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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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薇- 第2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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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番抢白,夏兰馨方才的婉约淑女形象顿失,如今又泼辣又刁蛮,到活脱脱小时候的脾气。夏钰之哈哈大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三日后才动身,如今约了云扬在醉得意吃饭,你去不去?”

    夏兰馨亦嗔亦喜,乌溜溜的黑眼睛一转,眸子向兄长浅浅一横,唇角微微弯起:“醉得意的风味骨节、八宝酥鸭都是一绝,我为什么不去?三哥你先出去,等我换身衣裳。”

    明明是想见云扬,却又假托什么吃食,夏钰之是过来人,自然不揭穿妹妹这些小心思。他微笑着退到花厅,等着妹妹重新梳妆。

    夏兰馨先将手里的绣棚藏好,这才命小螺替自己更衣。她从架子上选了件天水碧散绣珠色米兰花瓣的长裙配月白滚边夹襦,又叫小螺将双鬓重新往上抿了抿,簪了朵翡翠珠花,这才翩然走向花厅。

    临走时,还不望再瞅一眼被她搁在锦被下头的绣棚,脸上的红霞重新飘起。

    那绣棚上大红锦缎配着五色丝线绣成的本是一对比翼双飞鸟,夏兰馨到不惧兄长发现自己绣这吉祥之物,实在是她拿出浑身的解数,整日随着陈芝华学做针线,却并无多少长进。

    前日将这一对鸟儿拿去给陈芝华显摆,到乐得陈芝华笑了半晌,方抿嘴说道:“我实话实说,这么肥肥胖胖的鸟雀,怎么瞧怎么更像两只鸭子。”

    夏兰馨含羞带怯,轻轻捶着陈芝华的肩膀,非要她允诺重新帮自己绣好。如今生怕兄长也拿来打趣,夏兰馨才将绣棚死死捂住,自己想起那比翼双飞的美好寓意,颊边浅浅荡起了酒窝。

    兄妹二人同行,不多时便到了位于朱雀大街上的醉得意酒楼。

    夏钰之早在三楼上定了僻静的包间,云扬刻意早到了半柱香的功夫,已然替三人杯中续好了香茗。

    醉得意名满姑苏,菜色式式细致精巧,尤以夏兰馨提到的那两样最为出名。

    除去那几道招牌菜,夏钰之依着三人的口味又点了几样,特意为夏兰馨要了个莲子鸡头米的甜汤,三人且斟且聊。

    晓得大舅兄出行必是机密军务,云扬并不过问太多,只关切地问起何时才能归来,他好替夏钰之接风。

    如今虽说都是一家人,夏钰之卸下了少许防备,却也不敢说得太多。他只是含含糊糊答到要走一趟东北,归期未能确定。若是因此耽搁了两人的吉期,回来必定好生补一份厚礼。

    云扬将杯中酒斟满,与夏钰之轻轻碰了一碰。他抿了一口上好的梨花白,踟蹰半晌方低低说道:“舅兄若是去往别处,便当云扬没有说。若是去往高丽,云扬愿与舅兄同行,助您一臂之力。”

    当日御书房议事,唯有君臣三人在坐。深怕消息走漏,崇明帝再三告诫二人不可外传。夏钰之将酒杯重重往桌上一搁,目光如炬地望着云扬,凝眉说道:“你如何会有这种想法?”

    瞧着哥哥不怒而威,生怕云扬不自在,夏兰馨夹着一块风味骨节的筷子慌忙一撂,扯着夏钰之的衣袖嗔道:“这是做什么?好好说话。”

    夏钰之一楞,赶紧收敛了身上凛冽的气息,云扬并不为他方才的气势所动,依旧青衫磊落,安抚地冲夏兰馨一笑,说道:“无妨。”

    云扬替三人把盏,坦然言道:“小弟也只是猜测。如今高丽与我国交往日盛,它又身处东北方向,因此我才问一问。能要兄长亲自出行,还不惜误了兰馨的佳期,只怕是牵涉到紧急军务。云扬并非有意打探虚实,而是诚心想出一份力。”

    夏钰之半信半疑,依旧目光深邃地望着云扬,缓缓问道:“我正是要走一趟高丽,此行也确实有些为难,正自踟蹰难安。不晓得姑苏云家与高丽有什么渊源,你才能如此大言不惭?”

第六百九十三章 身世

    淡金色的明媚春光自雕着折枝梅花的花梨木窗牍斜斜筛落,云扬任由那浅浅的光晕染出一身淡然的气息,到似是一幅恰到好处的泼墨山水,温醇而又凝厚。

    若不是把握极大,云扬这样的人断然不会轻易开口。

    与这位未来妹婿见面虽然不多,夏钰之却对他恍若嫡仙般的性子极为欣赏,深知他不是多事之人。

    瞧着夏钰之目含探究,云扬澹然一笑,依旧不疾不徐说道:“有些事情本想等到兰馨过了门再说,如今大舅兄既有此一问,云扬岂敢再隐瞒身份。”

    云扬娓娓而谈,揭开了百年姑苏云家的身世。他们并不是真正的华夏子民,溯本正源,祖上本是高丽皇族,因躲避国中内乱,一路隐姓埋名避到了姑苏。

    瞧中了江南鱼米之乡的富庶,尤以姑苏盛景烟柳繁华,云家祖先便在拈花湾置下了产业。他们只做学问,不论政事,为了安身立命却也不昔结交朝中权贵,渐渐跻身于四大耕读世家之首。

    新任的高丽王李承浩算起来是云扬的表兄,前次高丽国老王病危,明知回天乏术,只因国不可一日无后,李承浩这才向云家求恳,赶在老王驾崩之前与云持结亲,如此便不必守那三年的孝期。

    云扬与族中多位亲眷同时送云持出嫁,多留的那段时日,便是在高丽帮着他们夫妇处理先皇归天的大事,让李承浩多了层来自云持母族的依仗。

    等到云持正式入主后宫,李承浩理顺了政事,云扬与族中人这才打道回府。

    云扬温柔地望着夏兰馨,歉然道:“对不住,一直未同你说,子持的夫婿便是如今的高丽王。正是他即位之后,高丽才开始与西霞重新交好,父亲大人也晓得从前太过偏激,允了云家子弟可以参与科考,可以入仕为官。”

    没有什么比这个消息更为震撼,以为超然物外的云家,平时行事宛如闲云野鹤,云扬、云持与妹妹年华又都是那般不食人间烟火的人物,谁能想到他们身上竟流着高丽皇室的血脉。

    夏兰馨思及在拈花湾瞧到的那些房屋建筑,还有李氏嫂嫂的穿着打扮,心上已经豁然开朗。

    她目光烁烁地望着云扬问道:“你当日提及李氏嫂嫂亦是远嫁,未曾学会姑苏方言,曾要我怜惜于她,难不成她是…她也是…”

    几乎可以断定,李氏夫人与云夫人当日所说的根本不是什么方言,而是一口流利的高丽官话,夏兰馨才句句听不懂。

    大约正是怕被旁人听出不对,李氏夫人才极少开口。

    “你猜对了,嫂嫂是现任高丽王的堂姐,亦是出身高丽皇族”,云扬坦然承认,“我们这一支虽然避居拈花湾,却不想与先祖血脉断了联系,因此几辈人一直都是这么联姻,彼此巩固双方的势力。”

    姑苏云家身为四大世家之首,在西霞影响力自然不小,那高丽王李承浩有这样一支在西霞举重若轻的清贵外戚相助,大约在高丽国中也是底气十足。

    至此,夏家兄妹二人到深为云家人的高瞻远瞩叹服。李承浩与西霞交好,云先生允许族人入仕,都是为了彼此多添一重保障。

    不过是一重身份的问题,云扬所说的话没有令夏钰之过多惊异,反而深深庆幸自己府里无意间又结下一队同盟。

    他戒备的眼神已然收敛,只是深邃地望着云扬,似是要考证他的话中有多少真实成份,其实心里已然飞逝如电,在思考着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

    凭着云持与夏兰馨、与慕容薇等人的友情,只要说服她,事情便成功了一半。而这次有云扬同行,夏钰之已然笃定,他必会完成崇明帝的重托,说不定还会在两国之间开创新的局面。

    夏钰之在这里浮想联翩,一时心情激荡,而夏兰馨心中却早已乱做一团。

    她虽然一直晓得云家有些秘密,却不料这秘密一旦揭开,竟是这样惊天动地。

    不知为何,夏兰馨的思绪又回到去岁慕容薇生辰之时的璨薇宫内。

    那一夜,她与云持同宿璨薇宫,在碧绿色的百鸟朝凤纱帐内,两人坐在琉璃盏的莲纹宫灯下促膝谈心。

    是在那时,云持告诉她云扬为了她不惜忤逆祖父,鼓励她一定要抓住属于自己的幸福。亦曾坦然承认,自己早便有了心上人。

    夏兰馨依然记得云持那一双本该净瓷冰肌一般的素手,上头却布满了深深浅浅的伤口,全是她平日烧制紫砂与素陶留下的痕迹。

    因为云持曾深情地说起,这两样都是她的心上人将她教会。在那些漫长的日子里,云持整日拿烧制紫砂与素陶、还有养植那么多的花花草草寄托对他的思念。

    夏兰馨一双美目恍若积水空明,缓缓说道:“是了,子持曾说,她的心上人一直不在她身边,那一夜她如此伤心,原是为了日后的久别难逢。怪道子持临嫁时,一定要问我们每人求一幅自己的画像,她是在睹物思人。”

    说到此处,夏兰馨眸中泛起晶莹的泪滴,喃喃说道:“果真造化弄人,我们四人那样要好,如今我依然会留在西霞,婉姐姐却已嫁去建安,阿薇即将踏入康南做她的宁王妃,本以为子持会离我近一些,不料想她却成了高丽的王后。”

    夏钰之瞧着妹妹伤心,忙不迭地掏出自己的帕子,想要替她拭泪。夏兰馨脖子一拧,将他的手推开,闷闷说道:“少来烦我。”

    云扬微微含笑,将自己的帕子递到夏兰馨手上,轻轻一握她的柔荑。

    他依然淡如远山,对夏兰馨认真说道:“你当日曾说,你喜欢的是我这个人,不管我是白丁,亦或什么身份。那么我出身在高丽皇族与出身在耕读世家,又有什么关系,我依然还是我这个人。”

    夏兰馨闷声不语,只将身子一扭,把帕子覆在自己脸上,良久之后才恨恨一丢。她捡起方才未曾吃完的风味骨节,狠狠咬了一大口,嘟囔道:“你们去吧,可惜我此时不能随着你们一同去寻子持。”

第六百九十四章 围歼

    夏钰之与云扬出行,到可轻车简从,极易避人耳目。

    若是添了夏兰馨,一路上未免耽搁行程,若因此贻误军机,便是得不偿失。

    夏兰馨颇有些遗憾地抬头,将脸上泪痕拿帕子轻轻拭去,静静与云扬说道:“那高丽王既有书信过来,表达过想要莅临姑苏皇城的诚意,届时子持一定可以随行。你告诉她,醉得意的风味骨节是天下一绝,我到时候在这里替她接风。她若是敢不回来,我这辈子再不会认她。”

    云扬认真点头,唤了小螺进来打水替夏兰馨净面,三人方才重新归座。

    夏钰之回想方才妹妹所说,她们四个姐妹要好,往后却要分属四个不同的国家,心下蓦然一动,竟暗自感叹果然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依着慕容薇的回忆,前世里未曾听过云持这个人,也没有高丽与西霞交好。大约那时李承浩根本没有即位,亦或他虽然在位,却与云持同时牺牲在与苏暮寒的较量中,才有那十万大军从高丽过境。

    其他人都好似遵循前世的轨迹,却又好似都迎来了不一样的崭新生命。

    夏兰馨前世里虽然也是嫁给了云扬,却为了掩护自己逃走而落得万箭穿身。今世她依然会与云扬喜接连理,夏钰之却再不会容许那样的悲剧发生。

    温婉两世里都是嫁给了秦恒,前世里秦恒与秦怀角逐皇位落得惨败,温婉背负着不贞的罪名遣送回国,在郁郁中了却了残生。

    今世同样踏足建安,温婉却在一开始便扭转了被动的局面,将康贵妃在后宫的势力架空,又剔除了太子东宫的奸细,此时正在粉碎秦怀与苏光复的联手。

    至于慕容薇,前世被迫嫁与顾正诺为妃,令顾晨箫为她赔上了十年汨罗福地中幽禁的漫长岁月,这一世她的纤纤素手早便扭转乾坤。

    宿敌们都会重新相遇,便如同他早早与秦恒和顾晨箫结盟,而苏暮寒依旧与秦怀和顾正诺私下勾结。

    前世里以出岫为前身的义军们挑起的大旗曾被鲜血染红,历山书院的学子们谱写过一曲悲壮的正义之歌。今世里平定江阴叛乱时,依然是这两只队伍奔赴在战斗的最前沿,他们的忠义令天下人扼腕。

    想到此处,夏钰之对这趟高丽之行忽然充满了信心,对那位素未蒙面的高丽王也滋生了好感。他又关切地问了云扬一句:“你做这个决定,可曾请得家中长辈允许?”

    云扬微微颔首,应道:“云家如今是西霞子民,又与夏家联了姻,自然愿意瞧着两国世代交好,更会为了国家大义鞠躬尽瘁,舅兄不必起疑。”

    望望依然鼓着嘴在与那盘风味骨节较劲的夏兰馨,云扬歉然而笑,却是宠溺地替她斟满了茶水,再递到她的手上:“兰馨,不管三哥领了什么要紧的公务,我拼得全力也要帮他促成。你放心,我必定不会误了咱们的吉期,你在家安心绣着嫁衣,等我们的好消息。”

    “说得什么话,明明知道我拈不得针,还绣什么嫁衣”,夏兰馨故意嗔怒,眼波如水般横在云扬心上,荡起片片涟漪。

    已然从方才的懵懂与慌乱之中回过神来,夏兰馨白了云扬一眼,清丽的脸上添了丝英气。

    她轻轻说道:“我虽不晓得三哥去高丽究竟做些什么,大约一定与那叛贼有关。有你与子持相助,必定马到成功。到那时,我依然在此处为你们接风。”

    三个人三双手紧紧握在一起,脸上的笑容盖过外头明媚的春阳。

    三日后夏钰之与云扬悄然启程,只带了几个贴身的随从。一叶扁舟逆流而上,与成百上千的商船们混在一处,直奔京杭大运河的上游,走得无声无息。

    下关风,上关花。苍山雪,洱海月。

    一年风景四时不同,四月里百花荼蘼、香飘万里,正是大理最美的季节。

    如今花事虽然锦绣如织,整个大理却一片肃杀,掀起了阵阵血雨腥风。

    早在三月底,西霞便有一封国书加盖了崇明帝的玉玺,由内阁次辅陈如峻风尘仆仆出使康南,正式递上康南帝的书案。

    国书里历数苏光复假姜喜善之名创办千禧教,以此招揽教众,在西霞国中参与贩卖毒品及勾结江阴帮发动叛乱的几大罪状,请康南帝念及两国邦交,查处设在大理的千禧教总舵,以断去西霞的隐患。

    康南帝欣然允诺,继上次雷厉风行废却顾正诺太子之位后,又拿出了雷霆手腕。他命兵部尚书魏振钢亲自督导,悄然对千禧教开刀。

    一夜之间,官兵包围了千禧教设在大理的总舵,魏振将手下两名军官出示了康南帝的手谕,历数千禧教走私毒品、贩卖军马的几大罪状,将苏光复列为头号被通缉的罪魁祸首。

    千禧教设在大理的总舵被捣毁,圈在藏地的马场被没收充公,藏匿的茶砖与毒品成箱搬出,全部就地焚毁。

    面对当地千禧教众的质疑,康南帝来的人提供了真凭实据,更将苏光复真实的身份揭穿,说他不过是从前的大周遗臣,所用的姜喜善本是假名,更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有些自知上当的千禧教众自发退出,康南帝并不追究。对于冥顽不灵、负隅顽抗的苏光复嫡系旧部,康南帝命就地斩杀,一个不留。

    千禧教自然不会束手就擒,他们在短时间内迅速拉起队伍,想要与官兵一较高下。康南帝出的人马由兵部重臣亲自领队,哪里将这些宵小之辈放在眼中,洱海之畔一场厮杀,三千余名千禧教众全部伏诛,在康南的势力大大受损。

    大队的官兵连挑千禧教几处窝点,查抄了苏光复假托姜喜善之名在大理的私宅,又抓捕了数百名不知悔改的千禧教众,一举捣毁了他们的大本营。

    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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