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苏虞红着脸心虚地看了一眼周围的商人们,果不其然,除了醉得神志不清的,其余人都带着暧昧的笑意看向这边。
苏虞尴尬地清了清嗓子:“那个……我是他妻子来着。”
这事我们都知道啊。商人们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回答,定了片刻先前扔杯子的中年商人不确定地接了一句:“夫人好?”
艾德又无良地笑了,苏虞尴尬地默默趴在桌上抱住金币堆,不再说话。
这晚,苏虞和艾德两人空手套到了近两千佛罗林之后就到杰里的卧室里睡了。苏虞原本还想问问这家由海盗经营却招待商人们的酒馆是怎么回事,但她抵不住困意上涌,几乎是头一沾枕就睡着了,连艾德睡在哪里都没顾上关心。
艾德没有睡,他看着苏虞沉沉睡去后就出去缓缓走进了黑暗的厨房,他知道杰里会一如既往在那里等他。
杰里果然站在窗前,他借着点微弱月光看到艾德过来便沉沉开口:“我们接下来要劫的,就是今天没出钱的那几个人了吧。”
“对。”艾德声音低沉,“我得让这里所有人都意识到保险的好处,那个扔杯子的人,他的船我需要全沉。”
“全沉?够狠。”杰里露出冷酷的笑意,“没有你的赔偿,他会在绝望里发疯的。”
“没有彻底的绝望怎么能深切感受到救赎的宝贵呢?”艾德说,“我的时间不多,需要一个能对我感激涕零为我奔走宣传的人。还有,最近你留意一下生活困顿的流民小商贩和暴徒酒鬼们,我要给他们高利贷放他们出海,而且他们在还我利息的同时也必须买我的保险。为了这个,最近的海上可以更混乱一点。”
“艾德,你有些急了。”杰里皱眉,“你还没有积累到推动这一切的财力。”
“可是那该死的肯特已经把我推到了显眼的位置上。英格兰的那些人,很快就会注意到我。”艾德眉间阴郁重重。
“你的金库会全空。”
“消息已经透露出去,不记名可随意转让用来买东西的取金凭证会在佛罗伦萨提前出现,我会尽全力避免一切现金交易的。”
杰里闻言站直了身子,他面色极凝重:“你要用一堆实际上取不出金子的废纸维持存钱在你这儿的所有商人们的交易,然后又把他们的钱全部花出去冒险赚利息。艾德,你有没有想过,一旦你空金库的秘密被捅破,会是怎样的结局?”
“我受得住。”艾德淡淡道。
杰里闷闷地笑了:“很好,看来我暂时还不用担心以后跟谁分赃。”
艾德也轻轻笑了一下。至此,该说的都说完了,艾德回房轻手轻脚地躺在床脚睡了一晚,次日天刚蒙蒙亮,他就叫醒了苏虞。
“我们该回去看看昨晚的情况了。”他站在床边看着苏虞揉脸试图让自己清醒,含笑说道。
“嗯,嗯。”苏虞哭丧着脸离开温暖舒适的被窝,生无可恋地穿上锁子甲披上黑斗篷拿上怪面具,拖着步子跟艾德一起推门走了出去。
一出门就有沁凉的咸咸海风拂在脸上,昨晚走过的石板小路旁边的碧蓝海水泛着微微的波浪,远处赤红的太阳只在海平面上冒了个头。天色不亮,气温微凉,苏虞感觉入目的一切景物都被镀上了一层沉冽的冷色调。
两人一路无话走向圣马可广场的小楼,他们几乎刚进广场还未及细看什么就被四处乱窜的士兵围了起来,站在广场中间一个临时搭的高台上的人快步下来,他穿过士兵走到近处苏虞才看清那人正是史密斯。
“你们昨晚去哪儿了?没事吧?”史密斯不等走到就急吼吼大声叫道,“你们卧室遭了刺客,今早发现,床都被箭射成筛子了!”
苏虞听得一句筛子不禁全身一抖,她想起昨晚艾德的话很是不安害怕,她瞟了一眼满脸急色完全不似作伪的史密斯,心里无比悲哀抓狂:被这么一个城府极深的人盯上了,剩下的几天日子可怎么好过?
“我们昨晚逛街去了。”艾德倒是很平静地回答史密斯,“什么情况,我想去看看。”
“好。”史密斯立刻转身走向小楼,艾德两人跟着他一进院里就看见他们从佛罗伦萨带来的士兵们都神情绝望地在院里掘地三尺,也不知道是在找人还是找尸体。士兵们见了他俩进来之后呆了一瞬,之后便立刻爆发出一片欢呼。
第49章 信()
士兵队长疾步过来,他脸上混杂着不安与惭愧说道:“城主……”
艾德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这次引以为戒。”
艾德说完之后就和苏虞、史密斯一起上楼往卧室走去,到得门前,映入苏虞眼帘的是被暴力撞坏一个门轴从而危危险险挂在门框上的木门,和屋里床上密密麻麻扎着的铁箭,还有散落一地的被子枕头,那是昨天艾德摆好过的。
显然昨晚曾有刺客来袭,他们不仅射了夺命的利箭,还进屋查看过,知道他们两人没死。
史密斯在一边说道:“房门是士兵们昨晚听到箭声强行撞坏的,他们进来时刺客就已经没影了。那边窗台上系了一截绳子,屋顶上还钉了一支箭,估计是用来射断绳子的,它的样式跟床上这些不一样,我猜你们就是心血来潮从那儿出去逛街的吧?”
“确实。”艾德走过去细细查看那些箭头钉穿了床板的铁箭,他神情仍是平静,眼中却渐显忧色。
“果然是这样,我本以为那是刺客出入的地方。”史密斯在他身后夸张地重重叹了口气,“现在刺客是从哪里进出的都成迷了,巴尔迪,你们这次威尼斯之行还真是波折重重啊。”
听他说到刺客出入的方法,苏虞和艾德默契地对视一眼后又同时往上看去,床上的箭需要从上往下射,那刺客用的绳子估计是在屋顶。
“不知道昨天的事调查得怎么样了?”艾德没再说刺客的事,他转过身来看着史密斯问道,史密斯毫不犹豫地答道:“都查清楚了,待会儿你来总督府我押了犯人跟你细说。不过夫人就不要来了,这个过程你一介女流不宜亲眼看到。”
苏虞闻言心里顿起疑虑,她断然拒绝:“不,我要去,我没什么不能看的。”
艾德也缓缓道:“我不放心她一个人在这里。”
“没关系没关系,这里不是有你的士兵守着的吗?而且外面我也可以留兵,绝对安全。”
“可是我担心。”艾德看似漫不经心地笑道,“而且我的士兵们,都很无能。”
“你是谦虚了。”史密斯脸色微变,“那下午,我派人来告诉你调查结果吧。”
他说完话扭头就走,艾德紧皱眉头看着他出去,大声说了一句:“好,我等着听。”
这之后,艾德和苏虞换了卧室,两人就待在房里等史密斯要派的人来,就这么一直等到时近傍晚晚霞漫天的时候,才总算等来了人。
是柏妮丝单独一人来的,她摘了面具穿一身高束胸紧裹腰的白色长裙,上面点缀着珍珠宝石,这衣服很是庄严华贵。
而且美的不只是衣服,柏妮丝本人身材高挑,五官轮廓是西方人的立体鲜明,眉梢眼角却有些柔软妩媚的感觉,而她顶着一张可以称得上极美丽的脸,神情却是冰冷漠然,站在院子里抬头看远方的落日时,眼神里空无一物。
苏虞见她的第一面被舞姿惊艳,第二面又被她夕阳余晖中的剪影美到了。艾德却似乎对她的美色兴致缺缺,他走过去没有半句废话直入正题:“犯人呢?”
柏妮丝回身,她看了艾德一眼同样没有半句废话直入正题,她猛地向前一步双手飞快抬起压向艾德后脑,同时脚尖微踮,抬了头紧紧吻上艾德嘴唇。
就站旁边的苏虞登时呆了,怎么回事?我好歹是艾德名义上的妻子啊,这小姐怎么就这么直接当着我面就能去吻艾德啊!
在现代还没有过恋爱经验的苏虞完全不知道这情况该怎么处理,她手足无措愣在当地,还好艾德比她强,他经过短暂的呆滞之后马上重重推开了柏妮丝。
艾德面色是前所未有过的冰冷,他看着被他推得踉跄后退的柏妮丝抬手抹了一把嘴:“麻烦你告诉你父亲,勾出我杀人的*可不好。”
“哼,肮脏的垃圾。”柏妮丝好不容易站定,她没理会艾德的话,只把充满厌恶和鄙夷的目光投向什么都没做的苏虞:“滚。”
什么情况!苏虞都要被这怪小姐气笑了,作为一个莫名其妙的插足者,一上来就先强吻艾德,然后自己还没生气呢,她倒一副快吐出来的样子辱骂起来。苏虞可算确定了,什么婚礼宾客,史密斯根本就是想把艾德骗过来当新郎嘛!
很不爽的苏虞口气冲冲的:“柏妮丝小姐,你这么做事,很没素质的知道吗?”
很显然柏妮丝不知道什么叫素质,她高贵冷艳地回了一句:“恶心。”
苏虞感觉自己被噎住了,就在她皱着眉头思考要不要飙几句博大精深的标准国骂的时候,艾德顶着张黑得锅底也似的脸来救场了:“这位小姐,你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送信。”柏妮丝转向艾德,神情语气立变,虽然仍稍显冷意却根本不见高傲漠视,她拿出一封用精巧的花边丝带精心绑起的书信递给艾德,然后就放下手静静站在一边。
“你怎么还不走?”艾德放低拿信的手好让在一边探头探脑想看信的苏虞看清信封,他皱眉下了逐客令。
“我等你跟我一起回总督府。现在拆信吧。不过我发誓,如果你让那个垃圾看了,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柏妮丝语气淡淡,她的镇定自信让艾德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他看了一眼苏虞,抬高了手臂。
“别看。”他对苏虞说,“关于你的事,我不想冒险。”
“好。”苏虞虽然好奇得要死,但是看到他担心的目光还是忍住了,她主动走开几步:“你拆吧。”
艾德对她露出一个歉意的笑,他随即动作粗暴地撕开信封,取出里面熏了浓香的羊皮纸看了起来。
苏虞站旁边盯着他看,他表情在读信的这段时间里从始至终都没什么变化,直到把信看完,他又盯着地面定了片刻,之后,他动作果决地几下把信折了回去,看向柏妮丝说道:“走吧。”
“好。”柏妮丝脸上冰层融化,她微笑着走过来挽住艾德手臂,“我们走。”她声音甜甜的。
事情发展完全出乎苏虞预料,眼看艾德就那么由着柏妮丝挽着他手还把头靠他肩上,两人竟就这么往院门去了,感觉匪夷所思的苏虞紧跑几步拦在了艾德身前。
“那封信到底写的什么?!”她盯着艾德,“发生什么事了?”
艾德听到她跑过来的脚步声时就动作飞快地抬头看天,此时听她追问他沉默着没有回答。
柏妮丝很是厌恶地开口了:“来人,把这垃圾给我扫开!”
艾德的士兵立刻动了,他们好像没有一点苏虞此刻的迷茫不解,干脆利落地就过来伸手要拧她的胳膊,苏虞当此情境紧抿嘴唇一言不发,只继续抬头看着艾德。
士兵的手按上苏虞肩膀时,艾德终于声音平静地说话了:“住手。”
士兵退开,他低下头,苏虞终于能看到他脸上让人心寒的冷漠表情了,他沉声道:“结束了。你走吧。”
“你什么意思?”苏虞声音微颤。
“信里写了我在威尼斯的商业计划,史密斯已经都知道了,如果不娶柏妮丝他就不会让我完成。而柏妮丝讨厌你,所以你走吧。”
“你不会为钱这样对我。”苏虞牙关紧咬,语气肯定。
“我为钱做过什么事情,你是知道的。怎么我稍微正直了几天,你就忘了我是什么人了呢?”艾德眉毛微挑,脸色带了嘲讽,“昨晚收的金币都归你,随便去找个房子待着等回家吧。”
艾德说完,苏虞低头站在原地不动,柏妮丝冷着脸又想出声斥责,艾德握了她手道:“不用管她,我们走。”
艾德搂着柏妮丝绕过苏虞走出院落,士兵们进进出出地收拾好行李,带上山匪赶了马车,在落日的最后一抹余晖消逝前全部离开了这座小院。
直到所有人都离开,苏虞都站在原地没有挪窝,银白月光洒在她身上,不远处的总督府亮起璀璨灯火,微凉夜风中渐渐飘散开盛大宴会的靡靡乐音。
苏虞深深吸了一口气,她缓缓动着站得僵硬的腿脚坐到地上,抬头看着月色慢慢揉着自己酸软发麻的小腿。
他在逼她回想奴隶事件。是啊,就是那件事,让她对他的人品产生了怀疑,差一点断送了她对他所有的感情,直到现在,她的心结还未解开。
她是信了他当初的解释。她与作为富商的艾德接触不过几天,如果他自己说他现在还像以前一样在为了钱做什么罪恶的事的话,她没有理由不信。
七年前,他不曾为她放了奴隶,七年后,不肯为她搞砸自己的计划也是顺理成章的,更何况他还要多赚钱扩张势力才能报仇呢。
要怎么挨到回家呢?苏虞环顾空荡荡的院落,又回头看了一眼曾有刺客光临的楼上,她吸了吸鼻子抹了把脸站起来,走回小楼去拿她将要赖以谋生的金币。
第50章 尾/行()
苏虞的行李衣物都在他们新换的卧室里,她拿了锁子甲和几件替换的黑斗篷,从佛罗伦萨带来的装她曾抱着睡觉的贵族长裙的箱子,她没有拿。
这裙子再也用不到了,史密斯为艾德准备的婚礼,他已经欣然参加。
或许说欣然也不太贴切。苏虞想,他刚刚的表情很不好,虽然强装冷漠,她还是看得出他眼底翻腾的矛盾痛苦的情绪,心痛似乎不亚于她。
可他做了对他最好的决定了。苏虞自嘲一笑,她把行李甩上肩头,大步走出门外。
到了圣马可广场外面的大街上,苏虞便不断环顾四周寻找不太显眼的住处。可这附近是灯火通明行人如织的繁华街区,乳酪和烤肉的气味四处飘荡,到处都是热闹繁华的景象,根本没有苏虞想找的朴素旅店。
苏虞有些彷徨,对这个城市除了昨晚跟艾德走过的地方外她一无所知,甚至她都不知道自己手里金币的购买力,靠这些金币她究竟要怎样才能尽量坚持久一点。
苏虞在路边缓步边走边皱眉思考这些问题,冷不防一个捧一大包煮豌豆的小男孩从旁边的巷子里猛窜出来,结结实实撞上苏虞侧腰,那小孩没事,苏虞倒被他撞得往边上踉跄几步,险些摔倒。
她好不容易扶着闷疼的腰部站定,一边呲牙咧嘴地感慨这中世纪的孩子都这么壮啊,一边转向那被吓得不知所措愣在当地的男孩勉强扯出个笑来:“我没事,你走吧。”
“莱福,你都干了什么?快道歉!”男孩身后一个戴面具披一件洁白带绒毛披肩蹬高跟鞋的贵妇摇摇摆摆地疾步赶来,她走到近处看了苏虞一眼,突然一把把正要开口道歉的男孩拽到了自己身后。
“我们快走,莱福。”她的脸隐藏在面具下,目光和声音里都似是带了点恐惧,她拖了男孩就走。
徒留苏虞一人很是不解地站在原地,她捡起了男孩掉在地上还没开包的煮豌豆。
以后的日子还长,要勤俭节约。苏虞一边嚼着煮豌豆一边继续沿街道往下走,原本想在艾德面前彻底消失的她终于还是决定去杰里的酒馆住,毕竟那里还有熟人能让她多少安心一点。
苏虞买了新面具戴上。她沿着昨天的路走到杰里的酒馆,那里的景象还如昨晚一样,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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