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其中一种表达方式。对于母亲的记忆,就很难说出什么具体的印象了,只记得,好像很温暖,就很像是趴在吸满阳光的蒲团上的感觉,有这样的感触。也许就是这种感触,把今天的杨养育成喜欢白天睡懒觉的青年也说不定。
“总之,总会有办法的,所以不用为我担心,爸爸,妈妈……”
这句台词,老实说已经成了每次的惯例。如果能更有精神向父母报告就好了,但是太过于做作的话也太无聊了。而且,的确这次晋升为少校了,但不觉得这是可以抬头挺胸向双亲夸耀的事。父亲是独行的商人,结果儿子却变成阶级社会的公务员,被说是不肖的儿子,也没有任何反驳的余地,甚至还接下了会被人讽刺为“宪兵先生”的任务。
“一步出了差错,一切就都乱了。”
自从艾尔·法西尔以来,这已经成了杨最主要的感叹了。原本说来,重新探讨布鲁斯·阿修比元帅的人生这件工作,对希望成为历史学者的人来说,是非常宝贵的任务,但是,这是上级下的命令,再加上这个原因又十分暖昧,杨的那种学习的热情,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似的。
从杨目前所处的时间往前回溯43年的宇宙历745年12月,帝国历436年,“第2次迪亚马特会战”即将开始。对几百万人的参加者而言,这是一场难以忘怀的一战。
第三章 第二次迪亚马特会战记
Ⅰ
宇宙历745年,帝国历436年的10月4日,将人类社会一分为二的两大军事势力,在迪亚马特星域布下了庞大的兵力,生命和物资的消耗,似乎是无限制的继续下去。即使在这样漫长的流血剧中,极其著名的一幕就要开始了。
“第2次迪亚马特会战”之所以如此著名的原因之一,是由于它的非合理性,也就是说,胜者的行动和正常的战理背道而驰,令说明他为何获胜的军事学者感到相当困难,最后,只能将之所以胜利的原因,归诸于得到胜利的司令官本身特别优异的指挥能力,以及个人资质。光是这一点,结果就造成了大大强调布鲁斯·阿修比人天才的戏剧性的生涯。只要越是强调他的天才,就越是具有说服力。
参加这场会战的同盟军方面的高级指挥官如下:
宇宙舰队司令长官 阿修比上将
总参谋长 罗察士上将
第4舰队司令官贾斯帕中将
第5舰队司令官渥利克中将
第8舰队司令官方秋林中将
第9舰队司令官贝尔迪尼中将
第11舰队司令官 柯布中将
这个阵容,是当时同盟军所能排出的最好组合,但也是因为如此,更是无法避免批评的声浪。
“这根本就是不是会战,是730年党为个人目的而发起的军事远征,害死大量的士兵们,只为了夸耀他们的武勋而已。国家的内部有军部的存在,而在这其中又有私人性质的集团存在的话,会有形成军阀化的危险。”
不过,这些声浪虽不可谓不大,但阿修比完全对之视若无睹。
“这场战斗获胜了的话,再下来就是元帅了。只不过这么一来,我就失去再继续往上爬的阶梯了,希望不会重蹈林·帕欧和托波洛的覆辙才好。”
“达贡的英雄”林·帕欧和尤斯夫·托波洛在晋升为元帅之后,差不多一年之后就退役,由于军部中已经没有他们立足之地了。他们都没有意思转入政界,过了一年左右的退休金生活后,从事教育或伤兵福祉方面的工作。除了名誉职位之外,他们别无其他所得,阿修比特别指这一点而说的。
原本而言,“730年党”会形成军阀化的这种不安,或许根本就是多余的,因为他们并非是由于共通的权力欲,而结合起来的。
“不希望变得和林·帕欧或尤斯夫·托波洛一样。”阿修比的这种扬言使得同盟的政治家们产生畏惧之心。他的扬言,不仅表明了了对权力的野心,并且也对先人的功绩没有获得相等的酬谢,表示批判。具有才能和实绩,因而产生的自负或者使命感,阿修比有意图的再提起这个问题。
政治家们的忧虑,并非杞人忧天的另外一个理由,是在第2次迪亚马特会战之前,“730年党”的内部,产生了剧烈的对立。
在这之前,不得罪人的揶揄和毒舌的你来我往,并不是件稀奇的事。充满朝气的对立,甚至可说使同盟军的司令部更加活性化,这种活力搅动起泡,产生出更多的战术方案,对胜利有极大的贡献。布鲁斯·阿修比是个天才的用兵家的同时,也是充满活力的司令部的中枢。
但是,就在这次会战之前,阿修比变得采取奇怪的高压态度,对自己的作战,无法充分地说明清楚。不管怎样照我说的去做就好了,用这种态度强压下来。
对这种态度猛烈提出异议的,是约翰·多林克·柯布中将。被认为是默默完成自己职责这一型人的他,第一次反抗阿修比,也许他也是在这15年之间,都把不满压在心中。在激烈的针锋相对的最后,愤而离席的柯布,在走出会议室留下一句话:“你变了,阿修比,或许是你一开始就是这种人,是我看错人了?”
像这么强烈的台词,并不是随处可闻的。阿修比的脸色也充满着怒气,但并未叫住柯布,只是叉着手壁,瞪着离去的僚友的背影。
这时,魁梧的贝尔迪尼也没有加以排解,只是阴气沉沉地保持沉默。
在贝尔迪尼出征的前夕,他家里饲养的热带鱼全死光了。水温调节系统故障,导致使得水槽变成滚烫的浴缸,这是由于贝尔迪尼夫人的疏忽所致。因此受了刺激的贝尔迪尼做了结婚之后未做出的行为,大声地责骂妻子,将哭泣声抛诸背后离开了家。
2小时后,贝尔迪尼开始对自己肚量狭小的行为感到后悔,但由于这时已经离开行星海尼森,因此和妻子和解只能延到日后再说。
些微的争吵,在这个豪快、野性的高大男子的心理上,留下了一根刺。没有任何证据足以证明贝尔迪尼具有预言能力,但前兆也有它可信的一面也说不定。不管怎么说,魁梧的大男人就这么一言不发的沉默不语,对士兵们来说,实在是闷的叫人受不了。
“这样子会不会让帝国军获胜了呢?从来没见过提督们那样丧气的表情啊。”
如果有如此不安的窃窃私语的士兵,也会有提出反论的同伴。在同盟军内部的言论,和帝国军相比,还是比较自由的。
“不过这次作战,以进行曲贾斯帕的节奏来算的话,是轮到胜利了才对啊。”
“又不是只有进行曲贾斯帕在指挥。如果其他提督们不争气的话,全体还是会输的。”
“是阿修比上将担任总司令官啊,大概不要紧吧,那个人不是天才吗?”
“如果对方那边,有比他更厉害的天才呢?”
“这种事问我有什么用!应该去问提督们才对啊!”
“必胜的信念”这是常被拿来使用的语句,甚至有人主张这要比补给或情报更重要,但是这次“第2次迪亚马特会战”,本身并不具有任何积极的意味。在同盟的内部,“这次再赢的话,就再也无法阻止730年党的军阀化了”的这种呼声相当高,对出征的士兵们来说,也找不出什么非战不可的理由和获胜了会有的任何意义。为了维护宇宙的和平和正义,和鲁道夫·冯·高登巴姆建立的邪恶专制国家作战,为了这种说法而战已经持续有一百多年了,已经有点没办法再本着毫不倦殆的热情互相残杀下去。
※ ※ ※
另一方面,帝国军参加第2次迪亚马特会战的总兵力不是630万就是650万,舰艇数不是5万5千艘就是5万6千艘。由于这是参考同盟军的资料,因此数量只有用估计的,但正确度却相当高。总司令官是宇宙舰队司令长官兹因丁元帅,比敌对的司令官正好年长20岁。到现在为止,一直没有犯什么大过是身为最高军官的职责的结果,相当有作战构想力,但似乎稍欠缺柔软性,再加上这次的出征军中,也包括米克贝尔加中将。他对部下们热烈的训话,以这样的话做结束。
“取下敌将阿修比的首级,完成军务尚书的遗愿,卿等切勿吝惜生命!”
米克贝尔加中将也绝不是无能的军人,勇敢加上用兵能力也在水准的人才,只不过,在这时候,个人程度的复仇心,比理性或是国家的责任更视为优先,也的确是事实。像这种视个人问题为优先的感情,是自“达贡会战”的赫尔贝尔特大公以来,可称之为帝国军宿疾的通病。
“帝国军的高级军官,在战场只考虑如何树立个人功勋,欠缺和同僚间的协调性,对士兵们的感情也很淡薄,十分值得忧虑。”
针对帝国的缺点,进呈如此谏言的豪沙·冯·舒坦艾尔马克中将,对米克贝尔加的训词如此批判:“那简直就是煽动进行私战。只要杀死叫阿修比这名贼将就可以了,完全不理会对帝国军来说孰轻孰重。”
综合以上数点来看,两军内部的意思都相当不统一,但相较之下,同盟军这边还比较来得好一点。如果阿修比他们败了的话,自由行星同盟就像是“赤裸裸的被放入狼群之中”一样。这是自从“达贡星域会战”以来,同盟对本身处境的一贯认识,这个“防卫战争”观,是由于数量上的劣势所造成的,这是无法加以否定的事实。
Ⅱ
12月5日9点50分,第2次迪亚马特会战的最初炮火,白热的能源像豪雨似的开始降落在宇宙间。对双方来说,最初的齐射距离太远,所以并没有实质上的破坏效果,简单的说,只能算是开战的仪式而已。从第2次齐射开始才算真正发挥炮火的威力,两军阵形的各处绽放光的花朵,释放出来的能源波,震撼了所有的舰艇。
“前进!突破敌军的中央以及右翼之间。”
阿修比的指示照预定被传达下去,并且再以信号加以确认。遵照这个指示开始行动的,是贝尔迪尼的第9舰队和柯布的第11舰队。贝尔迪尼是不安,柯布是不满,各自抱着不同的心事,但仍然指挥着麾下的1万多艘船舰急速前进,和帝国军短兵相接。知道这种情况的帝国军,将炮火集中在急速接近的敌军上,这么一来,对同盟军主力炮火的对应能力就相对减低。像这种战力上的平衡,运用战术来加以操纵,是十分的巧妙。
同盟军的第11舰队,也就是柯布中将的舰队,是唯一保持队型不乱到达帝国军炮列的部队。这不仅是代表柯布指挥能力的高超,也是由于贝尔迪尼的运气较差,前、侧两面都受到帝国军的炮火的集中攻击,使前进的速度迟钝下来。由于第9舰队承受较大的敌方炮火,柯布得以达到快速前进至目的地,但由于联击时间差的关系,形成半弧型的队型,遭到帝国军炮火的正面攻击。
“第11舰队喝醉了,从头上浇盆冷水下去,让他们醒醒。”
布鲁斯·阿修比命令第5舰队前往援助。和柯布之间,虽然有不愉快的事,但阿修比不是那种会为这种理由放弃自己身为总司令官职责的幼稚的人。
布鲁斯·阿修是战术家,在战场以外的地方视野太狭窄似乎是事实,但是到了战场,毫无疑问是个天才,甚至可说是凡人绝对不能去模仿的那种,危险的天才。
“只凭那么少量的情报,到底是如何做出那种判断的呢?”
发挥那种令后世战史研究家们感到战栗的洞察力,完全看破帝国军的基本战术,运用比敌军少的兵力,将敌方完击破。
“只要相信我,照我的指示去做就可以了。我的判断是绝对正确的,完全不需要其他的意见。”
这就是阿修比的想法,但这也引起和阿修比和柯布之间发生口角的原因。这个先不去讨论,完全看破帝国军绕回运动的阿修比,以超乎常识来移动兵力,不但使敌方,甚至连友军也被吓住了。
12月6日14时30分,出现了这场会战的第1位将官级的阵亡者。帝国军的米克贝尔加中将,命令旗舰突出的时候,受到柯布中将指挥的同盟军第11舰队发出的集中炮火攻击。
炮弹将战舰“库阿马鲁克”的巨大船身扯裂成前后两半。金属的陶瓷、树脂和玻璃,再加上人体,一切都被卷入奔腾的能源波涛之中,化为极其鲜艳的云朵飞散在宇宙空间。没能达成叔父复仇的心愿,米克贝尔加中将的肉体和精神化为云彩的一部分。
米克贝尔加中将在当时有一个叫古雷高尔的7岁儿子。由于这个影响,长大之后也果然成为军人,担任帝国的显要职位,这不仅是因为其代代均是武将门弟的缘故,父亲的战死带来的心理影响也无法予以否定。
由于米克贝尔加的战死,使他旗下的舰队失去统一的行动,趁这个形成间隙的机会,柯布后退4。2光秒的距离,恢复和友军的联系行动。此时同盟军改采积极攻势,担任诱敌任务的“男爵”沃里斯·渥利克,急速前进向帝国军的左前方突出,划一个半圆以其中的一角企图将帝国军的舰列切断。
构想是没错,但相对的状况却对他不利,也就是说,在渥利克朝两点方面划半圆形,开始高速前进的时候,急突出的帝国军别动部队到现在为止的圆周运动的结果,能够从8点钟的方向向渥利克舰队开始攻击。
结果造成同盟军促使帝国的侧背攻击完全成功的情况,第5舰队变成“让长枪从背后刺穿前胸,并且更拧转长枪,使伤口更加扩大”的这种情形。这个绝妙的攻击,是以少壮战术家闻名的豪沙·冯·舒坦艾尔马克所指挥的。
一名叫亚历山大·比克古的,当时是19岁的炮术下士官所叙述的体验,被收录在同盟军的公开战史中。
“简直就像是陷入噩梦中,被怪物追逐的感觉似的。我身在战舰‘夏·阿帕斯’的B04炮塔中,战斗的前半段是不停地射击铀238炮弹,后半段却变成了一个无力的旁观者。前方的银幕显示出光和暗的交错飞舞,热量计的指针没有一瞬间停止的左右摆动着,所以可以知道在很靠近的地方有爆炸。我坐在座位上玩着热线枪,心里想着下次战斗一定要更有效的运用炮弹才行,只不过,如果还能有下次战斗的话。这是任何人都无法保证的事。”
这时候,银河帝国军的舒坦艾尔马克中将,分析全体战局,发现了同盟军战线的特异之点。
各种状况相当的复杂,但简单的说,帝国军将全力战力一分为二,一方采取大规模的绕回运动,绕到敌军背后遮断其后路,是包围歼灭战的计划。而相对的,叛乱军,也就是同盟军方面,分析配置和移动的结果,只能认为完全看穿了帝国的绕回运动,为了采取侧背攻击而保存着主力部队的状况。为此栗然的舒坦艾尔马克,紧急制作了报告书以穿梭机送往总司令部。这个处置是为了预防被敌人窃听,但是非常讽刺的,这艘穿梭机和友军被破坏的巡洋舰相撞,报告书终究还是没有送到总司令官兹因丁元帅的手上。
Ⅲ
12月7日18时,到这个时候,同盟军宇宙舰队司令部的内部分裂,已经到了不可避免、最严重的地步,最高干部们的自制心,就像是危危颤颤的用单足站在极细的钢丝上。虽然还是出席作战会议,但柯布的嘴似乎已经只在一次元的世界移动,阿修比对于选择的旧友,则是完全的置之不理。对阿修比的态度不满的,不只是柯布一个人。
“让布鲁斯一个独占武勋已经受够了,我们至少也有资格分享花束中的一枝玫瑰吧!”
边疆的苦战导致感情激愤的“男爵”沃里斯·渥利克,甚至说出了这种话。
“光只有最高司令官就能打仗了?就让他一个人去打倒全部的帝国军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