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事已至此,刘正内心除了悔恨,也不想再经历那种争分夺秒依然于事无补的场面。
不得不说,这两天经历的事情,将刘正重新洗礼一遍。
他偶尔还会回味一千八百年后的和平年代温饱不愁的生活状态,但越是对比当下,刘正也越是希望让如今的世道也好一点。
或许他无法做到改变整个三国,甚至努力了也无法改变太多,可至少他在这条路上努力奋进,而不是优柔寡断驻步不前,致使自己身后的无数人受到连累——他要让关羽、张飞、爹娘,乃至李成、简雍、朱明、黄恬所有信任他,追随他的人都过上好日子。
而不是靠着系统单纯的在三国里逞凶斗勇,自以为是。
如果之前他的目的只是会天下群雄,那么如今就多了一个为身旁的人开太平——不为万世,只为身边的人,那些可能阻碍他道路的人,就通通躺在坟冢里为人所惦记就好了。
“你”
刘始身躯激烈打颤,张着嘴却完全不知道说什么。
事实上刘正每说一句,刘始都会打个冷颤。
从“奸臣乱世”到“诸侯逐鹿”,再到“太平盛世”,最后至“斩草除根,一个不留!”,刘始越听越是心惊,却也越听越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他反驳不了,也根本无法判断。
只知道这些话或是谶语天命,或是凌云壮志,却代表着另外一个高度,一个他从来没有想过,也从来不曾看到过的高度。
他朦胧地感觉到这是帝王独断的雏形,但以他困于一城一县的的眼见和学识来看,并不知道这些是好是坏,他只知道自家儿子不一样了,而且是真真正正的脱离了他的教育与庇护之下,有着无法捉摸的野望。
相比较当年他听闻小刘备说出‘我为天子,当乘此车盖’时的惶恐和欣赏,这时候能让郡守下跪礼遇的自家儿子的言论显然更富有冲击力,同时也更加给他难以掌控的震撼和心惊。
“爹,恕孩儿不肖!有些话其实如今说来还为时过早,也惊世骇俗!但往后我必然会迫于无奈做出很多事情。我只希望,爹能理解孩儿的良苦用心,也能感受我对你的敬重。”
刘正继续跪地磕头,“至于张轲,爹也不用为孩儿担心。如今他已是我心腹之人,而并非趋炎附势之辈!他的事情,孩儿不知怎么开口,但孩儿能说的是,即便我如今叫他去死,他也不会有半点怨言。其中缘由孩儿不便解释,望爹能理解!”
张轲跪着挪到刘始面前,哽咽道:“对,刘公明鉴。我乃公子心腹,便是为了公子一死也毫无怨言!只是刘公,在下也想死得其所,而非在此为了表明忠心而死。还请刘公宽恕公子吧!他的伤张某实在不忍心啊!”
李成神色惊愕,看张轲忠心护主的样子,实在难以置信才短短一天,堂堂县令就被刘正折服。
但他望了眼刘正,却是越来越看不透刘正了,更是好奇那方士到底何许人也,难不成真的托梦让德然看到了后世太平模样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刘始扫视了一眼刘正和张轲,脸色复杂,随后有些无奈地伸手道:“起来吧,快起来吧。你便直说我见识浅薄便好。旁人啊,为父或许还会心生怨言,可你是我儿,连你砍了我的梅花树我都原谅你了,如今你这虎狼之心,为父为何不能容忍?”
李成皱了皱眉,有心解围,却不知道说什么。
他也知道文化人有自己的说话方式,想来砍掉梅花树一定隐喻什么,要不然怎么比得上方才这一番杀心果断的“虎狼之心”?
只是如今是乱世,乱世用重典,要的就是杀伐果断,李成自觉刘正有这样的抱负,怎么到了刘始口中就成了“虎狼之心”?
刘正心中一跳,梅花树一事显然暗喻他杀刘备的事情,还以为刘始旧事重提是在敲打自己不要变本加厉,刘正依旧叩拜不起:“爹,虎狼之心乃嬴政贪残暴虐之心,孩儿并未”
“虎虽凶猛,不食幼崽,狼虽暴虐,合群而啸。你方才不是也说了,你为家儿老小,为手足兄弟,杀尽一切,你便是头狼,也是猛虎。”
刘始解释一句,又用了用力,见刘正脸色释然,随后抱着膝盖苦着脸起不来,望向张轲道:“来,把我儿扶起来,让他坐下。”
“多谢刘公!公子,快起来吧。”
张轲会意这是刘始放过他的意思了,急忙把刘正扶起来。
刘正吃力地坐下,揉着右膝盖龇牙咧嘴,缓过来后,才笑问道:“爹,你真的不生气了?”
“生气。”
见刘正表情一愣,刘始内心五味陈杂地干笑道:“你是不是只有下跪的时候,才会带出来一些谶语天言?若真想说,便直说。不想说,那便一直烂在肚子里。为父顶多气你几天,可你这秘密一说,还语焉不详的,事关大汉四百年国祚,我这几年之内都未必能睡个好觉了。”
“爹,所以你更应该听我一句,让公舆给你参详参详去哪里做县令,好为大汉尽绵薄之力。至于其他的,你也不用多想,我这边也会安排,便是说了也徒增烦恼。”
刘正干笑一声,“孩儿方才所做,不是想说爹迂腐不堪、孤陋寡闻,只是孩儿希望爹能相信我,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既然爹也说了想从旁辅佐,便”
刘始接过话茬,有些不悦道:“便不要倚老卖老,老老实实”
“爹,我可没有”
“好了!为父有这么肚量小吗?”
刘始拿起毛笔,随即一怔,有些不甘心道:“那太平盛世也是昨夜托梦的?你看到”
“老有所依,壮有所用大概就是如此。”
“这不是礼记的”
“就是那样子。我也说不好那场面到底是不是真的,只是心有向往而已。爹,我们还是说说去哪里当县令吧。”
刘正连忙岔开话题,望向张轲:“公舆,你来参详一下,我爹打算去定兴当县令,也好从旁策应我等。你怎么看?”
张轲皱了皱眉,有些迟疑道:“公子,那定兴的公田我都卖出去了,本便是竭泽而渔的事情,到时候要夺过来可麻烦许”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眼前一亮:“既然刘公有心去定兴当县令,公子也会鼎力支持的吧?”
见刘正点头,他一脸狡黠道:“若是如此,那便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只要我向刺史举荐一番,凭着刘公汉室宗亲的身份,没几日就能走马上任。而且凭着公子这些乡勇,在两县多来回练练兵,也能敲打那些人不敢乱来。”
“只是”
刘始有些迟疑,刘正朝张轲问道:“这县令好当吗?”
“公子在说笑吗?”
张轲笑了起来,“咱们刺史刘府君一向认为汉室宗亲才是正统,私下里可没少让人献计献策,意图让陛下废史立牧,让汉室宗亲与朝廷重臣担当州牧。依照刘公的身份,若是见了刘府君,区区县令会难当吗?便是郡守,乃至身旁属从,都说不定有机会。”
“我还是当个县令吧坐得太高,反而不易行事,也帮不上德然他们。”
刘始有些底气不足,事实上他还是惧怕自己当不好。
“哦,刘公子说的是县令难易?你看在下便是。如今县丞县尉左膀右臂尽失,我不一样在此吗?”
张轲反应过来,讪然一笑,随即提议道:“那便这样刘公族谱可在?我今日原本便要向刘府君禀报定兴县吏和我县丞县尉谋反一事。你将族谱送与我,我让人送过去让刘府君过目。”
他望向刘正,“此外,也得向刘府君引荐刘公子,刘家大好男儿,必当一展宏图。”
“今日便要送过去?”
刘正皱了皱眉,见张轲点头,拿起毛笔,又拿过三块木牍,分别写了几个字,递给李成:“李大哥,劳烦你保管了,到时候等我爹写完了一起送出去。我先出去跟张轲说几句。然后回去睡了。爹,你当县令的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族谱呢?我记得你带来了,我去你房间拿。先别告诉娘了,等上面回复了再说。这几天张轲还在,我会让他多跟你交流,若你闲着没事,叫几个人,过去县衙逛逛也无所谓。反正县丞县尉的职位现在也缺着,你也可以试试。”
刘始没有说话,看着刘正被张轲扶出去,心情复杂。
他望了望又开始轻颤的手,被刘正最后一番轻描淡写的话说得无比紧张。
什么叫反正县丞县尉的职位也空着,县衙还是你家开得不成,想当什么就当什么?
他回过神来,还打算询问李成接下来要写什么,就见李成望着三块木牍脸色古怪。
“怎么了?”
刘始疑惑道。
“德然对我爹说的倒是循规蹈矩,一番寒暄客客气气。只是”
李成苦着脸,“只是他对我童伯父师徒二人可是用了激将法啊。”
“写什么了?我看看。”
刘始拿过木牍,随即倒吸了一口气,只见木牍上写着:
“百鸟朝凤可敢一战——童渊启”
“学成来战教你做人——赵云启”
第48章 筹划未来()
刘正被张轲扶着出门后,李氏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两人进了刘始的卧房翻箱倒柜拿到了族谱,便回到刘正的卧房。
“公子,其实张某以为,定兴只能算权宜之计,涿郡位处幽州,蛾贼起兵于冀州,若是大举来犯,定兴危矣。”
扶着刘正坐稳之后,张轲弯腰站在一侧,提议道:“原本张某的打算,便是去益州或是交州,这两处远离中原是非之地,虽然天灾人祸致使民生不好,但比中原可是好太多了。”
他干笑一声:“何况公子也知道,张某触犯耿家,便是为了凑钱买官,如今把家底都卖了,足以让刘公买个县令。便是郡守或是刺史州牧,凭着族谱打些折扣,再加张公子的家底”
刘正摆手道:“举家之力偏安一隅不适合我。我得带兵打仗,应付未来。便是得到郡守州牧的官位,让我爹一个门外汉治理起来也很麻烦。再说还不知道被朝廷派去哪里呢,若是去外面,便是外乡人,那些缙绅豪强可不一定会买账,若没有一定机缘,绝对坐不稳,连带着我都会被拖累。还不如在你的治下混个小官。何况你也说了,刺史若是知道我爹宗亲的身份,应该也会有所照顾。有现成的不要,为何要去外面自己打拼?”
“公子所言极是。”
张轲颔首赞同,想起之前刘正下跪时听到的内容,胖脸谄媚道:“公子神鬼莫测的能力张某深有体会。只是公子若真能预测未来,预见那奸臣乱世,诸侯逐鹿这诸侯之中,定有公子吧?”
张轲拱手道:“张某虽不才,愿为公子赴汤蹈火,也好将功补楼桑村之过!”
“还真有一件事要麻烦你。做好了光宗耀祖,做不好便是油锅也似。”
刘正笑了笑,对于张轲被摄魂之后的忠心耿耿颇为满意。
想起刚刚张轲的打算和自己对他的安排倒是不谋而合,刘正便把要他变卖家产去投靠刘焉的想法说了一遍,如果可能的话,也让张轲怂恿刘焉去益州当益州牧。
等听完之后,张轲已经说不出话来,好半晌才呐呐开口道:“公子方才是说,我变卖家产不为公子所用,贡献给刺史,好让他接纳我成为心腹,再暗示他中原之地战乱频繁,以此让他向朝廷要益州牧?”
“对,变卖家产便是让他觉得你破釜沉舟一心投靠于他,也好给他一个远离纷争的榜样。”
“可公子不是不打算偏安一隅?为何要张某”
“这便是说的未来,刘府君到了益州将如鱼得水,扶摇直上,而你必须随他一同进入益州,等他日,我入川蜀,你当为我开门相迎。”
“公子是说?!”
张轲一下激动起来,作揖道:“张某明白!还不知道公子要我何时出发?”
“先不急。你在这里再呆一段时间,看看局势,先把家产都卖了再说。另外让人散布谣言,便说幽州将有战乱,以我三弟与你先后贩卖家产为由,让那些商贾和豪强通通紧张起来。看看能不能趁此机会弄些田来。”
刘正想了想,说道:“等有了田,你去查查当年武帝怎么在边防屯田的。再因地制宜,我方才不是叫你叫些老农回来吗?问老农定兴涿郡这边的田能种什么,怎么种,通通让人记录下来。然后让那两三百人一边操练一边下地,你给个粮食收获后分账的方案,让他们都能分到粮食,便是饥荒的时候也不至于饿死的那种。具体的我也不懂,你看着办,但丑话说在前头,我要你做的事情,别给我缺斤少两。”
“公子放心!公子,恕张某直言,我这县令便是拱手让于你,你都能做啊,嘿嘿,见识广博,张某自愧不如。”
“少拍马屁,都打乱我思绪了。”
能让身为县令的张轲恭维,刘正也很受用,只是他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就是抓自己在意的东西说个概念而已,便是任何一个看过三国的人都能说的东西,他也只能欺负这些没有见识的古代人了。
刘正想了想:“匠人的事情,之前跟你说的,这次再细化一点。除了把那两三百余人的武器铠甲都给解决了之外,你找人和我三弟统筹一下钱财,看看他能招多少人,提前多准备一些武器铠甲出来。此外,这批铁匠你先出钱出粮找人供着,让他们讨论研究怎么炼铁,不是打造铁,是从铁矿石变成铁块,将杂质都去除掉。此事也没个准数,先让他们弄个计划,我们便按照他们说的建造。”
“公子是要革新冶铁技术?”
张轲有些疑惑不解道:“这老祖宗传下来的五六百年的手艺,一时想革新,恐怕也不容易啊。”
“我都说了,前人没有,并不表示我们不能有。一个人不会叫两个人,两个人不会找三个人,再不会,千千万万个匠人在一起,还怕不能论出个结果?只是此前没人做而已。”
“公子教训的是。差点忘了,公子博古通今,还知晓未来,可不是寻常人!”
张轲谄媚一笑。
“少来另外,把其他匠人你也去找一遍。衙门应该有相关的记录,找起来绝对不难。你找人把所有匠人的手艺都给记录在册,若是不肯说,没事,你先找几个人问问愿不愿意过来教书。就教手艺。我们供着他们。”
见张轲表情疑惑,刘正目光灼灼道:“至于在哪里教书我要你在农庄附近弄个私学,再建大一点的民居,让那几百人把家中老小都搬迁过来,再把子女还有青年都塞进私学学习一番。记得,除了匠人,私学里也要请会读书写字的,把教的内容分门别类,士农工商”
“公子要建私学?”
张轲表情凝重地打断,还要开口,刘正摆手阻止,坦然道:“对,但侧重点不在做官,便是以往都在教化民众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一些礼仪法制的内容,另外也教他们认字和官话,还有一些有关农工商的手艺和方法。”
“有关农工商的内容,大多无人记录在册,这就要你找人去问。天生我材必有用嘛,但凡是人,手头上多少应该有点内容,把如何种田、画画、打造、行商各式各样的内容都记录在册,然后放进私学中,让人教,也让他们自己翻阅,再专门找个人,若是有人对内容有异议,或是还有其他的问题,就记录在册,到时候讨论是否正确,或是怎么解决。”
刘正说到这里,思及能将后世技术学院的雏形拿过来也颇有兴致,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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