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外头叫卖,到勾起本宫的食欲。速去厨房传话,要他们晚间煮些端午粽来尝尝。姨母爱吃黄米,多包些黄米红枣粽子、再包些黑米花生粽子,八宝、豆沙的都要。”慕容薇细细吩咐着,将几种粽子的馅料掰着手指如数家珍。
外头娇阳灼灼,此地虽有浓荫匝地,绕过花墙便是无遮无拦,偏那厨房在院子最后头。
流苏爱惜容貌,便有些为难,有心与璎珞换过,由她替慕容薇撑伞,瞧着主子面色不善,没敢再开口,只好一步一挪地离了树荫下,往厨房快步走去。
打发了流苏,慕容薇依旧兴致不减,与璎珞继续闲逛。瞅着那驿馆的垂花门、抄手游廊,还有各处的厅堂,都各插了一束艾草随俗,连后花园里头的凉亭、楼榭,偶尔也有几枝艾草,到处飘着淡淡的药香。
驱邪避祸,慕容薇于这些民间习俗不通,如今却十分感兴趣。璎珞原也晓得一二,见主子问起,便细细说与她听。
因着节日的气氛比宫内更加厚重,如今天天都是集市,持续的药草香与粽香一起在长街流淌。那香气馥郁,散进驿馆,又与驿馆内的花香与竹香渐渐融为一体,变得更为灵动与真实。
主仆二人转了足足有大半个时辰,才撑着伞意犹未尽地回去休息。(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七章 早市
晚间一同用膳,厨房里果然按着吩咐,煮了各色馅料的粽子呈上来。
不同的口味以不同的丝线绑住,碧绿的粽子裹成四角形,整整齐齐码在莲叶形甜白瓷绘喜鹊闹枝的大盘子里,便显得格外小巧玲珑。
几个女孩子都爱吃甜,黑米花生的粽子里头掺了果仁,又裹了糖霜,一下午小火煨着,煮得焦黄粘稠,美味可口。
明珠领着丫头布菜,依着各人的口味取了粽子,剥去粽衣,将焦黄的粽子切成小块,拿银签子叉了,再呈到主子面前。
闻得熟悉的黄米红枣粽子,楚朝晖心里涌过一阵暖流。
爱吃新碾的黄米、爱吃乐陵的金丝蜜枣,甥女依旧记得自己的喜好,还特意交待了厨房多包些这种口味的粽子。
黄米的软与红枣的香甜在口中交织,楚朝晖慢慢咀嚼着,昨夜间与明珠的对话便又频频在心间徘徊,懂事的甥女越发令自己脸红。
苏暮寒挑了只咸蛋黄糯米粽,只道这粽子是慕容薇向母亲陪罪,舒心地咬了一口,蛋黄腌渍的红油满满溢出,吃得他唇齿生香。
趁众人不查,苏暮寒向母亲丢了个得意的神色。他眉毛轻挑,露出些许的迫不及待,似是鼓励母亲旧话重提。
儿子的目光那样急切,楚朝晖如何瞧不明白。
是想拿自己当枪使,还是儿子上阵杀敌为父报仇的心太过急切?楚朝晖一时难以分辨。她不太相信一向思虑周全的儿子会犯这样的错误,却更不愿往深里去想儿子近来颇为反常的行为。
昨夜晚间与明珠一席长谈,三更入梦时,楚朝晖又回到了除夕夜。
有风吹起儿子的衣角,露出里头苍白的孝衣,母后的目光掠过儿子腰间垂落的麻绳,然后一语不发。
然后恍惚是母后辞世的场面,整个寿康宫都裹了缟素,举国同哀。楚朝晖在梦里哭倒在母后灵前,眼前却总是闪过儿子那触目惊心的孝衣。
儿子的面庞那样温润而又轩昂,总是透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练达,很少有那样迫切的时候,这次又是为什么,想去边城的心那样强烈?
苏暮寒的暗示与怂恿无济于事,楚朝晖只做不闻,专心地用着骨瓷描金碟里切成小块的粽子,与温婉聊起这一路的美食。
眼瞅着目光飘忽的母亲并不回迎自己,而是离开自己的视线,吃在口中的粽子粘得拖沓不清的乏味。苏暮寒颓然地放下了碟子,只感到阻力重重,不晓得母亲又如何改变了心意。
虽然刻意掩饰,此时的苏暮寒也不过十五岁的少年,在两世为人的慕容薇看来,他眼神里怂恿的意思便太过强烈。
慕容薇打定主意,若姨母再次提起,她便直言问问姨母可是要置父皇母后的名声于不顾,偏要父皇成为众矢之的,下那夺情的旨意?
忠言逆耳、良药苦口。
话虽刚硬些,到底是因为舍不得姨母日后重蹈前世的覆辙,被亲生儿子逼得在城门楼上以死殉国,却依然止不住儿子叛乱的脚步。
谁料想姨母吃着焦黄的甜粽,只赞那乐陵的小枣香甜,恍若毫不知情的转了话题。只说当下,再不提边城那惹人厌烦的事,反叫她慕容薇觉得讶异。
初夏的夜里,一挂蔷薇清香阵阵,偶有虫吟清清切切。
待众人移步到院子里的六翼木亭下纳凉,伴着茶香袅袅,慕容薇挽了夏兰馨与温婉的手,撺掇二人明日晨起去瞧热闹的早市,又向姨母央告道:“好不容易出宫一回,姨母好歹答应,叫我们去瞧瞧这些民间风情。”
甥女给自己搭了台阶,楚朝晖如果不下?她笑吟吟拿银签子去叉剥去皮的葡萄,递到慕容薇手上,应道:“要钰之陪着你们,多带几个人,早去早回。”
既是与儿子有隙,楚朝晖便索性留了儿子在驿馆中,别再惹生事非。
七年的怨愤埋在心里,苏暮寒自认掩饰得很好,却是知子莫若母,楚朝晖明白儿子心里的不甘与委屈。
楚朝晖只想好生寻个机会,问问儿子究竟打得什么主意。先是麻衣、再是夺情,桩桩件件直指自己的母后与皇帝妹夫,儿子的所作所为已然叫自己越来越看不,那一张与丈夫相似的面容也变得有些陌生。
随着第一缕朝阳如火,将太湖水面染得?红清透,熏然的南风刮过,寂静了一夜的街道又开始苏醒。
驿馆的大门缓缓打开,夏钰之伴着青罗素裙、民间装扮的三位姑娘走了出来,流苏、璎珞、小螺等几个丫头也换了寻常服饰随在后头。
再往周围瞧,还有几名侍卫伴做寻常百姓,不远不近散在众人周围。
这样大的阵仗,慕容薇掩唇轻笑:“偏是姨母小心,无锡也算是天子脚下,一路行来,治安好得很,何必如此兴师动众。”
说归说,自然是感激姨母为着自己的安全着想。忆及那日对姨母的抢白,慕容薇也有些无可奈何。
桥归桥,路归路,这样意见相左、矛盾重重的日子以后还会再有。将真相摊开、与苏暮寒兵戎相见的那一日,不晓得姨母又如何自处?
慕容薇兀自嘟嘟囔囔,夏钰之拿握在手里的白玉扇柄轻敲一下她的额头,佯怒道:“有道是小心驶得万年船,出门在外,自然要万事注意。”
夏兰馨咯咯轻笑,她赶上一步,替兄长抚平被风扬起的衣襟,又立刻将视线投向那卖糖葫芦的小贩,目光随着艳如玛瑙的红果闪动,吩咐小螺赶紧去买,一人一串拿回来解馋。
待要制止妹妹吃外头的东西,瞧着夏兰馨目光灼灼,透着别样的憧憬与异彩,夏钰之又不舍得,只好眼睁睁瞧着小螺捧回拉着长长糖丝的红果。
几人说说笑笑,尝着外头的美味,感觉对无锡的早市十分新奇
小商小贩渐渐多起来,各色叫卖的声音不绝。色泽艳丽的香袋、新采下的艾草、绣了五毒的苞,还有以五色丝线裹好的粽子,应有尽有。
商业繁荣,百姓安居乐业,无锡治下井井有条,慕容薇兴冲冲瞧着,明眸璀璨的目光里除了好奇便是欣喜。(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二百一十八章 税赋
售卖早点的铺子开始张罗生意。
门前的空地洒了水清扫得干干净净,透出阵阵凉爽的气息。
一熘抹得能照见人影的矮桌支开,雪白的米豆腐码在粗瓷碗里,添了辣子与香菜混合的浇头,红绿相间。
又成切成薄片的肴肉被油煎过,散发出诱人的气息,松软的包子、焦黄的油饼、生煎馒头都冒着热腾腾的香气。
依慕容薇的性子,颇想坐下来尝一尝当地人的小吃。只是瞅瞅自己身边这么大的阵仗,唯恐添些不必要的麻烦,慕容薇还是遗憾地转过了头。
穿行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每一件令无锡太守与夫人担忧的事瞧在慕容薇眼里,都足够成就了她深深地好奇。
前方有家高氏饼屋,闻得是祖传了几代的生意,门前排了长长的队伍。
俏生生的小娘子当炉,着了红衣绿裙,两根长长的麻花辫梳得油光水亮垂在胸前。她立在蒸笼前,声音软地叫卖刚刚蒸熟的荷叶糕,剪成四四方方的荷叶上托着莹白的米糕,点缀着几根青红丝,令人垂涎欲滴。
终是忍不住,夏钰之舔了舔嘴唇,摸出几百钱,也排在了队末,为每人买了一份荷叶糕,小心翼翼托在手中。
尝过了米糕的清甜,一折弯便是花市,姹紫嫣红的鲜花盛开,远观近看都是繁华的盛景。流苏便挪不动脚步,只撺掇慕容薇去看那些洁白的菖蒲,慕容薇却脚下一错,当先折上了另一头的鱼市。
不长的街道两侧全是售卖鱼虾的摊子,刚从太湖里网上来的银鱼雪白剔透,新鲜的鱼虾散发着水腥气,还在活蹦乱跳。
鱼篓里有水从摊位前浅浅滴落,混在青石板路上,鱼腥气便更加明显。
温婉与夏兰馨都提起了裙裾,步子迈得小心翼翼,从旁绕开了去,行到了路中央的高凸地带。
璎珞扶着慕容薇,依旧沿着摊位闲逛。流苏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能拿丝帕掩了口鼻,后退了几步。
慕容薇抬脚避开了脚下的污水,微笑着弯下身去,以两指拈起虾须提在手中,看着那巴掌长的大虾,饶有兴致地问起卖虾人:“这样新鲜的大虾,可是老伯自己张网捕捞的?”
自家摊位的货色好,卖虾人言语颇有些自豪:“是两个儿子夜间捕捞上来,由老汉白日拿在市集来卖,姑娘好眼光,这是真正的太湖鱼鲜。”
慕容薇一路问价过来,见那老者的鱼虾新鲜,价钱却也公道。便向夏钰之招手,要他买些鱼虾。
夏钰之蹲下身子挑选,示意慕容薇往后头去,莫沾了腥气。慕容薇却不怕污了衣裙,反而蹲身下来,继续与那老者攀谈,问起他一家的生计。
老者麻利的称完银鱼又称大虾,一边算清价钱,将零头抹去,收了夏钰之手中的银子,一边笑得便更开心了些。
老者与慕容薇说道:“姑娘大约是外地人,你瞧这满街市集人来人往,生意很是好做。我这满篓鱼虾,不过个半时辰便能卖尽,一家的嚼用尽够。”
皇城繁荣,尚且听到商家抱怨买卖难做,父皇一再减轻赋税,依然有商会大倒苦水,与五城兵马司的纠纷不断。
无锡小小坊市,反而没有这个难题。慕容薇便更加好奇,问道:“早市交易,难道官府不用抽税的么?”
老者向那州府衙门方向拱手,话里添了敬意:“我们太守大人体恤民心,一个摊位不过收取十文钱的地皮费,很是合理。”
说话间,正有官府的差役过来收税。慕容薇看时,两个差役一道,都着了整齐的公服,腰间挂着自己的名牌,一目了然。
不多不少一个摊位十文钱,极其合理。摊贩掏了钱,差役过目点清,一人便装入胸前的牛皮口袋里,另一人登记在册。二人各司其值,显得有条不紊。
收的公道,拿的舒心。没有人欺行霸市,也没有人强取豪夺,不必多费唇舌。差役一路收下税来,有的商贩还与他二人亲热地打着招唿,显得官民很是和睦。
五城兵马司管着赋税,夏钰之常听肖洛辰道起官民之意的冲突,无锡集市此举,公道合理,又将一切放在明处,到有些耐人寻味。
海鲜摊子前面转得久了,身上自然沾了鱼腥气,见慕容薇买完东西依旧问东问西,流苏便有些站不住,婉转地催着慕容薇去瞧花市。
慕容薇垂着双目,眼中透出犀利之色,语调却娇娇软软的没有情绪:“有些累了,先回去休息,待稍后你自己去逛逛吧。”
公主往日何曾对这些鱼虾之类的东西在意,流苏委实猜不透慕容薇的心思,见她起身,自己只能委委屈屈随在身后。
前头又有一摊泥水,流苏小心翼翼地提起裙裾远远绕开,唯恐叫泥水沾了自己刚上脚的鹅黄色锦缎宫鞋。
日头渐渐升高,夏钰之将买到的鱼虾交到着了便装的侍卫手里,招唿着妹妹与温婉跟上,一同回去用膳。
夏兰馨与温婉的注意力都被那一路的吃食吸引,两人还选了几个大镶大滚的荷包,预备着端午节装了银子赏人。
听着夏钰之招唤,两人有些意犹未尽地立起身子,随上了他们的脚步。
与慕容薇并肩往回走,夏钰之嘴角含着些费解,问道:“阿薇何时又对那太湖的鱼虾起了兴趣?”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太湖的鱼虾堪比江淮一带的粮食,都是百姓赖以生存维持家计的东西,因此方才多问了几句”,手上还沾着鱼腥气,慕容薇毫不在意,取了帕子拭手,再将帕子往流苏手上一丢。
淡青暗纹的蜀锦丝帕,以雪白的银丝钱勾勒出富贵长春的纹样,帕子一角上以双面绣的手法绣着一朵缤纷的碧色蔷薇花,开得风神凛冽。
流苏强忍着心中的嫌弃,握住沾着鱼腥气的手帕。
慕容薇最喜欢的一条丝帕,用过便丢给了自己,那不是扔掉的意思,而是要自己为她洗净熨平。
一想到方才那满街的鱼腥气,还有滴滴答答落下来的污水,流苏就有些厌恶,借着低头去掩饰心下的不甘。(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二百一十九章 蜀葵
浆洗衣服,自有浣衣局的人专门打理。
若论帕子、绣鞋之类的东西,平日都由宫里的小丫头去做,轮不到慕容薇身边的一等宫女。偏是瞧不得流苏如今的张狂样,慕容薇才随手将沾着鱼腥气的手帕甩到流苏手上。
望着流苏一脸为难,慕容薇在心里无声嗤笑,她嘴角轻撇,透出暗暗的不屑。
进了驿馆,沿着芜廊尽头匝地的浓荫行走,青石板与鹅卵石交错的小路两侧翠竹悠悠,泠泠生风,消去方才市集上一身的汗意,众人都显得格外惬意。
慕容薇手里握着一束方才集市上买的栀子花,依旧与夏钰之谈兴正浓:“江南鱼米之乡,太湖富庶之地,一路行来,百姓都能安居乐业,足见这无锡太守政绩还算不错。你再瞧那官府收税,十文钱的地皮费合理公道,每一笔都登记入帐,显得不错不乱。”
这二三个月下来,夏钰之早就习惯了慕容薇时时将百姓生计挂在嘴边,见她如今举一反三,心下十分赞叹,也将这年已半百的无锡太守放在心上。
可惜肖洛辰不在这里,不然五城兵马司真应该好生借鉴此处的经验。
税收不公开透明、经商者阴奉阳违、官吏强取豪夺、层层盘剥,收入国库的银子不多,却往往弄得民间怨声载道,都是这些年京中税赋的弊端。
夏钰之在其位谋其政,想到刚刚组建的潜龙卫,觉得身上担子又添了一重。
慕容薇却又凝眉思索,脸上添了些阴翳:“方才亲眼所见,无锡此地官民一家亲,何等的自然融洽。政通人和,百业兴荣,可见这吴太守为官很是敬业。怎得连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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