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翁还带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大热天的裹得严严实实,据说是“天老儿”,有些不祥,但刘正透过小女孩白的晶莹剔透的脸,知道对方得的白化病,看着乳名“小白”的小姑娘有些胆怯地揪着老人的衣服蹲在门口朝着他眨巴着大眼睛,便笑着讲起了小白兔和大灰狼的故事
有些幼稚了。
但至少光和七年七月初八这天下午,他感受到了阔别两个月的安宁——
往后想来也会更好的。
第134章 叛经离道()
“金山寺滔天碧海,铺天盖地,死伤僧人万万千,随后被佛祖不,被仙家翻掌镇压下来,因白素贞触犯天条,待其生子,镇压于雷峰塔下,由法海看守”
“德然,吃饭了。”甘始端着饭进来。
“好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刘正笑了笑,提着被子坐起来。
小白抱着膝盖靠着房门跪坐着,小鼻子嗅了嗅空气中的肉香味,随后抿着嘴咽着唾沫,有些胆怯地奶声奶气道:“先、先生,小白不饿,你能,能边吃边讲下吗?”
“小白,你也先吃。我给你讨了点马肉。”
方翁端着碗到了门口,揉了揉小白额头上抱着的头巾,“你还没吃到过马肉吧?这事还得谢谢汉升。若不是他射杀刘先生的马匹,你还吃不到这个呢。”
刘正望了眼甘始,两人各自哭笑不得。
“谢谢阿翁。”
小白端着小碗抿了一口,随后舔了舔嘴唇,浅褐色的眼睛望望破旧的瓷碗,又递给方翁:“阿翁,小白喝饱了。”
“乖。马肉有多,我已经吃过了,你自己吃吧。放心,我凭本事要到的马肉,你安安心心地吃着,不要客气。都喝了,这两天凭着我的本事,天天给你要点吃的没问题。”
他说到这里,朝着刘正摇摇头,“年轻人,你啊,不要想着家那类小道,当不得大用。还白兔与灰狼,白蛇妖与人,误人子弟的。你就该给她说说高祖义斩白蛇,那佛家道门,也当不得大用,唯有我儒道才是正途。”
“方翁所言极是。佛家道门,终究是骗人信仰的。也好让人有个安慰,当不得大用。”
刘正笑眯眯地瞥了眼甘始,想起下午被他数落的话来,却也明白对方气急败坏,是被他戳到了痛处才有些跳脚,这时候自然趁势落井下石。
甘始咂巴几下嘴巴,瞥了眼刘正就出去了。
小白又抿了口肉汤,见方翁在刘正的话语中拂须连连夸赞着刘正“孺子可教”,“阿翁,小白能在这里听故事吗?”
“行,恰好我与卢先生还有一些事情要谈,你在此乖乖跪着听故事。晚了我来带你。”
方翁一副前辈高人的模样,双手负在背后又夸了句刘正的知进退。
“阿翁慢走。”
待得没人,小白探头探脑地望了眼门外,朝刘正乖巧地笑道:“谢谢先生的肉汤还有故事。”
那笑容有些暖心,小姑娘白嫩的小脸透着纯粹的笑容,刘正愣了愣,“你知道方翁说的是错的?”
“品济爷爷和仲景叔叔教的。小白笨,但是知道我家阿翁有些话说错了。黄爷叔叔射马是不对的。”
小姑娘思索着,像是不清楚该怎么称呼黄忠,随后朝刘正笑道:“先生讲的故事好听,小白没听过能讲下去吗?”
“好。”
等到天色黑下来的时候,小白被方翁带走了,祖孙两都是意犹未尽的样子,随后张机过来了,又给刘正扎了几针,配了些药让甘始出门熬,倒也说起下午的事情,“方翁早年识过些字,自命不凡,卢大公子与刘公子倒也客气,没拆了他老人家的台。方翁其实人不坏,便是性子有些顽固,也说不通的。阁下多忍让嗯,能忍黄叔的冲动,阁下想来也不会忍不了方翁,倒是机小人之心了。”
他夸了一句,刘正便也笑了笑,开口表示理解这种老人家的心思,随后查看着对方的属性,盯着那“99”的智力和“特技:医经经方”,还有“80”的好感,心绪复杂地沉默了好久,随后猜测着人各有志,想了想,笑道:“小白什么病?”
“刘公子看不到吗?那一身白色”
“那不是病。”
刘正摇了摇头,看着张机愣住的表情,斟酌了一下用词,“你看,人生来多有不同。但是总也有像爹娘的,鼻子像,嘴巴像,可也有不同的地方有一些不同,表现在五官,体型若一时变化,便表现在了皮肤上呢?这事我记忆中也有所耳闻,早年涿郡那边也有这样的孩子出生,天生畸形,被视为不祥,直接祭天了但,他们没想过,有人生来多一指,也有人生来少一指,还有天生断腿、残疾之类的或许便是传下来的时候出了什么问题,其实也不是病,也不是厄难降世。只要能活,活得很好,算的了什么病,也不是异类,对吧?”
刘正这番话其实说得有些混乱,张机却也抓住了重点,心头猜测着挑眉道:“刘公子是说,与常人有异,许是在娘胎里发生了变化,若是无痛无灾,不算病?此事在下在论衡中也看到过一些。世俗也常有一母生九子,连母十个样的说法公子可是想说什么?”
“王充的论衡对吧?早年听老师说过一些他对生育的看法。在下以为,此人不信鬼神,反对天人感应,世人虽多以为大逆不道,但其实多有在理之处。”
刘正正了正色,“肤色、发色、五官、身形咱们在说的很多东西,都是受之父母的。这个观点没错。只是娘胎里或许有些变化,才产生了这样异于常人的人。这便是可以通过医理诠释的。如今条件不发达,才不能分析人到底是有气组成,还是有其他东西组成。但起码可以给世人一个观点,神魔是不存在的,任何东西,都需要通过证实才能得到结论。这是遗传,务实一点便可以看透的。都寄托给神魔,算什么事情?”
“遗传公子到底想说什么?”
张机怔了怔,却也明白过来,刘正这番话显然想说什么。
“他便是想说,这世上无神无鬼,要我等专注于擅长之道。我炼丹,当普世救人,不该妄求长生,当探知世界,寻求真理。你学医,当探求根本。”
甘始就在门外熬药烧水,此时端着倒满热水的脸盆进来,脸色肃然道:“若有可能,便是要你根除瘟疫此前与我说的时候,还只是拿些石灰防疫的事情,便是见你有些本事,才说起这个其实他自己不求甚解,说些什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说来说去,无非便是你方才说的王充提出的主张,我等当求真务实,不该将此生虚度,托付给鬼神。”
说起这番话的时候,甘始不免多看了几眼刘正。
此前他若还信什么方士,这时候便心中多了一些猜测。
刘正这人他越接触,越会发现古怪来。
之前倒也因为疗伤的事情,没怎么在意,后来因为对方怕传染了他伤寒,便也没有过多接触,但那手上的茧子,他偶尔也会疑惑。
如今遇到张机,他见刘正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谈吐之间多有疯狂之感,心中便觉得对方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他。
而且关羽张飞一定知道些什么,有可能也有关他们三兄弟武器——之前他试探关羽张飞的时候,便见他们常常望着各自的武器失神。
张机早就知道刘正务实,这时候好奇道:“石灰防疫?”
“我等呼吸,并非是气,铁会生锈,草会茂盛,便是接触的同一种天地。但铁为何会生锈?遇水生锈,刷了漆便不会了。这漆有何用?若人在口鼻之间涂了漆就像我等蒙块布,便能遮挡异味了,那能否防止瘟疫?我拿石灰,就是来吸水的。”
刘正顺着想法往下说,张机眉头紧皱起来,“公子,可还有什么想说的?你但说无妨,机能承受。”
刘正嘴角抽了抽,知道对方这种智力绝对看破了他的想法,索性直言不讳道:“不说接触皮肉,若寻常时候没有接触便感染瘟疫,会否是天地间这气,养活了一些滋生瘟疫的东西,然后随着我等呼吸,吸了过来?这尘土,若是飞扬起来,我等也会吸进口鼻打喷嚏的。可遮了布,便不会有多少了。瘟疫呢?会否”
“怎么看到?”
张机脸色凝重。
刘正愣了愣,随后答道:“水玉无色的那种。当然,那个也看不了,但这东西若是磨的光滑,再有些凹面,能聚光,也能放大视野,就好像冰,也能稍微聚光得往这方面去发展工艺。我不知道成不成,但是这东西用得好了,很多地方都能用到。”
“我去派人找水玉,顺便帮你打听华佗的去向。”
张机急忙起身,刘正呼喊这才停下来拔了针,脸色绯红道:“刘公子,这番道理机明白了。但此话你切不可外传。在下学医,才能接受你的这番言论,其他士人,听了准说阁下大逆不道,竟敢不信儒家谶纬之学。往后你还有什么念头,在下来做。瘟疫的事情,待在下回来讨论。”
他整理着药箱,双手发颤地朝刘正拱手,又朝甘始拱了拱手,“甘大哥,这两天你便按照药方配药按时给刘公子服用。机可能会外出几天,七天之后,肯定回来。”
甘始张了张嘴,总觉得张机也着了魔,却还是没有说什么,扭头看看刘正,神色复杂道:“那方士”
“地球是鸡子。木圣说的没错。格物,务实之道,虽说我也不知道对不对,但总要有人走一走这条路的。王充能走,我也能走,何况在体制之内。你就当我疯了。”
“你便是年轻气盛可你这番话还会牵连旁人,你可知晓?”
甘始说到这里,叹了口气,“我不管你是真是假。便是你借尸还魂的事情,我也不唉,德然,为兄存活于世,寻求的与你不同。这几日待得你恢复,我便走了。往后若还有再遇的机会,到时随缘便好。”
刘正愣了愣,“兄长”
“不必说了。我去见见好友。若你不死,总要有人保你。你的话,为兄还得冷静几天仔细思量一番”
甘始摇了摇头,神色复杂道:“能不将你这些话供出去,为兄已经仁至义尽了。只是如今,还是灵帝当道,儒学当道,你又是汉室宗亲有些话,不该说的。我所掌握的两大技巧,吐纳之法,你慢慢学,至于另一样,待你恢复,回去涿县,三年后,我会派人寄给你”
他拱了拱手,正色道:“德然,你说患从口入,却不知祸从口出那张仲景沉迷医道,只想着普世救人,你便是知道一些未来也切莫害了他才是。”
“兄长”
“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总想着自己,却不知为兄也只想活成自己。如今你这番话,为兄四十余年等若白活了有时候看到听到,不如不看往后好自为之。”
甘始摆摆手,拂袖没入黑夜之中,留下刘正怔怔地坐在床上,望着脸盆中的水汽,心跳怦然的同时有些不是滋味。
还是太过冒进了
“德然,我并非说你错了。只是,再慢一点,慢慢让人知道你是个怪人,何况张角死了,蛾贼也不是没了,你在乎这些寻常人眼中的旁门左道,不若好好定国安邦这番观点我不当你胡言乱语有一些,与我琢磨的几个丹药、房那样东西相互印证,也能理解的。只是你太急躁了。性子要改。今天我说你几句,你便生闷气,这城府有些低了。为人处世,当润物无声,和光同尘,往后你为官也是如此。”
“年少轻狂是好事但异于常人,那是疯子疯子是不会有人理解的,还会被杀头。好自为之记得为兄的话,你不是寻常人,干出不寻常的事情来情有可原,但太过叛经离道,被烧死车裂都有可能了。”
火光在甘始添柴的动作下旺盛了一些,一旁传来关羽疑惑的声音,甘始回了几声,倒也有些心不在焉,随后关羽进来问了几句,刘正摇摇头,关羽便也说起卢节派人回洛阳向卢府传信的消息。
刘正点点头,与关羽聊了几句,随后又与走到门外的卢节、公孙越等人寒暄了一番,睡了过去。
随后几天,甘始的话明显变少了,自从那天被张仲景扎过几针,又喝了点药,这几天刘正的咳嗽就缓了下来。
但浑身的酸麻疼痛还是没有缓解。
好在有小白在,他翻着花样地给小白说些故事,算是缓解了心绪的复杂。
小白显然喜欢主人翁带点白色,这是刘正原本就刻意为之的,于是白毛猴子大闹三千世界、三打了黑骨精的故事就开始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了。
张机这几天倒是没有再出现过,但张初曾在门外远远看过一眼,刘正伤寒病能够医好的事情被他笃定下来,传了开去。
这下子刘正便也放心了,而左邻右舍也互相走动起来,与小白说故事的时候,便常有几个孩子在旁探头探脑的听着,其中赫然还有黄叙的身影存在。
第135章 墨宝()
七月十三,天色方亮。
微黑泛蓝的天机还有星星闪烁。
“这颗,就最亮的这颗,便是启明,黄昏在西边还会见到,那时便得叫长庚。那是太白。诗经之中的小雅大东篇便说了哦,那首诗讲的是西周时期百姓水深火热的故事与我等如今被那些宦官外戚剥削,也是差不多的太白便是金星。此外还有岁星,岁星是木星,与我等的农事有些关系”
甘始坐在门外的石阶上,一边喝着稀饭,一边指着东面的启明星朝小白教授着天文知识,偶尔旁征博引一番,却也会时不时地看看在床上正执笔书写着什么的刘正。
在说到被宦官外戚剥削的时候,他停顿了一下望向刘正,还想着对方会扭头过来,也好自己搭话让对方来反驳一番自己说的知识,毕竟,自己所讲的金木水火土五行星球,与对方那围绕太阳旋转的五行星显然是不同的,只是看对方心无旁骛的样子,倒也猜测着对方其实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才避而不谈,随后便又回过神,讲五行其他四行星球的知识。
小白已经喝完了稀饭,抱着腿靠坐在门边,仰头望着天空不时点头,听得津津有味,双手却拉着裙摆,尽量遮住自小裾裙旁露出的白皙小腿。
那是下意识的举动,却也是因为换了衣服。
以往她总是穿得严严实实,长衫长裤,再裹件方翁的衣服当披风,脑袋上也包着个方巾,整个人只露出小脑袋,目光躲闪,看起来便像是个可怜的小动物。
这两天刘正为了培养她的自信心,便趁着讲故事的时候,刻意地将那些主人翁往她的模版上套,惹得一群小孩子懵懵懂懂的,却也以为小白那相貌如同奔月的嫦娥一般貌美。
虽说那些大人总会提醒“刘先生讲的故事都是骗人的,别离小白太近”,但是小孩子嘛,却也看得出来大人们虽然嫌弃小白,但对刘先生是很尊敬的,只要抛开小白,准会换一副说辞,诸如“刘先生讲的都对,他有大学问,你得多听着点”,“刘先生可是富贵人家,他的话便是学问,你得记着”之类的话屡屡不绝,便也有几个对刘正的话认死理的,还偷偷找小白送小野花送零食地献过殷勤,红着脸说过一些要做朋友的话。
小白自然便慢慢自信起来,小丫头对其他人也是不怎么信的,心中自然也记着这些年那些小伙伴对她的态度,有些不自信的同时还有些警惕和怀疑,深怕受到伤害,但刘正对她释放的善意她是能感受到的。
这两天方翁天天过来唠叨蹭吃蹭喝,她与刘正也算得上说得上话了,昨夜就趁着无人的时候躲在门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