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公孙瓒意外的是,他会被允许进入岩洞里,倒也并非是荀彧那些人拿他无可奈何后破罐破摔,而是试图让他以武将的身份参与到那些观点的辩证中。
而在他内心有些抗拒为刘正做事,同时打算欲擒故纵而拒绝之后,有人还让他看了有关曹操、孙坚、朱儁、皇甫嵩等人及相关人等对于兵法军纪的总结。
按照那些人的说法,这些东西都是刘正、荀彧或是委托卢植,或是与曹操、孙坚平日书信中整理出来的,便是为了集思广益,让大汉走向更好的未来。往后这些书卷也会被署名作者一代代流传下去,惠及子孙,有可能的话,甚至会交给小皇帝,当做小皇帝以及那些皇亲国戚往后读书的参考教材。
流芳百世、帝王贵胄的御用典籍、惠及子孙诱惑不小,不比实质性的军械装备差,公孙瓒当然也心中惊奇脸上“勉为其难”地配合了,此后,他也从这些内容中看出来了,刘正等人所做的事情,是真真切切想要三兴大汉,连救助小皇帝,打算南下抗击董卓,那也是真心诚意的——他所想的刘正让他成为蓟侯,牵制他远离幽州抗击董卓,反倒是他格局狭隘了。
也是因此,以至于公孙瓒那天到了广宁与张燕等人袒露此次要威震华夏之后,心情极其复杂。
他其实有些留恋那个山谷,觉得自己的武将才华和诸多奇思妙想得到了充分发挥,同时也在那里学到了很多,格局也不再拘泥于幽州的偏隅之地。
另一方面,那天也是他真正要联合与刘正相关的黄巾军、黑山军施展自己军事才华的时候,但他内心深处从原来将刘正当成假想敌时的自信,到那天感觉在帮刘正做事,内心深处极其不服气却又因为功利心不得不参与,那种落差让他内心一股挫败颓丧之感油然而生。
当然,两个月过去了,这些复杂的感觉已经慢慢淡了,前阵子鲍儒带兵绕道上谷给他送来这些军械的散件和一帮匠人时,他还取笑了一阵鲍儒,算是暂时彻底放下了对刘正的恶意,开始尝试接触与刘正相关的周边人士,并以礼相待。
说起来,鲍儒这厮也是衰,这次配合荀采,没捞到任何好处,反而被不少人责骂了一番,一直灰头土脸的,当然这件事情他倒也早有心理准备,就是要去打仗多少让他惴惴不安。
此外,让他最耿耿于怀的是,八月中旬他家小妾真的又给他生了个女儿,本来打脸家主鲍特的话,这下被反自己打脸了,在鲍家也被不少人冷嘲热讽。
与此同时,一直被卜己等人“津津乐道”的“鲍家三娘”的名头不仅按在了他女儿身上,在他身上也算是彻底坐实了,对他而言,简直就是人生奇耻大辱——唯一还算安慰的是,昔日刘正戏言过他要是真生下鲍三娘就给关羽的儿子当婆娘,这件事情可以提上日程了,他也确实寄信蓟县了。
只不过关羽在城外驻扎,明知道两个孩子出生却不能去见,正憋着一口气,也就一直没回信。
现如今,倒是有好些人家开始作妖,天天跟鲍儒提娃娃亲的事情了,让他烦不胜烦,不过荀彧、荀攸、公孙瓒等人的戏言,其实也让他乐在其中。尤其是公孙越、夏侯燕刚生了个儿子,公孙瓒准备收作义子,还过来提亲,倒是让鲍儒在关羽和公孙越之间摇摆不定,幸福地发愁。
“他们干什么?不会真准备下毒吧?”
耳畔突然响起一名士卒的提醒声,公孙瓒望望那边用胡语骂得难听的一群乌桓骑兵,又见方阵前方有一只小队脱离方阵,朝着营地南边的㶟水河岸过去,眉头顿时一皱,将手中一个据说由刘正提倡用来喊话的喇叭状的铜器放下,随即沿着台阶下了望楼。
杨凤跟着爬下去,到底后问了一句公孙瓒去干什么,公孙瓒一边朝着南面营地疾跑,一边大喊道:“怪我。方才跟你聊石灰,多说了几句瘟疫,这不一直想着这事,把给冠军侯报仇都给说进去了乌桓一众当是也想到了瘟疫一事,这要真气疯了从河岸对面去上游投毒,咱们便是打了井也没用,全完了。”
“不会吧那他们不是也”
“乌桓自从与我汉民接触以来,学了不少,不乏智者。我等此次就是准备让他们抛开乌桓的身份,彻底成为汉人,聪明人能看透,看得越透,却也想的越多。此时我等有备而来,那帮人不能一鼓作气,聪明人觉得我等是主谋之一,索性疯一把,宁可繁琐一点,自郁筑鞬部落留居的那小村庄边绕远路打水过来,也要敲山震虎,也并非不可能的。”
杨凤脸色一紧,就见公孙瓒拉过一匹马跳上,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说笑罢了。蹋顿一众足以让他们投鼠忌器。我便是去看看有什么可以利用的。此次他们当是要安营扎寨。既然骂阵没多少效果,那就只能找机会打一仗了。举旗吧,让大家歇一阵。愿意骂的换批人继续上。”
杨凤急忙过去传令,这边公孙瓒拍马掠过一个个营帐,触目所及,不少营帐中都堆满了这两个月中从各处运过来的圆木、箭矢、长矛,及其它军械,粮食更是满帐的堆着,此外,甚至还有几口井打在营帐里,用来麻痹敌人,也好以水源枯竭为诱饵发动战争。
值得一提的是,因为北方水源并不丰富,有几口井没打那么深,便成了枯井,公孙瓒留了下来,准备看看形势,到时候以此挖几条地道、壕沟,做点兵不厌诈的事情。
他骑马到营地南面,附近有几个营帐内有工匠在忙碌。
六天前一场大雨,有一个营帐中设立的支架因为地面湿润倒了一根柱子,里面装油和秽物的瓶瓶罐罐碎了一地,因为涉及战事,不得马虎,公孙瓒索性让人将附近一片储藏罐子的架子都重新加固了一番,没想到至今没有完成,他想着战事开始后,这些东西消耗也快,便提醒了一句着重用那批没加固过的营帐里的罐子,指挥那些工匠带些士卒去检查一番附近的栅栏,随后便上了望楼。
视野中,远处那些乌桓人到了河岸明显是在取水,更远一些、那些乌桓骑兵方阵后面,隐隐约约似乎也有不少人在方阵与河岸两边来来回回地用车打水。
“驻扎在这边?跟咱们十里地不到啊”
公孙瓒挑了挑眉,听着身后动静,见杨凤上来,随即笑了笑,“平日与马匹相处,你可知道有一种东西,会一直搅乱马匹做事?”
杨凤心知公孙瓒又是在提点自己了,表情一敛,随后有些尴尬地迟疑道:“吃?”
“”公孙瓒回过头,憋着笑容,望了望那些骑兵方阵,以及热火朝天的运水景象,眼眸微眯,“苍蝇。苍蝇会在马屁股上飞来飞去,马要做事,又要用尾巴赶苍蝇,会分心。”
杨凤呼吸一紧,“蓟侯的意思是我等出去”
“嗯,他们不是敢还嘴么。把十驾炮车给我移到这边来,距离不够,再往营外挪,一直到能打中河水为止。再把东面的拒马给我移开,一千人持盾,一千人持弩寻衅一番。此外,两千骑兵随时待命,什么时候冲锋看我手势。”
公孙瓒一拍护栏,脸色狠厉起来,“方才某家射鹰,他们定然在猜我等有多少黄间,此番我等寻衅一阵。他们若是敢上自然是好,若是有所顾忌,此后士气低落,破敌指日可待。”
他说着,眺望了一眼北面的沮阳城墙,“啧,早知道这么顺畅,不应该将围城的人马都撤了。此番露了底蕴,兴许就被尾敦趁机自其它两个城门派人出去打探消息了。说不定,还会让他有了更多的心思”
杨凤倒像是没听进去,与几个士卒同时脸色古怪地望向公孙瓒,“蓟侯这是打算让他们吃咱们的我等反倒要投毒了?”
“嘘。别说话,是油,是油知道吗?昨日刚大吃大喝过,别搞得我想吐。尤其是尾敦那鸟厮送过来的酒本就一直让我恶心。”
公孙瓒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即忍俊不禁,“按照惯例,我等以往行军打仗也会大概处理一番,保持营地清洁,亦或用于攻城之用,倒是没想到,德然关乎防疫的典策中有关秽物的处置,竟是让我等有了更多次数的攻心之计。啧啧德然果然是阴险狡诈之辈,杨校尉,我等还是得引以为戒啊。”
看公孙瓒一脸戏谑的表情,杨凤等人齐齐点头不止,脸色却也有些轻浮起来。
随后不久,营地东面、南面的拒马被拉开,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千人形成的盾墙在营地东面铺开来,还有一千人躲藏进盾墙之后。
与此同时,营地南面外,十辆炮车蓄势待发,还有不少士卒神采飞扬地来来回回拿车运送着一个个罐子。
在尾敦、乌延等人齐齐疑惑不解的目光中,十辆炮车突然齐齐发射,十个罐子沿着长长的抛物线摔向河水,啪啪啪八个罐子砸在水上爆裂开来,河水顿时乌黑一片,又被冲着稀释在河水里。
随后,营地东面的两千士卒大喊起来,“乌桓狗贼,缩头乌龟!尝尝我等的燥矢吧!乌桓狗贼,缩头”
第346章 大风起,云飞扬(三)()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公孙匹夫欺人太甚!”
话语中水囊被摔在地上,乌延脸色铁青,明知道这水是先前就打上来的,口中还是觉得有一股骚味。
耳畔响着楼班“我的小黑!我要我的小黑快救我的小黑啊不,它没有被射死啊”的哭嚎声,他扭头歇斯底里地大吼道:“让人都给我回来!将打来的水都连同水囊水桶一起扔了!谁要是还敢私自喝河水,军法处置!”
有人闻言带队骑马出去,也有人策马到乌延身边喊道:“大人,不若让某家带人杀他们一阵!只要人多,便是手弩又如何”
话语在乌延的瞪眼中慢慢弱了下来,但在对面黑山军的谩骂声中,更多的首领大帅上前请命,乌延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命令一名手下去后方找几个女人来安慰楼班,又让一名与楼班相对亲近的老人前去安抚楼班,随后指了指一名年轻人,“阿罗槃,你过来。”
名叫阿罗槃的年轻人立刻拍马上前,跳下马便躬身抱拳道:“大人,蹋顿大人与我兄长都被困沮阳城中,此时我等尚未摸清公孙瓒与上谷太守尾敦的关系,若轻举妄动,只怕蹋顿大人性命不保。还请大人三思!”
乌延脸色一缓,跳下马拍了拍阿罗槃的肩膀,“某便知你定会为了寇娄敦着想,不会如那些人一般光知道逞凶斗勇。你们两兄弟平素跟在蹋顿身边耳闻目濡,今日可有计策?我思来想去,你应当是自从知道蹋顿与寇娄敦被困沮阳,就在想计策了。如今颁下不在,军心不稳,你只管道来,若立了功,我封你为率众侯。”
阿罗槃道谢一番,望望那些立了盾墙的黑山军,“某家实也未料到公孙瓒有如此精良的军备。不过,既然公孙瓒如此行迹,我等可以造桥绕河而上,亦或自沮阳城另一面绕道而行,反在上游以同样的事情激他。”
乌延眼前一亮,当即命手下心腹带领一千人去河岸对面伺机而动,又让人带三千人绕城去上游,打算双管齐下,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他下了命令,随后又望向阿罗槃,阿罗槃急忙又道:“此计攻心,却也未必真能影响到公孙瓒部曲。据某家打探,这几个月上谷也是诸多雨水,若有可能,倒不如截了河道,到时候水淹公孙瓒的军队,一鼓作气,还能将沮阳城也给淹了。”
“这”乌延张了张嘴,眯眼望了望沮阳城墙,阿罗槃话锋一转道:“大人放心,某家会提出此计,便是想着先孤身去城内打探一番蹋顿大人与我家兄长是否健在,顺带着,也可探探公孙瓒与上谷太守的关系。待得打探清楚,再从长计议。”
“两军交阵,是不斩来使可那是对尾敦而言,公孙瓒昔日杀我等派过去的使者又不是一回两回了,如今他派人在外寻衅,营门又似有骑兵候命,你若前往,只怕”
“大人,某家万死不辞!若某家身死,还请大人再派人去城门下,某家不信我等一个一个过去,尾敦会不开城门。若当真如此,两人定然已经结盟无疑。”
“这等说法倒也有些草率”乌延沉吟一番,见公孙瓒营地南面的炮车被推了进去,微微皱眉:“这样,你只管前去,到时我让人帮你掩杀一阵,顺便探探那些人到底有多少手弩这事还是得自己来,总让王松出人出力,我等也丢了颜面。”
“大人,这样一来,只怕前去试探的诸位兄弟”
“无妨,打仗哪有不死哦,你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不是还有些黄巾俘虏么,另外还有不少自黄巾军收获的衣着。对!我让人假扮黄巾,再带一些黄巾上前求饶,动动他们的军心,掩杀一阵。哈哈,妙计啊。”乌延有些得意,又拍了拍阿罗槃的肩膀,“嗯你且宽心,只要救出蹋顿,儿郎们虽死无憾了。”
阿罗槃却皱了皱眉,突然又道:“大人,说到人手,某家斗胆,此次幽州困顿,我等不如分兵救出上谷乌桓部若有可能,带人围了公孙瓒,趁势将他们一举歼灭,永绝后患!”
“哦?以往只知你阿罗槃勇武,未曾想今日才知道你也是个多智之人啊。呵呵,与颁下所想一样。我也不怕告诉你,此事颁下、苏仆延早有安排了。”乌延笑了笑,神色却也有些为难起来,“如此一来,我倒是不想让你去了你且留在我身边,我派人前去城下打探一番。”
阿罗槃愣了愣,请命几次都被乌延驳回,只好退居一侧,眼睁睁地看着各由十人组成的两队人马打着投降的旗号分别朝着沮阳城的东面城墙与北面城墙过去。
及至下完命令,乌延这才亲自凑到马车边上安抚一阵楼班,楼班对他向来言听计从,这时也稳住了情绪,只是没多久,有些奶声奶气地道:“乌延叔父,我渴了。”
乌延让人拿此前备着的水囊过来,也在这时,就听见对面的喊声突然一变,“乌桓狗贼,你们想要激我们,是喝了吧?定然是喝了!苏仆延、乌延哪个老匹夫喝过了?爷爷们的燥矢可还可口?!”
乌延脸一黑,没想到身边楼班推开水囊指着一侧的河水道:“我不要喝这个,皮革的味道太浓了,我要喝河水”
他深吸一口气,急忙腆着脸上去好言相劝,楼班顿时哭得更凶了
“嘿,公孙瓒这鸟厮,果真阴险啊!以往倒是不曾想到,他据寨而守也能有如此手段。攻心之计啊。”
“哈哈,如今乌桓反制他们,也不知往后会如何了。咦,这是打算打井了?这不是多此一举么?”
“看来是了。嘿,我怎觉得挺有骨气嗯?府君,乌桓人又来了两批人,还打着旗号。如此说来,那方才绕城过去的三千人,也是去上游的啊。要不要末将再派人去北门打探一番?”
城头一众将士抱着看热闹的心态你一言我一语地笑说着,尾敦的眉头却是皱得越来越紧,及至有人问他后,他置若罔闻,扭身走向南面城楼方向,冷哼一声,“尔等说得高兴。公孙瓒何许人也?此时我等不出手,彼时他若破了乌桓,定然新仇旧恨一起算。便是乌桓能破公孙瓒这一万人,此行也会死伤不少,我等这段时间又不放了蹋顿,他日也是与乌桓为敌,还会被公孙瓒也记恨上。”
他望望几个嬉皮笑脸起来似乎是有心恭维一番的校尉,瞪过去,“尔等不知居安思危,有备无患,就知道在老子耳边聒噪,都滚一边去!把乐安给我找来!”
话音刚落不久,有士卒从城下跑上来,迎面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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