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布曼不管方向,只顾整理着他的船舱。忙碌了好一会儿以后,他才抬头回望了一下小岛。
大船也已经起航,远远的可以看到最近和蔼善良船长的瘦削身影站在船尾,似乎是在目送他,契布曼忙冲她挥了挥手,可惜已经离得太远,她有没有回应也看不清了。
看不清就看不清吧。契布曼也不是很在乎,他望一眼那永远到达不了的海天分界,只觉自己全身心都沉浸在一种想去哪里去哪里的幸福感里。
于是他干脆停了手上的活计,坐下来准备观赏个日落。
反正这苍茫海面上只有他独自一人,不需要打扫甲板,不需要绑缆绳,不需要开宴会,甚至,他在这里脱个精光仰面朝天睡成一个大字都没有关系,最多也只会有几只海鸟叫叫。
金红的太阳慢慢沉入海面,天空变成深蓝色,月牙和繁星渐渐映进水里,契布曼站起来,拍拍屁股:“在星星里航行的时候,就该睡觉了。”
他把食物和酒摆成一圈,自己裹着被子躺在中间,就这么对着月色,啃着乳酪睡了过去。
再醒来,眼前是金光万丈,海面旭日东升。
契布曼已经不知道自己随波逐流到哪里了,他拿出磁石定了下方位,在一张海图上草草记了几笔,就拿出十字架,开始念召唤圣光之剑的祷文。
就这样自由自在放任自流地过了一段日子,食物越来越少,鲸鱼却连个影子都没见着,再加上他的好运似乎到了头,一日早晨醒来,眼前的天空竟不是晴朗,而是乌云密布,虽然还没有雷光窜动,但海面上的风已经变大,船也在波浪间颠簸得更加厉害。
这样下去怕是要出事。契布曼不想试着用小船去硬抗可能出现的风暴,也讨厌阴天里漆黑一片的海面,于是他立刻拿出磁石定了方向,转舵往洛基湾的方向行去。
第85章 番外 四()
契布曼想在食物耗光前赶上大船,然而天不遂人愿,阴天的海域他倒是出去了,可食物也吃完了。
契布曼拿了鱼竿,用仅剩的几块儿鹧鸪渣渣穿在钩上放进海水里。船仍在不断前进,深深消失在碧波下的线在半天的时间里都根本没有动过一下。
“上钩吧上钩吧,我向上帝保证,鹧鸪很好吃啊。你们天天待在海里要勇于尝试天上的鸟,没毒,吃吧。”
契布曼嘴里念念有词不断变着花样劝海里的鱼,就在他说完吃鹧鸪的第十二个理由时,身后突然一阵异响,头上突然洒下一阵水花。
他抬头一看,蓝色鱼翼,尾部分叉,飞行迅速,飞鱼王!
肚子饿得发慌的契布曼立刻忘我地跳起来扑向飞鱼,他双手触到它滑溜身体的一瞬间,脚下也失了平衡,波浪微漾的海面在眼前急速放大,“噗通”一声,他紧紧抓着飞鱼摔进了海里。
冰冷的咸水灌入耳朵鼻腔,飞鱼在水里更是得了力气,挣扎扭动得几欲脱手,契布曼脚下急蹬,单手下了死力紧紧抓着那鱼先举出了海面。
他自己紧跟着浮上来,扒着船沿水还没来得及吐一口,就目瞪口呆地发现自己的头正处在一大群密密麻麻的飞鱼中间,无数飞鱼撞上船边,气息奄奄地躺在船底蹦哒,契布曼看一眼已经摞起来的飞鱼,又看一眼自己手里挣扎的飞鱼王,犹豫片刻松手把它扔进了海里。
“一年的好运气我不要,有上帝赐我这一船鱼就行了!”契布曼**地上船,不远处,蓝色的飞鱼王破开海面再次起飞,四下里盘绕的飞鱼群立刻跟了过去。
接下来的几天,契布曼舀了海水在船头晒盐,用刀剖开飞鱼,把肉切成条状,在海水里洗去血后蘸盐生吃。好在飞鱼肉味鲜美,就这么吃着,竟也不腻。
这批飞鱼让契布曼撑到了圣殿骑士船上,得到了唐纳修不伤性命的承诺,他就干脆开开心心地把下一个目标定成耶路撒冷了。
至于圣光之剑嘛,鲸鱼找不到,总还有验证的机会的。
契布曼想得好,然而船一靠岸,唐纳修就冲他来了一句:“你可以走了。”
什么叫可以走了,契布曼对这种利用完了就赶人连饭连路费都不替恩人考虑的行为很是不爽,他立刻就大声叫道:“你这个丑丑的教会骑士,觊觎我的圣光之剑不说,连对上帝发的誓都不顾了,你们一定是假的教会骑士!”
本已带队往前走去的唐纳修一听这话,脚步立停,他怒冲冲地回身:“我怎么不顾对上帝的誓言了?”
“你向上帝发誓不杀我,对吧?”
“对,所以我放你走。”唐纳修皱着眉头一脸不耐。
契布曼大声接口:“你这就是要杀我!我没钱,没饭,没马,没衣服,你让我走我就会死!”
“我的上帝。”唐纳修伸手扶额,“我从没听说过靠抢劫为生的海盗这样就会死的。”
“他们不会死,我会死的,真的真的。”契布曼跑到唐纳修身前对着他大眼很无辜地连眨,“我的船长不在,我不能抢劫。”
唐纳修看着他用大胡子脸作这种表情不由得嫌弃地白了他一眼:“从没听说过海盗这么听话。”
“啊!”契布曼一拳捣上唐纳修胸口,“你就是要我死,我的上帝,您居然会有这么不虔诚的骑士!让我来帮您吧,哈,圣光之剑!”
契布曼说着杵在唐纳修胸口的手臂就一阵乱抖,然后他收了手严肃地道:“你已经被我的圣光之剑刺中了。”
唐纳修摸摸自己胸口,无奈道:“这帮海老鼠还真是什么样的都有……你,跟我去耶路撒冷以后想干什么?”
“加入骑士团。”
“呃……”唐纳修为难地打量他一番,“行,当个侍从还是可以的,走吧。”
他说完扭头就走,契布曼乐呵呵地跟上。
唐纳修先带人去了港口的骑士据点,汇报完情况换了衣服得了伙食马匹后启程赶往耶路撒冷。
日夜兼程,耶路撒冷很快即到,一入城,契布曼就跟着骑士们直奔圣殿山,一路上犹太、基督、□□三教的建筑轮番出现,让人目不暇接。而这里的街道如同任何一座普通城市一样,都是脏污混乱,很久没见过什么新鲜事物的契布曼激动得在马上手舞足蹈:“丑骑士丑骑士,基督被钉上十字架的地方就是这儿吧?”
“是。”唐纳修沉声答。
“我要去苦路朝圣!”
唐纳修沉吟片刻:“去吧,之后到圣殿山找我。”
“好啊。”契布曼激动万分,他拨转马头,一路询问,不仅去朝拜了所有与基督有关的圣迹,还顺便远远旁观了犹太教的哭墙和众多的清真寺,到天色近晚,他骑马回到圣殿山时,却见唐纳修正满脸凝重地站在门口等他。
“嘿,骑士,你在这里干什么?”契布曼大声地打招呼。
“我有事需要告诉你。”唐纳修迎上来拉住他的马头,“我们战败,即将撤往塞浦路斯,之后的命运怎样还不知道,你一定要跟我走吗?”
契布曼跳下马来,不假思索地道:“当然,不然你有什么更有趣的地方告诉我吗?”
“更有趣的地方……”唐纳修皱眉思索了几秒,眼睛一亮,“元国。我有一位在这里教武艺的元国朋友,你可以跟他一起去。”
契布曼撇撇嘴:“元国是什么地方?”
“金砖铺地,丝绸香料到处都是。”唐纳修答,“只是路上艰辛,要跨越一片广袤沙漠经过战场和无数国家……”
“我去了!”契布曼立刻决定,“什么沙漠战火都不能阻挡我追求自由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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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就这么跟着圣殿骑士的朋友走了?去翻山越岭横跨沙漠?”黑寡妇酒馆里,卡拉手边摆了三四个空酒瓶,听得双眼亮亮,原本躲到一边的黑寡妇也凑了过来,灌了一瓶酒,整个人在椅子上前后摇晃,意识朦朦胧胧的。
“你看,卡拉,你还是船长呢,契布曼比你走得远了。”她指尖急促地翘着桌子,眼神迷离地斜晲着卡拉。
“哼,什么元国,元国怎么了,我也马上要去了。”卡拉哼哼着道,“那什么朋友,是不是后来的和尚啊?”
“没错,契布曼跟他走到元国去带了一堆丝绸香料回来,在威尼斯帮过我后他俩一起回了耶路撒冷,跟连连战败日渐式微的圣殿骑士逐渐脱离了关系,这时候应该是安稳生活的富商吧。”
“很好,很好。”卡拉打了个嗝,大力拍着艾德肩膀,“这个计划不错,就这么办,明早起航啊,明早起航,现在出去找船员去!”
她说着摇摇晃晃地站起,德维特忙扶了她一把,艾德看她那副心急火燎的样子微笑道:“我早来两天船员早已经找好了,船也已经清理打扫过,你不用担心这些,喝了这么多还是赶紧睡觉去吧。”
卡拉摇晃着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弄明白他说了什么,她靠在德维特身上感慨道:“好小弟,你和苏虞一样都是我的好小弟。我明天起航,她肯定要说我喝酒,哈,无法无天!还有你,打扫我的船,给我找船员,你以为这些年我没拿你钱吗?无法无天!”
艾德看卡拉说着说着就鼻子抽抽,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忙对德维特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抱起卡拉把她送进了卧房。
第二天早上起航时,卡拉还睡得人事不知。不过有艾德在一切顺利,等卡拉睡够了顶着个剧痛的脑袋醒来,他们已经飘荡在碧波荡漾间了。
去往耶路撒冷的一路上,艾德不断教授德维特航海术,往一口大箱子里整理金块宝石。卡拉把他这些想着永远离开的准备看在眼里,近二十年相伴的同伴就这样离开,她脸上虽时时带笑,心底却是抽痛。整条船上,船员全部都是陌生的年轻面庞,每天指挥若定的艾德仿佛往日海盗生涯的一个幻影,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消失,德维特几乎是她仅剩的安慰了。
在耶路撒冷见到大大咧咧把钱全部都给法因挥霍光了而自己天天待在院里种菜谋划着再跑一次元朝的契布曼,卡拉简直激动坏了。
契布曼一见她就要上船再次当海盗,旧日同伴又回来一个,还捎带了一个武僧,卡拉终于有了点海盗团的感觉了。
勉强再次崛起的卡拉船长,指挥着她的骆驼队,很快跋涉在了西域的大沙漠里。
第86章 番外 五()
(一)
与苏虞重逢后的艾德,最近几天一直待在图书馆里。……
他带了一大箱金子宝石来,如他所料,这些东西在现代一样值钱,他换了一部分用苏虞的名义在学校外租了一套房子住。每到苏虞上课时,他就窝在图书馆里看书。
这样能够尽快地理解这个在他看来简直处处魔幻的世界,而且,自从烧掉林间那个装满了书的小屋以后,很多年来,他都没有过这样清闲的日子得以看书学习了。
某日,苏虞下课后到图书馆找他,他坐在平时的位置,那是二楼上一道两面都是落地窗的长廊,一面可以看到人声鼎沸的篮球场,另一面下边是个图书馆中心的小花园。夕阳余晖透过明亮的窗户照在他英俊的侧脸上,他低头看书,神情安宁而认真。
整个长廊里只有他们两人。苏虞站在一端静静看着,有些不忍去打扰他。
艾德好像感觉到了她的注视,他突然抬起头来看向这边,一见她脸上就绽开微笑:“下课了?”
“嗯。”苏虞轻轻点头,她走过去坐在他身边,“你在看什么?”
“货币金融学。”艾德放下手里的大部头,翻过封面给她看,他伸手揉了揉眉心,“据说这本只是入门。”
苏虞随手翻了翻就把书放在一旁,她看着他笑道:“堂堂一个商业银行创始人,这是有点看不懂了吗?”
“怎么会。”艾德微笑道,他把椅子往后挪了挪,冲着苏虞张开双臂,苏虞见此配合地坐进他怀里,艾德左手搂了她腰,右手拿过那书随意一翻,指着里面的段落在她耳边轻声道:“我只是想说,看来我要继续做金融商还是有点难度的。”
他的气息拂过脖颈,痒痒的,苏虞笑着闪躲:“是啊,这都发展了几百年了当然不容易。不过你有那一箱金子啊,不用担心钱的事。”
“哦?”艾德低头看她,她斜靠在自己右臂上,缩着脖子想要躲开他的气息,躲的方向却反了,只一个劲儿地往他怀里钻去。
他的唇抵上她细腻光洁的额头:“我想融入这里,照顾你。”
“那……去卖烤肉吧。”她枕着他肩膀微微抬头,心下感动却忍不住笑着打趣,“我有没有说过,你烤肉的样子特别帅气啊。”
艾德看着她,眸中一片温柔笑意:“可我帅气的样子,只想给你看。”
耳边紧贴的温暖胸膛震起低沉的话声,他的唇紧跟着落下,苏虞闭了眼睛迎上去,唇瓣相触的一刹那,她由衷觉得,不管他是开银行还是卖烤肉,只要是他,就好。
(二)
半个月后课少的某天,不再沉迷于图书馆而是出去忙忙碌碌不知道在干什么的艾德突然给刚刚下课和舍友一起走在吃饭路上的苏虞打了电话。
他兴致勃勃地叫苏虞出去。挂了电话,一见苏虞满脸微笑的样子,不等她说话,旁边的舍友就会了意。
“是男朋友。”
“哦!那个英国帅哥~”
“我记得他俩好几天没约会了,你看她笑的。”
“唉,被吃得死死。”
面对舍友们的火眼金睛,苏虞完全脸不红气不喘,倒笑得更开心了:“说得太对了,正好我也来不及解释,我们就先拜拜了啊。”
话毕她干脆利落地转身跑了,身后隐约传来舍友哀叹:“我们这些单身狗啊……”
一路雀跃跑到校门口,却没有看见艾德。
哪儿去了?苏虞站在原地目光来回在行人们身上扫了几遍,确定了艾德不在。本来他的身高外貌就很扎眼,应该一眼就看到,现在这么仔细都没有……
逗我吗?还是什么新惊喜?苏虞胡乱猜着,行人里没有,那就是在车里?
就在她把视线转向停在门口的几辆车时,离她最近的一辆全新的轿车驾驶室窗户突然缓缓降下。
艾德伸头出来,他换了发型还戴了副女式墨镜:“老婆,我在这儿。”
苏虞一见他那样子就又是惊讶又是好笑,听得一句老婆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她跑过去拉开车门坐进去:“你这些天在学开车?”
“不止是开车。”艾德摘了墨镜给苏虞戴上,那原本就是他无意间看到觉得好看就买来送她的,驱车离开了校门,“我还找到了工作。第一次不是为了复仇杀人,没有设局,只是为了我们而赚钱的感觉真好。”
苏虞转头看他,曾经操纵数万人生死沾满血腥的那双手,如今在娴熟地打着方向盘了。虽然他粗糙的掌心仍然遍布久远岁月里征战所留下的狰狞伤痕,但它们现在,再不会去伤害任何人了。
所有的事情都已经解决。他曾经做过的事她虽然全部都理解,可当她身处其间,鲜血在眼前流淌,生命在眼前消逝并且还常常担心他下一秒会不会因为局势变化而做出更残忍的决定时,她无法靠近他。
现在,回到这里这么久,再面对他时,或许是因为他再不会做什么恶事了吧,她已经没有了当初那样的挣扎心痛。
苏虞深吸一口气平静心绪,问道:“你找到什么工作了?”
“嗯……过程很坎坷。”艾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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