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骑兵的速度已经飙起,勒马再不可能,盾牌之间,突然有支支铁矛穿出,后方的步兵也纷纷将铁矛放平备好。
“长矛兵!他们哪里来的长矛兵?!”当先的骑士目眦欲裂,眼看闪着寒光的锋利矛尖离自己□□战马胸前已不足五米,他立即使全力急拉缰绳,然而一切都已来不及,他掌心被绷紧的缰绳拉出一道血口的同时,战马一声悲鸣,长矛已深深刺进它心脏。
遭到致命一击,那马步伐立停,骑士惨叫着不由自主被甩了出去,矛尖在他惊恐至极的眸子里飞速放大,下一秒,他前额一凉,再无意识。
第一个重骑兵在无数步兵撑起的长矛阵前坠马身亡,尸身还挂在长矛上摇摇晃晃,他的坐骑软倒在地,硕大的眼睛还没有闭上,后面同样勒不住缰绳的骑士们就疯狂地冲了过来。
重骑士如一浪一浪的猛浪撞上了大坝,马尸人尸堆过了第一纵深兵阵的盾墙。长矛兵们在尸墙后集体举矛向上,虽然被纵马跳下来的骑士踩死无数,可大部分马匹也是不可能平安落地的。
而落地后的骑士们惊恐地发现,在他们眼前,还有第二道、第三道完好的盾墙,正呈弧形向他们包围而来。
而身后近两米高的尸墙,跳下来容易,要再跳上去却是根本不可能的。
骑士们包裹精美铁甲纹饰的马蹄在血水里无望地踩踏,后方军帐里,得了战报的斯堪子爵拍案而起。
“你说那个军阵全部都是长矛兵,你告诉我,这么短的时间里,他们怎么可能训练出这样娴熟的长矛兵,又哪里来的钱装备长矛?!”
“或……或许是从苏格兰雇的佣兵呢,他们真的很像苏格兰人!”跪在大帐中央的传令兵抖抖索索地叫道。
斯堪满脸灰败和气愤慌张:“我怎么可能对苏格兰人用骑兵冲锋呢……他们怎么回事,是找到了什么女巫在点石成金吗!快,快派步兵方阵出发,分两路绕到矛兵身后,先给我把骑士们救出来!”
“是!”传令兵连滚带爬地冲出大帐,斯堪双手握拳原地抖了一会儿,对大帐两边坐着诚惶诚恐看他的参谋和随军僧侣们吼道:“你们这帮废物,快牵我马来!”
斯堪这边乱成一团,战场另一边的山坡上,艾德静坐马背,平静不见波澜的目光淡淡扫过战场。
他很冷静,身边的亚恒却是激动得在马背上站了起来,他盯着战场的眼里似要冒出光来,手舞足蹈地大吼道:“快包围!包围!好!”
他好不容易吼尽兴了才坐下来,跟艾德说话嗓子都有点哑了:“城主大人,你可真有钱啊,苏格兰的长矛兵都能从海上运过来。意大利的自由城邦都是这么有钱的吗?”
艾德闻言唇角勾起一点弧度:“不是的,亚恒将军。不过比起关心意大利城主的财产,你现在更应该做的是下令。”
“下令?下什么令?”亚恒茫然了一瞬,随即大笑道:“斯堪的重骑兵都完了,这整场战争的胜利一定是我们的。”
艾德声音寒凉:“哦?将军只管胜负不管死人的吗?斯堪派步兵要从后面攻击苏格兰人了,我们有弓兵,速战速决少死一点人不好吗?”
亚恒微愣,他还没反应过来艾德的意思,身后卡拉就扯着大嗓门出声了:“长弓兵,分两股,向敌方步兵队伍队头攒射!”
艾德身前排列密集的步兵轰然应喏,他们抬手搭箭,手里的,赫然就是威尔士引以为豪的猛力长弓。
箭矢在空气中带起厉啸,雨点般撒向对面山林边快速绕向矛兵身后的对方步兵,一时间惨叫震天,手里只有长剑身上只有轻甲的轻装步兵根本没办法应对这密集的剑雨,顿时溃不成军。后方的一部分重步兵停在原地,靠着自己身上坚实的硬甲和长剑格挡,暂时维持住了阵形不至冲散,但要说攻击矛兵却是根本不可能了。
斯堪是迎着溃退的轻步兵冲向山林外的,刚到林边,一支长弓射出的劲矢“铮”地一声狠狠钉进他马前蹄边的地面上,马被惊得一个人立,斯堪也被吓到,那马前蹄刚一落地,他就奋力一扯缰绳,掉头就跑。
他心里明白,虽然还有些重步兵在坚持,但对方跟自己同样勇猛的重骑兵还没有动手呢!骑兵一冲之下,没有长矛的步兵根本抵挡不住,再加上弓手……此战,怕会是个全军覆没的结果。
他就是想不清楚,继苏格兰长矛兵之后,怎么连威尔士的长弓都来了!威尔士明明还在跟芬格打仗,而且最近都听说穷得掉渣的芬格下了血本在组建重步兵,他们怎么能有闲心来管这里的事?
有妖怪吧,再不然是有魔鬼吧,奥丽维亚,那个一贯阴冷可怕的女人肯定是向魔鬼出卖了什么!
惊恐万状的斯堪想到这里,只觉身后恶魔那来自地狱的烈焰都烧到了自己屁股上,他疯了似的扬鞭打马:“快跑,快跑,我要赶紧回去报告菲尔德伯爵大人!”
战场。
毫无还手之力的轻步兵溃散逃入山林,艾德马上命令弓手把射击目标转向负隅顽抗的重步兵军阵,骑兵被盾墙和尸体围困动弹不得,亚恒见此立刻觉得终于到了自己发挥军事才能的时候了:“城主大人,你快下令让弓手射击骑兵,他们现在失去了速度,可以轻易射死他们的马让他们掉下地来,他们就会变成一群连军阵都摆不出来的傻瓜步兵,很轻易就能用弓箭全歼。”
他又看看不断格挡箭矢已经成了阵型的重步兵:“他们交给我的骑兵吧,你再射他们一会儿,让骑兵们从旁边绕过去,直接冲散他们的队伍!”
“还有刚刚逃了的那些步兵,我也派骑兵去追吧。”
艾德冷冷注视着战场,任由亚恒在他耳边聒噪,不置一词。许久,把亚恒急得坐立不安,他才缓缓开口:“士兵都是这片领地上的平民,未来,我姐姐可是要统治这里的,杀光了平民贵族还是贵族吗?可以按你说的行事,不过弓箭只射战马,骑兵只管冲散或围困,不许屠杀。”
“不杀……他们最终又会集结起来的。”亚恒急得头上冒汗。
“他们不会有那个时间。”艾德面色冰冷,“今晚休整,明天就翻山,我要一鼓作气直取喀尔洛什!”
第72章 开拔()
营地。
从战争声起,苏虞就按捺不住地跑到营门口站着远远望向山林的那头,她身后营里都是忙着休息养伤的疲兵,她眼看着伤兵们的惨状,想着艾德此时就身在那凶险杀阵之间,只觉自己全副心神都跟了过去。耳边的喊杀声和惨叫声让心脏阵阵紧缩,苏虞坐立不安,能做的事似乎只剩了直直站在这里等他回来。
日头渐渐西斜,她孤零零的影子在地上越拉越长。战场渐趋沉寂,在她迫切希冀的目光里,艾德骑在马上挺拔的身影很快就在不远处的林间出现。
胜了。苏虞被这个认知激得眼底泛酸,视线微微模糊。她眨了眨眼忍泪,转身就想往自己帐里去。
一步迈出她就打个趔趄,双腿久站不动已经酸麻得失了知觉,一放松下来就软得好像站都要站不住了。
苏虞咬牙艰难地挪着腿往回走。她一点都不想让艾德知道她有多担心她,在两人有心结的如今,知道了也是徒增痛苦。
苏虞没看见的是,林子里,艾德已勒马停下,看到她差点摔倒,他立刻身子前倾,不由自主地右手就伸了出来。
搀扶的姿势摆了一半,艾德在苏虞踉跄那一瞬间的慌乱担心都僵在脸上,手也突兀地停在半空,他深吸一口气:“卡拉……帮我去说一句平安吧,别告诉他是我说的。”
“凭什么要我去说?”卡拉一看他俩这个样子就莫名烦躁,语气很是不好:“你一定要这么做事吗?我们海盗,想要什么东西不是自己抢来的。你就不能主动一点,去用强,或者哭诉一下也可以,她会心软的!”
“不可能。”艾德断然拒绝,“她怎么舒服就怎么来,我绝不逼她。”
卡拉转头盯着他的眼睛,片刻后,她突然叫了一声:“德维特!”
“什么事?船长。”停在艾德另一边的德维特立刻看向卡拉。
卡拉没转头,她还是看着艾德的眼睛道:“记住,以后你千万不要这样爱我。”
话毕,她也不等德维特回答,一扬马鞭就当先纵马跑向营地,嘴里紧跟着大声叫道:“小弟,你一瘸一拐的跑什么呢?我们得胜回来啦!”
苏虞被卡拉这一声叫得心慌,她转头干笑:“胜利了很好啊,我在照顾伤兵呢。”
“哦!”卡拉双腿一夹马腹,以更快的速度冲了过来,苏虞拖着两条不灵活的腿往旁边让去,不料那马路过她时,卡拉一个倾身,一手探下去铁钳似的紧紧箍住她腰。
突如其来的惊险动作把苏虞吓得失声尖叫,卡拉腰身一挺,她立刻被带离地面,卡拉把她提起来后直接按坐在了自己身前。
“我送你回去。”她大声道。
马还在疾奔,它的背部带着大力起伏,苏虞没有马镫,没有缰绳,身体完全没有一点着力点地在马背上乱晃,只觉五脏六腑都要被颠出来了,她扯着马脖子上的鬃毛一叠连声叫道:“停停停停……”
卡拉扯了缰绳,马的速度渐渐慢下来,苏虞终于坐稳了身子,她心底稍安,抠着马毛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支支吾吾地开口问道:“有人受伤吗?”
“当然有,死的都很多呢。”卡拉大大咧咧地回答。
“不是。”苏虞咬了咬嘴唇,“我是说你们几个。”
“没有,是完胜,我们都没动手。”卡拉微笑道,她说完又撇了撇嘴,“本来还有话想告诉你,但被人事先封了口,还是算了。”
苏虞听得一句没有受伤就安了心,她没再多问,默默由着卡拉把她送回了帐篷。
送完苏虞,卡拉扔了马缰绳大步走向帅帐,艾德等人已经在里面。她一手撩起帐帘踏进去:“没人说话么?明天要翻山,俘虏的骑士和步兵们怎么处理?”
她话音刚落,就看得略显昏暗的营帐中央坐了一人,艾德站在下首地上,正对她怒目而视。
见卡拉进来,奥丽维亚抬头看向她:“卡拉船长,你应该是亲眼见过那个女巫的巫术的,你快帮我劝劝艾德!”
“劝艾德做什么?”
“杀了她,至少也要赶走!”
“够了!”艾德明显怒了,“奥丽维亚,自我来这里,你一切的要求我全部都答应了。只有她的事,我无法解释,也绝对不会听你的!”
话毕,艾德不看奥丽维亚气得发青的脸色,直接掀帐大步走了出去。卡拉看看他又看看奥丽维亚,不耐烦地一撇嘴,也干脆地走了出去。
帐里,剩下的亚恒目瞪口呆不敢说话,只德维特幽幽来了一句:“伯爵夫人,这就是你没见识了,不过是从马车里消失而已。听说有街头耍把戏的那些人,还能从衣柜里消失呢。”
奥丽维亚冷哼一声:“之前的奇怪武器,不是所谓王族珍宝吗?她不是耍把戏的人吧。”
“哦。”德维特一呆。
奥丽维亚看着他不屑地冷哼一声:“如果可以用愚蠢的谎言解释,你以为我弟弟在跟我发什么火?”
“这样啊,那……”德维特定了几秒,也一把掀了帐帘跑出去:“卡拉,我们去喝酒吧!”
当晚,虽然得了大胜,营地也没有闹腾多久就沉寂下来。苏虞草草吃了几口面包,又从送饭的士兵那里听到明天要急行军翻山的消息,便也早早合衣睡下。她已经决定明天要跟着艾德,翻过山去就是一切起源的喀尔洛什城堡,这场攻城战,她想亲眼看看。
虽然军队里的床铺是坚硬胳人的厚木板,经了艾德关照也只是多了一条破床单和一床薄被,她还是沾枕就着,不知睡了多久,帐外隐约传来一些悉悉窣窣的人声。
没有艾德在身边,苏虞的神经就是时刻紧绷的,声音刚一传出她就立刻清醒。她无声地起来穿好靴子,拎起一把长剑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后。
仔细一听之下,苏虞就是微愣,帐外正在说话的人似乎正是艾德。
他在轻声命令守帐的士兵离开,士兵小声应了句是,随即就是士兵小心翼翼远离的脚步声,然后苏虞腿前的帐壁微微下陷,似乎是有人动作缓慢地靠在了上面。
艾德这是要给她守夜。苏虞想到他连日的疲累和折磨,心里难受。她站在那里挪不动步子,就好像那块被艾德靠的微凸回来的兽皮有莫大的引力般。
不久,帐外响起了艾德沉沉的鼾声。苏虞不自觉的微微笑开,他以前睡觉从来不打呼的,看来这次是累惨了,但觉也睡得很好。
她转身回去抱了自己的被子出来,艾德靠坐在她帐门边睡着,他主将的繁复铁甲未除,长剑傍身,在银色月光映照下折射出冰冷的光晕,周身装束都显出一种陌生的浓浓肃杀之气。
苏虞有片刻晃神,她转而去看他被头盔遮了额头的脸,但见他眉目舒展,唇角微勾,是以前见惯的,他做好梦时的模样。
她缓缓蹲下身去,动作轻柔地为他盖好被子。他恬静俊朗的眉目近在咫尺,苏虞静静凝视半晌,终究还是什么都没做,起身返回了帐里。
但这一夜,不知是因为知道了艾德守在外边而安心还是他的鼾声助眠,苏虞陷入了沉睡。
以至于第二天,天色大亮,营地大军集结准备开拔,投石机弓弩长矛运来运去忙得人仰马翻,地面也被一队队重甲骑士踩得轰轰作响时,她都没有醒。
直到最后,艾德、卡拉、德维特和亚恒四人据马立于军阵之前,奥丽维亚戴了面纱坐进马车,艾德随口问了一句:“苏虞的马车还在长弓兵阵里吧?”
卡拉随随便便瞄了一眼:“应该在的……哎?弓兵阵里没马车啊。”
“不是吧……”艾德忙回头看了一眼,不敢相信地道:“今天早上闹成这样,她难道没醒?”
他为难地看了一眼密密麻麻整装待发的军阵,果断转向亚恒:“你带兵先行开拔,我随后就到。”
“好!”终于拿回统帅权的亚恒气势十足地大吼一声:“开拔!”
艾德阵前拨马回转,在近万士兵众目睽睽的注视下离开主帅位置。
后面马车里奥丽维亚见此不明所以,但在亚恒的命令下军队已经开始移动,她身处军阵中央下车询问实在困难,便没有出声,只是冷冷注视着他的身影淹没在骑兵后方。
大地震动,艾德一路逆着人流纵马奔向苏虞营帐。到得帐前,只见她的马车早等在了帐门口,驾车的士兵急得抓耳挠腮地在外面团团乱转,他远远看见艾德过来,立刻如逢大赦般迎了上去:“大人,您快进去看看吧,夫人躺在床上我不敢进去,可我在外面怎么叫都叫不醒她啊!这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出事?明明今早离开的时候她还好好的!艾德急急翻身下马,随手一扔马缰就撩帘进帐。
里面还跟他早上离开时一样,苏虞裹着床单又盖着被子,连面向帐门侧躺的姿势都没有变,呼吸平稳绵长,显然还是在舒舒服服地睡觉。
艾德见她这副不管外面天崩地裂,我自酣然高卧的样子不禁微笑,他走过去坐在她床头,伸手捏住她鼻子:“苏虞,起来啦。”
她被他捏得不能呼吸,不过几秒就有了动静,她一巴掌拍上他腿:“艾德,你先去给我弄早饭,你弄好了我就起来了。”
艾德浑身一僵,她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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