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四溅,那丧服之上布满了鲜血,连一张俊脸也布满了血珠,显得狰狞可怖。
张飞却浑然不觉,瞪大了眼朝着左侧院落不断冲杀,挥砍。
确认朱明没死,刘正持着木门冲了出去,木门上一阵震荡,有一枚箭矢甚至射穿门棂从眼前滑过。
他脚步不停,等到冲到张飞身边不远处,他大步奔跑,从张飞身边一跃而过,压着几个提刀冲杀张飞的人倒下去,随后留下蛇矛,滚动着朝着眼前的人冲杀过去。
耳畔轰鸣声不止,跑动中刘正甚至只能听到自己的大口喘气声。
他朝着眼前不断掠过来的人提枪前刺、横扫,再跨步、前刺、横扫
看着刀光过来,他整个人扑上去,甩着长枪几乎将左边扫出一片空旷,随后为了防止箭矢命中,他下意识地前冲,突然留意到右边一张孩童痛苦哀嚎的脸。
他急忙过去抱起,随后便望到那孩童胸口往下整个缺失,鲜血汨汨。
瞳孔缩了缩,刘正面无表情地扔掉孩童,握紧了枪朝着隔壁院子冲过去。
“拦住他们!拦住他们啊!”
程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撤掉了身上的丧服,也撤掉了头上的素冠、束带,他披头散发,神色狰狞,歇斯底里地朝着楼下大喊,内心满是难以置信。
他亲眼看着一个长相颇俊的疯子破开院门杀了出来,看着那早已身中数箭的疯子被六个人围攻,在肩膀中刀的情况下,竟然夺刀杀人,扭转局势。
当那疯子拿刀开始反击,卸下一人的头颅时,他就感觉心跳漏了几拍。
之后的情况可以说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
就他娘的那疯子一个人,而且那挥刀的架势完全没有章法,竟然悍勇地连续杀了十几个人!
而那些所谓的“好手”不断被卸掉胳膊,砍掉脑袋,此后他们更多的行为其实是因为那疯子找上他们而被动防御,而不是他们冲过去杀掉那疯子。
眼看着那疯子悍不畏死地冲进人堆里就是一顿乱砍,甚至拖行出一条血路,程科还想着凭借人多耗死他,没想到就看到又有一个疯子也不知道怎么弄坏了房门,用房门当掩体在院子里一阵来回晃荡,出来的时候手中就多了三把长柄武器。
当看到那三把标志性的长柄武器时,程科就内心一阵慌乱。
而看着又有一个人持着木板冲出门,其中一把武器落在那人面前时,他更是气急败坏地让弓箭手一阵乱射。
可是没用!
那两个用木门、木板当掩体的人谁都没死!
之后他就看到持木门出来的疯子开始冲杀,街道上的“好手”原本就有些颓势,在那杆长枪的扫荡下完全溃散了。
而另一个得了长矛的人也如虎添翼,挥舞着长矛朝前不断冲杀。
至于另外有一些想要冲进对面院子里的“好手”,也被一柄长刀堵在了院门外。
程科终于确定了那三人的身份,他没想到这三人一个没死,竟然还行有余力!
望着刘正不断冲杀已经进了隔壁院子,而耳畔里更是听到耿秋伊“夫君,快过来!”的呼喊声,他咬牙切齿,目光通红,低喃道:“为什么就不能给我们太平日子?为什么?你们这些渣滓,一群有负于天下人的人渣为什么我们要,你们就是不给?我们抢,你们还要打我们,还想打服我们这天下一定就是你们的天下?你们将我们置于何地,置于何地好,很好。那你们就统统去死吧,老子牺牲一帮兄弟,再建一个太平盛世!”
程科猛地抬手拉住两边的弓箭手,朝着窗外大喊道:“弓箭手!射箭!将底下所有人都给我杀了!”
“大哥,底下还有咱们的兄弟,他们”
有一名弓箭手喊了一声,程科瞪过去,咆哮道:“我说射箭!射箭!此三人留不得!留不得!拼上性命,今天也一定要把他们留在此处!要不然,他日对大贤良师,对咱们所有人,乃至整个土德江山,都是祸害!”
“可大哥”
“我说射箭!”
望着屋外竟然没有一根箭矢落下去,程科大吼道:“统统射箭啊!”
“嘭!”
一道人影突然跌落到眼前,砸着窗框跌落下去。
程科吓了一跳,随即一怔,侧耳倾听。
耳畔里的打斗声逐渐层次分明了一些,隐隐似乎有隔壁几栋阁楼的打斗声传来。
他脸色一沉,下意识地凝眉朝着房门望过去。
门棂上的窗纸不知道什么时候破了三个洞。
有微光在洞口闪烁。
他还以为是错觉,眨了眨眼睛企图看清楚,就听到破风声骤然响起,眼前突然有三道黑影掠过。
噗!
眉心一股巨力传来,刺痛下眼前一阵晃动,耳畔生风,程科感觉自己倒挂在了窗口。
视野中,那个持枪的人被披挂着丧服的淡薄身影搂在了怀里,故安令被人护着出门大吼着什么
他有些视线模糊,耳畔的声音也听不清了。
随后眼前的景象快速上移,他感觉自己的后脑勺碰到了什么,软软的。
他的脑袋不由自主地歪了,看清楚垫在脑袋下的是刚刚还在左边的一名兄弟,此前还叫他带过斋菜很好吃的斋菜。
有块东西在兄弟的怀里露出边角晃荡了几下。
微光中,可以看清楚那是一块黄色方巾。
有些破旧,沾血而泛白。
卜渠帅靠你们了。
他想着,然后陷入黑暗。
公孙越一箭射完,开门进去,望着一人捂着脖子倒在窗口下,朝着身边笑道:“不错嘛。没想到这故安城也有几个高手。我好歹可是在战场上磨炼了几年,面对的都是匈奴乌桓。你们竟然也有这样的实力。”
“公孙公子箭法卓越。怎是我等二人能比的。”
县尉笑了笑,指挥着另一名衙役砍下屋内弓箭手的头颅,走到窗口,看到县令站在台阶上与右侧阁楼的人大声交流着什么,大喊道:“钱县令,柯某幸不辱命!”
公孙越低头望着底下乱糟糟的场面,大喊道:“贼将已经被斩首!尔等再闹下下去,不管是敌是友,统统乱箭射死!还不放下武器,跪地求”
他说到一半就望到一堆木柴燃烧的火光中,张飞抬头瞪向他的狰狞面孔,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说下去,就见张飞踢飞了长矛上串着的一具尸体,朝着身前放下武器跪下的人捅了过去,哭吼道:“不准投降!谁都不准投降!”
公孙越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望向对面院子,看着院子里躺着一具尸体,有人影自屋内出来围上去痛哭流涕,内心反倒有种同仇敌忾的冲动。
他知道再开不了“投降不杀”的口了,随后就听见长枪拄地的砰然作响声。
“益德!回去治伤!我爹娘还有夫人还在这里呢!”
公孙越望过去,就见有一道人影拄枪笔挺地站在斜对面的院子里,大吼道:“投降者听着,今日之事刘某既往不咎!晚上加速修整,明日卯时,让刘某在南城门看到你们,随我一同南下杀贼!”
公孙越愣了愣,随后有些讪然地笑了笑。
这心气,比兄长高多了啊
兄长怎么就想不到驱赶匈奴杀匈奴?
第120章 送别(一)()
夜深了。
故安城东城门口火把、灯笼暗沉,但围拢在一起的数百根火把,还是照得四周透亮起来。
几具棺木、马车暗沉的颜色反射着灯火的透亮,数百个火把在马嘶声中噼里啪啦作响,人群寂静一片,只有几处位置隐隐透着哭声。
“娘,别哭。孩儿便是去走一遭。我如今得故安百姓奉为神将,今夜悍勇,你也见到了,别人想要留住我,绝对不可能。你回去安排好爹的事情孩儿不孝,不能与你一起送爹入土了。”
刘正已经换了一套丧服,由甘始处理了伤口,蒙了脸遮住口鼻,与黯然神伤的李氏遥遥说着话。
李氏哽咽着摇头,“那是你爹的主意,怎是不孝了为娘本不该说的,可是你说你悍勇为娘只见到你身上伤痕累累,方才疗伤的时候便是连动都不能动弹。箭伤、刀伤、淤血如今便是连说话,你都离为娘如此之远德然,为娘就只剩下你了,你,你怎就不能让为娘陪陪你?送你明日出征?”
“娘,出征离别最是伤人。何况霍兄弟的尸体需要尽快下葬,朱明他们四人受伤太重,也需要回去静养疗伤。都拖延不得。这次我与云长益德出征,你便放心吧。你是刘家主母,还得帮着照应府内一众女眷,可千万保重身体。孩儿不能陪在你身边,你记得留住念想,等孩儿回来好好伺候你。有什么话,你一定记得跟家里人说,可别如同爹”
刘正目光含泪,扭头拍了拍耿秋伊有些佝偻的肩膀,“秋伊方才碰了我,也是我一时不察,这两天她伺候不了你,只是有什么心事你定要与她说。”
耿秋伊抿嘴憋着泪,李氏伸手按上一旁的棺木,愧疚道:“你爹积郁成疾,便是为娘平日疏忽。这一连几日家中遭逢大难,我尽让他照顾了,还大呼小叫,也没尽到为人妇的责任为娘”
李氏痛哭流涕,摇着头背过身,“你去见卢大公子吧。娘听你的你放心,有春儿照顾我,为娘不会有事的。”
李氏身边名叫袁春的小姑娘便是此前踩着木柴堆要爬进院落的姑娘,小姑娘打小父母便在战乱瘟疫中死了,此后便是跟着几个江湖游侠长大的,性子便颇为直来直往,此前刘正八人前往对抗五万蛾贼,她其实就在附近看着,仰慕众人气节与实力,才有了今日颇为胡闹的事情。
今夜街道喧闹时,她在家中喂驴,原本是准备让驴吃饱了,以便于跟上刘正八人出征的脚步,此前听闻霍奴死了,她哭得比谁都伤心,跪在地上求着刘正收留她,让她做些事情,考虑到耿秋伊也可能被感染伤寒,李氏需要人照顾,刘正便让她跟着了。
此时听闻李氏说起,袁春目光通红地允诺道:“刘公子,你放心吧。妾身定然照顾好李夫人。”
看着两人上了马车,刘正扭头,便被耿秋伊抱住了,耿秋伊哭得梨花带雨,“夫君,妾身错了,妾身不该不分场合抱你的你打我吧。妾身忍不住脾气,你打我一顿,往后我一定记着,不会再失礼了”
刘正拍了拍她的后背,微微苦涩地笑了笑,“打你做什么?好了,松手。胸口的刀伤有些疼。”
“妾身又做错了夫君为什么不罚我?妾身做什么都是对的,可是妾身不是来享福的啊这次碰了你,妾身就不用伺候婆婆了,妾身就是想偷懒,夫君打我啊还有,还有公公积郁成疾,一定有楼桑村的心结在,看到妾身,他便会想起来妾身就是来添乱的,什么都不会此前公公问我是不是在下棋,妾身也没回公公这么好的人,定然是被妾身气死了妾身什么都没伺候好,夫君怎么就不教训我”
耿秋伊说到这里又哭了,总觉得自己一无是处,除了添乱什么都没有做成。
刘正大概也猜到一些她的想法,又拍了拍她的肩膀,“我说的梦呓,你理解什么意思吧?”
“妾身懂夫君在那里说了好多话,妾身都记着呢。可是妾身做不好,妾身不配做夫君的妾侍呜呜,妾身失言了妾身不想被夫君休了,妾身会识大体的,定然会努力的。”
“别哭了。我怎么会休了你?你修养好身体,其他什么都别想。疑似染上伤寒,需要禁足百日,别人家说禁足不仁义我们不管,咱们家需要做好,不能祸害了别人。你就呆在卧房,不要出门。有什么话,梦里与我说。记得平时多锻炼,到时候我教你几招。对了我已经让故安令去接邹琪了。我收了她当徒弟。到时候你让两位弟妹还有秦嫂嫂柯嫂嫂多照顾一番。”
看着耿秋伊连连点头,却什么都不问,刘正有些愧疚地搂住她,拍了拍她的后背,又望了眼李氏跳上的马车,想了想,说道:“回头我画个桌子椅子的图案给你,你让小朗琢磨着做出来。往后让娘和他一起吃饭,不要分食。如果可以,做大点的桌子,一家人都围在一起吃饭。热闹了,心情就好。这件事情到时候如果邹琪到了,我也会和她说。你也不要想太多。为夫出门在外,亏欠的就是家里的人。这次情非得已,你也要理解。”
“妾身明白,妾身明白的”
“上车吧。记得,有什么事情尽量都自己做。要是朱明他们四人有什么不测,你去帮衬一番,把情况告诉我若你也真病发了,不要藏在心里。还有,如果梦境突然没了,就寄信给我这次还是为夫牵连你了。”
“不牵连,妾身本来就想着和夫君共渡难关妾身不说糟心话了。妾身一定不会给别人再填麻烦了。妾身这就上车”
耿秋伊有些心神不宁地跳上驴车的木板,小小身躯在火光下乖巧地蜷缩成一团,望着刘正走向人群的背影,才发现自己没有一点安慰刘正,让刘正注意身体的话语,于是埋头在膝盖,哭得更加伤心了,内心更是厌恶起自己的不称职。
“兄长。”
刘正走到两堆人群中间喊了一声,于是两边各有人开口。
“为兄”
“为兄”
甘始与卢节相视一笑,甘始摆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又拉着关羽张飞走到一边,和躺在马车上的朱明四人以及士仁等人念叨一番防疫的事情。
“德然。”
卢节凝望着刘正,眼眸倒映着火光有些炙热。
他想起当年那个初入卢府的少年来,怎料到多年未见,昔日耿直敦厚的少年,已经成了独当一面的将帅之才。
思及刘正身上的伤寒,他又有些心头沉重,随后遥望向城外,看着远处的易水火光斑斑点点,一直浮动——那是百姓在放河灯,为今夜逝去的英雄与亲人哀悼。
“兄长,许久未见了。”
刘正与有些悲恸的明福打了招呼,望了眼一直打量他的手持双头铁矛、牵着白马的公孙越,随后走到下风口与卢节等人相距一米有余,也望过远处的易水,“方才事务繁忙,招待不周此次还多亏兄长及时赶到,出言提醒。”
他没有查看卢节的好感度与属性,此时望着那些河灯,他满脑子清理街道时故安百姓死伤惨重的画面。
那些人为了给他的父亲悼念汇聚在此,却也因他死在蛾贼的报复当中。
如今百姓放灯悼念,他的心头愈发沉痛。
仅仅半个月,从一开始的嫉妒刘备想要凭借系统报复取而代之,到得如今站在故安城下要起兵抗贼,刘正见识了太多汉末年代的疾苦与沉痛,此时站在这里,更多的是对生命的敬畏,以及面对生离死别的沉痛。
这半个月的大起大落,让他逐渐从一个意气用事、异想天开的人,慢慢转变得融入了这个年代,他也切身体会了这个英雄辈出的年代,同样埋葬着更多的酸楚与眼泪。
“无妨。”
卢节开着口,语调深沉,“事情的大概原委我已经听甘兄还有你那二位结义兄弟说了。这几日你遭逢大难楼桑村、元起公、霍神将和几名义士此次我原本是不信你能做出八人破五万的事情的未曾想,昔日少年郎,今日悍勇如此。”
微风轻抚襜褕,他侧目有些苦涩地笑了笑,“故安县丞说你有耿弇之风,有志者事竟成。在为兄看来,你今日之仪容行迹,绝非云台二十八将能比。为兄以为,你当有光武之风。自河北起家,马踏中原,平定乱世,三兴我大汉”
“兄长谬赞。祖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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