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等于剽窃啊。
仗着自己从后世带来的微末知识,竟然能够得到这些高等知识分子的重视——要是认真对比一番,刘正觉得荀采就相当于后世的女学霸、白富美,有才情又有家世,他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得到她的青睐。
可在这个时代,一些后世听来稀松平常的知识,带到这里竟然让这等人物鞠躬道谢,刘正得意的同时,多少有些遗憾自己前世没能好好学习语文。
要不然,多学些诗词歌赋展露才华,不管是拉拢士族,还是吸引荀采这样的才女,想来也能够为自己往后的道路增色不少。
刘正倒是会背一些朗朗上口的唐诗宋词。
可如今的乐府诗和词赋与唐诗宋词截然不同,大众审美上对于词赋创新也有一定争议,普遍还是喜欢守旧,对于那些难以判定的创新词赋则褒贬不一,即便有名师大家认可,说不定还会跳出另一个名士大家充当反方,两方争论不休,还可能引起整个士族在针对词赋作者上的站队。
更遑论还是几百年后被另一个朝代的人所欣赏的文体直接呈上来给这些人看了,说不定刘正没得到名声,反而被人贬成狗屁不通,记忆中也没搜刮到一星半点有关词赋知识的刘正可不想因为自己的自作聪明,撞在枪口上被人口诛笔伐。
只是刘正也突然反应过来,他能拿出的东西大多属于革故鼎新的范畴,旁人根本无法考究,可若是考究他本身才华,刘正一定会露了老底。
想到这里,刘正便打算未来远离士人的文学场,宁可被人说成不务正业,也总好过被安上“浪得虚名”的名头。
“公子实在高风亮节。”
荀采内心佩服不已,提袖摆手做了个请坐的手势,随同刘正一起跪坐下来,笑道:“不过是否由荀氏传播,又要如何传播,还得妾身禀告父亲再做决定。”
她话锋一转,歉然道:“刘公子恕罪。实不相瞒,妾身昨日睡醒,按捺不住内心激动,便擅作主张,已将此卷内容凭着记忆写下一些呈与爹爹看过,家父对此十分重视。只是未得公子授意,妾身也不敢让他深入专研。如今有公子这句话,妾身熟背之后便将此卷内容书写给爹爹。等到往后再由爹爹与家中叔伯兄弟商讨核对,若无差错,再与公子核对一番。”
“如此甚好。”
刘正点点头,听着荀采说起兄弟,想到荀彧荀攸等人要是看到这些内容惊为天人,然后忍不住跑过来
刘正不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无法自拔,荀采等待许久,不见他开口,迟疑道:“刘公子不说点什么?”
刘正愣了愣,“荀姑娘何出此言?”
“公子方才是说过一无所得也无怨无悔。可如今公子即将带兵打仗,想来也要些人手钱财,难道连这等外物都不要吗?”
荀采笑道:“公子这些符号可都是自身努力的结果,对天下所有士人都有大功德。如今能够分享妾身家族之人,已然让我荀氏得了便宜,家中必然会有所表示。我颍川荀氏虽说不是富庶之家,但还是能为公子做些事情的。”
“荀姑娘”
刘正怔了怔,心中不由激动起来,想了想,干笑道:“在下还真未想过这些。何况姑娘觉得理所当然,可在下也未厚颜无耻到公然讨要好处。既然姑娘说了,在下就却之不恭实不相瞒,在下什么都缺。”
“噗嗤。妾身失礼,望公子海涵。”
荀采笑出声来,随后提议道:“既然公子如此说了,那妾身也不得不提醒刘公子。若公子真想趋利避害,不若就由我荀氏传出去,然后公子以此换些好处。自然,妾身也能保证这些符号便是传了出去,其中定然也有公子署名,我荀氏绝不会贪墨所有功劳。”
她顿了顿,“只是即便公子有署名,天下士人多半还是感激的我荀氏。到时候大部分好处可就都给我荀氏拿了。妾身以为,公子若真想如此,讨要好处一定不要客气,便是狮子大开口,公子如此作为也是为了抗贼之事,家中未必不会同意。”
刘正心头一跳,这倒是个好主意。
只是要钱要人,都只是外在的关系,而且等到抗贼结束说不定就回去了,顶多就是和要过来的几个人有了情义,却也终究有关系淡下来的时候。
这样一想,刘正不由把目光移到荀采身上。
想起对方在自己的相性之中,刘正脑海里突然又闪过耿秋伊的那句“冲昏了头”,使劲咽了口唾沫,随后定了定神,迟疑道:“荀姑娘如此一说,在下还真有个不情之请。”
“哦?公子但说无妨。”
荀采眨巴了几下眼睛,有些好奇。
刘正张了张嘴,还是有些难以启齿,一想荀采在这梦境中没有外界打扰好像也出不去,便是说错了话对方也只能受着,他也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索性硬着头皮道:“荀姑娘还记得上次会面,姑娘问起的中邪之事吗?”
“”
荀采呼吸一滞,随即面颊滚烫,浑身发热。
她怎么可能忘记,她之前问过刘正自己是不是中邪了,还说起要不然到时候嫁了人,夜夜和刘正私会,叫她怎么做人
她同样没有忘记,刘正已经三番两次问起对他的看法。
难不成,刘公子是想
荀采越想越是心慌意乱,望着竹简之上那些作用分明的符号,脑海里不由又冒出那些动摇的想法来。
第71章 表白()
荀采一张精致脸蛋上的霞飞双颊刘正无缘见到。
荀采沉默不语,刘正只得忐忑不安地继续道:“恕在下冒昧,荀姑娘说起中邪一事,在下就有权衡过。姑娘未必看不明白,在下也有好几次假借玩笑的名义说起在下并非圣贤,荀姑娘如此知书达理、秀外慧中,我又哪里会有不动心的道理?”
他顿了顿,“原本姑娘或许忍辱负重,还能保密下去。可此事姑娘已经告知令尊,想来也是重视名声,如今已经是第四次相会,往后若是我等还是夜夜相见,令尊问起,姑娘便是说了没有,难道就不会心中有愧?”
荀采咬着嘴唇,早已心乱如麻。
“便是姑娘能忍,你让在下如何自处?”
刘正想了想,语调轻柔道:“荀姑娘可曾记得当日在下对你诉说楼桑村覆灭一事?那时你我相遇在这诡谲之处,能将心事告知姑娘,姑娘又如此宽慰待人,我便想着这是老天爷安排的不可多得的缘分。在下当时让姑娘随意一些,便是将姑娘当成红颜知己,总以为有姑娘如此,夫复何求。”
“刘公子过誉了”
荀采内心一团乱麻,还是矜持道:“还请公子慎言。”
“荀姑娘,开弓没有回头箭,刘某既然说了,便会说完。况且,你以为你我抛开这个话题,依旧相敬如宾,便能相安无事吗?”
刘正望了眼房间,“在下便是再克己复礼,此时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也会情之所至,以为你我乃是相濡以沫在这小小空间的糟糠夫”
“刘公子!”
荀采慌忙打断,使劲摇头,泫然欲泣道:“不要再说了,求公子不要再说下去了!妾身不知如何作答。妾身真的”
“荀姑娘,恕在下冒昧!”
刘正突然拂袖站起,拱手正色道:“在下自知才疏学浅,连身份也并非荀姑娘良配。只是情难自禁!在下斗胆,越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以图与姑娘修成秦晋之好!”
“刘公子”
荀采断断续续地喊着,一颗心如同小鹿乱撞,脑子里却是混乱一片,完全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应。
她知道自己可以拒绝刘正,但是刘正说的没错,这已经是第四次相遇了,往后呢?
往后两人如果继续在这里相遇,难道真的什么都不说了?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要她认命,要她突然接受一个只接触四天的陌生男子,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在这里期许此生,荀采自认做不出这么荒唐的事情。
更何况,她至今没有确认对方是否存在。
想到这里,荀采回过神来,知道对方看不清她的面容,咬了下嘴唇,强装镇定道:“刘公子,请坐吧。妾、妾身以为,公子还是不要一时蒙蔽了自己妾身之于公子,便有万般聪慧,可公子见过我吗?若妾身只是公子梦中的一抹执念呢?”
刘正会意,“荀姑娘是想说,你我都未确认对方真实存在?我眼中的你,或者你眼中的我,都是梦中景象,是我等自己臆想出来的?”
“或许便是如此也说不定。公子这般大动干戈,等回归现实之后或许就是一场空呢?”
刘正挑了挑眉,站在荀采的立场上,这番考虑倒是没错。
毕竟荀采没有系统,在现实世界还没有打听到刘正这个人确实存在之前,就算答应了,反倒让她内心更加患得患失。
只是就这么顺着对方的话屈服下来,刘正怎么都有些不甘心。
他心头一动,再次恳求道:“那在下便当荀姑娘就是我梦中臆想出来的,只是便是只在梦中成为夫妻,在下也心满意足。在下句句肺腑,还望荀姑娘成全在下。”
荀采顿时又慌了起来,思及自己三番五次推拒,这次刘正更是明目张胆地表白,若是自己不从,对方说不定就恼羞成怒,做出不好的事情来。
她想到这里,决定暂时稳住对方,深吸一口气道:“刘公子,妾身如今心很乱,真的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应。不如你我暂时聊聊其他东西吧?等妾身先缓几天,再考虑这个问题,如何?公子放心,三七天之后,妾身一定给公子一个答案。”
“如此甚好。”
刘正嘴上这么说,心中却是哭笑不得。
荀采搞得他没见过世面一样,这种缓兵之计都拿出来了。
要不是怕给荀采坏印象,他还真想扮演色狼吓唬吓唬对方,竟然以为他好糊弄。
不过刘正也发现了,自己的相性恐怕更多的是一种命运轨迹的策划。
也就是说,在系统安排相性的时候,就已经说明未来自己会和荀采发生一些事情,然后顺理成章地让荀采成为自己的正妻——或许这个梦境空间就是最重要的一大助力。
当然,刘正也不得不感慨,这个系统还真有点顺应现实,并不是牵了红线就能让人无脑投怀送抱的,他就算再急于求成,看来也得忍一段时间了。
既然一时半会儿无法让荀采确定和自己的关系,刘正见荀采沉默不语,也不想气氛太尴尬,又跪坐下来,拱手道:“荀姑”
荀采往后缩了缩,刘正哭笑不得:“荀姑娘不必紧张。在下就是要只毛笔,一块带墨的砚台和四卷空白竹简。对了,还请荀姑娘再将劝学备在一旁,借我一观,在下感激不尽。”
“哦妾身失礼,刘公子海涵。”
荀采干笑一声,暗自松了一口气,急忙变出刘正要的东西,看着刘正提笔在空白竹简上书写,她低头看着书写着标点符号的竹简,却怎么也沉不下心,满脑子对方刚刚对她的表白
她胡思乱想着,偶尔抬眼望望提笔写字的刘正,又低头默背竹简,好半晌才恢复过来,提笔举例,巩固这些符号的用途以及意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刘正的呼唤,“荀姑娘,这四卷竹简留给你了,你记得看一眼,我要走”
声音戛然而止,看着眼前再无刘正的身影,荀采长吐出一口气,感觉后背疼痛,双膝跪得已经无力起来,她索性趴在案几上,脑袋枕着两只皓腕,一脸苦恼地嘟囔道:“唔,女荀啊你怎么就这么命苦呢?”
视野之中,漏刻已经显示到了卯正二刻,一看距离辰时已经所剩无几,荀采连忙揉了揉脸,打起精神。
她昨晚可是答应荀爽会好好将标点符号的用途背出来,还特定约定到了辰时让荀爽再叫她,现在时间所剩无几,虽说已经掌握得差不多了,荀采还是想巩固一遍。
只是这次分神过后,她发现自己再一次无法平静下来,有些烦躁地心想刘公子怎么就可以如此轻浮。
才四个晚上,还纳过小妾,竟然就想着与自己勾勾搭搭了
盯着刘正留下的竹简,荀采越想越是生气,却还是下意识地拿起了那三卷竹简。
她瞟了一眼,望着上面奇奇怪怪的符号心生疑惑,连忙浏览起来,最后停留在从第三卷开始的注释上,从骈文翻译过来,大概是:
此乃声母韵母之法,作拼音注解之用。在下斗胆,并未标注官话,而是用幽州蓟县一带的方言当做范本。
此道亦是小道,在下也不知是否有用,还得恳请荀姑娘回到现实后书写给令尊,让令尊判断一番。
若是觉得有用,在下以为,可由令尊与荀氏门人共同从此卷中推导出适合拼写的官话拼音。
届时统一官家语言,便能让天下人走到何处都能交流,而不用担心语言不通。
在下无意冒犯士族教育之道,也并没有让天下人都能读书写字的想法。只是平头百姓也有看城头告示的时候,若是单纯以拼音标注,想来也容易让人理解。
其中利弊,还请姑娘与诸位荀氏大家明鉴。
此外,之前多有冒犯,荀姑娘还请海涵。
只是在下对荀姑娘心生仰慕,着实情难自禁。
想来遗憾,之后竟未与荀姑娘再说一句话,也无法开口诠释声母韵母的读音。
便将此心书于竹简,明日再来,自当绝口不提儿女情长,只是还望荀姑娘莫要忘记在下今日所言。
等到看完两卷注释,荀采也没空关注上面有关标点符号的使用了。
即便红着脸难以沉下心,她也意识到这卷东西应该又是不同凡响,连忙回过头翻翻前面两卷,再望望漏刻,随后无奈道:“刘公子,你又给妾身出难题了如今时间所剩不多,妾身连理解起来都很晦涩,怎么背啊”
她翻着前两卷的内容,纤指在竹简上扫动,随后终于找到了一个唯一能够看懂的地方——那是她的名字,“荀采”的上面写着“西温,刺挨”,最上面则是“xun,cai”。
她连忙又翻到第一卷第二卷,对比着“c刺”“ai挨”等声母韵母,再看自己的名字,心中隐隐有了概念。
这些小而奇特的文字,应该就是所谓的声母韵母了,而读音,也就是一旁标注的文字
荀采心中一惊,这恐怕是用特定符号对文字进行拼写诠释的一套体系。
只是她随即又眉头一皱,有些疑惑道:“拼不起来啊等等!西温光是咱们颍川话和官话就是两套读法了,所以说从字到读音都需要幽州话来念?刘公子你今日不开口,还留下此文,便是在引我下次会面主动开口询问吗?”
荀采瞥了眼对面的空空如也,又望着竹简上极具诱惑力却完全无法解读的拼音注解,头一次感觉自己不学无术。
她有些心烦意乱地敲了敲浑浑噩噩的脑袋,欲哭无泪道:“刘公子,你这又是何苦呢?儿女情长,怎可意气用事,还是如此重要的东西这叫妾身怎么告诉爹爹嘛?唔,到底怎么读啊!”
辰时一到,荀爽敲门,就见自家女儿失魂落魄地开了门。
见荀采不修边幅,整个人没精打采地往回走,荀爽吃了一惊,急忙关门进去:“女荀,你这是作甚?怎连仪容都未整理?”
想起刚刚一阵努力,却完全摸不着拼音的门道,此时连背都背不出几个,再想起之前被刘正表白,还有表白之前刘正那一番高风亮节的言论,荀采没忍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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