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卢植与李彦两人进来,脸色都是一脸复杂。
李彦惊骇于刘正的实力竟然如此不凡。
此前两人没有交过手,他起初也只以为刘正昔日挑战童渊是不知天高地厚,原本对方在故安闯出名头,于他而言刘正有几分实力,但只怕还是巧合过多,然而刚刚在桃园外的那一幕,光是打得罗市措手不及的拳法杂乱之中带着本能般的娴熟,这番如同宗师有招化无招的境界就让他颇为吃惊,更别提击败平汉的那身实力,简直深不可测。
虽说最后的结果有些出乎意料,但李彦浸淫武学几十年,想要看出一些刻意的让招也并非难事,这时便望望刘正,冷不丁地想,对方才二十出头,便有这份心性和能力,若是再过几年难不成真天下无敌了?
当然这个天下无敌也就个人,关乎建功立业的战场还得另当别论,可李彦当年就是以个人实力在绿林中闯出名头,自觉便是巅峰时也不如对方,那股英雄迟暮的沧桑感便萦绕心头,难以释怀。
卢植倒也有这样的情绪,但他毕竟外行,看不懂那一番激烈战斗中的颇多内容,除了觉得自家小徒弟极其厉害以外,反倒是对于最后刘正的突然受伤耿耿于怀。
刚刚事出突然,还来不及问,这时候他也有心找对方问个明白。
毕竟按理来说,比武会友也属于娱乐范畴,在守孝期间不容出现,刘正取巧用教训张燕的借口与平汉比试已经有些逾礼,但此后刘正明明打了上风,突然受伤,又让张燕他们先走,如果没有张燕说起庄内有人去外面通风报信,卢植倒也不会想这么多,此时却总觉得刘正在这个时刻受伤,反倒有些刻意,至少这一番落魄场景,能够给晚些时候会得到消息的人一点想法。
两人进来,刘正便也问道:“老师,舅父,都安排妥了?”
“益德阿成已经与朱统领还有樊护卫他们去商量布防的事情了。柯亥也会过去蔡家重点防护。至于不打招呼就出去的人”
李彦望了眼卢植,卢植笑容微涩道:“为师的人,去通知伯珪的平日他们与子度还有续儿有些亲近,此举也是应当。毕竟,你我都可能遭逢刺客,还可能牵连续儿贵乎真心。”
卢植知道自己能查出来,却又偏偏多此一举地隐瞒,想来是准备让自己处理得体面一些,刘正便也没有多问,“刺客的话,舅父,近几天你让文丑在农庄多担待吧,刚过了年关,让李大哥多休息”
李彦欣慰一笑:“这个你不必管。阿成自有断绝。又不是晚上不回来,哪里会”
“子才兄,你便按照德然的吩咐做吧。”
卢植望向刘正,目光沉重道:“真是故意的?”
“总不好真让那手下有五六十万的少年郎丢了所有颜面。至于其他的,不知道有没有效,试试总没错。对了,那几个人头劳烦舅父厚葬,一定要厚葬。就此刻去做,葬在桃园。”
李彦扫了眼微微叹气的卢植,随即领会过来刘正只怕有什么动作,便也下去了。
“我去问问拙荆云长文双那边怎么样了。顺便给你熬点夜宵滋补一下。”
见草屋里只有他们三人,张机急忙拔了银针,找了个理由出去。
“我还以为是意外。没想到我门下竟然能出一个绝世高手。”
卢植坐下来帮刘正盖上被子,火光下面容有些沧桑,“这四个人头一厚葬,真真假假便难说了?”
“哈哈咳,学生便是时间多,偶尔胡思乱想。其他人可未必会有时间静下心来琢磨。或许真以为是假的人头了。”
刘正握着卢植的手捂了捂,“老师别多想了。我也就是想找个理由让伯珪兄关心关心。他毕竟是你的学生。这几个月只来了几趟,还来去匆匆的。大过年的,幽州乱,他也不用去京师面圣,咱们多见一面是一面,也好叙叙旧。”
“那你多来几次。”
卢植哭笑不得,“胡说八道成何体统。”
随后敛容沉声道:“那张燕可不是善类,为师不信他杀的这几个人都是为非作歹的恶人。”
“我知道。”
刘正脸色也黯然几分,“既然已经发生了,就只能用厚葬补偿说得狼心狗肺一点,这天下每时每刻都有人在死,我其实也不可能顾得过来。学生如今也想透彻了,只要我自己的人不滥杀无辜,其他人怎么做我暂时不管。何况如今这个天下还要他们去救,我也得审时度势未来再看看能不能说服他们,然后大家一起让更多人的日子太平”
“为万世开太平?”
卢植笑起来,这几日他也从颜雨李彦口中知道昔日刘正所说的那番话,这时便也感慨道:“越想越觉得不如你了哈哈,为师果真老咯。”
他拍拍刘正的手,“你啊,好好活着,未来熬时间也能熬出头。别心急。”
“老师过谦,学生不过是偶尔才妙手偶得,你可是当世大儒。”
刘正笑了笑,门外荡起几声微弱的马蹄声,像是自庄外来的,他望望卢植,笑道:“也不知道伯珪兄有没有给我带点补药。”
“为师如果没记错,张县令与伯珪过来的次数差不多吧?”
卢植意味深长道,“今日来了也是匆匆就走,他在干什么?”
“能干什么农庄呗。伯珪兄想插手了。”
刘正笑起来,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心口,“老师,其实我有点怕黑山军这事我紧张了。”
“我也紧张。没想到你闹这么大。不过可以试试。”
卢植顿了顿,笑问道:“方才你也说你管不着如今还觉得朱公伟做错了吗?”
“错了就是错了。我承认我也错了。上了战场就是错的杀人哪里有什么正义可言?”
刘正脸色一肃,听着远处公孙越的喊声,“这些事情既然做下去,除了让大家都太平下来,也是让我混个出人头地。如今我只想着保证自己人活得好,至于其他人老师,别说我不顾旧情我说实话。皇宫内院尚可兄弟阋墙,伯珪兄若真要将我的心血当他的左膀右臂,我可以给他,但是他也得自断双臂!”
第220章 卢植心声()
刘正这番话明目张胆,也是因为卢植的好感度一直都在80。
当初在府门口那番大逆不道的言辞都没让对方动摇,刘正如今也有心试探出卢植对于自己的一些想法。
两月以来,刘正从没谈起刘备,卢植却也默契,即便雒阳那边偶尔有来信,卢植也只不过谈及一些家中境况或是雒阳趣闻,对刘备的动向却是讳莫如深。
今天大年初一,寻常人家只怕都已经回家祭祖,可刘备不回来,卢植竟然也不问缘由。
要说卢植没有知道些什么,刘正绝不相信,便也透露自己对公孙瓒的看法,而老人想来也能通过自己的态度,以及昔日公孙瓒与刘备的情分,推导出自己与刘备也不对付。
这种不仁不义的观点,只能让对方猜。
刘正也是怕了,昔日发生在刘始身上的事情终究影响到他,即便卢植眼见不凡,心胸也能容常人所不能容,但刘正也怕直言不讳以至于对方翻脸不认人,亦或郁郁寡欢——不过说还是要说的。他倒也发现卢植对他视若己出,一些想法心态便是说了,对方也会按照自身逻辑循循善诱,而不会憋在心里胡思乱想。
卢植闻言愣了片刻,听着远处脚步声接近,拍了拍他的手,哭笑不得道:“你啊,总是口口声声说些大逆不道的话吓唬为师。表决心,说想法欺负为师雨露均沾?往后啊,话不用说太满。记得,福兮祸兮,相依相存。人生不如意的事情多了,与人为善,相互提携才是道理”
“老师!德然”
门外公孙瓒快步进来,卢植望过去,笑道:“精诚所至,方能金石为开。”
公孙瓒怔了怔,一张颇为稳重成熟的脸凝了凝后转瞬关心道:“德然,为兄方到才知道你受伤了,听说还吐了血?可有医师看过?”
“让伯珪兄担忧了。仲景在此,正又怎么可能有事。”
刘正微笑答道,心中古怪卢植最后一句话说完,对方的负好感度竟然减了10
张机平日里也会去县城帮人看看病,一向有些名声,又有公孙越公孙续在此,公孙瓒自然知道张机的医术,便也点点头,找了个坐垫跪坐下来,双手靠近火盆烘着,疑惑道:“老师,怎么回事?听说是黑色军张燕上门?学生也是昨日知情,冀州贼首张牛角八九天前攻打瘿陶身死殒命,遗命真定贼褚燕改姓统领,那张燕不趁着此时稳定人心,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为师怎会知道。那三人闹得庄内不得安宁,好在被德然打发了。只是不好再追。”
卢植摇摇头,提点道:“你初任太守,还是以维稳为主,切莫为了兄弟义气,招惹那些贼人。”
他望望刘正,“德然也是这个意思。你那些白马义从都是家兵,来之不易。既然德然这里没有损伤,你便先放一放此事。”
“德然都被人找上门来了,我怎能袖手旁观。”
说话间深深地看了眼刘正,见刘正表情不变,公孙瓒宽厚身躯挺了挺,一脸惭愧道:“只是这次老师不说,学生也要对不起德然了。其实刘刺史早有命令,要彻查幽州各方贼人动向,我麾下那些家兵都已经派出去了,还真是有心无力。”
卢植与刘正对视一眼,“怎么回事?能说吗?”
“还不是十常侍的事情。”
公孙瓒点头,脸色难看,“如今整个幽州都在传关乎十常侍及其家眷贪赃枉法的事情,便是涿郡之内,各地县令县长送上来的文书,十之八九都是此事。还说在城内看到过贼首的身影,关乎十常侍,就是他们派人传出去的。老师是不知道,学生上任半月有余,连那些县令县长的脸都还没记住,可幽州冀州一众贼首的名字差不多都背下来了。”
卢植莞尔一笑,沉吟道:“刘刺史废史立牧的事情还没落下来,如今抗贼便只能靠你这些家兵你万万不可冲动。这浑水可以趟,不过还是以招安为主。他们若不听,你只要上报朝廷,让朝廷定夺。”
他说完疑惑道:“他们不是贼人吗?宣扬中常侍的罪行干什么?可有什么密报?”
“学生以为是效仿张角,蛊惑百姓以期自用。刘刺史也这么觉得,还叫我招募兵马,以防不测。”
公孙瓒微不可查地望了眼刘正,“听说他们还在与各方势力沟通,具体做什么还不知情可老师也知道,十常侍能只手遮天,终归是咳,或许与称制有关。这事,我去雒阳的时候也听说过一些,老师应当知道。”
“出了门外,连那句话前面的也不要说。慎言。”
卢植郑重其事地嘱咐道,随后煞有其事地眉头紧皱,叹道:“若真是如此,大汉有难啊”
“可不是吗。光是黑山贼就有五十万,这几日说不定还在吸纳百姓。”
公孙瓒扫了眼刘正,苦笑道:“学生偶尔想想,这烂摊子还真不该上手。还不如在辽东打狄人来得轻松,脑子都不用动。”
似乎是因为刚刚耗费了不少精力,又受了内伤,刘正有些困乏,眼皮微微打架,这时想了想,插嘴道:“伯珪兄,关乎贼人,正若有什么能帮衬的,你只管说。”
“你便安心养伤。”
公孙瓒摆摆手,随即却也话锋一转,“只是,德然可知,他们千里迢迢自冀州过来找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刚刚被卢植三言两语岔开张燕找上门来的话题,公孙瓒哪里肯甘心。
事实上他谈及黑色军的事情时几次三番留意刘正,也是想从刘正的表情中看出他与张燕是否有勾结,甚至参与此事。
毕竟,他此前去雒阳,可是听到不少有关对方在南阳的传闻,自刘备处听到的消息更是有些匪夷所思甚至骇人听闻。
公孙瓒至今不敢相信以往敦厚的小师弟突然变得如此陌生,但这十几天内得到的消息,对方还真是出乎他的意料,便是手底下的那个农庄还有与涿县县令的关系,就让他颇为吃惊,更别提张燕三人就敢肆无忌惮地过来会见对方,怎么看都像是有些猫腻。
“我也不知道。拿了几个人头吓唬我,说是要给程志远讨公道庄内大部分人都吓坏了,我看他话里有话,以免惹人非议,便也只能让人散了。此后与那平汉打了一架,算是两败俱伤。”
刘正眼睛睁睁闭闭,心中极其透亮,脸上苦笑道:“那几个人头倒也并非别人,是我童舅父还有庄内干活的几个心腹手下,此前被我派出去做生意了,结果后来盗匪作乱,一时间也联系不上。也不知道对方哪里知道的,砍了几个看上去差不多的来冒充。呵,其中还有张曼成的。此事,老师可以作证。”
公孙瓒脸色早已变了,平汉他并不是没有听说,刘正竟然能与平汉对打,顿时让他心中一凛,“冒充?”
“许是想让我等以为人在他那里,好让德然投鼠忌器,乃至于留条人脉这事也说不好,还得查一查。你便安心,有为师在,绝不会让德然再受那些流言蜚语困扰,也不会让那帮贼人利用德然。他既然累了,便让他先休息。”
卢植帮刘正提了提被子,起身道:“我等出去聊。”
“也好。劳烦老师招待。伯珪兄,正多有不便,失礼。”
刘正也是真的困了,却也嘱咐道:“伯珪兄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一定要说。我那农庄,也并非”
“行了,不过就是打探消息的途径。伯珪几个结义兄弟中也有从商的,又有太守的身份,还真差你区区一个农庄的人脉?”
卢植拿过一只火把引了火,引着公孙瓒出门,笑着关门道:“你先睡会儿,等等仲景来了为师再问问他要不要你起来。”
房门被关上,刘正愣了愣,拉着被子到头顶,咕哝道:“可他毕竟是官,好感度还…60,偷偷摸摸打听又不直接问,还不准我一个老百姓多想啊”
门外,手中火把被公孙瓒接过,卢植留意到候在小道上的不少人,哭笑不得道:“用得着如此大动干戈?”
“老师住在这里,还是张燕偷袭,学生怎能怠慢?”
公孙瓒朝候在一旁的公孙越招招手,公孙越此时正抱着睡过去的公孙续,凑过来便也询问道:“大哥,要不要把小续接回去?”
“不用。既然睡着了,带他回屋吧。我明天抽空再过来看他。”
公孙瓒摇头,见公孙越迟疑,笑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往后难说不会有贼人上门,我会让仲书带着五十人守在此处,小续留在此处比我那里安全。”
他望向卢植,“只是还得老师与德然说项,往后让他家人出门带上我的人。学生毕竟是涿郡太守,有学生的人保护,便是有人想要为非作歹,也肯定要顾忌学生的面子。再者,我等在边塞与狄人对战惯了,论起杀人,比寻常武夫还是要擅长一些的。”
“有心了。”
颔首示意公孙越离去,卢植笑着理了理公孙瓒的衣襟,“说项什么?难不成德然还会以为你别有用心?”
他顿了顿,“当着为师的面,还说这种生分话。没听德然受了伤还心心念念要帮你?”
“学生自然听到。只是,若是玄德,我也不必如此了”
公孙瓒扶过卢植,见卢植指了指一旁的草屋,便也走过去,眼角余光却也瞥到桃园深处有几个人在挖坑,一旁还有几个木盒摆放。
他微微眉头一挑,嘴上继续道:“可德然如今这能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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