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正心中嘀咕,倒也知道按照原来的历史轨迹,卢毓是投靠曹操的,曹操身边能人无数,卢毓在历史上不算最出名的那批,却并不代表着与这些人不能在某方面相比。
想过之后,他感觉到卢植话语中的功利,苦笑道:“老师,你我情谊怎么就牵扯到利益了老师能如实相告,学生虽然受宠若惊,可你这么一说,我听着好怪,说得我就是为了利益巴结你一般。而且,你这番保证,我反而怕到了最后,连小毓都跟我闹翻了”
“除非你异日冷血无情、嗜杀成性,要不然,为师往后教导小毓明辨是非对错,你站在道理的那边,岂不闻仁者无敌,得道多助?”
像是想到了什么,卢植沉默了片刻,突然苦笑道:“你倒是在道理的位置上也站不住脚跟为师也不知道造了什么孽。伯珪御下无方,放任手下纵掠百姓。玄德与你呢,兄弟阋墙、德行有失,连带着还带坏了子德。子章倒是看不出有没有参与进来,方才那番凭空臆测,也有失我这个做父亲的德行,可他是最没有大局的一个人了唉,往后只能靠小毓给我正名了。”
他顿了顿,语调一敛,“不过,起码这几年相处,你这性子我还是了解的。昔日做了糊涂事,做了就做了,知错能改,如今也有能力和态度去平衡公私,为师便一定会支持你。毕竟,你是为师如今最看好的那个人了,连做了骑都尉的伯珪都比不上你。”
刘正有些满足地笑了笑,卢植也莞尔一笑道:“纳了涟儿,只要为师不记仇,子德你就不必去想了。名声是会有损,可士族之中还有送妾乃至送妻的被誉为风流韵事的荒唐事,于子德那些人而言,胡人做妻便是有失身份,只能是放在妾的位置的。旁人以往其实也不相信涟儿是子德的正妻,便是你纳了涟儿,旁人也只会以为涟儿便是那种可以随意送来送去的妾侍。”
“只要为师默认了你们师兄弟这些吊儿郎当的坏习惯,绝不会有人再多说一句你趁人之危的话。涟儿那边你待她好一些,她也会理解的。其他好处嘛有马蹄铁明珠在前,这件事情顶多便是让你与胡人的关系锦上添花,也没什么实际性的好处。唯一的好处是,为师可以放心涟儿了。”
卢植深吸了一口气,正色道:“涟儿那孩子挺懂事的,昔日是为师一念之差,也不想她再过苦日子了。再嫁之妇,旁人是不会拿来疼惜的,便是因为你对妻妾一视同仁,为师才想让你纳了她。再者,也不是为师小觑你那些兄弟,可为师的义女,下嫁给那些人合适吗?子度他们就更不要提了,公孙家最讨厌胡人,便是子度委曲求全,涟儿也绝对会因为公孙氏那些族人的排挤抑郁寡欢。”
“此外,涟儿昔日嫁到卢家来,他父母也是受到族内庇荫的若是被休,再进了个身份低一点的人家门内,不止别扭,他父母可能受到的影响,还有夫家可能受到的影响其中的门道,你看得通透。也没让你受委屈,你就听我一句哦,你娘肯定乐意的,女荀、宪和和慈明兄那里,大不了为师厚颜去疏导疏导。”
说到这里,卢植凑过去,语调小声道:“再说,你真以为出征光是男人的事情?涟儿其实还是有些武艺傍身的,伺候人也会,多少能用到。最不济,男女那点事情,你出门在外,也总有应急的时候”
“老师”这还是卢植第一次对他这么孟浪,刘正迟疑了一下,“你真没喝多?”
“屁话!老子年轻时候带兵打仗、混迹文坛,风花雪月也是常有的事情。”
卢植怒道,“别搞得婆婆妈妈的。我本来便要跟公达、文若商量帮你解决那些兄弟过去酸枣之后聘几家青楼姑娘应急的事情,这不是钱啊?少你一个也是实实在在赚到手的钱,你不也推崇多生多育?让你名正言顺地纳个妾,还忸怩上了。”
他突然望向刘正,黑暗中面容也看不太清楚,但可以感觉到卢植板着脸,义正言辞:“军心不是说你训练好了就好了。别人的主公都有给,你没有给,你就不能服众你不会告诉我,你打算效仿伯珪,劫掠百姓家的女人来”
“怎么突然说到这件事情了这事我心里有数,文若兄来之前也说过。你放心,我绝对与民秋毫无”
“不。”
刘正一愣,就见卢植字正腔圆道:“秋毫无犯,那是寻常时候,为师知道你仁义,但成大事者,不是这样的”
卢植走出刘正身侧,左手搭上刘正的左肩,语调沉沉道:“成大事者,身边总会安排一个人。你提倡为了天下苍生,那就有一个人只是为了你做事。你提倡忠义无双,如同今夜一般义释左慈、子德,就会有一个人瞒着你千里袭杀。你提倡军法严明,与民秋毫无犯,那就有一个人要在非常时刻犯错。”
“德然,左慈今夜所说的话没有错,结了仇,不要再顾左右了应对才是最重要的。念旧那是你的事情,但也得有那么一个两个人,在非常时刻应对你不能做的事情。过几日,便要去酸枣了。那些人大多都是这样的格局,身边也有那么一两个人,为师很高兴你能真的放了子德,但为师也担心宛城之事重现眼前毕竟,昔日公达、子章都压不住你,便是为师在旁看着,你都是那幅模样。”
他拍了拍刘正的肩膀,“往后啊,你不能光顾着自己逞凶斗勇了,还是要有那么一个人,要跟你唱反调,承担本该你承担的错误,必要时候再去硬碰硬,而不要才开始就一意孤行,孤军奋战。毕竟,这次真的是和天下俊杰们同台共舞了,过刚易折的。”
这番话到了这里,必要的提点也差不多了,卢植也有些累了,负手而行,“行了,你也不用说什么了。有什么事情明日说。为师累了,你也早点休息。嗯涟儿的事情,你就不要再议了,此事就这么定了。”
“这”
刘正望着卢植的背影,好半晌哭笑不得追上去,“要不老师你往后多给我介绍几个?呃,就是觉得”
“住口!逆徒!”
“我往后也认个干娘之类的,塞到你这里来”
“荒唐,信不信为师与你割袍断义”
“别别别不过,老师,再看看吧,你先问问涟儿的意思,别一厢情愿啊”
“为师自然有把握!”
“万一是你自以为是呢还有,老师啊,下次不用插科打诨,还拿门下所有人抬举我了,你这套路我都熟了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
夜风微暖,师徒两吵吵嚷嚷地走进火光昏暗的营地,渐渐没了声音。
由于卢植针对马蹄铁一事提前做了应对,这一晚刘正便也没有再和关羽张飞再商量,原本想着第二天早起再召集众人开个早会,没想到一路奔波,再加上喝了酒,这一觉睡到正午才醒,醒过来的时候,毡房外吵吵嚷嚷的,闹腾不止。
第288章 蹋顿()
一番洗漱出了门,明媚阳光中青草泥土的味道随风而来,与在毡帐外巡逻的闻人昌几人打过招呼后,刘正望望营地外的喧嚣,边走边打着哈欠道:“那边怎么回事?”他并没有太多的紧张,能让他一觉睡到正午,那就说明那些喧嚣不是什么争端。
此时营地里没有多少人,声音多半都是营地外传过来的,触目所及,密密麻麻的人围在外面,都背朝营地,偶尔呼喊欢呼,还有呐喊助威的,像是在看什么决斗。
马蹄声在另一个方向时近时远,几名骑手的监护下,青云带着数百匹马在远处奔跑,更远一些,草叶繁茂,几名鲜卑骑手看护着另外的四五百匹马。
闻人昌招呼了一名兄弟离开,迎了上来,“关统领带着我们的人跟轲比能麾下的人在比试。”
刘正点点头,仔细瞧了瞧鲜卑人的那些马,有些意外,“鲜卑的马少了?”
“莫护跋已经带领过半鲜卑人北上了。说是让你在沮阳等着,他会带郁筑鞬的族人回来看样子,他也要跟我们南下?”
刘正愣了愣,“呃昨晚我开了个玩笑,说要在与董卓对抗之中杀个七进七出,他说要去看。我还以为他一时玩笑”
“哈哈,主公其他话,别人可能当成玩笑,这事自然不是玩笑了。别说莫护跋了,我等也等着瞧呢。到时候主公吃肉,我们喝汤。”
闻人昌从去而复返的兄弟手中接过肉汤递给刘正,刘正道了声谢,听着几人的恭维声笑了笑,端着碗走向人群,“公达、朱统领他们还没过来?”
“算算时间应当快了。”
闻人昌望了眼天色,“对了,主公,方才听太史子义所说,公达兄将粮草辎重都带过来了,似乎要从这边绕道过去雒阳。不过,似乎没有带马蹄铁那些装备,既然你如今都说了,我们的人要不要回去一趟,将那些东西都给带过来?”
“这事等公达来了再议吧师娘。”
路过一个毡帐的时候,宋氏刚好出来,刘正打了个招呼,朝闻人昌等人笑道:“先去偷个懒吧。这几天赶路两腿都磨坏了。过几天有的忙,多休息休息。”
闻人昌等人立刻道谢,随后各自朝宋氏行了一礼,扭身离开。
宋氏作福回应,见刘正端着碗过来倒也觉得好笑。
这年月规矩其实挺多,晚辈见长辈的时候,行礼也有相关的条条框框,何况两人其实并没有多少亲密的来往,像是端着碗过来随随便便打招呼的举动,事实上已经有些失礼了。
不过卢植平日里经常会埋汰刘正的随意,这几日赶路的时候,偶尔拨乱反正还会骂上几句,宋氏看在眼里,倒也知道刘正对于这些小节左耳进右耳出的性子,事实上这几日连带着卢植也在一些规矩上随意了一些,还一直数落刘正就是块黑墨,染黑了不知道多少人,宋氏看在眼里,倒也知道自家夫君是真的喜欢刘正这个徒弟。
这时打过招呼,两人交流了几句,无非便是说说卢毓与卢植现在的去向,宋氏说了都在那边看关羽等人比试,随后有些柔和地笑道:“昨夜的事情,老爷回来与我说了。”
刘正正抿着肉汤,迟疑道:“子德的事情老师后来有没有说过什么?”
“还能说什么?自然都是说你的好话。还与我说了涟儿的事。早上的时候,我与涟儿去谈过”
“噗咳咳。”
刘正被肉汤呛得咳嗽几声,宋氏掩嘴笑了笑,“你猜她怎么说?”
“这年头还是事情不够多啊,把两夫妻闲的。”
刘正嘀咕一句,宋氏“嗯?”了一声,见刘正干笑,莞尔道:“涟儿说了,全听凭老爷的吩咐。她是将我们都当成真正的亲人来看待,才会同意我等帮她说媒。还有,对你还是挺满意的你也不用害臊,我旁敲侧击问的,才刚了断一段姻缘,她心里难免有些难受,我们也不能操之过急。”
刘正松了一口气,出了营地,有看见的兄弟过来行礼打了招呼,他与宋氏走进包围圈,圈子内正有四十余人分成二十多组在比试摔跤,气氛热烈,两人走向一侧观看的卢植和染涟、小毓三人,关羽与轲比能等人也已经迎了上来。
“大哥。琐奴他们都目瞪口呆了。一早上的功夫,咱们出了百来个人了,赢了一半,还领先几场。”
张飞哈哈大笑着过来,神色有些骄傲。
刘正也笑起来,他知道轲比能身边这些人都是各个首领带着的精锐,摔跤又是鲜卑的主要娱乐活动之一,早已都琢磨出了技巧,自己这些人能够斗得旗鼓相当,还能领先几场,已经算是不错了。
“刘公子这些兄弟的技巧实在拙劣,可那下盘却都是极其稳当,耐力也是了得。我等这些兄弟,竟然大半都是力竭而败。”场中又有两名鲜卑人被刘正这边的兄弟给摔在地上,琐奴一脸热忱地望过去,“若有这等耐力之人,我等想要对付步度根,绝对能够成事只是绿林好汉,我等结交不上,着实可惜。”
“你这厮就是不信我说的。我等就是跑步、站立、游泳、操练然后一点一点增加负重,哪里有这么多的绿林好汉投靠我等。”
张飞佯怒,琐奴摆手道:“我倒是想信,可谁会禁得起这么折腾?要是跑得慢了,还不准吃饭还不得疯了?要是我,早就不呆了。另寻去处不是更好。”
见张飞还要说话,琐奴厚嘴唇一撇,“你就别逞能了。昨日你说让马的话我还没忘呢。马战的话,两个人只怕就够刘公子捉襟见肘了,还让了我等你也不害臊。”
太史慈在一旁也深以为然,训练哪有往这种极端方向上去做的,又不是正规军队,大家作为客僮门客,还不是混口饭吃,何况便是朝廷军,只怕也只有战时会每日训练,平日里三五日一次保持状态已经不错了,像这样的训练,多半人宁可另外换个地方找份清闲的活计,只怕也不会有心熬下来受罪。
反正他是不怎么信的,倒是觉得刘正招募一些绿林好汉,培养纪律才是真实情况。
至于马战,他也说不好,只是惊疑不定地望望刘正。
“吃饱,喝好,给你钱,帮你安顿好家人,再给你做媒安排好婚事,让你孩子能够学手艺学四书五经,还保护你家人的安全就吃这点苦,而且我们也陪着你一起吃苦,你跟不跟着我?”
刘正笑问道,琐奴一愣,轲比能太史慈等人也神色微讶。
刘正拍了拍太史慈的肩膀,突然嘴角一咧,“而且,我们也是有口号的。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大丈夫生于乱世,当带三尺之剑,立不世之功”
张飞愣了愣,“这后面一句挺好的可是我们没有啊?”
“哦,以后就有了。”
“当带三尺之剑,立不世之功”
太史慈嘀咕了一句,心跳骤然加速跳动几下,眼眸之中带着异样的色彩。
“爹,德然兄心有宏愿呢,立不世之功孩儿以后也要这样。”
卢毓一脸钦佩地望着刘正,卢植笑了笑,染涟揉了揉卢毓的脑袋,却突然想起卢俭来,神色微微暗淡。
轲比能深笑道:“这么说,这些人真是刘公子带出来的?”
刘正点点头,望着眼前的一幕,随后坐下来喝了口肉汤,“也不是什么秘密,就是看你会不会做。嚯!郦定,这一下动作漂亮啊,过肩摔都出来了。”
场中一名大汉刚将一名鲜卑人摔了出来,闻言笑了笑,随后回到郭宵的队伍中。
与此同时,不少人在刘正的这声呼唤中,下意识地双脚一并,见刘正一脸无奈地扫视过来,当即又松懈下来,还朝着那大汉骂喝起来。
这一幕让关羽张飞等人忍俊不禁,轲比能却怔了怔,刚刚刘正说完话后,附近的人齐齐站得笔直,此后那一瞬间如同水波荡漾开去,整个包围圈中刘正的人察觉到当先立正的人,几乎也同时站得笔直,甚至就连在比试的几人都分了神被摔出去,虽说之后那些人又恢复过来,但刘正这些人表现出来的明令禁止,绝对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就连轲比能都有些震撼,其余人更不用说了,鲜卑不少人望望身边的汉人,随后脸色古怪,一时间除了场中的人还在比武,气氛倒是有些古怪起来,连声音都小了下来。
也在这样的情况下,嘹亮的马蹄声被众人听见,方向却并不是在营地另一面。
“乌桓人!”
包围圈对面有人朝背后望了一眼,开口大喊,也有人喊道:“主公,荀先生来了。”
在朱明等人口中,荀彧被称作“二公子”,荀攸则被称为“荀先生”,刘正闻言有些好奇乌桓人与荀攸怎么会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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