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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眼看着赵昕伙同其他人栽赃诬陷,将卢植刘正造反的事情落实下来,俨如年幼时听说的家中长辈当年境况重现眼前,这时触景生情,蔡予恨不能将赵昕亲手斩杀在地。
“不亲亲人,不敬兄族,不分长幼尊卑若真让这颜升、颜承得胜,颜家也完了。”
张轲也压了压斗笠,脸上布满了阴霾,随后想了想,“二公子,蔡姑娘既然不见踪迹,想必也跟着逃了出去。有黄恬带人过去掩护,又有公孙子度在,若是运气好,蔡姑娘他们便足以逃走。你该叫上家人,与蔡姑娘先行一步离开涿县了。我会派人前去告知大公子避避风头。此番他们定是要拿大公子离去一事从中作梗。蔡姑娘还可以以妇德礼法推拒自己不知情,你若被抓住,少不了受皮肉之苦。你放心,老夫在此,定然想尽办法救刘公子与子干公。”
关羽带人过去守卫蔡家院落的事情张轲也是事后才知,知道刘正如此看重蔡家兄妹,自然琢磨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来,这时也不想蔡予等人受了牵连。
“多谢张县令厚爱。只是,怎么走?亲亲相隐。何况我等根本无罪。蔡某若连小妹都照顾不好,无颜见家中兄长。”
蔡予摇头拒绝。
他明白蔡孰在这种时候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蔡孰执拗,这时或许会在庄府守候在刘正身边,或许可能逃走之后也会尽力拖延时间,想办法救刘正,得知这边公孙瓒与人对峙,甚至还可能以身犯险过来求得一线生机。
所以他不能走。
毕竟当初是他执意力挺蔡孰过来,此时在场的人多眼杂,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要针对刘正,若是他这时还袖手旁观,连蔡孰的安全都护不住,他也没脸去见家中长辈了。
他环顾一圈周围讨论不已的百姓,又望向身边的柯亥、李立,正要开口,那边那四名士卒中站出来的一名大汉抱拳朝着百姓扫了一圈,颇为恳切地大喊道:“诸位,某家不才,乃黑山军诸多统领之一,名为刘石。”
听着百姓中不少人惊呼变色,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刘石一张老实本分的脸微微谦卑道:“想必诸位也听说过刘某的名讳。不错,年关时候,黑山军几乎所有人都去了雒阳,刘某也去了。但刘某思来想去,总觉得此事有小人蛊惑,妄图借刀杀人。”
“此前一路打探,刘某就早已知道童雄付在黑山军中,此后更是打探到那童雄付与张燕相见如宾,还有那蔡怒,与张燕互为依仗,为童雄付所护。此二人,这涿县城中稍微有些耳目的,应当都有所耳闻,便是那刘正农庄依仗!”
“一派胡言!尔等便是趁着人家有事不在,分身乏术,知悉内情的刘公子暴病昏迷,所以妄图栽赃陷害!”
蔡利大喝道。
卢肃也拱手正色道:“天使,卢某素闻黑山军此前祸乱幽、冀之地,贼人之言,何以置信?还望天使明察!”
听着不少人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左一句“贼人猖獗,天使明察!”,右一句“当寻得蔡、童二人当面对质!”,马车上鲍特不耐道:“这些酸儒,着实聒噪的很。”
他倒是有些心虚,方才赵昕一番准备,几乎被公孙瓒一己之力给全盘推翻,此时眼看越来越多围上来的百姓明显对于赵昕等人的一番说辞不太相信,反倒更相信让他们受益的公孙瓒刘正等人,见蔡利也拼死维护刘正,也不由心慌意乱。
“聒噪才好。越是挣扎,越是动弹,等他们真正服了气,我等也会有历经千辛万苦后的满足。再者,越乱的局势,越是磨炼英雄的好时候嘛,等到此事一了,你我二家可是脱胎换骨。公产还是年轻了一些,要处事不惊才是。正好磨练磨练。”
颜升揉着腿,笑容淡然从容。
被颜升倚老卖老,鲍特不由呼吸一滞。但他也不是不知道对方刚刚被颜承提及时神色微微变了变,想到颜升膝下子孙这两个月也来到了此处,鲍特暗骂一声老狐狸,却也感觉这老匹夫明显知道些什么,要不然不会这么淡定。
他也不问,目视车窗外,就见刘石突然自袖口拿出一本竹简,双手托举道:“人云亦云,何足道哉!刘某自聚众山野以来,除暴安良,与民秋毫无犯,不过是迫于形势,被张燕威逼入了黑山,才惹了这些恶名!”
刘石顿了顿,声音铿锵有力道:“何况,刘某亦是汉室宗亲,若非察觉此事古怪,此后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又赶回来此处与天使巧遇,一同破获刘正谋逆一案。刘某又岂会不知道亲亲相隐的道理!要知道,他刘正与我一同家道中落,又同是涿郡人,刘某实则也与刘正神交已久,谁知道他明里令黑山军挑唆百姓进京面圣,意图除了十常侍,暗里却是妄图攻陷京师,谋反称制!这等贼人,天人共戮,刘某又如何与他同流合污?!”
他恭恭敬敬地将竹简呈向公孙瓒,“至于刘某汉室宗亲的身份是真是假,不若公孙府君与卢尚书一同查看一番这封竹简!想来宗正印章如何,二位还不至于分不出真伪!而二位都是大汉良臣,也绝不会徇私舞弊!”
卢植后背冷汗不止,听着百姓喧闹,还有不少人看着刘石谦卑有礼、言辞凿凿,言辞之间大为认同,他忍不住瞥了眼神色自得的赵昕。
对方如此有恃无恐,必然有所准备,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虽说事情尚有出入,但事实上对方也已经将刘正参与黑山军请命一事推测的差不多了,卢植也是担忧,只怕这时候就算否认、质疑,那些人也会有更进一步的举动。
他是真的没想到,赵昕出手竟然如此面面俱到,便是背后没有高人,只怕此事也策划许久,而他想要翻案自证清白,必定很难。
只要翻不了案,如今百姓也知道案情存在疑虑,想来推诿审讯,避免牢狱之灾的想法便不可能受人支持。
到时候公孙瓒倒是可以逼着赵昕派人去雒阳让廷尉审讯此事,但公孙瓒的身份实在存在问题,肯定会让对方排除到案件的审理中,如此一来,便是他与刘正被严刑拷打死了,到时候廷尉过来,也已经回天无力。
卢植推测着或许在赵忠那些人知道黑山军的事情时,就已经在谋划排除异己的事情,心中也不由胆战心惊。
“广阳顺王之子西乡侯的后裔,方城人?”
公孙瓒接过竹简看了一眼。
“正是刘某!”
刘石点头,公孙瓒瞥了眼赵昕,还想开口,随后望望左右,发现没有主簿在场,顿时脸色阴沉。
此事倒是巧了,自打他上任以来,涿郡各城没落的汉室宗亲也不是没有打探过。
他家中夫人毕竟姓刘,也是汉室宗亲,一直有照拂其他汉室宗亲的想法,他也想吸纳这些没落了的汉室宗亲为己用,于是涿县各城汉室宗亲的资料,公孙瓒多少都收集了一些。
而这方城昔日广阳顺王之子西乡侯的后裔,他这几天因为公孙续回家的原因,还重新翻过资料,记的很清楚,那分明是个名叫“刘放”的孩童,如今不过十一二岁,族人皆死,跟着个保母日子过得十分艰难,他与刘氏还商量着要接对方过来,与公孙续也好做个伴,往后说不定还能培养成家中心腹。
谁知道,竟然有人冒名顶替。
而且那印章看上去也是真的。
也就是说,赵昕他们一定是处心积虑,这刘石只怕也是为了避嫌才说出在此遇到赵昕的话来。而那主簿本是属官之最,方才还在场,如今却找不到了,想来也已经被赵昕买通,说不定连刘放都已经被毁尸灭迹,他便是说出来,稍后指不定还会被定上个徇私舞弊的罪名,到时候那就真的要抉择是不是要剑走偏锋,背负谋逆罪名来破局了。
这时望望卢植,见卢植挑眉询问,公孙瓒微微点头,又摇了摇头。
卢植却也会意过来,笑容苦涩,身侧关羽张飞不明所以,张飞竭力克制着自己慌乱,关羽却按捺不住,低声询问道:“子干公,此事”
卢植抬手拍了拍关羽的手臂,眼神示意关羽稍安勿躁。
“公孙府君可有确认真伪?”
赵昕笑问道。
公孙瓒捏紧了竹简,递给刘石,“除非有人私刻印章,要不然宗谱便是真的!”
这番绵里藏针的话令得赵昕暗自冷笑,他朝着百姓拱手道:“那便好。既然刘石汉室宗亲的身份已然确定。诸位应当也该知道他的份量。如今既然田郡丞还未带人追回刘家逃出去的人。我等不若抽空审审蔡怒家人!”
他望望秦琼,秦琼命人走向一侧停着的两辆马车。
蔡予似有所悟,呼吸徒然间一滞,等到看着阳氏、唐氏与蔡术三人双手被缚,口塞粗布的被压下马车,他浑身泛起寒意,“怎么可能?!”
张轲一把揪住柯亥的衣襟,“你不是此前过去确认过他们安危?莫不是”
“张伯,那是半个时辰之前的事情了!”
柯亥望向李立,脸色凝重,“这绝无可能!密室只有寥寥几人知晓!我还特意叮嘱二位夫人唯有听到张伯与二公子呼喊,其余不论什么事情都不要出来!谁能”
“绝对不是我等!我等与阿成情同手足!凭着身手,想要荣华富贵还不能自己谋求?何至于受制于人,背信弃义做这等事情!”
李立神色激动,碍于旁边有人,声音倒也很轻,“何况李某虽然年少流落他乡,但本就是涿郡人,身边兄弟也多仰慕刘公子风采。我等在此数月,可曾做过这等事情?便是车焕他们,只怕也不可能”
蔡予突然被人拍了下后背,他扭过头,就见一个其貌不扬的人指了指人群外围停着的一辆马车,马车边上有四名护卫拱卫,那马车的帘子被掀了起来,此时正有连相马廷朝着这边探头过来。
他深吸一口气,黑着脸沉声道:“不用猜了!”
张轲也压着斗笠望过去,见连相朝这边挥挥手,不由左右望望,沉下脸道:“柯亥,你与李立随二公子过去。唐咨,你继续带着车焕他们打探赵弘的去向。梅平护我换个地方。”
两侧一直目视前方的两名大汉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见蔡予三人后退,便也舒展了一下筋骨,站得开了些,待得张轲走远,其中一人方才握了一下佩剑,绕道四处观望几眼,才走向张轲。
另一边,蔡予上了马车,望着那边阳氏唐氏蔡术被绑着跪到公孙瓒等人面前,神色坚毅什么话都不说,便也捏紧了拳头,瞪向连相,“颜家商贾,有马子正这等贼人我无话可说。可你身为士人,饱读诗书,竟然如此作为”
“文若兄,你有没有一种感觉?”
连相毫无平日里温文儒雅的神色,这时满脸阴鸷,愤恨道:“如同阴某这般,乍然见到刘公子时,觉得此人明明长得不丑,心中却仍觉得面目可憎,偏偏还得顾及士人风度,将私情抛之不顾?”
蔡予怔了怔,说起来,他昔日见到刘正时,还真有这等感觉。但那不过是一瞬之间,此后回想着刘正那些功绩,他便也平复情绪,偶尔想想,倒也觉得此人行事偏激狂傲,可能是自认耽误了蔡孰终身,让蔡孰做出不少逾礼之举,他才会有那一瞬间的不满。
如今见连相说起来,还捅破了各自身份,蔡予瞥了眼被自己讥讽后脸色戏谑的马廷,心中有些疑惑自己与阴瑜的共同点,但也颇为气愤,“阴子瑾,我不管你想说什么,你诱骗我家中女眷身陷囹圄,就不怕蔡某让你令得天下人口诛笔伐?让你身败名裂?!”
“你有机会吗?”
化名连相,真名阴瑜的年轻人笑起来,“你家中其他人还要不要活了?荀恽,荀俣,你大哥的妻室儿女”
他抬起右手,食指点了点蔡予的心口,“包括你荀文若在内,此次既然被我找了出来,知道阴某要杀刘正,你自认还有多少机会能够不被牵连?你觉得我会动手,还会留有一点情面?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发怒,质问,这可不像是你的作风。你不该发怒,更应该问我,我要什么才对。”
“你你疯了。”
蔡予脸色一白。
“我没疯!”
阴瑜神色冷厉,“自打春分那日,目睹荀姑娘与刘正那厮私会山头!阴某夜夜痛恨,恨自己抛不开脸面,恨自己不如一个莽夫!也恨自己不能做出专横武断的事情!偏偏要将一淫贱女子当成至宝!”
他抖着嘴唇冷笑起来,“但她淫贱,阴某还是痴心不改!荀彧!阴某只问你,你同不同意促成阴某与那女子的婚事?”
“便是我同意,我家中”
“荀文若!如今只有你一个人!长兄如父!只要你一句话便好!”
阴瑜扯住蔡予的衣襟,近乎咆哮道:“你身为王佐之才,到得如今还顾左右而言他?莫不是还想拖延时间!你信不信你再如此,我让人剁你儿子一根手指!一炷香剁一根而且,哈,你还未必能拖到那时候了!你看看荀术!他是你大哥的儿子,啧,这几下好疼啊!”
视野之中,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眼看着荀术被人连打了几下鞭子,卢植公孙瓒却被人拦住,就连关羽张飞也犹自犹豫,完全没有拼命的架势,蔡予目光红润,牙齿轻颤。
“荀公子,依照马某的想法,你不若试试袒露身份,检举刘正的罪行吧。赵校尉必有重赏。依照你的身份,他日进入朝堂可不需要花费多少功夫,有赵校尉身后之人作为依仗,平步青云、光耀门楣还不是瞬息之间的事情。”
见阴瑜脸色讥嘲地望过来,马廷干笑一声。
他倒是被阴瑜否定过这个念头,说是荀氏门人更重名节,若是抬出家世,只怕更会被蔡予抵触,但他也想碰碰运气,在赵昕面前立个功劳。
毕竟昨夜一夕之间,此前一直联络的卜己突然消失不见,他向来八面玲珑,早已与秦琼等人通过颜承勾搭上了,只是也在犹豫卜己的看法,这时候见卜己消失,好处自然是没有了,得知赵昕那些勾当,便也想着从中得利。
昨夜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倒也说服了身处农庄的不少卜己麾下人马加入进来,那数十名手持两当铠的人也是农庄老人,被他策反,不过最大的收获,倒是将阴瑜给说服了,还在今早确定柯亥离去之后,用阴瑜骗出了阳氏唐氏与蔡术。
只是其余孩童,倒也不是阴瑜口中那般被抓捕了,当时守卫贤彰街的也有几人,忌惮刘正实力,又怕坏了赵昕的大事,事实上阴瑜也是碰碰运气,才将唐氏几人骗了出来,何况其余人到底在院落哪里,他们根本找不到。此时只不过是利用了路途遥远消息滞后,才敢这么胡说。
如今眼看阳氏唐氏与蔡术嘴硬,恐怕逼不出刘正的罪名,马廷倒是希望能够在蔡予身上找到破绽,直接一击将刘正等人推入深渊,也好立了头功,彻底摆脱卜己掣肘,攀上赵昕,乃至赵忠这株大树。
“你二人如此,无非是要将刘正推入死无葬身之地。可赵昕做的可是铲除异己的事情,但看公孙瓒他都不敢得罪,你们以为,若是公孙瓒有心追究,赵昕便是出得了涿郡,你们出的了?”
蔡予冷笑起来,“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可你们他妈是狮虎吗?区区井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