之流。米贼是荀某三人带过来的,定然会来蛾贼盗匪,若说一定会过来找麻烦,还言过其实。但我等大可以从他们会招揽刘公子你这个角度来考虑问题——他们可能会是友军算了,这方面暂时不考虑,毕竟南阳蛾贼势大,若利用不好,反而让我等玩火自焚,还是保守一些。”
荀攸连珠带炮说了一大堆,黄忠毕竟是外人,此时凝眉不语,关羽张飞公孙越似懂非懂,刘正凝眉思索着,卢节张机目光闪烁不已。
荀攸望了一圈,伸出三个手指,“关乎朝堂,这等事情便预示着大难临头。我等必须要赶在朝堂与徐刺史他们有所动作之前先发制人。所以,卢大公子得去宛城一趟,事情闹大之前,必须让朱中郎将知悉内情。一来,朱中郎将也可以与徐刺史众人商议,安抚众人震慑宵小,以便于刘公子此事妥善处理,二来,朱中郎将与卢中郎将为多年好友,由他派人传达,卢中郎将也可以提前知道此事,应对阉党可能存在的从中作梗。”
卢节望了眼刘正,颔首道:“也是,如今事急从权,我之武艺留在此处也并无大用,若前往宛城,还能凭借身份帮衬一番。”
“卢大公子莫急,听我说完。”
荀攸收起中指,正色道:“涅阳县衙与张家不管刘公子这件事情,我等便未必会被涅阳官吏落井下石,但无人援助,大公子若此时前往宛城,必然需要有人在旁照应,我等有米贼外患,兵马越分越少,也是一害。”
“我随子章兄前去!”
公孙越沉声道:“有我一人足矣,便是粉身碎骨,也定然会护送子章兄”
“子度切莫如此。”
刘正摇摇头,“你若要去,不如刘某直接与兄长前往。刘某伤痛虽尚未痊愈,与兄长一同快马过去倒也不怕路上的麻烦。到时说明原委,或许朱中郎将看在老师的面子上,也会秉公办案,饶刘某一命。”
见关羽张飞也同时毛遂自荐,荀攸又收起一根手指,举着小拇指笑了笑,“刘公子所说的不过是中策。你若一去,是可以让朱中郎将等人卸下忌惮,但村中人心一散,未必不会有意外发生。攸这里还有一条上策。”
“哦?”
刘正有些激动,卢节关羽等人也纷纷望向荀攸,荀攸举着小拇指指向涅阳城所在方向,目光凌厉道:“上策便是刘公子去涅阳城借兵,杀米贼,抗蛾贼,将南阳危难彻底平定下来,以证清白!”
“这”
众人齐齐一怔,黄忠望向刘正目光闪烁,关羽皱眉不已道:“可涅阳县衙未必会接待大哥,有反书存在,说不定大哥此去便是自投罗网。”
“云长所言极是。可反书已经存在了,刘公子名声岌岌可危,与其任人宰割,不如先发制人。刘公子大可前往县衙,与涅阳令坦白此事是遭人陷害,便说将计就计,找出贼人,算是将功补过。再者,米贼在侧终究也会令县令那些人心神不宁,刘公子大可以在县衙借兵,让县衙佐吏领着那名米贼前来,由我等当做诱饵,先平定了米贼之乱再说。届时有此功劳,涅阳这边必然也会为刘公子作证。”
荀攸说到此处,捏拳道:“如今我等要快,其他一切不安定的因素,遇到了再考虑便好。眼下攸只能想出这些了。如何作为,还请刘公子定夺。”
众人齐齐望向刘正,刘正低头思索片刻,随后扫视一圈,朝荀攸拱手道:“刘某此次孤身前往,路途凶险,村中安危,还请先生多加照顾。”
“孤身?”
关羽丹凤眼一睁,张飞急忙道:“大哥,某家随同你”
“不要再说了。你内伤未愈,此时不宜多动。安心留在此处。”
刘正摇了摇头,望向关羽,“云长,你随同兄长前往宛城,切记不可冲动,路上好生照顾兄长。”
他又朝荀攸公孙越拱了拱手:“如此,村庄之事,便交与先生和子度了。子度与益德你二人磋商,谁去品济公院落留守”
“黄某来吧。张兄院落必然成为众矢之的。如今我等身陷囹囵,某家也逃不开去。”
黄忠沉声道:“仲景,我儿便拜托你了。”
刘正眉头一挑,面容欣喜,荀攸的脸色也微微舒展开来,随后朝称呼他为“先生”的刘正回礼道:“刘公子客气,你与我荀氏的缘分,攸至今还没问个明白。不论是如今你我同舟共济,还是你与我荀氏的纠葛,攸自当鼎力相助。还请刘公子要快,切莫让米贼有机可乘。某倒是无所谓,但我等三人此次过来完全是慈明祖父书信所致,我等若有个闪失,只怕慈明祖父与女荀姑母因为我等遭此横祸而心中愧疚不是攸不顾公子性命,只是攸着实不知道”
“刘某明白,先生不必多言!”
刘正脸色郑重,见关羽张飞还要劝说,目光灼灼地盯着黄忠,“我的武艺,你二人莫非不知?虽说尚有伤痛,可也恢复了七七八八,如今不敢出门,便是怕伤寒惹了事端而已。何况有荀先生良策,有什么可以担心的?你们放心,刘某还等着伤愈与汉升兄堂堂正正战一场!”
黄忠神色微微动容,肃容抱拳道:“黄某静候公子挑战!”
“呵,你必输无疑!”
刘正大笑起来,拍着丧服走向住房,留下黄忠嘴角抽搐,随后便听公孙越笑道:“德然兄稳定军心的本事倒是高啊不过我看也是,德然兄有千钧神力,要胜某人还真”
“子度,还请慎言。”
荀攸苦笑一声,一旁黄忠冷笑起来,“黄某毕竟年长你们几轮,你也不过一合之将,少在那里逞口舌之快!你与我便比比这次杀敌其余闲话,待得刘公子能胜了黄某再说!”
第150章 留一手()
马蹄声远去,一道白影被淹没在村外的夜色中。
目送刘正远去后,卢节关羽也与众人道别,朝着宛城方向骑马过去。
住房里公孙越张飞与休息的五六名手下正说着刘正的遭遇,众人同仇敌忾,倒是没有出现任何士气动摇的状况,反而各种叫嚣,准备给陷害刘正的满仓等人一个好看。
没过多久,消息也传到了巡逻的十多人口中,村子里到处是他们窸窸窣窣的交头接耳声,偶尔嗤笑几声,口中倒是对于蛾贼米贼之流多有不屑。
说起来,这些人一路跟随下来,也算打了几场硬仗,但越是经历过来,越是对于刘正八人当初逆流迎上五万多蛾贼的事实倍感震撼。
要知道相比较他们这两个月一直由公孙越训练、讲解技巧,当初刘正八人根本就是一群一无所知的愣头青,在所有人都在逃跑的情况下,这八人毫无章法、悍不畏死地冲上去,还将对方一众主帅打得落花流水、丢盔卸甲,其中难度之高简直不可思议。
众人倒也知道当中蕴含着斩杀敌方贼首的巧合存在,但便是这种不计后果的无脑冲杀,还胜了,而他们一路南下还要运用各种技巧、战法,反而被打得人数越来越少——越是知道怎么打能赢,他们就越能明白刘正三人的悍勇简直当世少有,所以针对宵小作乱,如今连刘正都动起来了,他们反倒不担心了。
听着几个人绘声绘色地描绘着当时的战况,将憋了好久的秘密朝着自己发泄出来,黄忠也有些情绪复杂,这还是这么多天来这些人第一次说起这些,言语之中的钦佩和仰慕简直到了狂热的程度,而即便是他没有经历过那些,听着几个亲眼目睹的旁观者说起刘正神力非凡,在乱阵中疯魔般厮杀,也才模模糊糊感觉到刘正普通平凡甚至有些孱弱的身躯内,竟然蕴藏着如此强大非人的实力
“事情大概是这样,如今刘公子已经去了。不得不说,刘公子在这些人心中的地位着实是高,便是寥寥几句,他几个兄弟全都任凭吩咐——想必实力也如传闻一般非同小可,才能得众人信任。攸以为,刘公子若完全病愈,一身武艺想要带着我等冲开乱军回去颍川,问题不大。”
房间里,荀攸正对荀祈以及苏醒的荀表说着话,荀表侧着头瞥了眼自己肩膀上的伤布,上面没有血迹,但稍稍扭动脑袋的过程中,还是能够感觉到一阵巨痛,他皱着眉听着荀祈在旁说话,“此事着实棘手啊好在那黄汉升也有意相助,尚无内忧,但外患着实雪上加霜。那满仓之流都不知就里,凭着刘公子知道些许人心之道,竟妄图策反这计虽然难缠,却着实没有头脑,若让我来,绝不会触了刘公子的底线。”
“也并非如此。若真正推演一番,那蛾贼的身份我也能猜出几分此计涉及颇广,如今我让卢大公子前往宛城朱中郎将营地,或许便是遂了他们的意。”
荀攸皱眉摇摇头,“朝堂纷争一起,总有能让蛾贼喘息的时候。除非朱中郎将他们不管,如若不然,只怕到时宛城的战事,会被转移到这”
“你要害他。”
荀表突然开口道。
这句话听来有些莫名其妙,荀祈愣了愣,但荀攸微微咽了口唾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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