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中午,公孙瓒领着费伯仁以及早就到了涿县的费氏其他族人来到张家庄祭拜了一下刘始,费伯仁在长久的不作为之后,带来刘焉“幽州盗匪猖獗难以抽身过来”的消息,并且也表明费氏听了刘焉的训斥自感丢脸,往后会让族人在此赎罪一段时间。
这些场面话刘正自然也是应对得体,随后才和公孙瓒寒暄几句,公孙瓒留下公孙越与公孙续,领着乐何当、公孙范等人就走了。
公孙瓒场面话说的是刚刚上任,要掌握涿郡情况,何况幽州如今到处流传着十常侍的罪名,还疑似是联合起来的盗匪传播的,为防异动,他必须有所准备,但刘正看着对方“…70”的好感度以及相性中的“刘备(字玄德)”,总觉得对方和刘备在雒阳之中说过些什么。
关乎幽州的总体动向,卢植原本是不知情的,从公孙瓒口中得知情况后,自然深深地看了眼刘正,但老人没有多问,刘正所幸便也一切如常地跟他相处着,偶尔两个人在草屋里烤着火盆,共用一条被子盖着双脚聊天,倒也颇有亦师亦友的感觉。
日子就那么一天天地过去,刘正心心念念的颜家等到十二月二十日倒是盼来了。但只有两个颜家嫡系的耆老过来拜访,说着“那些小辈着实鲁莽,老朽便替他们赔个不是”之类的场面话,随后倒也通过颜雨透露出依附刘正的想法,只不过实际行动至今没有。
不过此后倒是让刘正知道了一条让他错愕不已的消息,这趟过来的童渊、赵云等人,乃至颜家整个商队,实际上都被蔡怒那边拉过去当山贼了,其中听说还有杨凤的逼迫,但明面上的消息谁知道有多少猫腻,反正进了蔡怒的圈子,刘正对于当初让对方滞留在那里无人保护也有些不好意思,也只能期盼着对方善用童渊和赵云了。
当然从李成传来的消息中,他大体上通过蔡予慵懒无聊的状态也能知道蔡怒的能耐,想要善用童渊和赵云绝非难事,此后他便期盼着张曼成、褚飞燕的消息,也期盼着公孙瓒那边显露出对他明显的态度来。
于是期盼着期盼着,年关越来越近,到得十二月二十六,倒是盼来了常继文等人过来说要回家。
事实上中途因为大赦天下也有不少人离开,但流民到处都有,想要招人也并非难事,刘正这边便也让那些人回去,同时算是留条线等着往后用到。
不过朱明这帮宿卫营的人一个没走,此时常继文等人要回家,其实也不过是回去家中一段时间,不管有没有父母亲人在家乡,有些时候思念了,总要回去看看族人,便是孤家寡人,如今年关将至,算是特殊时期,也需要回去祭祖尽尽孝道。
那天常继文过来的时候,带着闻人昌以及一名大汉,还叫上了恢复过来身体尚虚的赵犊。
常继文闻人昌赵犊都是故安人,在故安倒也没什么亲戚了,当初听到大赦天下,常继文会痛哭流涕,也是因为前两年他第一次被逼无奈杀人时,他爹娘到处替他求情走关系,结果漏了财被人抢劫杀害,这个财事实上只是微末,但总有人会看上,而等到爹娘死了,他却反倒因为大赦天下活下来了,此后便每每触景生情。
那跟过来的大汉名叫黄昌,长得虎背熊腰,手中也有老茧,见到刘正卢植时,黄昌倒也恭恭敬敬有些拘束,刘正却心生警惕,听着系统提示无法匹配姓名的消息,假借有话让常继文带去故安的托辞,让常继文暗自警惕,不过听着常继文说起对方在农庄表现良好,刘正也只能让常继文留心,斩草除根的事情却是做不了了,以免错杀,以及失了人心。
此后日子便也过去,虽说守孝,但庄内其他人也是要过年的,也在那些人贴墙纸挂红字的氛围里,刘正与关羽张飞公孙越卢植在桃园草屋里围着火盆闲聊着,心中想着往后琢磨一下爆竹热闹气氛的事情,中平元年这就过去了
大年初一,守孝自然不用去拜访其他人,祭祖的仪式也由李氏等人操控,不过倒也有不少人过来悼念刘始。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有,刘正自然陪着悼念,待得夜里冷清下来,还以为能松一口气,结果几个不速之客的到来,让他此后好几个月内都提着一口气不敢松懈下来。
第217章 点到为止()
这几天老天爷给面子,天气一直不错,虽说冬夜星星不多,但大年初一的清冷月色倒也让人视野透彻。
夜风中,有微弱歌声在山道回响。
贯穿山野的崎岖山道中走出一辆双轮榻车,车板上躺着两个人,月色下能够看到他们裹得严严实实,就连脸上,都戴着祭祀用的神鬼面具。
那歌声正是从一名身躯轮廓看上去颇为精瘦的人面具之下发出来的,声音有些嘶哑,听起来还处在变声期,但又像是哭过。
也是因此,那歌声带着点悲戚,随着月色勾勒神鬼面具,显得有些诡异。
车板是倾斜的,虽说有车轮,但实际上末端一直磕碰着砂石泥土发出渗人的沙沙声,也在一次剧烈磕碰中,另一名躺倒的身躯有些魁梧的人突然坐起,“老子杀了你!”
喊声划破静谧的山野,月色中突然亮起一道寒光,一柄巨型大斧直直对着山道后方的黑暗。
随后动作定格。
这时歌声停了,榻车也停了下来。
那身材精瘦的人沉默了一会儿,哈哈大笑起来,“罗市,你他娘要笑死我啊哈哈,平汉,继续拉。”
“哎。”
前方有个雄厚声音应了一声,榻车继续颠簸前行。
顺着车板看过去,车绊的另一头没有拴着马匹驴子,而是绑在一名身躯魁梧的大汉腰间。
那大汉同样带着面具,身躯庞大如山,近两米高,拖着榻车走在山道上也显得如履平地,此时他的肩上还扛着一柄手柄与他差不多身长的狼牙棒,偶尔换个肩膀扛着,却始终走得不疾不徐。
车板上,那被称作罗市的人将大斧放在身下,推了推一旁有些占地方的几个木盒又躺了回去,缩紧了身体枕着臂弯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用方言埋怨道:“娘的,冻死我了你就不该拉我过来,老子要是这趟回去没法再这么起来,你个鳖孙等着哭死吧。”
那身材精瘦的人笑了笑,脑袋枕着双手抬头望天,面具下目光灵动明亮,好半晌故作深沉道:“过年还说这话,不吉利!”
“你这歌老子听不懂,好歹听出来调子像个娘们,这对咱们来说才不吉利”
“你不是睡了吗?”
“你娘的,都唱八九天了,刚老子睡之前也在唱别扭扭捏捏的了,大哥死了就死了,你如今是咱们的头,争气点行吗?再这么下去,对咱们才是不吉利。”
“你少咒我啊!你是不是想着你爷爷我年纪轻,出门前居然能把上上下下都打点好,怕你没机会坐上来了,所以想让爷爷我断情绝义,让我名声被毁,然后抢我的位子?老子告诉你,你想得美!”
“行行行,小祖宗,你继续唱。我再睡会儿。”
那人拿着盖在身上的厚实虎皮裹住身下大斧的斧刃,脑袋放下去时不耐烦地又推了一把身边的木盒:“娘的,你就不会挂平汉身上去,那样才有威势!老子都嫌硌得慌。”
“你敢挂着人头随便走啊?咱们见的是一般人吗?人家人多势众,咱们就三个人!这又不是咱们的地盘,还不得小心行事!”
那身影精瘦的人抬脚压了压小腿下垫着的木盒,突然笑问道:“你说对吧,张曼成?”
“又不是真的。就算是,亡魂也不会过来回话的。别孩子气,没准吓唬到自己至少我可能被吓到。”
前方那魁梧大汉低低说了一句。
“平汉你别说话!扫兴话说回来,张曼成是不是也不是真名?我觉得你们以前那习惯不好,凭什么张角死了,这姓氏得继承下去?老子”
“鳖孙!闭嘴吧,大哥真姓张!还不快睡,养养精神,晚上你不会让平汉一个人对付他们吧?老子精神不好可不会动手。”
四周沉默下来,偶尔远处深山里响起几声空灵鸟叫。
不多时,歌声继续在山道回响。
那调子却有些戏谑起来,“睡吧,睡吧,爷爷我最疼爱的小罗市”
夜风下,刘正和耿秋伊冻得耳鼻通红,正跪坐在刘始墓前说着话。
远处住在庄内的大部分人都在,一个个在其他墓前摆放着祭品,偶尔叩拜,脸色严肃地说着什么。
随后有婴儿哭了,又响起“呜呜”的哄声,哭声更大之后,那哄声便有些不知所措,一阵人影晃动求救中,旁人便也无奈地发出笑声。
耿秋伊望望那片的火光,忍俊不禁道:“夫君,再这么让益德抱下去啊,准得出事。”
“我劝了,没用。那天小女君见面冲他就笑,这厮觉得有缘,如今都魔怔了。是不是弟妹说了什么?你偶尔多对她开解开解哦,不是让他们宽恕益德,是让他们骂这厮一顿,打一顿也行,别顾着我的面子。”
“寄人篱下,桓妹妹怎会怠慢我们。何况孟才想报恩,女君能讨益德欢心,做妻子的,桓妹妹也很开心呢。就是昭华觉得益德喜欢孩子,就想嘻嘻,可益德要守孝,而且自打夫君将蔡家人赶出门,他们两没什么话,昭华最近也郁郁寡笑。反正啊,不管好坏,昭华那边怎么都要闹出人命了。”
刘正笑着翻了个白眼,“当着爹的面,你就不能好好说话。”
“人之常情嘛。公公也会希望子孙满堂的。这事妾身也不好和别人说,总不能逼着益德不守孝吧?可昭华那边也要照顾好啊,关乎蔡氏呢”
耿秋伊抓了把草梗放到火盆里,眨眨眼睛有些俏皮,“便是不提出人命和蔡氏的事情。感情总要维系的吧?昭华小婴儿的衣服都做了好几件了婆婆也说过了,咱们做女人的,没什么期盼,如今又有青禾袁春她们伺候着,就盼着带带孩子养养家。夫君,妾身求你帮忙说说情,给昭华一个期盼,不过分吧?”
“怎么可能过分。我稍后跟他聊。”
刘正望了眼身后:“这么看来,还是益德较真。云长都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呵,也对,文双柔弱,就算是铁,天天对着那张凄楚的脸都该化了。”
耿秋伊目光淡淡地望着火光,轻笑道:“说到脸,邹伯今天那表情好有趣呢,明显是有话要说却又说不出口。夫君为什么不让邹姑娘回来?年关都过了,只怕邹伯王婶心中有些不舒坦,肯定想着这人还没嫁出去,爹娘也都在,居然就已经远行。”
刘正表情一滞,笑了笑,“我倒是想,她不回来有什么办法?总不好让邹伯他们过去雒阳。那地方如今有点乱,这几日消息过来,十常侍想要抓到传流言的人,迫害不少无辜。她一个姑娘家的,我们在那边的人又不多,兵荒马乱下,可能也怕回来途中会被伤及。”
“真要回来又不是不可能。还是夫君没告诉邹姑娘,她爹娘不会逼婚唔。”
刘正抬手成掌按上她的脑袋,忍俊不禁道:“我怎么确定?这终归是你的想法。做人爹娘的,到底怎么想,哪里是你如今的年纪能知道的?何况,邹姑娘也有自己的想法,作为旁人,尊重就好。消息为夫已经送到了,也说了让她回来。没准她就是喜欢一个人站在雒阳高楼里对着咱们这边的方向哭,也不要回来随同邹伯王婶住进别人家的破旧宅院。”
“这话说出来,旁人还以为邹姑娘攀权附贵呢。”
耿秋伊抬了抬脖子,头发蹭了蹭刘正的手掌,轻笑起来:“那今早没随同蔡二公子过来拜访的蔡姑娘呢?妾身听说她也是为你而来的,也算是仰慕者吧?怎么就几个月不见”
“还有王姑娘、和姑娘、钟姑娘我回来之后,听到的这些还少吗?凡是仰慕者都要一个个负责,那为夫还”
“她不一样啊,妾身”
话语一顿,耿秋伊扭过头。
桃园外青云打着响鼻,已经自农庄回来过年的李成郭宵黄恬三人拿着火把、灯笼走出去,还有人在关羽的指示中朝着后院过去。
这一幕让刘正挑了挑眉,通过进去后院的人影雷厉风行的作风就能猜到他们是去拿武器的,他便也扶着耿秋伊站了起来,“一样不一样不要去管。我们先过好自己的日子。别多想。”
“嗯。夫君过去吧。妾身去照顾婆婆。”
耿秋伊大大方方地应下来算是承认了自己刚刚的醋意,随后掸了掸刘正的衣裤,见刘正说着“辛苦”也帮她拍了拍裙摆,有些暖心,随后做了个福,迈着小碎步走向退避到一旁的李氏等女眷。
刘正走出去,夏侯渊夏侯盛已经迎了过来,夏侯渊脸色凝重,“刘公子,子才公说强人上门,让你小心一些。”
夏侯盛也补充了几句,“其实也还好,就三人,真要是挑衅的,咱们的人也多。不过,有一人身高九尺,壮得吓人,另一个也是人高马大的不似善类,就领头的挺普通,与你我差不多个头哦,盛仔细听了听,那领头的像是个少年郎樊大哥说他们找上门来还挺客气,只是戴着祭祀用的面具如今还不肯摘,三人手上又有武器,有点吓唬人的意思,他猜着,那三人可能是想着用奇装异服威慑我等,说到底还是来商量事情的。哦,还有,身份肯定见不得人。”
那“樊大哥”是随着卢植过来的八个亲卫之一,名叫樊宇,一向颇懂人心,昔日随着卢植在雒阳时就得卢植器重,这几个月随着其他七人在庄内守卫也是尽心尽责,时不时提点一下刘正等人。
既然樊宇提醒,刘正便也上了心,心中对于那领头的倒也模模糊糊有了概念,只不过能让李彦提到“强人”,只怕这三人也不是什么善茬。
他抬头望望天色,如今差不多已到亥时,对方深夜到访还带着面具本身就有些不同寻常,脑海里掠过一些关乎“谈判不拢拔刀相向然后远遁”的念头,他也没有多少激动,朝着与一众女眷待在一起的朱明使了个眼色,走出桃园后,透过人群看着对面的身影,心中突然一凛,随后穿过人群,仔仔细细打量起关羽张飞正在招待的那三人。
那护在左侧的九尺来高的人确实如夏侯盛所说壮实得吓人,火光晃动间,那人带着赤色鬼面,手中狼牙棒杵在地上,真如猛鬼现世。
事实上关羽上也有近一米九的身高,虎背熊腰算得上壮实,但那人毛皮衣衫下的身材肌肉绝对非同小可,便是关羽站在他面前都显得有些瘦弱。
而且那狼牙棒便是手柄看着都颇为厚实,刘正也有些心悸,这要是让这家伙撒开了野,只怕庄内一半人都挡不住。
而护卫在右侧的那人事实上也和关羽身形差不多,那柄巨型大斧被他抱在怀里,斧刃几乎遮挡了面容,显露出的半张面具下一只眼睛倒映着火光,看起来也颇为妖异渗人。
反倒是那领头的最是正常,背后一柄长枪,腰间环首刀也平平无奇,但也只是相对正常,那面具着实吓人,而且是祭祀专用,大过年的以这身打扮找上门来绝对说不上礼貌。
也在刘正出来后,关羽张飞退到两侧,那领头的望望身后不远处还未散去的樊宇等人手中武器,片刻后上前抱拳道:“看来这位便是刘公子了。在下久闻大名,趁着过年,便想着拜访一番。”
语调有些刻意的瓮声瓮气,那人顿了顿,目光转动间上上下下打量了刘正几眼,“未曾想,刘公子其貌不扬啊在下还以为你这‘天神将’比平汉还要魁梧。”
刘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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