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对啦。”少女羞涩的一笑。脸已经红的像是燃烧的月亮一样。她把修长的双腿甩下床去,几步来到散落在地上的衣服边上。
她套上衣服的动作远比她脱下衣服的动作要麻利很多。骨钉不禁去想,她是不是很厌恶他,或者很厌恶这种事情。
当她套上衣服,白皙的身躯消失在柔滑的衣料下的时候,骨钉忽然觉得心中一阵悸动。她穿衣服的样子为何会比赤裸的时候更加撩人?但事实如此。
他把这种感觉抛之脑头,平静的看着她套上半高筒靴。“多留一会吧。”他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他听得到自己声音里的颤抖。
少女明显一愣,她红着脸说道:“——当然。”她安静的坐回床边,双手不安的绞在一起,桃红的嘴唇紧抿着,仿佛有话,欲说又止。这种场景,就好像是头一次相亲似的。
骨钉很想知道,她这样做究竟是出于自愿还是出于恭敬。他不希望是后者,但几乎只可能是后者。那样只能说明她是金俊的一个“玩意儿”,而事实上,他才更像是金俊的“玩意儿”。
爱脸红的少女开始再一次的除掉刚刚身上刚刚穿好的衣服。
“不。”骨钉走上前去想要制止她,告诉她他并不想要——但当他的手触碰到她的身体的时候,就像是在寒冬里把手掌按到温暖的炉子上一样。
欲念让他无法放手。
前一刻他还知道想要什么,这一刻他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真的想要什么了。
少女对他情绪的了如指掌的程度让他尴尬。
她笑了笑,继续缓慢的敞开自己的衣服,就像鲜花绽放开花蕊一样。“我们都要活着,不是吗?”
这句话像一只紧随花蕊的蜜蜂一样,蜇在他的心头最柔软的部位上。那痛苦异常单纯,异常直接。那痛苦唤醒了他所有的感官——
无面者(2)
而现在,残影的话却像是那枚早就潜伏下的毒针上的毒素,终于到了发作的那一刻,让他浑身麻痹。
他就这样木然的看着残影消失在自己眼前,有那么一瞬间,他很想冲上去,从残影的背后发动攻击。但他知道那样不会成功,就算真的能成功,他也会更加瞧不起自己。
一声痛苦的嘶吼响彻于遥远的天际,像乌鸦般的在咬人湾上空盘绕。
骨钉没有转头望去,他不关心那是哪个参赛者又被烤来吃了。他今早已经听过太多的惨呼,而且在今天彻底结束之前,他还会听到更多。明天也是,后天也是,或者有一天他终究会听到自己的惨叫,又或者他会活着离开这里,然后脑海里留下一堆无法挥去的惨叫。
山坡上,饱经高温与寒冷的折磨的蒸汽白烟从四面八方伸向黑暗的天空,仿佛要抓住什么看不见的宝贝似的。
已经就餐完毕的贵宾们此时早已回到了大厅里。他们没有漏过任何情节。有人忧心忡忡的揉了揉额头,惊叹道:“天哪,这个残影出手好快啊,我几乎都没想起过还有这么一号人。我应该押他——”他看了看残影的赔率,立刻缩了缩舌头,“我看还是算了吧。”
金俊此刻满脸都是无法抑制的愤怒。“这个废物究竟在想什么?为什么不一刀捅死那个怪物!?这个蠢货,我昨天晚上就不该对他那么好——”他狭长恶毒的眼睛盯着身旁的容易脸红的少女。直盯的她局促不安。
金俊找到了出气的工具,他把怒火都倾泻到脸红少女的身上,他使劲掐住少女的胳膊上的嫩肉,“昨晚你一定很爽吧?!我猜你的嗓子已经叫破了吧。”
“没有,主人。”脸红少女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就是不敢落下来,但她的声音的确有些沙哑。
“才怪!”金俊更加气恼了,“你当我是傻瓜吗?我让你去伺候他,可没让你去消磨他的斗志!”他一巴掌扇到少女的脸上,留下重重的一片惨白。
“我一直在按照您说的做,”脸红少女无力的辩解道:“鼓励他赢——”
“啪!”又是重重的一巴掌。
“鼓励他?”金俊冷笑道:“你知道你自己是什么东西吗?你不过是一朵长得好看的花朵而已。你的容貌早晚都得凋谢。别把男人现在的宠爱当作你永久的保险!三年后、五年后、十年后,你还算个什么东西?!还鼓励他?我让你对他张开的只是腿,而不是嘴!”
“我错了,主人。”脸红少女跪了下来,“我真的知道自己错了。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求求你,让我死吧——”
金俊目不转睛的瞪着她看了半响,才发现她不像是在开玩笑。“让你死?”他的口气仿佛是听到了一件荒唐的难以置信的事情,随即放声大笑起来,很快他就笑出眼泪来,“我只是在跟你开玩笑。”他伸手拉起自己的“玩意儿”来,“你知道的,我从来都喜欢对人开玩笑的。”
无面者(3)
脸红少女木然的点点头,但恐惧无法从她的眼中消去。
“但我从不喜欢别人对我开玩笑。”金俊轻柔的捏了捏脸红少女的下巴,“更不喜欢一个玩具对我开玩笑。你明白吗?”
脸红少女连忙再次点点头,她必须更用力一点,才能把自己的头低下。她知道,她的生死早就是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了,尽管她一直都认为自己在为自己活着。
骨钉也一样。他努力的拼杀,为了是活下去,但他的生死也早就是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了。
那一刻,相隔甚远的他们,同时明白了同一件事情。他们活着,但就像是一只藏在岩石下面的甲虫,一只活着但是却不知道为什么活下去的虫子。
琥珀大小姐在就餐后就一直把自己反锁在屋子里。她突然很不想去关注'死亡竞赛'了。她知道自己一定会赢,但对这个期盼已久的结果却丝毫兴奋不起来。她不想去关注残影的表现,自从那个噩梦清晰了之后,她对残影都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畏惧感。
事实上,即使她想关注,也无法关注。每个参赛者身上纳米追踪器是通过他们喝下去的水附着在肠胃上的,而残影不吃不喝的像块木头一样站了三天三夜,纳米追踪器自然没有被安装在他身上。这也是开门的时候他没有被探测器首先发现的原因。
她拒绝了良叔送上来的食物,关上灯,拉上窗帘。把自己埋在厚厚的黑暗之中。然后静静的等待着。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要等待什么,但她预感那纠缠她的噩梦一定会再次出现的。
可是她却怎么也睡不着,她满脑子全是残影那狰狞的刺青,还有那句语焉不详的警告。
时间在缓慢的流逝,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就当她叹了一口气,准备放弃等待的时候,视野的边缘却闪起一道明亮的红芒,让她无法正视眼前的一切。
就在她试图挡住眼睛,忍住尖叫的时候,光芒却突兀地消失不见了,就好像从来没发生过一样。房间又重新陷入到了黑暗之中。
但琥珀大小姐确信有什么东西正站在黑暗之中,盯着她。
“你是谁?”她的双手做好了结印的准备。
“我不是谁。”低沉的声音透过黑暗回答她道,“我谁也不是。”
那不是夏启的声音,也不是残影的声音。是一个绝对陌生的声音。琥珀大小姐确信这一点。
“你是金俊的手下?”琥珀大小姐冷冷的说道:“滚开吧,别自寻死路。”
“你收到我的警告了吗?”低沉的声音丝毫没有在意琥珀大小姐的威胁。
“什么?!”琥珀大小姐猛的一怔:“你怎么知道我的噩梦?你怎么知道警告?你到底是什么人?”
“看来你收到了,”低沉的声音夹杂着一丝失望的情绪,“但是你却没有做出任何改变。”
“扯动他的丝线已经被编织了几十个世纪,甚至更早,”低沉的声音喃喃的说道:“你不能被绞进去。”
“你究竟在说什么,我根本就听不懂!”琥珀大小姐皱起眉头:“你所说的扯动他的丝线——那个他究竟是谁?夏启?残影?”
低沉的声音没有回答她。
“我不能被绞进去又是什么意思?!你为什么会来警告我?你究竟想得到什么?!”
低沉的声音还是没有回答她,仿佛已经消逝掉了一样。
“回答我!”琥珀大小姐双手迅速结印,“凝脂卍晶牢!”
透明凝脂迅速把整个房间塞满。房间内的所有的物品都被包裹了起来。
琥珀大小姐迅速的拉开窗帘,明朗的月光照射进房间里,琥珀大小姐惊愕的发现自己的凝脂居然没有困住来访者——他瘦弱的身材隐藏在已付宽大的布袍之下,凝脂在他周围化作一团团无色无味的气体。
但让琥珀大小姐惊讶的远远不止这些,当她试图看清他隐藏在兜帽之下的面容的时候,却被眼前所看到的东西完全吓呆了。
他没有脸。
这不是个比喻——他没有眼睛、没有嘴巴、没有鼻梁——只有一张紧绷的面皮,而面皮上什么都没有。
“现在已经晚了。”低沉的声音不知道从何处发出来,“告诉她,我来过。但是命运始终就是命运。”
“告诉谁?”琥珀大小姐往前迈了一步:“把话说清楚啊!”
“很快你就知道了。”骇人的影像渐渐的消失,就像正在气化的琥珀凝脂一样。“很快的。”他的语气里充满了绝望和悲伤。
“你、你到底是、是什么东西?”琥珀大小姐觉得呼吸比想象中的要困难的多。
影像最后还是回答了她。
“无面者。”
无路可走(1)
琥珀大小姐彻夜未眠,她的思绪被那个自称“无面者”的人折磨着。
当良叔一大早被召唤而来,看到她的时候,险些被她焦虑的状态所吓到。“出了什么事,大小姐?”
琥珀大小姐站在宽敞的露天阳台上,面朝着大海。天际正露出灰蒙蒙的曙光,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受着海的味道。风很轻,拂过她的耳畔,却沉重的仿佛一声叹息。沉默了许久,她才缓缓的开口说道:“我想让残影退出比赛。”
“什么?”良叔惊愕的问道:“您是想让他输掉比赛吗?”
“不,”琥珀大小姐平静的说道:“我不想让他死。但我想——我不该赢这场愚蠢至极的比赛。”
“大小姐——”良叔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他注视着眼前这个小主人。他是看着她一点点长大的,也深知她的脾气。所以,他知道,不管他说什么,她也不会更改自己的决定。
这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良叔也叹了一口气,他觉得脑袋痛苦欲裂。“大小姐,这是不可能的事情。要知道,不管你想不想退出比赛,一旦参赛者进入到了死亡竞赛的场地,除非获得胜利,否则根本不可能活着离开。”
“那就想办法!”琥珀大小姐的小姐脾气又窜了上来。但很快她就平静下来,“之前那个资格认证员,不是还想取消他的资格吗?还有那个监视录像,我们可以说那是作弊——”
“没有用的,”良叔摇了摇头,他说道:“太晚了。”
“太晚了?”琥珀大小姐喃喃的重复着。
“是的,太晚了。”
琥珀大小姐又想起无面者的话,'扯动他的丝线已经被编织了几十个世纪'。她仿佛看到那密的让人透不过气来的丝线正穿过她的身体。
骨钉醒了。
前一夜有很重的露水。等太阳慢慢升起,露水褪去的时候,整个孤岛笼罩在一片怪异的味道之中。骨钉最开始还怀疑究竟是那里来的味道这么香,但很快他就明白了,那是潮湿的被烧焦的尸体的味道。
他闭眼修养了一夜。但却始终没敢睡着。喝过足够的露水之后,他选择重新上路。他把那柄锋利的军用匕首塞回刀鞘中。他已经握着它整整一夜了。掌心沁出的汗无声的落下,和湿冷的空气融成一片。
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尽管残影早已经离他远去,也没有再感受到那种让人窒息的感觉,但他始终无法从内心的伤痛中彻底恢复过来。
他的眼帘上又浮现出金俊那虚伪的笑容,那看似柔和的眼神中透着冰凉的冷漠,就像天鹅绒底下包裹着的匕首。
比他身上的匕首还要锋利。
他身上的这把匕首是金俊根据他的描述,专门请人为他量身打造的。刀柄很趁手,刀刃的重量也恰到好处,刀身的平衡感也非常让他舒服。金俊还特意让工匠在刀刃上加了很多华丽的血槽和花纹,让这把杀人用的匕首看上去像一件精美的艺术品。
无路可走(2)
每个人都称赞它漂亮,那是因为他们都没见过它染血的样子。
凌晨是人最虚弱的时候。他仔细的沿路搜查其他参赛者的踪迹。他看到一些新鲜的内脏散落的满地都是,他知道这是某位参赛者刚刚进食过“早餐”。
那可怜的“食物”的两只胳膊已经被啃的只剩下骨头了。而其他部分还完好无损的躺在火山岩上继续炙烤着。
这就是一直侵扰他的味道的来源。
按照地上的碎脚印,他毫不犹豫的追了上去。此刻,他感觉死亡正与他同行,他突然觉得释然了。或许,从一开始,他惧怕的就不是死亡,而是这种身不由己。
临近中午的时候,参赛者的人数已经锐减到个位数了。
到了夜幕再次降临的时候,大屏幕上就只剩下骨钉、长腿、残影三个名字了。
金俊对眼前的结果很满意,他的参赛者今天的表现堪称完美。就像一只被激怒的野兽一样,主动搜寻猎杀着其他参赛者。骨钉的总杀人数也是其他选手无法企及的,多达十六人!而长腿只杀了四个人。残影的数据则是零人。
良叔很想就此数据提出□□,残影明明杀掉了一个人,但是就因为飞行摄像机没有能及时捕捉到画面,就把人头算到了骨钉头上。这肯定是金俊的伎俩。
但是当良叔看到琥珀大小姐一脸的漠然的时候,就只能放弃了□□的念头。
随着死亡竞赛人数的越来越少,贵宾们的赌注也越押越高。多数人押金俊的参赛者骨钉,也有一部分想爆冷门,押了长腿,但没有人押残影。
毕竟,残影除了一个名字之外,没有任何资料让他们了解。也有几个贵宾想要下注,但是听到就连琥珀大小姐都想要退赛的消息,立刻就信心全无了。
越是没有人下注,残影的赔率就越高。
“哼,”金俊看着大屏幕的数据冷笑道:“这么高的赔率有什么用?连他的主人——琥珀妹妹都不下注,又有哪个傻子会往火坑里跳?”
“金大少爷说的非常对,”一个松松垮垮的男人一脸媚笑的走过来,伸出一只肉乎乎的手,“我是长腿的主人——”
金俊冷冷的用眼角扫了他一眼,并没有把手伸过去。
长腿的主人连忙把手缩了回去,他意识到自己还没有资格跟金俊握手。他讪讪的说道:“我是专门来恭喜金大少爷的。”
“恭喜我?”金俊从鼻孔里哼出几个字。
“是啊是啊,”长腿的主人又一次做出了奉承的丑态,他对金俊又恨又怕,但又急于想要讨好,“恭喜您又一次赢得了死亡竞赛呀。”
“哈哈哈!比赛还没有结束——”金俊毫不掩饰的大笑了起来。“有意思,你说你是长腿的主人?”
“是的,侥幸侥幸。”长腿的主人点头哈腰的笑道:“能有这样的成绩纯属侥幸啊。”
“不错,”金俊从鼻尖的上方看着他,“你确实很侥幸。”
长腿的主人刚要回话,就听有人高喊一声:“快看,骨钉要进入长腿的埋伏圈了!”他看见金俊皱起了眉头,自己的心也不由得提到嗓子眼里了。
无路可走(3)
骨钉正行走在一条通往山脊顶峰的小径上。这条小径又窄又陡,脚下踩着的碎石还会松动,仿佛不知道那一脚踏错就会崩塌掉一样。
暗色的天幕只剩下一丝橘红色的光,像张正在冷笑的大嘴,嘲笑着他的愚蠢。
他确实犯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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