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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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薇- 第2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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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读罢慕容的奏折,夏阁老率先挑了大拇指:“老臣从不会阿谀奉承,今日到要说句恭维话。太子殿下这封奏折,的确令人耳目一新,而且确实可行。”

    陈如峻亦是满脸激动:“咱们墨守成规,太子殿下竟能想到另辟捷径,当真是明智之举,臣复议夏阁老,没有丝毫异议。”

    眼望慕容,崇明帝眼中满是嘉许,赞赏地问道:“你且说说,是如何想到这一节上头?”

第六百五十九章 明珠

    明亮的朱纹宫灯下,三个人六只眼睛,各自目光炯炯望着慕容。

    慕容脸面一红,立起身来向众人团团一揖,如实答道:“是昨晚汤伽儿姑娘寻了儿臣说话,由安国夫人心向边城想到千千万万的官军家人。儿臣不敢居功,这改种玉米以及鼓励士兵的家眷们移民,还有发展边境贸易,全是她的主意。儿臣不过略加推敲,写成了奏折。”

    这般严肃重要的事情竟出自一个十岁小姑娘的手笔,两位阁老面上赤红,却又不得不佩服汤伽儿的心思玲珑。

    慕容却是忐忐忑忑,只因不想独占汤伽儿的功劳,才心直口快将前因后果说了出来。细细思量间,后宫女子不得干政,自己这般直率说出汤伽儿的名字,会不会害她因此受罚?

    御书房内一时寂寂无声,能听得见众人清浅的呼吸。铜制的沙漏里流沙缓缓滑落,那细碎的沙沙声似乎也被无限放大,声声清晰无比。

    多宝阁里的自鸣钟忽然铛铛敲起,震得崇明帝一惊。他自遐想里收回思绪,望向眉头郁结的慕容,似是猜到他的心事。

    崇明帝向两位阁老哈哈大笑道:“想不到汤家有女如此蕙质兰心,年轻的一辈果然比咱们老得更晓得锐意进取。玄霜,传朕的旨意,赏汤伽儿明珠一斛,御书十部,许她自由出入文昌阁。”

    玄霜领命而去,慕容悄悄拭一把额头的汗水,暗自提醒自己日后不能这般莽撞。听着夏阁老与陈如峻就着自己的折子与崇明帝细细商议,他的心思很快便沉浸在国事里头。

    事情同时牵涉到兵部与工部,崇明帝暂时未将折子提到大朝会上,而是分别传召许三年和汤阁老以及宋维源等人前来,众人仔细探讨,如何能更加完善。

    闻得这提议最初是出自汤伽儿的口中,汤阁老惊出一身冷汗,慌忙跪地向崇明帝请罪,惶恐自己管教不严。

    崇明帝用人不拘一格,并不因这提议出自小丫头口中便抹去她的功劳。他请汤阁老起身,嘉许地说道:“你的小孙女聪慧无人能及,原是你的福气,老大人何罪之有,快快一旁坐下议事。”

    汤阁老顶着满头的汗水在陈如峻下首的位子落座,冲两位阁老一咧嘴,露出一丝苦笑,显得无可奈何。

    宋维源却触动心思,眼前又闪过大年初一在汤阁老书房里见过的小丫头皎洁的目光。细细推敲这折子言之有物,绝非哗众取宠,也如那小丫头一般,质朴却不缺内涵,

    暗自庆幸当日提及自己的关门弟子,守着夏钰之和汤阁老,自己没有一口回绝两人的提议。

    出得御书房,宋维源并未立时出宫,而是立在金水桥前,找宫人替自己往内宫送信,请汤伽儿前来一见。

    前次李之方传回的奏折里头,详尽描述了黑山口雪崩的情形,以及向导们遍寻无路的结果。这折子经由夏钰之的转述,也落进了慕容薇耳中。

    伴随着千禧教上次举事一败涂地,以及苏暮寒在边城策反失败,今世里有些事情已然改变得太多,慕容薇愈加无法掌控未来的走向。

    李之方只怕苏暮寒已然葬身雪腹,在边城特意对楚朝晖隐瞒了黄捷叛军遇到雪崩的真相,却将自己的猜测写到了奏折里。也同时提到不排除另一种可能,便是黄捷叛军自己引发雪崩,刻意掩盖他们逃走的线路。

    毕竟据向导们传回的消息,被压在雪中的只有那么几十具士兵与马匹的尸体,大部分显然没有受损。

    祸害万万年,慕容薇有种预感苏暮寒不会那么轻易在雪崩里死去,她心里更倾向于李之方的后一种说法,却苦于李之方他们此后又询着黑山口探寻了几次,总是无功而返。

    慕容薇记得清清楚楚,前世里苏暮寒便是在边城人间蒸发,与十万大军一起销声匿迹。从边城到京杭大运河最北端的燕京附近,中间还有段漫长的距离。也就是说在边城附近,一定还会有苏暮寒的藏身之地。

    奈何前世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仇恨上头,只晓得苏暮寒与康南和建安的勾结,这一节却从未听他说起。

    那一场雪崩,究竟是天灾还是人为尚未可知。夏钰之和罗绮都曾证实李之方的猜测可行。顶尖的高手拿内力牵引,若是算计得当,自然可以引发小范围的冰雪塌陷。

    以此制造雪崩的现场,自然一衣无缝。道路阻隔,能将行踪掩饰得干干净净。

    慕容薇思量再三,请夏钰之进宫详谈,怀疑在黑山口附近依旧有苏莫寒的落脚之处,而且这地方未必便标注在舆图之上。

    做为慕容薇最信任的朋友,早在玉屏山时慕容薇便曾向夏钰之坦言过自己重生的事实,她的话一向对夏钰之十分有说服力。

    夏钰之思量再三,也倾向于慕容薇的猜测。玉屏山的矿藏、江阴的举事、千禧教与康南和建安的勾结,一桩桩一件件都与慕容薇的记忆吻合。这些日子夏钰之的思绪也一直在边城与燕京之间徘徊,思考着慕容薇提到的前世那十万大军如何能从天而降。

    他与慕容薇的想法一致,苏暮寒必定另有栖身之所,藏在人迹罕至的地方。

    夏钰之即刻吩咐小安带着妥当人远赴边城,在方圆几十里地之间仔细搜寻。

    慕容薇则写了封信,要烈琴尽快传给顾晨箫,请顾晨箫加大力度,搜捕千禧教在云南的教众,一定要挑了苏光复的老窝,把他弄得焦头烂额。

    思量再三,慕容薇再命红豆假托流苏的口气往外传讯,只说流苏担心苏暮寒的安危,想问问那一场雪崩里苏复寒等人有没有脱身,如今可已安定下来?

    红豆临了流苏的笔迹多时,一封信几可乱真。她仿着流苏的口气写完了信,又特意在信笺上画了一朵盛开的流苏花,表达自己的牵挂。

    趁夜色悄悄进到望月小筑,红豆将信依旧丢进郭尚宫指给她的暗河口,回来向慕容薇覆命。

第六百六十章 送别

    早春二月,烟柳扶苏之际,辛太妃打理完了安国王府里所有的家事。

    她的行李也收拾完毕,都堆在东厢房的大炕上。连同楚朝晖与自己的四季衣裳和衾帐被褥,林林总总包了二三十个包袱,码得小山一般。

    房间里的古董珍玩、名人书画,已然全部交由老管家清点之后收入库房,只余了炕桌上还摆着只掐丝珐琅的藏青色花斛,里头稀稀落落插着几枝银柳。

    再次环视空荡荡的房间,瞅着承载了自己太多记忆的地方,辛太妃心上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悄然阖了房门,与明珠一同入宫,再次到寿康宫向皇太后辞行。

    细细询问了安国王府里的近况,晓得辛太妃处理得井井有条,皇太后无言地拍了拍她的手背,轻轻叹道:“人各有志,安心去吧。”

    命白嬷嬷送了千两纹银的仪程,瞧着辛太妃推辞,皇太后怅然道:“哀家晓得你也不缺这些东西,总是哀家一点心意,留着傍身吧。”

    辛太妃含笑拜谢,果真将银子收下。

    皇太后又唤了明珠上来,郑重说道:“你跟了朝晖多年,难为如今竟要随着她留在边城。哀家别不多说,她的饮食起居,便多多拜托你照应。”

    慌得明珠连忙跪在地下,叩头说道:“太后娘娘这几句话,竟要折煞奴婢。奴婢本是贴身服侍夫人的人,自然是夫人在哪里,奴婢便在哪里。”

    “好丫头”,皇太后由衷赞了一声,命白嬷嬷赐下一斛珍珠。

    细询了行程,晓得辛太妃定了旧历二月十三上路,皇太后颦着眉沉思了半晌,方说道:“哀家不放心你这柔弱女子只带着些奴仆上路,咱们这么着,今次兵部与工部的官员也要去往边城,你同他们一道走,一路也好有个照应。”

    此次兵部出行的军伍庞大,除却春夏二季的军粮、饷银之物,连同上元节诗笺会上由汤伽儿发起,一众豪门显贵为边城士兵们的捐助也已经折变成了军需物资,也要一同带去边城。

    工部则由是由宋潍源亲自带队,带着他精心选出的一队农桑与建筑方面的专家,想要实地勘查障日城到边城之间那大片闲置的土地。

    他们奉崇明帝之命,带着精选出的小麦、玉米与青稞种子,将要把它们播种在边城一带贫瘠的土地上,等待它们生根发芽。

    前些时崇明帝将慕容的折子拿汤阁老和宋潍源看后,宋潍源极力复议,在原有的基础上还提出边城地势偏高,可以尝试着种植一下藏地的青稞。

    若边城播种成功,则是造福整个西霞的大事。宋潍源出动请缨,求崇明帝允诺自己走这一趟。

    如此一来,一众人马凑成长长的车队,在二月十三日整装待发。

    辛太妃初时觉得不便,再想想边城的山高水长,还有自己那满满几车的行李,还是听从了皇太后的建议。

    正是春暖花开、柳絮如烟,辛太妃与明珠在老管家与几位旧仆的相送下离了安国王府,她立在门前那株高大的银杏树下又驻足回望,瞅着高大的门楣上御赐的牌匾不胜感慨。

    离开住了近二十年的京城,不晓得这一走是否还能回来。

    与兵部及工部的官员们约在十里长亭汇集,辛太妃刻意早到,与几位相熟的旧友话别,颇有些百感交集。

    徐贤妃与孟淑妃两人亲自将她送往城外,在十里长亭下车,互相折柳为念。

    孟淑妃哽咽道:“辛姐姐一路保重,陪安国夫人住段时日,劝得她回心转意,你们便依旧回来,大家在一起也算有个照应。”

    同人不同命,望着眼前这两位雍容华贵的后宫妃子,再回想一同在仁泰宫为奴为婢的日子,已然恍如隔世。

    辛太妃脸上漾起真挚的笑意,与她们分别拥抱在一起。

    早些时还曾有过嫉妒、有过怨恨,如今已然烟消云散。

    她轻轻扬起唇角,真诚的笑道:“两位姐妹不必挂怀。甲之砒霜乙之蜜糖,离了京城未必不好,我其实也向往皑皑雪山与大漠风光,还想看看咱们西霞的好儿郎,那里毕竟是将军待过的最长的地方。”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

    徐、孟二妃都晓得辛太妃如今还是处子之身,偏偏听她提及苏睿,仍是那样一往情深,实在不晓得该替她开心还是难过。唯有紧紧拥抱着她瘦弱的身躯,久久不舍得分开。

    周夫人亦带着两名婢子过来相送,两名婢子手上各抱着一个藏蓝色哆罗呢的包袱,其中一个手中还提着只精致的竹篦食盒。

    她向辛太妃柔婉笑道:“不晓得该送些什么,只来得及替安国夫人制成几套棉服,聊表心意,请您代为转交,并转告夫人,边城苦寒,请她多多保重。”

    再指着那只提盒道:“妾身准备的一些点心,小火细烤,放个五七日不成问题。太妃娘娘路上闷了,也好拿来打法时间。”

    辛太妃向周夫人浅浅一揖,唇边荡起温柔的笑意:“又劳动夫人费神,委实不过意。前日送去的花草,便有劳夫人多多费心。”

    周若素眼中有一抹晶莹闪烁,含笑点头应允,命人先将包袱与提盒放到车上。

    辛太妃这一去,最放心不下的便是楚朝晖素日植下的大部分花草。她生怕府里的花匠照应不周,已然亲自送去周府,请周若素妥善照应。

    周夫人与楚朝晖本是因花结缘,辛太妃带来的那几十盆花草,里面便曾有当年周夫人送去安国王府的墨兰。想起昔年维护之恩,周若素的眼泪一个忍不住,轻轻沾湿了睫毛。

    只怕添了辛太妃离别的伤感,她轻轻仰起头,向辛太妃说道:“您放心,我一定将夫人的花草打理好,无论夫人何时回来,依然花开锦绣。”

    二人就此话别,辛太妃目光眷恋,一一从众人身上扫过,就着婢子打起的车帘,率先登上了那辆黑漆楠木的马车。

    明珠身披雪青色杭绸披风,立在马车另一侧,亦向众人浅浅微笑,曲身行礼告辞,随后登上了辛太妃的马车。

第六百六十一章 听佛

    清脆的马鞭声响起,两匹青骢马发出一声长嘶,得得迈开了脚步。

    几个忠仆的马车随在后头,几辆马车装上全是满满当当的行李。辛太妃显然带走了所有想要带走的物品,没有打算再次回京。

    车轮碌碌碾过,辛太妃从挑起的车帘向徐孟二妃频频挥手,脸上挂着释然的笑意。见她走得决绝而又快意,徐、孟二妃唯有相顾无言,遥助她一路顺风。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

    一排车队如逶迤的长龙,车轮辗过官道上整齐的青石板路,渐渐消失在众人的视线深处。脉脉细雨如织,打湿了远处淡绿薄翠的枝头。新绿绽放,有春燕尾翼似剪,裁出早春一片明媚的风景。

    辛太妃去后不几日,便迎来了二月十九日观音菩萨的圣诞。

    皇太后因为如今身体痊愈、诸事顺遂,颇有些感怀佛菩萨的眷顾,早早便与老太君约着要一同去皇家寺院进香。

    楚皇后、徐孟二妃、慕容薇姐妹、夏兰馨、汤伽儿等人都随侍在侧,由小李将军亲自带了一队禁军护送,再加上各自的丫头婆子相随,车队逶迤成一条长龙。

    皇宫里一有动静,各家各府的诰命夫人们自然也坐不住,各自携女带媳,带上佛幡与香烛等物,也急着往皇家寺院走。

    西霞本就崇尚佛教,每逢初一、十五,寺庙里香火十分鼎盛。今年又听闻皇家寺院里还有世伽大师讲经,更乐得随着皇太后沾些恩泽。

    一时车如流水马如龙,将整条通往皇家寺院的道路挤得水泄不通。

    皇家寺院依山而建,在浮栊山的最高端。此时,皇太后的銮驾已然抵达半山腰,弃车换了步辇,由四名粗壮的仆妇抬起,往山顶健步如飞。

    慕容薇与夏兰馨两个下了车,瞅着离山顶并不远,便一同踏上了山间那条宽阔平整的泥金方砖路,信步往上头走去。

    祥云袅袅,钟磬声声。两人举目而望,皇家寺院的气息果然非同一般,不说从半山腰到山顶这一段泥金方砖路,单是金碧辉煌的山门已然让人看个不足。

    进得寺院里头,那泥金方砖上头居然绘着朵朵莲花,间含佛国莲池之意。几株高大的菩提树繁茂无比,青葱碧叶随风纵纵有声,哗啦啦作响。

    白嬷嬷与两位僧侣一同候在院里,瞧着慕容薇二人走近,忙将她们往大殿方向引,笑着说道:“太后娘娘与皇后娘娘已然先到了,正在大殿里头。”

    两人随上了白嬷嬷的身影,回想起去年此时,正是随着楚朝晖同去苍南,途中遇上观音圣诞,还曾特意命船只停了一日。

    那时节,楚朝晖领着大家绣佛幡,与温婉飞针走线,双手如彩蝶翻飞。慕容薇与夏兰馨两个疏于刺绣,只会替她们分线。

    那时节,夏钰之与苏暮寒还是意气相投的好兄弟,两人同进同出,从没想过有朝一日反目为敌。

    那时节,温婉悟却前生,真正与慕容薇做回了姐妹,助她一起翻云覆雨。

    那时节,年少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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