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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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薇- 第2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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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有着老伯夫人唯利是图的嘴脸,周若素的话委实有那么几分道理。

    襄远伯的位子袭不过三代,一直是老伯夫人最大的无奈。

    若是温婉有法子将襄远伯府的爵位再往下延续一代,圆了老夫人望孙成龙的梦想,那么自己已然坐了几十年的伯夫人位子,大约真会被逼着退位让贤。

    上一次便是因为温婉在宫内得了皇后娘娘的赏识,安国夫人那里又有话放出,要收温婉做个义女,老伯夫人迫不及待要沾安国夫人这门亲戚,立逼着儿子将周若素从侍妾扶为平妻,这才有了襄远伯府里一门两位女主人并存的笑话。

    周若素无事一身轻,襄远伯夫人却承受了巨大的压力。连参加个赏花会,也有人戳着脊梁骨指指点点,这样的日子,早已压得她沉重不堪。

    如今温婉这死丫头做了郡主,她若是在老伯夫人面前露个口风,再抬出安国夫人的名声,为着伯府的未来着想,老伯夫人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襄远伯夫人面如死灰,只觉女儿不住嘴的喋喋不休比夏日枝头的鸣蝉更为烦人,忍不住回头呵斥了两句。

    温本是替母亲出气,无端受了母亲的呵斥,生怕被旁边的人瞧到,只能委屈地低下头去,周若素却是优雅地笼着披在肩后的长发,又理了理自己镶着湖绿色阑干的翠色衣袖,将那上头的褶皱抚平,根本不在意这对无良母女的胡闹。

    好歹熬到典礼结束,楚皇后领着贤、淑二妃去寿康宫行礼。慕容薇姐妹、夏兰馨、温婉、罗蒹葭,还有陈氏姐妹这些人都随在后头。

    命妇们分立两旁,纷纷行礼恭送皇后娘娘,直待凤驾远远转过长廊,一众人才起身告退,各自准备出宫。

    襄远伯夫人夹在三三两两的人群中,虽然无精打采,却只能打起精神往外走。也有几个相熟的过来打声招呼,更多的却是恭贺周若素,生了温婉这么个好女儿。

    无论是沦为侍妾,还是被抬做平妻,周若素早已心如止水。她一双妙目看这世界,桃红柳绿的三春看尽,不过都是些云卷云舒。

    历来不与这些前倨后恭的贵人们多打交道,面对众人的示好,周若素都是浅浅一笑带过,温雅而又矜持。

    她随在襄远伯夫人身后,安静地往外走去,云淡风轻的态度尤其惹人注目。

    温被慕容薇连番打脸,如今出门的时候有限。今日借着这个机会,想寻往日相熟的小姐妹打声招呼,也算是挽回自己的声誉。

    她放慢了脚步四下张望,瞧着沈小姐、魏家姊妹花等人的身影若隐若现在人群之中,却不见素日众星捧月一般的钱瑰,心内十分诧异。

    见大理寺卿沈家的小姐随在沈夫人身后,离着自己不过几步远,温横插了几步,来到沈小姐旁边。轻轻一扯她的衣袖,道了个万福:“给沈小姐请安,遍寻不见钱小姐,沈小姐可知她是否还在宫内?”

    沈小姐十分嫌弃温这破落户的嘴脸,碍着大庭广众之下,不好轻易给她难堪,只将衣袖不动声色抽回,淡淡说道:“瑰姐姐出京探亲去了,不在家中。你与她这般交好,难道不曾说与你听?”

    温被母亲拘在府中,何曾晓得一点外头的动静?她脸上青红莫辨,又瞅着周围几道幸灾乐祸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徘徊,哪肯承认自己不知,只呢诺着说道:“想着钱小姐去了这些时日,也该回来,这才过来问问沈小姐。方才多有打扰,温这便告退。”

    说者无心,听者却是有意,沈小姐咀嚼着温方才的话,脸上的浅笑倏然一紧,似是忽然被霜雪凝住。

    昔日钱瑰远走康南,为求走得敞亮,并不偷偷摸摸,而是出了皇城之后才悄悄改了道。她还曾装模作样往几位小姐妹府中都递了帖子,述说自己出京探亲,大约一至两旬可回,约大家归时再聚。

    温不晓得钱瑰的行程,沈小姐却记得清楚。粗粗一算,钱瑰出京日子已然不短,早过了两旬之约。

    究竟什么样的亲戚值得她错开太子册封大典,连贤淑二妃的晋位之喜都不来恭贺?往常八面玲珑,场面事上从不输于旁人半分,似钱瑰这般,根本不似钱家往日的为人。

    沈小姐一双美目在人群中急掠,奈何人来人往瞧不真切。她回头招手唤过身后的贴身丫头,在她耳旁窃窃私语几句,嘱她快去快回。然后低声说道:“瞧得仔细些,我在车上等你。”

    那丫头频频应声,灵巧地转身,仗着身量娇小,巧妙地在人群里左转右绕,不多时便消失在沈小姐眼中。

    沈小姐上了马车,却并不吩咐启程,而是要丫头传话,请前头车上的母亲与几位嫂嫂略等一等,她有要紧事要办。

    不过一柱香的功夫,方才那丫头迈着小碎步来到了沈小姐车前,采着凳子登上马车,先将车帘掩好,这才小声冲沈小姐说道:“果真如小姐所料,奴婢方才只寻到了钱夫人。再三再四瞧她周围,却并没有旁人,使了几两碎银子,问了钱府相熟的丫头,道是两位少夫人都不曾出席。”

    钱府的几位少奶奶连同小姐联袂缺席今日的盛典,这可是先帝与崇明帝两朝以来闻所未闻的奇事,沈小姐紧紧咬了下唇,做了片刻的沉思。

    鹅黄的车帘将如火的娇阳阻住,小丫头只瞧见小姐柔美的面庞上带着一丝平日不常有的慎重。

    “父亲必定还在前头参加午间的宴饮,你赶紧使人给他的小厮递话,务必将你方才所说的这几句一字不落转告给他,切记切记。还有,咱们的马车不能长时间在此停留,我命人停在金水桥畔等你。”

第五百一十一章 迷踪

    沈小姐语如银铃,声声催促,小丫头晓得事态严重,抽身将车帘一掀,轻巧地跳下来,身影转眼间便消失在一丛旁逸斜出的绿竹旁边,那里有条六棱石子甬道直通向帝王设宴的正德宫。

    待到丫头下车,沈小姐方才吩咐慢慢启程,叫车夫行至金水桥畔,先在湖边的柳树底下等一等。

    大理寺卿沈大人正与一班同僚一起参加宫中宴饮,提起今日太子殿下在排云阁的祭奠之辞,大家都赞不绝口。

    闻得小厮进来述说,女儿悄悄遣人传话,沈大人心间一凛,借着更衣走到了廊外的花墙下,慎重地问道:“小姐说了什么?”

    小厮附耳上来,将丫头递进来的几句话悄悄复述了一遍,说是小姐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一字不落传入大人耳中。

    沈大人仔细咀嚼,心里头一股寒气上冒,与女儿的担忧渐渐重叠在一起。

    自打慕容薇连下钱瑰的面子,有些聪明的朝臣便看清了钱唯真如今在崇明帝心中的地位。两朝的户部尚书,仗着曾做过崇明帝的上司,钱唯真这几年过于倚老卖老,不时驳斥过崇明帝的决议。

    昔年崇明帝羽翼未封,只能对这位昔日恩师言听计从。如今崇明帝运筹帷幄,已然朝政清明,自然要报这些年所受的窝囊气,大约第一个便寻了钱唯真开刀。

    朝间不敢妄议这些事情,沈大人回府时常会与夫人闲聊几句,顺带告诫女儿莫要与钱瑰走得太近。

    沈小姐天资聪颖,偶尔会发表一点自己的看法。父女二人见解一致,都觉得崇明帝不会为着一己之私打压朝臣。若钱唯真的官职做到头,必然是他另有其罪当诛。

    钱府次子徘徊在京数月,只说在等户部的缺,沈大人却始终觉得此事另有玄机,说不定便是崇明帝拿钱家下手的开始。

    沈大人在钱唯真的事情上留了意,自然格外关注。扬州汇通钱庄挤提、魏诏的伏诛,在旁人看来是户部这场贪墨案的结束,沈大人却以为是刚刚开始。

    魏诏身为户部侍郎,也的确有机会做这些贪墨的勾当。沈大人却不相信,若没有钱唯真的授意,小小的侍郎敢在许三年、敢在苏睿的军饷上动手脚。

    沈大人坚信,若彻查下去,钱唯真身上必定会撕开更大的口子。

    虽然大理寺卿管不到这些,可沈大人坐在这个位子多年,自有一股浩然正气,自己不肯与奸臣为伍,更约束家人远离这些渣子。

    今日早间不见钱唯真,他们这几位平日相熟的同僚还曾问起。有消息灵通的人便将钱大人昨夜忽然抱恙,钱玟代他向崇明帝告假的事情说了一遍。

    今日这样况世的盛典,钱府里钱玟、钱珏都不参加,只说是为父侍疾,便显得十分蹊跷。自来忠孝难以两全,以钱唯真这样的聪明人,若自己果然不能出席,没理由不让儿子来装装样子。

    沈大人本就腹诽,心里十分不安宁,没想到女儿方才传过的话里,女眷那边也只有钱夫人一个顶包。

    莫非这钱唯真觉得自己到了穷途末路,想要借着这个机会退步抽身?沈大人身上冷汗直冒,急切间命小厮多领几个人,去瞧瞧钱府周围有什么异动。

    回过身来,沈大人不敢怠慢,急着想去寻潜龙卫大将军夏钰之,却又恍然记起这位大将军此前被去了江阴。

    他匆忙再寻禁军统领小李将军,又被禁军的人一脸无奈告之,小李将军领了紧急公务,今日一早便出了宫,如今还未回来。

    沈大人无心酒宴,急得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水,悄悄寻到了大总管玄霜,说自己有紧急公务要即刻面君。

    崇明帝正在后头更衣,闻说沈大人急出一头汗水,命宣沈大人偏厅见驾。

    沈大人三步并做两步进来,行了跪拜大礼之后,迫不及待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臣一直关注此前的贪墨案,深觉与钱尚书撇不开关系。如今遍寻不到夏将军与小李将军,只能斗胆面君,恳请陛下人,严密监视钱府的动静。”

    虽然素日与钱唯真往来,不也过公务上打交道多些。眼见得钱府身陷囹圄,虽说如今都是些莫须有的罪名,若一旦做实,便能与谋逆扯上关系。

    沈大人急得嗓音都变了调:“如今已到了午时,臣怕是已然来不及,陛下赶紧下令关紧城门,莫放闲杂人等外出吧。”

    沈大人素日刚正,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他一番言辞说下来,崇明帝边听边在心中暗暗点头。素日只晓得他的刚正,今日才知他的细腻。也唯有这般的忠臣,敢在今日这样的欢庆场面,跑来自己面前禀报钱府的异动。

    一旦指正不实,不仅自己面前丢失了圣心,与一品尚书府上更结下了梁子。

    虽然成竹在胸,崇明帝此时不宜多说,只哈哈笑了几句,轻拍沈大人的手背:“卿一片忠心,朕记在心里。且好生回去宴饮吧,是与不是,稍后自然揭晓。”

    沈大人心里打鼓,揣摩着圣意竟是含含糊糊,未见得有多少吃惊,更不见有多少生气,联想到小李将军与夏钰之都不在眼前,自己心里有了更大胆的揣测。

    钱府里却是从昨晚便开始忙碌,钱唯真亲自替两个儿子打点行装。

    既是匆匆出逃,二个儿子自然只能轻车简从,带不走太多东西。

    金条虽多,奈何沉重笨拙。钱唯真只能清点了所有的银票,总共三百二十万两,为妥善故,分做三卷,长子、长媳,与次子身上各带一卷。

    民巷的宅子,如今不敢踏足,那里头的东西可望不可及。

    除却银票,钱唯真又收拾了些金叶子、金条、两匣子珠宝,分别交到两个儿子手上,嘱咐他们:“出京之后,一路往南,去大理与妹妹会面。”

    若为着方便,自然该让两个儿子一路扬鞭策马疾驰,早一日出得西霞,才早一日能得安全。带着长媳与长孙赶路本是累赘,钱唯真却生怕错过这一次,往后再无机会,为着钱府的将来着想,命钱玟将妻儿带在了身边。

第五百一十二章 逃遁

    钱唯真判断正确,苏光复能够自如地来去姑苏皇城,自然是手中真握有一条贯通皇城内外的秘道。

    为了确保隐蔽,守护秘道的都是苏光复的心腹,能从这里进出的,也都是千禧教的高层。

    钱唯真算盘打得妙,奈何碰上苏光复这样油盐不进的人精。若论起心机,两人自然半斤八两,奈何钱唯真心系儿孙的安危,处处有着牵制,自然便逊了一筹。

    当日一口应承钱唯真助他两个儿子出逃,苏光复自然不会听凭钱唯真许下什么誓死与崇明帝纠缠的空头支票,而是要见到货真价实的东西。

    为着钱府的将来,钱唯真咬牙交出了一直被他握在手中的无锡梁家。

    梁家的发家史并不光彩,当年强买强卖的证据、依托汇通钱庄洗钱的始末,还有一本记着历年偷偷倒卖军火、私盐等违禁物品的账簿,钱唯真都尽数交到苏光复手上,以表达自己的诚意。

    扬州粘家的银子已然榨干,尽数经由甄夫人之手偿还了平民百姓。

    甄夫人最后的一闹,不仅搭上了扬州郡守这个门生,还平白无故替钱唯真在显贵之间树起好些强敌,如今钱唯真将甄夫人挫骨扬灰的心思都有。他有心将此案的前前后后详细梳理,奈何总是没有时机。

    握在手中的筹码越来越少,如今为了儿子,钱唯真只好忍痛再次断臂,把无锡首富、皇商梁家这张牌舍出。

    这账簿笔笔记得详尽,刚好如打蛇打七寸,牢牢抓住住梁家的命脉。一想到梁家那些白花花的银子都可尽数归入囊中。苏光复露出十分的喜悦。

    那条秘道他已行走多次,本就定了九月十六这一日看到苏暮寒顺利承爵,他便遁出皇城,前去苏家老宅,与族长共谋大计。

    如今刚好与钱唯真的两个儿子一道出城,行至无锡还可以先探探梁家的口风,揣摩一下如何将梁家牢牢握在掌中。

    总之出城之后他与钱家这一对兄弟各奔东西,钱家愿意多带一对妇孺跟自己毫无关系。苏光复故做大度,一口允诺了钱唯真的请求。

    眼瞅着与苏光复约定的时辰将近,钱家二子随着钱唯真来到祠堂,叩拜了列祖列宗,求他们保佑这一路平安。

    钱唯真泪洒当前,真心有几分悔意,跪在祖宗牌位前重重叩头:“都是我这不肖子孙贪心不足,以至连累钱家,带来今日的劫难。祖宗放心,我定当竭尽全力助这些后辈渡过难关,求祖宗保佑他们兄妹早日团聚,钱家东山再起。”

    两兄弟听得心酸不已,各自向祖宗焚香祷告,又一人一边扶老父起身。行走间一步一回头,望望列祖列宗安息的地方,三人都是泪洒衣襟。

    稚子懵懂,钱玟的儿子钱安以为只是随着父母出趟远门,牵着父母的手蹦蹦跳跳走到垂花门前,犹不忘回头向钱唯真招手。

    钱唯真百爪挠心,深恨自己当日胃口太大,不该打那军饷的主意。如今既上了千禧教的贼船,早已不能退步抽身。

    心知这一面大约便是永别,钱唯真不舍得孙儿,唤着长孙的乳名,紧跑了几步,又将他揽在怀中,再一次抱住这幼小的身躯。

    钱玟与妻子早已泣不成声,反是钱珏硬下心肠催促父亲放手,莫误了与苏光复约定的时辰。

    钱唯真狠下心来,推开怀里的孩子,催着他们四人赶紧起身。

    钱珏打头,悄悄出了钱府后门,再回望这庭院深深的锦绣门第,钱珏压下一直蔓延在心间的悲哀,努力将情绪放在即将与妻儿团聚的喜悦上头,又向母亲正房的方向远远一拜,这才大踏步往前走去。

    为贺二位娘娘晋位之喜,钱夫人早已按品着妆,今日五更不到便进了宫,那时长孙尚在睡梦之中,与这些孩子最后一面也无缘得见。

    一行四人步履匆匆,走到仅有几墙之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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