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伙人才姗姗来迟,简直就像是来走过场的,蠢的不行。
至于敌人那一边,就更为离奇了。
一开始的那伙贼人明显是要杀刘正和荀彧,及至两方逃窜后,竟然有部分人直接换了目标,朝着一众官吏下手。这其中,很多人从动机上考虑,觉得这批人与一开始的那伙贼人根本就是两批人,毕竟想要了解那些官吏的动向轻而易举,真要下手,根本无需临时起意,直接一网打尽比什么都干脆利落。
再之后,其实还冒出来一批辽东人和一批乌桓人,听目击者所说,是闻讯赶过来支援贼人的,只不过那两批人合起来也没有过百,在前来的路上更是直接撞到了前来支援的刘政大军,还没来得及逞威风,就被弓弩手当场射杀了不少,随后便缴械投降。
而有了这两帮人的参与,也就预示着一开始针对刘政和荀彧的那些贼人并非辽东和乌桓人,至少并非辽东和乌桓的心腹,毕竟,那百余人中反倒有几个乌桓和辽东那边比较有名的人物。
事情打听到了这个地步,能在蓟县城中成为中等层次的权贵,一些模模糊糊的轮廓自然也描绘了出来,也知道整件事情恐怕没这么简单,这时候除非是真的蠢,要不然绝对不会再去打听这件事情,以免家族受到牵连。
也是在他们绝大多数人觉得只要将心思藏好,不至于被拉进泥潭的想法刚刚生出不久后,刘虞病危、骑督尉鲜于银和治中赵该为了替失踪的大公子刘和照顾刘虞而退位让贤的消息传出来了,于是,人心再一次浮动。
这不仅仅是因为刘和突然失踪,刘虞病危,也是因为在这些消息中,还夹杂着刘政退居治中,前涿县太守刘备暂代别驾统治蓟县的消息。
整个权力中心,在混乱发生后的第二天就彻底从州牧府来到了官驿,这一瞬间的改天换日,让无数人都恍然间觉得发现了昨夜的秘密,却也都反应不过来,不知道该不该站队,甚至都不知道应该找谁去问清楚鲜于银与赵该到底是不是真心退位让贤,因为此事受益的刘备又是不是始作俑者。
而权力的更替,事实上连昨夜侥幸自夷吾楼中逃出生天的一众重要官吏都有些蒙了,连他们都无法得知鲜于银和赵该的心思。因为州牧府被保护了起来,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而且,那些守卫他们一个都不认识。
另一方面,刘备并没有前往府衙就职,甚至根本无从得知他的下落,只能收到他派人传达的口谕、印信,以至于那些官吏都看不懂蓟县的局面了,甚至还有人前往州牧府对闭门不出的鲜于银破口大骂,妄图用“幽州困顿,蛮夷肆虐”激出一向暴躁、好战的鲜于银,却根本毫无效果,反而惹来护卫的一顿毒打驱赶。
于是,往后的几天时间内,他们只能在州牧府和刘政府邸不断徘徊,根本无心做事——或者说,也想用通过不做事来试图了解局势,然而得到的只不过是刘虞派人出来通知他们安心做事的口谕,却连到底是不是刘虞亲自颁发的口谕都不得而知。
随后几天,有些人累了,便也如同那些因为封城闹事的百姓一样,该干嘛干嘛,有些人或是倦了或是心虚,便也辞了官,在暗处观察着局势,也有一些人露出野心,开始做实事,亦或谗上媚下——接连十几天,新旧权贵交替的端倪已经初露苗头。
而与此同时,不少空缺都被刘备下令填补了,其中绝大多数补位的人,都是本来住在官驿的各州使者,另外一些人,则是在蓟县本就有名望、有资历的老人,至于卢植,这位刘备的老师,就好像完全不存在一般,从刘备担任别驾开始,这人就消失在了官吏候选名单上。
当然,除了官场,关乎军队方面也有变动,只不过这方面根本没几个人能够打听到有关刘备的真正用意。
只听说自从刘备当上别驾,鲜于银退位让贤之后,这帮兵痞也并非没有闹事过,只不过兵变很快被镇压下来,据说刘备还亲自出现在营地中过,随后就将几个兵营给封了。
此后的几天,经过哗变、镇压、杀人种种洗礼之后,一众将领有才能的留任,没才能的剔除,所有部队也被重新打散洗牌,再之后,新的军队开始频繁在城池各处巡逻,随同府衙开始调查凶手、寻找刘和等人,关乎留守营地内的士卒到底在干什么,却也不得而知。
然而,无论官场如何风云变化,还是没有人能够看到刘备,就连刘政也因为诸多护卫的警惕,以至于能够被人直接接触的机会不多。
好在经过初时十几天的混乱,蓟县城在此后的一段时间内并没有再乱起来,在这样的氛围中,所有人都能感觉到刘备的真实存在,更是能从城门那些守卫的兵甲、弓弩中,察觉出刘备封城的决心。
但也在城内逐渐安稳的过程中,事实上无数人心中同时也有一个问题:蓟县封城,对于幽州意味着什么?
若在平日里,也不难猜出蓟县封城对幽州来说是件极其糟糕的事情,此时恰好又遇到乌桓造反,那么封城会产生的局面,只怕只有在更糟糕和万劫不复中选择了。
而事情,事实上也没有偏离那些人的想象。
城外的局面的确很乱。
在蓟县封城的几天时间后,各方县令、郡守就开始派人前往蓟县打探消息,位于城外营地的关羽从一开始虚心接待,到后来闭门不出,只用了一天时间就被消磨光了耐心,可见那些人拜访的频繁。
而与此同时,四个城门上的士卒也频繁遭受那些使者的询问,在几次回答“无可奉告”之后,那些使者开始谩骂、激将,乃至于以“造反”为名诬陷,士卒们却只能继续隐忍。
再之后,人数开始变多,不少县令、县长在郡守的命令下,指使县尉带兵前来,于是,蓟县城外的营地逐渐多了起来,人声吵杂,时有纠纷,城门上时不时会受到箭矢的照顾,有一些带着问候信,有一些直接挂着小巧精致的玉器金器,不外乎是想打听城内的情况,但这些无一例外,都石沉大海。
于是人心开始浮动,有关刘备造反的流言在幽州流传开来,甚至有着朝其他各州蔓延的趋势。
此后的岁月里,倒也不乏几个幽州郡守拥兵自立的消息流传出来,而及至八月中旬,一件事情在渔阳郡爆发,也让整个幽州的局势骤然之间变得愈发紧迫起来——渔阳太守王松出兵攻打渔阳黄巾,致使黄巾军腹背受敌,随后在乌桓和渔阳郡兵包围下,损失一万余人,直接崩溃。
举州震惊。
及至八月二十五,右北平乌桓与渔阳乌桓、郡兵联合之下,以公孙越为首的公孙瓒部曲和张辏柿斓幕平砭布剖蛉耍灰痪倩骼#闹菥质聘堑搅思溲暇某潭取
紧接着,九月初九,以乌延、苏仆延为首的乌桓八万大军,马不停蹄地自渔阳郡径直攻入广阳郡,广阳北部黄巾崩溃,昌平、军都两县在渔阳郡兵的劝服下开城投降,致使幽州所有汉人的自尊心遭受到了重创,也致使不少人羞愤到难以附加的地步,期间上演了无数英勇就义的悲剧,却根本无法收拢人心,共抗乌桓。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上谷郡沮阳县。
因为那里尚有以蹋顿为首的七八千乌桓人被公孙瓒率领的一万人围在城中,与此同时,上谷太守尾敦据城而守,闭门不出,双方僵持两月有余。
局势发展到这个地步,事实上大多数汉人对于公孙瓒已经不抱希望。
不仅仅是因为尾敦的分庭抗礼、偏向乌桓;也因为乌桓聚拢十万铁骑,大举进犯,公孙瓒一万之众根本无法抵挡;更因为上谷郡的黄巾军简直蠢到让人心疼,在得知两郡黄巾屡次被击溃、整顿、再被击溃之后,竟然死守上谷西边地界,与代郡乌桓展开殊死搏斗,根本没想过回援沮阳。
而也在得知乌延、苏仆延大军再有一天就要到达沮阳之时,位于沮阳城外的营地里,名叫公孙瓒的中年人负手望着东南方,眼眸灼热得仿佛有火燃烧。
“来了老师,德然,玄德再过一日,你我师徒四人当流芳百世!”
第340章 家与国,义与义(三)()
时值九月十一,秋意渐浓,沮阳城外草木渐枯,土地泛黄。
早晨下了一场小雨,到得午时拨云见雾,风吹日晒下地面已然干了不少,再加上连续几日的大风今日没有刮起,尘土不再飞扬,气候又极其凉爽,营地里的一众士卒心情还不错,及至公孙瓒下令宰杀昨天刚到的几百头羊,特意加了一餐,士卒们便是知道这次加餐意味着什么,也都兴致浓郁地开始围着篝火享受起来。
而也在士卒们为了这一餐忙碌起来的时候,位于沮阳城东城门一百步开外的空地上,有案几、凉席、烧烤架陆陆续续被士卒摆放开来。
公孙瓒跪坐在凉席上,与杨凤、郦定说着什么,手中还拿着笔在布绢上写着一些东西。
没多久,公孙瓒在杨凤、郦定苦恼不已的劝阻中,大笑着上了马,径直冲向城门,在守城士卒有些警惕的目光中,停马大喊道:“将此信送给你家太守!”
弯弓搭箭,箭矢钉在城楼木椽上,守城的士卒忙不迭地取下来,望着公孙瓒返回凉席处,俨然是准备烧烤,咽了口唾沫后,便将缠着布绢的箭矢朝着太守府送了过去。
半个时辰后,城门开了,有两名骑手停在城门口朝着几名身穿铁甲的大汉说着什么,随后纵马跑了出来。
“公孙伯珪,你白痴啊!尾某还以为什么大事,差点没叫人商议一番。居然是叫我带调料真他娘多事。这几家酒肆、摊子的汤汁有多受欢迎你不知道啊?害得老子的人跑了好久。”
等到马匹跑到拼接起来的凉席边上,当先一名衣着朴素的中年大汉笑骂着跳下马,将缰绳顺手交给迎上去的郦定,随后从马背上取下一个小皮囊扔在公孙瓒的案几上,迫不及待地跪坐下来,“娘的,被你困了两个月,天天省吃俭用,可馋死我了今日怎么如此有雅兴?莫非是有什么喜事?”
那大汉拿了一双筷子在案几上磕了一下,就在公孙瓒的碗里夹了一块肉,咀嚼几下,啧啧赞道:“好手艺。这羊养得也不错。可有好酒?”
“我这里禁酒,所以才叫你带嘛。”公孙瓒一脸笑意,打开小皮囊拿出几包调料分到几只碗里,望了眼等到两人来到凉席后才缓缓关上的城门,又望向另一名正在马背上取着几个酒坛子的中年儒生,“乐安兄,你过来吃,此事交给郦定来便好。”
那儒生倒是没有那大汉那么随便,朝迎上去的郦定拱手作揖感谢了一番,这才从马背上拣了一坛酒和一只水囊过来,放下后还朝杨凤拱了拱手,自我介绍一番,随后便也惹得那大汉一边笑骂着“腐儒行迹”,一边也朝杨凤拱手施礼。
那大汉名叫尾敦字友直,便是如今的上谷太守,那儒生则是上谷郡丞张逸张乐安。
说起来,自从公孙瓒带领一万黑山军抵达沮阳城外,尾敦便封了城池。虽说这两个月中,公孙瓒不时会派人上前骂阵、挑衅一番,但城头上一直是郡尉张瓒在接招,今日算是尾敦首次出面与公孙瓒谈话。
尾敦以往就在幽州各郡领兵,公孙瓒也担任过涿郡太守和辽东属国长史,即便是一个成了上谷太守,一个成了骑都尉,在各自扎稳脚跟的时间里,两人因为去蓟县办事也有过几次照面,算是认识。
张逸则十三岁便是北海高密县的县中小吏,昔日郑玄欣赏他的才能,还将侄女嫁给他,此后官至尚书左丞,又随刘虞前来幽州做官,在上谷担任郡丞,公孙瓒昔日也是极其佩服的,以往与张逸因为师出同源,也结交过一番,此时便也没有任何生分。
当然啦,话虽如此,这两个月的矛盾事实上也并不是没有影响到两边的关系,只是今日一方请客,另一方既然受邀来了,两边便也都知道有些心思还得先藏着,以显豁达,此后应当如何,还得在话语中不断试探交锋才能决定了。
到得众人各自跪坐到位置上,那边郦定也将酒都放在了一边,公孙瓒倒了酒抿了一口,当即皱眉道:“我还以为你这老匹夫便是嘴馋才问,结果当真给我带几坛马尿来?”
“有的喝就不错了。那帮蛮夷进城两个月,把能搜刮的酒都搜刮了。你又要围城,我不得让百姓不准造酒?就那皮囊里的酒,还是从蹋顿身边捞过来的。”
尾敦说着也喝了一口,随即皱眉望了眼城门,恼怒道:“还真不怎么样就凭此事,也得让蹋顿着急几个时辰。”
“你没跟他说?”公孙瓒挑了挑眉。
尾敦随即也眉头一挑,“你他娘要去哪里,会跟一帮手下说吗?”
“粗鄙之语。没看乐安兄在?你可注意一点,尚书左丞总领纪纲,最是重礼明法。”
公孙瓒夹了根菜到张逸的碗里,笑了笑,“刘使君待乌桓又如自家兄弟,你将他们当手下,就不怕我与乐安兄在刘使君面前参你一本?”
“嘿,你倒是放乐安去啊,尾某绝不阻拦。我还能叫他给我带几坛蓟县的好酒。最好是夷吾楼的,那里的酒香,要是再给我带几个姑娘”
尾敦口不择言地笑起来,张逸将肉细嚼慢咽完,似有所觉地望了眼在尾敦的话语中不约而同有些变色的郦定和杨凤,扭头笑道:“伯珪,我等在此两月了,城里也没什么可以作为谈资的事情,你消息多,还不知幽州如何?乌桓与黄巾打得怎么样?主公可有什么口谕亦或手谕过来?”
他顿了顿,笑道:“你若答不上来,既然提到让张某过去蓟县参他一本,张某可当真了。”
“刘使君还真有消息。”
公孙瓒笑了笑,也不看杨凤、郦定投过来的目光,朝“哦?”了一声的张逸笑道:“刘使君叫你们开城,让我带人进去宰了那帮乌呸,这什么酒,便是我粮草多,宴请还是头一遭吧?尾友直,你就这么糟蹋我等的雅兴?身为太守,连一坛好酒都拿不出来?”
关乎斩杀乌桓人的一番话才说了一半,公孙瓒便话锋一转,尾敦能够想到公孙瓒绝对是看清楚了自己的表情才将话题一带而过,甚至还反应迅速地反将了一军过来。
他望着公孙瓒将酒倒在地上,一张颇为坚毅的国字脸微微绷紧了一些,“尾某的为人你莫非不知?若非粮草不足,我会如此行事?便是我平生素来廉洁,待客之道还是懂的。”
“如此么似乎还真是如此。”公孙瓒有模有样地回忆了一番,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倒是某家错怪了友直兄了。要不你多留几日?我给你从其他城池带些好酒来,我等畅饮个十天半个月?”
“那还是不必了,我不在,便是乐安回去与张公宝联手,乐安不善兵法,张公宝那人又性子耿直,怎么可能招待好你留在城中的文则、严纲?”
尾敦笑了笑,见公孙瓒笑容敛起,脸上的笑意更盛,“再说了,文则严纲二人手下还有不止五千的人马啊。你方才这番话以往也不是没说过,尾某可一直记着呢。知道他们住在城中这段时日,日日夜夜担惊受怕他二人带人与乌桓发生点什么,唯恐沮阳有失,全家性命不保。如今出来了,你说我一家老小都在城中,能安心吃好喝好吗?”
他说着话锋一转,脸色狐疑道:“不过挺奇怪啊,你公孙伯珪行事一向光明磊落,什么时候走起这阴险狡诈的路子了?一万人在渔阳?若尾某所料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