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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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薇- 第2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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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况苏光复亲口允诺,待旧朝覆灭,新朝兴起之时,许百年间梁家一枝独秀,唯有他这一家皇商。再赐以金书丹卷,足够他们名利双收。

    乱世枭雄,做的自然是铤而走险的买卖。梁老爷与老夫人一合计,当声便拍了板。老夫人还有一个附加条件,便是日后梁锦官嫁人,一定要三媒六聘。

    果然人心不足,除却正宫皇后能享有这等尊荣,若纳个普通妃嫔,也不过一乘小轿两名侍女,从侧门入宫。

    苏光复语含讥讽,淡淡说道:“千禧复立,皇后娘娘须得名门之后,才能淑婉端正,当得起母仪天下。我到是可以替主子允诺,来日给梁小姐一个九嫔的名份,便足够光耀你梁家的门楣。”

    有把柄握在旁人手上,梁家人自然底气不足,老夫人也是漫天要价,等着对方落地还钱。双方就这样谈拢,梁家的产业继续经营,待近日千禧教举事,他们负责粮草供给。

    为备不时之需,苏光复命梁老爷打从明日起,便先囤积米面油盐,还有棉花、布匹、干草、火炭之物,做好充足的后方准备。

    不过几日的功夫,江阴洗牌的这股风就从扬州刮到无锡,外头传来的消息里似是已然波及到了正阳与苍南。

    苏光复隐隐觉得这一股风太过疾劲,大有不能善终之势。

    雷霆风暴全部集中在整个江阴,与苏家有过往来的地方官全都一网打尽,大约幕后所指,一定是以毁掉整个苏家为目标。

    苏光复与苏暮寒二人都觉得事情紧急,眼见梁家已被收入囊中,苏暮寒何曾再留意那绮丽妩媚的梁锦官一眼?只字片语没有留下,他与苏光复快马加鞭,一路往苍南急奔,想要即刻赶回苏家老宅共谋对策。

    也就是在此时,红芙与扶桑这两个人悄悄抵达了皇城。红芙换下男儿装束,扶桑重又改做姑娘发髻,两人随着川流不息的人群入了城。

    宫门巍峨,两个民间女子转悠多时,唯有喟然叹息。她们自然进不得皇宫,也入不得安国王府,只能先寻了间旅店住下。

    来时两人便想好了法子,记得与温婉通信时,她偶尔提及了罗家兄妹开的药铺,晓得那位罗姑娘与温婉相交莫逆,便向店家打听罗氏药铺的所在。

    罗氏药铺如今声名鹊起,来求医的人趋之若鹜。店家只以为这两个姑娘也是问诊,热心地指点了去处,还好意提醒道:“如今天色已晚,罗大夫未必接诊,您二位不如明日早起,去碰碰运气。”

    红芙腼腆行礼道:“我们姐妹一路寻来,片刻也等待不得,便先去认认地方。”

    两人径直寻到罗家药铺,店内果然打烊,两个伙计正忙着上外头一溜黑漆的门板,客气地说与二人:“罗大夫吃饭去了,您二位请回吧。”

    扶桑上前曲膝行礼,往伙计手里递个荷包,赔着笑脸央告:“罗大夫既然不在,能否通传一声,我们想见见罗姑娘。”

    伙计听得好笑,将荷包推回扶桑手中,正色道:“嘉义县主岂是你想见就见?姑娘身上若有名帖,我便替你递进去,问问嘉义亭主的意思。”

    两人这才晓得这位罗姑娘也是身有封诰,并非寻常白身。名帖自然拿不出来,千里迢迢投奔,总不能轻易折回。

    红芙将牙一咬,在药铺门口跪在伙计面前,一张脸羞得丹若云霞:“我姐妹有要紧的事情求见县主一面,恳请小哥待为通传。若县主问起,您便说我们是婉姑娘的故人。”

    罗氏药铺的伙计并不是寻常下人,多是潜龙卫乔装改扮。

    瞧着面前这二位不是京中装束,口音也不是听惯的吴侬软语,既不知罗蒹葭身为县主的身份,又攀附了一位婉姑娘出来。

    罗蒹葭深居简出,寻常往来的不过那么几个,难不成这二位口中的婉姑娘指的是端仪郡主温婉?

    两人相视一望,都对红芙与扶桑的身份起了疑心,一个将她们带到厅堂,另一个找人去内院给罗蒹葭送信。

    罗讷言兄妹正在用膳,罗蒹葭听得那句婉姑娘的故人,总要出来探看一回,她吩咐将人带到花厅,自己漱了口过来相见。

    罗蒹葭秋水芙蓉之姿,月牙白的掐腰宽袖小袄,同色素绫长裙,外头罩着件湖水绿的暗纹帔子。此刻端坐在大炕上,肃静里头透着丝淡然,静等这二位开口。

    红芙与扶桑此前未曾走出过苍南县城,今次拼着一口气入了皇城,两人略显局促,望着罗蒹葭一时不晓得如何开口,只能轻轻敛礼唤了声县主。

    自打入了皇城,两个姑娘恢复了本来衣装。同样的靛蓝色细布袄裙,上头绣着些淡黄与柔白的古朴菊花纹样,到让罗蒹葭似曾相识。

    苍南苏家的绣样自成一体,大多古意十足。温婉从苍南带回的绣样繁多,曾分赠给众人制衣,罗蒹葭这里也有几幅相似的东西。

    瞧着两人不安的神情,罗蒹葭有几分猜到了来人的身份,只不晓得这两个姑娘千里迢迢寻温婉所为何事。

    她美目轻轻一转,示意两人落坐,含笑问道:“自称婉姑娘的故人,两位姑娘可是姓苏?”

    红芙与扶桑眼中明显浮起一层惧意。这一路行来,江阴天天翻地覆,苍南苏家涉及罂粟的买卖,已然传遍天下。罗蒹葭连问都不问,便断定了两人的来历。

第五百七十五章 兵戎

    被罗蒹葭叫破身份,红芙与扶桑眼中都蒙着一层深深的惧意。

    罗蒹葭微微笑道:“你们不必害怕,婉姑娘的故人便是我的朋友,如何处置自然由她安排。我会人给她传讯,你们安心在这里等待。”

    两人心里惶惶不安,由罗蒹葭的丫头带下去梳洗,再替她们预备晚饭。

    罗蒹葭晓得温婉婚事已定,如今已然随着安国夫人回府居住,便亲笔写了拜帖,使人先送往安国王府。

    自己这里安顿了两位苏家的姑娘,换了身待客的衣裳,于华灯初上的时刻,坐着车去了趟安国王府。

    苏家族人如今踪迹杳然,这两个姑娘到能一路跋山涉水入了京城,温婉听得罗蒹葭描述的长像,已然断定是红芙与扶桑两人,显得十分诧异。

    昔日在苏家老宅,与她们相处融洽。明知她们奉了族长的命令交好,却难得彼此言语投契。此后温婉回到京中,与她们偶有信件往来,也全是闺阁闲趣,与苏暮寒等人有本质的区别。

    温婉说与罗蒹葭,今日天色不早,便先将她们安置在药铺里。待明日一早,自己去罗氏药铺瞧瞧,这两个人千里迢迢寻找自己所为何事。

    罗蒹葭回得家里,将温婉的话转述给两人,又命丫头替她们收拾了一间客房暂住,再命人去旅店取回她们的行李。红芙与扶桑忐忐忑忑,几乎一夜未眠,第二日早早便起床梳洗,等待温婉过来。

    罗蒹葭的花厅里,红芙与扶桑终于等来了温婉,一块石头落地,激动得泪水涟涟。心知她们有话要说,罗蒹葭刻意避开,将一方天地留给温婉与这两人。

    瞧着二人言语激动,又是胆怯小心,想来这一路受了不少颠簸,对苏家的事也略有耳闻。温婉好生安慰了一番,先将江阴与苏家的情形说与她们,再细细询问她们的来意,与族中可有关系?

    果然族长人都避去山中是有深意,红芙与扶桑到如今都不晓得那百亩菊园里暗藏着罂粟,更不晓得苏家涉嫌谋反。听着温婉的讲述,直惊得目瞪口呆。

    红芙大着胆子将族人避去深山的事情说与温婉,又说到两人是私逃出族,如今再无去处。她哀哀哭道:“我们又不想要这什么亡国遗臣的身份,凭什么叫大家都住在山洞里。难道想靠着自己的手艺吃饭,堂堂正正活在人前就有那么难?”

    花季少女,陡然遭此巨变,心上自然难过万分。

    温婉柔声抚慰几句,却没有错过她们言语中透露的讯息,苏家竟然阖族避去玉屏山中,难怪夏钰之遍寻不得。

    温婉即刻修书一封,请罗蒹葭派人交给烈琴。再要烈琴即刻用海东青传信,请寒砚转告夏钰之,务必仔细搜寻玉屏山那一片绵延的山脉,留意是否有中空的山腹可以藏人。

    果然一转头便是百年身,族中虽然严苛,却承载过两个人无忧无虑的年少时光。如今离了族里,与那些亲人便是咫尺天涯,更或许便是阴阳两隔。

    再想到族长等人犯下的大过,不晓得是否会带累全族。红芙与扶桑相顾无言,又是一场伤心的痛哭。两人投奔温婉而来,已然自绝后路,又乍逢族中巨变,一时惶惶难言,只有凄凄切切地望着温婉。

    春时踏青游玩,闲来共做针线,回想苏家老宅暂住的时光,这几人还是不谙世事的少女,如今不过短短半年,竟然天翻地覆。

    温婉瞧这二人的情形着实有几分可怜,只好答应将她们收在自己身边。

    王府里却是不方便,唯有暂居在罗氏药铺,请罗蒹葭代为照应,也好纳入潜龙卫保护之中,不必担心露了行藏。

    温婉再细细询问两个人的意思,明年春日可愿随自己同去建安?待到了建安,没有人识得她们,自然可以堂堂正正活在人前。

    两个姑娘本就为投奔温婉而来,又怕遭到苏家族人追杀。想着建安远离此处,到更显得安全,自然愿意日后跟随在温婉身边。

    如今这段日子,两人便在罗氏药铺安心住下,偶尔随着罗蒹葭学些药理,一起做做针线,再替温婉绣着嫁衣,到也有几分岁月从容的安好。

    只不过,心上自然牵挂苏氏族人的动静,两人偶尔也会向罗蒹葭问询。

    江阴局势未宁、叛乱尚未平定,夏钰之尚未回京,罗蒹葭自然无法答复,只能承诺若有苍南的消息,一定随时转告。

    继江阴太守与扬州郡守之后,崇明帝大刀阔斧,连下江阴帮数员佞臣,将他们的罪名公布于众,一时满朝哗然,大快人心。

    十月初八,夏钰之的奏报以八百里加急送往崇明帝的案头,玄霜出的暗卫也有消息递回,从无锡往苍南苏的官道上赫然出现了苏暮寒的身影。

    苏暮寒在约定的归期里杳无音信,更没有只字片语递回安国王府,楚朝晖渐渐明白,儿子这一走大约便没了退路。如今夏钰之的奏报将她的隐忧变为现实,不过一夜之间,楚朝晖鬓上发丝便染了层寒霜,瞧着令人断肠。

    夏钰之详细奏道,最近这几日江阴周围频频异动,连着几拨陌生人造访苏家老宅。许多人暗地聚众在此,显然蠢蠢欲动。

    在奏折里,夏钰之请崇明帝示下:刀剑无眼,一旦双方兵戎相见,他无法保证能将这位新任的安国王爷留下活口。

    崇明帝御笔朱砂,批了个大大的准字。着人即刻送出,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终于走到这一步,百般忍让无果,对方依旧步步相逼,到了兵戎相见的时刻。

    他怅然扔下笔,吩咐摆驾摆云阁,有些心里话想在苏睿的画像前唠叨唠叨。

    江阴地区形势大好,夏钰之与柳老爷子联手,一番雷厉风行的整顿,将苏家人的羽翼基本剪除,这才准备椠蛇打七寸,要对整个苏家下手。

    此时,后宫内的气氛却变得沉郁。白嬷嬷一改往日的从容稳妥,从寿康宫一溜小跑,跌跌撞撞来到了凤鸾殿,跪倒在楚皇后面前。

第五百七十六章 弥留

    依照白嬷嬷的说法,早在太后娘娘寿辰之前,她便发觉老人家有几日早起倦怠,心神十分恍惚,恹恹的没有精神。

    白嬷嬷自然不敢懈怠,先报与楚皇后知晓,又寻了罗讷言和刘院判给太后娘娘瞧病。经这两人耐心查证,太后娘娘不是生病,竟是中毒。

    楚皇后大发雷霆,命令对外封锁消息,又命白嬷嬷在寿康宫内彻查。

    郭尚宫去寿康宫为太后娘娘送吉服那一日,本是刘院判与罗讷言替太后娘娘二次复诊,两人意见不大统一,以至于在路上就起了些争执,还闹到楚皇后面前。

    因太后娘娘中毒时日尚浅,太医院斟酌着开出药方,前些日子也稍稍奏效。

    眼瞅着两国使臣尚未离去,太后娘娘的寿宴不能取消,楚皇后唯有命白嬷嬷故做谎言,只说寿辰那一日太后娘娘倦怠起身,出席不得晚宴。

    郭尚宫手眼通天,生怕白嬷嬷说得不真,她不敢打秦瑶的主意,仗着与半夏有几分交情,屡屡私下探问皇太后的病情。

    半夏自然依照上头的说辞将她打发回去,然后一字不落地回禀楚皇后知晓。

    千禧教既然开始行动,一场请君入瓮的好戏便渐渐拉开帷幕。伴随着罗讷言与刘院判出入寿康宫的次数越来越多,楚皇后人紧紧盯牢了郭尚宫的一举一动。

    今日白嬷嬷来得惶急,顾不得楚皇后面前众人还未屏退,便抢天呼地哭出声来:“皇后娘娘容禀,太后娘娘今日才服了药,觉得精神好些,还起来坐了半个时辰,可巧君妃娘娘亲往寿康宫探病,两人还说了几句话。”

    白嬷嬷满腹义愤,指责君妃娘娘在寿康宫内动了手脚。她走后不过一柱香的功夫,太后娘娘竟然呼吸急促,如今已然晕迷过去。

    “不得胡言乱语,坏了两国交情”,楚皇后斥了白嬷嬷一句,自己却坐不住,连衣裳也未换就命摆驾寿康宫。

    秦瑶慌忙传步辇,又赶上两步,将连着兜帽的银狐大氅披在楚皇后身上。

    如今寿康宫内是刘院判、王院判等几个老诚人日夜值守,罗讷言一直住在寿康宫中,几人联合问诊,意见统一方可用药。

    楚皇后来时,他们三个已然找出病因,皇太后身中苗疆秘毒,方才又再加深,足可使人致命。好在发现及时,如今用了药,病情稍稍稳定,却不能根除。

    这一番折腾,消息再瞒不住。联想到君妃娘娘几次三番出入寿康宫,简直其心可诛。宫内一时人心惶惶,都在私下议论康南究竟是打什么主意。

    楚皇后严令秦瑶传话,命宫人三缄其口,若有忤逆不尊一律杖毙,自己却恨得将银牙咬碎,眼望彤云阁的方向怒火万丈。

    郭尚宫这几日无事便在寿康宫与凤鸾殿转悠,做出随时待命的样子,实则不错过两处一丝风声。如今眼见楚皇后与君妃娘娘结怨,心里暗暗欢喜。

    皇太后命在垂危,楚皇后再使雷霆手段。她冷眉肃目,传了潜龙卫副指挥使肖洛辰觐见,命潜龙卫将这段时日出入过寿康宫的人好生盘查一遍,特意嘱咐道:“不管什么人胆敢谋害太后,一经查实,只管杀无赦。”

    宫中虽然禁言,私底下依旧沸沸扬扬,只听到苗疆秘毒几个字,有心人早就把目光锁定在康南来的君妃娘娘身上。而前番谣传的康南使团迟迟不离姑苏乃是被西霞暂扣,楚皇后与君妃娘娘貌合神离的话题重被翻出,更被描绘的有根有据。

    一时之间,君妃娘娘便成了众矢之的。似乎为了坐实这种说法,彤云阁内居然戒备森严,虽没有潜龙卫的人进入,前后门口都了侍卫把守。

    随同君妃娘娘出使西霞的礼部官员十分不忿,出代表求见君妃娘娘,想拿出强硬的外交手段反对西霞这一做法。

    君妃娘娘淡然制止,示意他们不要多事:“诸卿稍安勿躁,本宫自有道理。何况清者自清,不过多等两日,必定能找出真凶,还咱们的清白。”

    眼见向来眼里不揉沙子的宁王殿下也是这个说法,只管安然待在宁辉殿里闭门不出,礼部官员们猜不透这一对母子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唯有暂居皇家驿馆,整日惶惶难安。

    例行的晚宴上,郭尚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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