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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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薇- 第2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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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第将托盘内的荷包替到徐孟二妃和帝后两人手上,皇太后又留出了给夏兰馨、夏钰之、陈家姐妹,还有温婉、罗蒹葭等人的一份,吩咐白嬷嬷好生收起。

    再瞅着余下的两只荷包,皇太后微微顿了一下,方对白嬷嬷说道:“朝晖这个,你替她收好。手心手背都是肉,总不能她不在眼前,便克扣了她这一份。”

    苏暮寒的那个,皇太后拿起又放下,轻轻扔回了托盘内,没有说一句话。

    皇太后的眼中,夏兰馨与汤伽儿这两个人,分别是两位孙女的伴读,她们恪守本份,恭谨有度,令两位孙女受益匪浅,在自己心目中,早将她们当做自家晚辈一般。

    完了压岁钱,崇明帝领着慕容兄弟登上城楼,依旧要与万民同庆。慕容蕙哪里坐得住,向皇太后告退,牵了汤伽儿便随着去登城楼看焰火。

    五皇子由乳母陪着睡在碧纱橱中,盈耳的鞭炮声也未惊醒他的好眠,睡得十分安稳,孟淑妃便不急着抱他回宫。

    白嬷嬷早吩咐在花厅里笼起了大大的火塘,驱逐一年的晦气。余下的这些人陪着皇太后坐在火塘前,吃着御膳房刚送过来的碳烤长生果,闲闲唠起家常。

    一年一度的诗笺会已然在即,楚皇后依旧将这个任务交给慕容薇,有心趁着女儿还在家边,对她多加历练。只是今年除却夏兰馨,温婉与陈芝华两个都是嫁期在即,无暇给慕容薇帮忙,楚皇后便征询她的意见,可要请徐贤妃相助?

    慕容薇摇头浅笑道:“不过是年轻人凑在一处说说话,图得热闹喜庆,哪里需要劳动贤妃娘娘?去年也办过一次,算得驾轻就熟,依旧请兰姐姐帮忙,要伽儿陪着阿蕙一起长长见识才好。”

    妹妹的如今便是从前的自己,依旧像一张不沾染世事的白纸。

    帝后二人从前生怕女儿耐不得风霜,将一双千金护得太好,自然有利也必然有弊。慕容薇心中所想,只是这般娇柔的妹妹若不经历一丝风吹雨淋,终究不如野生的蒿草,生命力那样旺盛。

    皇太后微微点头道:“阿薇说得有理,阿蕙再过了年便是十一,如今依旧一小孩子心性。这要随便搁在哪个世家里头,大约早被人吃得骨头不剩。”

第六百三十一章 孤灯

    红红的炭火映上楚皇后的面庞,像融融的晚霞在她一双凤目内铺沉。

    楚皇后面上一红,却不得不承认皇太后说得有理,低声笑道:“阿蕙确实该历练历练,趁着阿薇还在宫内,您老人家若是得闲,也时常指点她们几句。”

    两位娘娘与辛太妃也随声附和,将诗笺会的事情敲定下来。丑时将近,楚皇后天明还要接受命妇们朝拜,不敢一夜不阖眼,便携着二妃告退。

    辛太妃婉拒了徐贤妃的好意,自往含章宫中安歇,等着太明再来向皇太后磕头。慕容薇依旧要陪着皇太后守岁,吩咐璎珞回去打点一早要穿戴的衣物,四更天过来替自己更衣。

    架上的莲纹青玉宫灯还未燃尽,高高的龙凤双烛依旧吐着艳红的火花。

    祖孙二人温馨地躺在一张榻上,由着白嬷嬷放好了幔帐。皇太后慈爱地替慕容薇掖了被角,瞧着孙女儿月华一般澄澈的眉眼,舔犊之情溢满心怀。

    有些话方才守着人不好讲,如今只余了祖孙两个,到刚好说几句悄悄话。

    “顾晨箫如今在临水三郡,相隔并不太远,没说起今年春节会不会再来西霞?”一室的静谧中,皇太后忽然温声发问。

    慕容薇面颊绯红,堪比那龙凤双烛的火苗般华彩灼目,幸喜灯影绰绰瞧不清楚。她诚实地答道:“说是会赶在上元节来西霞观花灯会,届时一定会来向皇祖母问安的。”

    皇太后端正地躺着,双手拢在胸前,面上皱纹舒展,暖心地笑道:“问不问安,哀家到不在意,到有件事想托他好生办理。方才也是忽然想起,苏家老宅里存的金条都被从玉屏山查抄,他们如今缺了财力支撑,必然不大甘心。”

    有些想法一直在心间盘旋,皇太后晓得钱瑰既然在大理落脚,千禧教此时**忧外困,一定不舍得放过她手上的财物。

    皇太后轻轻与慕容薇笑道:“这两家闹到两败俱伤,与咱们都没有关系。你与顾晨箫说,早早从罂粟与马匹这两样上下手,先断了千禧教的财路,再将他们的家底子踢蹬零散,瞧瞧苏光复拿什么招兵买马。”

    不愧是昔年的浣碧双姝,皇太后一双清湛的双眸微转,眼中浮起一层狡黠的光泽:“钱瑰若是想逃,便让顾晨箫助她一臂之力,也要给千禧教留下些线索,莫要立时便把人追丢。”

    祖孙两个想在一处,慕容薇咯咯而笑,声音像轻柔的涟漪,缓缓荡漾开来。

    她一双美目灼灼望着皇太后,轻声说道:“前次我们也是这么说。苏光复因是假托白族人,在当地有一定声望,顾晨箫生怕引起纠纷,不能将千禧教一网打尽,却早寻了由头封住汇通钱庄,又切断了他们与茶马古道的联系。”

    顾晨箫出手利落,素日与苏光复勾结的几个马匪、毒枭,全被他以杀人越货的罪名缉拿,千禧教私下经营的马场被充了公,来往藏地的道路被顾晨箫封锁,千禧教在云南举步维艰,已然成了无本之源。

    “做得好”,皇太后轻轻赞叹,又是喃喃说道:“如今三国同仇敌忾,千禧教必然会无所遁形。当初叫钱瑰走脱,分明是拿她吊千禧教的余孽。她性烈如火,必定不会甘心供千禧教驱策,你与顾晨箫说说,对她亦张亦驰,看还能不能牵出她背后还有什么力量。”

    慕容薇低低答道:“钱瑰假托李性,避居海之滨,顾晨箫已然了手下得用之人日夜监视,确曾有千禧教的人打她的主意,钱瑰一概置之不理。”

    说起这些还未被连根拔除的毒瘤,祖孙二人都了无睡意。索性披衣坐起,就着当前的局势一点一滴分析了起来。

    而方才被祖孙二人频频提到的钱瑰,如今正盘膝坐在临窗的大炕上,怅然对着外头月黑的夜满腹忧伤。

    旅馆寒灯独不眠,客心何事转凄然?故乡今夜思千里,霜鬓明朝又一年。

    避于洱海之畔,钱瑰无比思念往昔姑苏皇城里热闹又开心的除夕。

    仲秋佳节阖府的最后一次欢宴,原是钱府大厦将倾的征兆,可恨他们一个一个,都以为钱家依旧烈火烹油,不曾从中嗅出一丝的危机。

    如今一人孤苦伶仃飘零在外,想起身陷囹圄的父母兄长,钱瑰真想立时便随着他们一起,去钱家荣辱共存。再想到父亲拼命将她送出,却不是为着要她再回去自投罗网,钱瑰便狠狠咬了咬牙,将这满腔愁绪抛开。

    守在她身边的除却碧梧与青衣两个丫头,还有那一只唤做踏雪的波斯犬。一路从西霞相随,如今正安安静静地抚在钱瑰膝上,拿冰凉的鼻头拱着钱瑰的手,又安静地舔着她的手掌心,似是安慰主人落籍的心情。

    钱瑰抚摸着踏雪,往炕桌上淡淡描了一眼。

    年夜饭已然预备整齐,碧梧去厨房帮忙,打理了六凉八热两道点心,外加荤素两样馅的饺子。听着外头远远近近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再瞅瞅自家院落的冷冷清清,钱瑰只想无声地叹息。

    碧梧拧了帕子替她净手,青衣替她布菜,夹了个牛肉灌汤的饺子放在她面前的青釉缠枝花卉纹小碟中。两个丫头切切劝道:“车到山前必有路,姑娘要爱惜自己的身子。好歹吃一口,咱们讨个喜气。”

    两个丫头都是打小陪着自己一起长大,如今落到这步田地,依旧不离不弃,钱瑰打心眼里感激,她不忍拂却忠仆的好意,轻轻咬开薄皮,吮吸着里头香浓的汤汁,强迫自己将整个饺子都咽了下去。

    楠子架子上的自鸣钟在此时铛铛敲起,原是天交子时,迎来了新的一年。

    钱瑰仰头吸了口气搁下筷子,将踏雪轻轻放在地上,拿碟子拨给它两个饺子,瞧着它慢条斯理的享用。这才净了手,吩咐碧梧将早间准备的铜钱拿出来。

    串串红绳穿着成吊的新铜钱,都是提早换下,搁在铺着红锦缎的托盘里。往年都是由母亲给下人们放赏,那时她与姐妹们在一旁瞧着,只觉得满眼喜庆,如今更多的却是心伤。

第六百三十二章 水漂

    手指抚过熏笼上那件大红遍地金的千瓣海棠缂丝锦衣,钱瑰心间有针扎的疼痛。依然命青衣替自己换上,再吩咐将家中的佣人、仆妇都叫到前厅。

    除却钱瑰的闺房里冷冷清清,前院到被装点的十分喜庆。

    大红的窗花贴在窗扇上,朱红的宫笼挂在廊下,影壁墙底下摆着七八盆芳菲吐艳的茶花。大理四季如春,茶花在隆冬的季节里依然开得荼蘼,让这个古朴典雅的院落添了许多生机。

    往来的仆丛们虽然不多,各人脸上都露着笑意。

    这些仆丛都是老管家从当地选的老实人,只晓得本本份份做活,并不晓得眼前这位主子本是西霞大财神爷的掌上明珠,如今落魄到隐姓埋名。更不晓得她此时担心家人,如被热油煎烤的心情,单等着领了红封,开开心心过个好年。

    钱瑰在前厅落了坐,笑吟吟端着茶盏,老管家便领着下人们挨个上来向她拜年。吉祥如意的话在耳边充盈,钱瑰心间苦涩,唯有笑着应承,吩咐青衣给每人赏了两个一两纹银的子,又将碧梧穿好的铜钱每人赏了两串。

    若是能拿银子买到团圆与喜庆,钱家也不会落得如此境地。瞅着那捧着二两银钱便满面喜色的奴仆,钱瑰真心羡慕他们简单至极的幸福。

    完了赏钱,钱瑰含笑说道:“诸位平日劳累,我都看在眼里。大年节下,这个月咱们的工钱都翻倍。银子与铜钱,便算做给家里的小孩子添岁。我一个姑娘家,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咱们现今便算拜过了年,天明也不必携着家人过来请安。”

    府中仆人不多,是钱唯真一早安排管家李得善挑选。钱瑰住了这段日子,性情十分柔婉,并不拿乔作势,工钱也给得丰厚,极得府里仆从人心。

    又听得她这样体贴,仆从们一个一个过来谢恩,还有的大着胆子说与钱瑰:“咱们自然谨尊姑娘吩咐,只是大年节下的,不给姑娘磕个头心上不安。若是姑娘嫌烦,咱们明日只在二门上磕头表示心意。”

    钱瑰笑容浅浅,吩咐不必如此麻烦,大家各自散去守岁。

    其间有位姜嬷嬷,为人极是和善,想着钱瑰闺中寂寞,往外走了两步,又折回来说道:“姑娘有所不知,咱们蝴蝶泉边上有一年一度的庙会,从初一一直到十五,到也有些看头。姑娘若有兴趣,也可以去逛逛散散心。”

    大理这边民风淳朴,不似中原地带那般受世俗约束,姑娘家不带幕篱也可出门,活得无拘无束。姜嬷嬷本是好心,钱瑰却哪里有那样的心情。

    她含笑敷衍几句,谢了姜嬷嬷的好意,要她知会大家,这几日可以轮着歇一歇,也可以去逛逛庙会,只别耽搁了府中的正事。

    姜嬷嬷喜出望外,谢了恩告辞出来,自去传话。钱瑰重回绣房,踏雪蹒跚着走过来,欢喜地趴到她的脚下,让钱瑰心间一阵温暖。

    瞧着那一桌还未冷尽的饭菜,钱瑰长叹了一声,命青衣拿去厨房重新热过,叫两个丫头在下首落了坐,三个人好歹过节。

    一旁的供桌上供着三盏素茶,钱瑰命碧梧择了新鲜瓜果,又燃了三柱香,诚心拜了几拜,算是给历代的祖宗们上了供,再求祖宗保佑自己全家能逃过这一劫。

    临走时,钱唯真信誓旦旦,说与钱瑰已然与苏光复达成协议,拿无锡梁家换自己两个儿子的平安,不久便会安排两位兄长一家来与自己团圆。

    钱瑰谨遵父命,提前布置好了一切,在这里从满心企盼等到望穿秋水,等来的却是暗卫传来的噩耗,钱家一家人都被收入大牢,如今生死未卜。

    避居云南已然有段时日,钱瑰处于去留两难的境地。虽有带来的大批珠宝傍身,却难折换银钱,还有那些大额的银票依然无法兑付。

    康南的汇通钱庄涉嫌私下买卖武器与毒品,被康南帝下令全面查抄。如同西霞一样,一夜之间,从前最便于流通的银票如今便成了废纸一张。

    成百上千万两的银子,是钱唯真搜刮了多年的民脂民膏。如今一文不名,钱家却因此满门身陷囹圄,钱瑰到不晓得自己是否该埋怨父亲素日的贪心。

    来时钱瑰多了小心,生怕西霞的历史在康南重演,先直奔汇通钱庄设在云南的分柜,想要将银票全额兑付,却惊见汇通钱庄的大门上早已贴着官府的封条,所有业务已然由当地地方官接手。

    初时深恨那掌柜自身不检点,招惹祸事上身。及至微服前去问罪,那掌柜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小姐,尚书大人把小人在此处,原是求得谨小慎微。奴才再不晓事,也不敢碰那军火的买卖,分明是有人蓄意栽赃。”

    昔时想不到远在康南境内,谁能与钱唯真如此过不去,买得动京中权贵。待听得三国互相联姻的盛事,钱瑰分明茅塞顿开。

    不晓得从何时起,钱家便成了人家砧板上的肥肉,一点一点落入旁人布局之中。就算是离了西霞,顾晨箫在康南的势力不逊于太子顾正诺,他若想对区区一个钱庄动手,有的是上好的理由。

    什么军火、什么武器,分明是莫须有的借口,吞没钱家的银子是真。

    父亲处心积虑,替钱家在建安和康南都留有产业,原是为的不在一棵树上吊死,存着狡兔三窟的心思。谁料想如今三家联姻,抱成了铁板一块。

    钱唯真触犯了崇明帝的龙威,慕容薇与自己已然势同水火。做为慕容薇的心上人,顾晨箫怎能容忍钱家在康南站稳脚跟?

    而温婉与慕容薇也是一个鼻孔出气,她们必会选择联手。如此看来,建安的产业分明也要打了水漂。

    钱瑰立即人悄悄潜入建安,通知汇通钱庄转移财物,能保住一点儿是一点儿。待她的人到了建安,却听说汇通钱庄涉嫌买卖人口,所有的帐面已然封存。

    分明是与康南同样的手段,钱瑰欲哭无泪,冷下心来打点着手中可用的东西。

第六百三十三章 丰登

    除却眼下住的这所宅院,钱家还有散落在康南与建安境内的十几处房产,都是用的假名,大约一时半会儿查不到钱唯真的头上,还可以支撑一时。

    钱瑰当机立断,命老管家再北上建安,将房产全部低价处置,换回几百万的现银,都折做金条好好收起。

    如今,与碧梧与青衣两个一起吃着年夜饭,钱瑰冷静地与她们商量着往后的去留。大家的意见一致,这个地方早晚住不得,不如等开了春另求退路。

    主仆三个窃窃私语,在一片凄凄惶惶中迎来了崇明九年的元日轻,姑苏皇城中那些个烟丝醉软与锦绣繁华都成了过眼云烟。

    寿康宫内,慕容薇陪着太后娘娘起身。两人身上都换了新衣,慕容薇特意在皇太后白如霜雪的鬓上插了枝红碧玺的赤金如意簪,瞅着皇太后和蔼的面庞露出释然的笑容。

    一大早,入宫请安的朝廷命妇们便络绎不绝,宫门口车水马龙,十分热闹。

    温婉与罗蒹葭结伴,两人先去给楚皇后行礼,晓得慕容薇打从昨晚便留在了寿康宫,便径直往寿康宫来。

    夏兰馨却比她们早到,已然拿到皇太后预备的金。

    温婉与罗蒹葭两个进来时,瞧着皇太后正盘膝坐在罗汉榻上喜笑颜开,夏兰馨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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