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就这祥,安妮罗杰成了后宫的一员。
说到她在宫廷中的友人,大致只有夏夫豪简子爵夫人桃乐蒂及维斯特帕列男爵夫人玛格妲蕾娜二人。还有帝国骑士高尔维兹夫妻。丈夫是发现安妮罗杰而带她入后宫的宫内省官吏,因为此功而获取皇帝所赐的大额赏金,并指示他服侍安妮罗杰,担任着格里华德伯爵家的执事。
高尔维兹曾数次对妻子提及发现安妮罗杰时的景象。在黄昏的黑暗开始侵略天空的时刻,在蓝衣服上加上白色清洁的围裙的金发少女,对着在庭院玩耍的弟弟和他的朋友说着——莱因哈特,晚餐时刻到了,齐格如果可以的话也一块来吃吧,不必客气哦,人越多吃起来才越快乐……
那个弟弟,现在已是帝国军上将。
安妮罗杰并不插口于政治。也许她认为这才是在政治面及物理面拥护弟弟的最好方法吧!高尔维兹对其弟弟并不如对安妮罗杰那般地亲近。弟弟莱因哈特·冯·缪杰尔从初次见面开始,就一直认定他是诱拐犯的一党,而一直保持具有隔阂的态废。高尔维兹虽认为他不讨人喜欢,但却被他那隐藏着强烈和犀利的美貌所压倒,当被那冰蓝色的眼眸正面注视时,他就会深思着,自已是否正和一位可伯的人物同席?
高尔维兹最大的遗憾,也是莱因哈特最小限度的安慰,就是安妮罗杰没有怀佛瑞德里希的子嗣,而在往后的将来,这将使她走上吉凶之中的哪一条道路,尚没有任何人知道。
Ⅲ
莱因哈特感到相当不悦。虽然升为上将,年内将继承罗严克拉姆伯爵家,成为大贵族的一员,但他心中的地平线却布满乌云。
想到姐姐那细白温柔的手,放在那不相称的男人额头上,即使满溢生气的春光,也会化为无彩画的一部分。皇帝佛瑞德里希四世卧病,安妮罗杰为了看护而住在病房,前去王宫内她的居馆寻访的莱因哈特和吉尔菲艾斯,执事郑重但却未带诚意地告知了安妮罗杰不在的消息。
姐组的居馆前有个大池,菩提树深浓的树影落在池而,躺在绿荫的草地上的二人,无言地仰望着天空,突然莱因哈持两手撑在草上,发出小小的声音后,倒立了起来。
“身为帝因军上将的人,竟在草地上倒立吗?”
吃惊的吉尔菲艾斯笑了,莱因哈特倒立着,让华丽的金发和草地接吻,回了一句。
“违背重力可真是件舒畅的事。你也试试着看吧!”
他的表情突然变了,他把眼眸中映照的光景急速地做了修正。
“姐姐……!”
莱因哈特让柔软的身体一个回转起了身来,吉尔菲艾斯则弹跳了起来,立起他那修长的身体。风景恢复了鲜明的色彩,在当中安妮罗杰的笑容柔和地闪耀着。
“你们二个都已经长大升官了,但这一点却和以往一样,丝毫未变。”
“变了啊!你的讲法真令人意外。”
“咦?哪里变了?莱因哈特?”
“可以比以前倒立得更久了啊!”
再怎么想,这实在不像是身为帝国军上将所应有的辩白。
如果那些视莱因哈特为“两手持着不敬的野心和不逊的态度,骄傲的金发小子”的人们看到了,一定会忍不住起了奇怪的念头吧吧!但在齐格飞·吉尔菲艾斯看来,这才是他应有的形貌。只要他们三人独处,权力、武力以及野心,都是设有必要的。
有时,吉尔菲艾斯会被想像所驾驶,会想着,会不会现在自己正走在漫长的梦幻回廊之中呢?当他一醒来时,会和莱因哈特一起睡在白色而清洁的床单上,金发的少女打开门,露出如同穿透叶缝泄出的斑斑阳光似的笑容——昨晚和你父亲连络了,早餐吃完就和菜因哈特一起上学吧。而红发的少年回答——我做梦了,我们两个当了军人乘上了字宙战舰,打败了敌军,凯旋归来……
“因为陛下病了,我得立即赶回病房去才行。”
但,这却是现实的声音,
表现在外的和隐薇在内的,不管是哪一种形式,安姐罗杰大都可感受到他们深深的失望吧。她给了他们一个篮子,并告诉他们里面装的是马铃薯派。
“下一次再过来好好地玩。你们要保重喔,我只有这点请求。”
“姐姐你也要保重,别太勉强自己了。”
“莱因哈特大人说的是。您要保重身体……”
一言一语,都具有一百倍的心意。手持着装有这次战役的最高褒赏的篮子,莱因哈特和吉尔菲艾斯离开了菩提树下。
※ ※ ※
国务尚书立典拉德侯爵克劳斯,是有着锐利……或该说是激烈眼神的七十四岁的老人,在首席阁僚的座位上已有十年且屹立不摇。在以前他历内务、宫内、财务的三尚书职,都未曾犯下大过错。
未犯大过,对于己经化为草食性恐龙般肥大而钝重的帝国官界是很重要的。立典拉德侯爵,一次也没有订定过新的政策或法律。他熟悉惯例及旧习,而依状况巧妙地运用,有时则适当地加入“这是皇帝陛下的旨意”这种香料来料理事态。他对权力有很强的欲望和执着,但却假装成并非如此的形象,而确保着今日的地位及权限。虽然有几人看穿了真相,但都被立典拉德侯爵巧妙的阴谋赶出了宫廷,现在他的竞争对手,大概只有身为皇帝女婿的二位大贵族而已了。
立典拉德侯爵在思索着。不能让皇帝的女婿布朗胥百克公爵、立典亥姆侯爵的势力再继续伸展下去了。只会让他们符合其自身能力与关心程度地,在狩猎和酒宴中渡日就行了,如果让他们平白插手国政,只要换来多余的纷乱和抗争。
莱因哈特的姐姐——有着格里华德伯爵夫人之称号的安妮罗杰,虽然受到皇帝的偏爱,却未曾插口政治。对廷臣而言的确是令人欢迎的,在他们之间对安妮罗杰个人的评价是绝对不坏的。立典拉德侯爵对她亦是如此。但是保守的安妮罗杰,如果生下了男孩,被正式册封为皇后的话,也许就会开始干涉国政了。过去有过无数的例子。今后该如何对待她呢?
银河帝国是专制国家,神圣不可侵的皇帝旨意,是位于诸法之上的。某个皇帝身边卖弄权势的廷臣或宠姬也会随着新皇帝的登基而被逐出宫廷,有时也会有权力和生命一同上路的例子。思虑总是越深越好。
皇帝佛瑞德里希四世在鲁多维希死后,就没有了皇太子。他的兄弟姐妹九人当中,一人被赐死,一人是“意外死亡”,其余七人则是病死。他本身则使得包括皇后在内,共十六位女性怀孕了二十八次,但六次流产、九次死胎,而总算诞生的十三人之中,在成人前有九人,成人后有二人先后死亡。现存的只有布朗胥百克公爵之妻安玛莉及立典亥姆侯爵之妻克莉丝汀两女。没有直系的男子,给预测上带来了困难。不,虽然是有个男孩,但却仍是四岁的幼儿而且母亲并非门阀出身,所以大贵族们的反应令人担心。
如果安妮罗杰生下了男孩,则宠爱她的皇帝会册立其子为皇太子吧。进入后宫九年,年轻健康的她却未能怀孕,大慨有十之八九是皇帝的责任。流产、死胎、以及早夭,五世纪以来,虽也有例外,但淫荡至极的高登巴姆家的血统已浊,生命力也衰退了。虽然平民们并未得知,但先天性畸型儿或异常者的诞生比率也相当高,这些不幸的孩子都在御医的手中安乐死了。
王朝的开祖鲁道夫大帝宣言:“社会性或是肉体上的弱者,没有生存的资格。”
连同共和主义者,畸型儿、异常者、精神贫弱者、肢体残障儿、遗传病患者,这些本身毫无罪过的人们遭到杀戮。像是在讥笑其残忍、愚劣似的,他的子孙们也生下了“没有生存资格”的孩子,而为了建立皇窒的威信及尊严,而重复着杀害婴幼儿的恶行。
如此看来,安妮罗杰要产下男孩的可能性可说是非常小了。不过有和她相关连的另一个要因,那就是她的弟弟莱因哈特·冯·缪杰尔。
十九岁就当了上将,皇帝的偏袒也太超出限度了,但那金发小子似乎也并非完全不会放出自身光彩的卫士。在这第三次提亚马特会战中,米克贝尔加元帅虽隐约露出不满及不合己意,却未反对菜因哈特升任上将。
“应当是为了不想招致皇帝陛下的不悦吧?”
利典拉德侯爵的心腹财务尚书凯尔拉赫子爵说了,但老政治家虽然一直认为是过度评价,却也一直无法无视于菜因哈特。
“也许就只是如卿所说的如此而已吧。不过,如果宫中的个别势力再增加的话,廷臣间的分裂将令人担心。如果是不好的秧苗的话,得先行拔除才行啊。”
“即使如此,他不也只是一介军人而已吗?”
“来年他还将成为罗严克拉姆伯爵家的当主,这个地位可不能轻视哦!”
“也许是如此吧。对了,国务尚书阁下,您突然考虑到格里华德夫人的事,是有着什么理由吗?”
国务尚书在犹豫一阵之后,拿出了一封书简。财务尚书眼前所见的,是由文字处理机那无个性的文字所构成的极短的文章。
“G……B……奇怪,这个是?”
细声由语的凯尔拉赫,似乎已然了解地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培尼明迪侯爵夫人要把格里华德伯爵夫人……”
“卿也是作如此解释吧?”
“除此之外,就别无他说了。”
凯尔拉赫苦涩地扭曲了脸颊。
“真是令人为难的一位夫人啊。”
“那位夫人的宫廷人生早就已经结束了,早点领取赐金回去过过田园生活不就好了,难道她还想把沉没的太阳拉回到天空中央去吗?”
“不过,如果十多年前她所生的皇子长大成人的话,夫人可能已经被正式册立为皇后了,也难怪她死不了心。更何况……”
“接下去的就别再说了,财务尚书。
立典拉德侯爵的语气中失去了柔和,在培尼明迪侯爵夫人的男婴死产之时,流传了一个奇怪的传说,听说其实男婴是平安地生产了下来,但却死在医师的手中。那位医师被不愿意皇帝生下男孩的人们,以巨额的金钱收买了。
那些说着传闻的人,一说这里,就畏首畏脑地探视周围,只以食指抵着嘴唇示意勿再多言。这种演戏般的行为,有着奇妙的逼真感。再怎么说,说到“不愿意皇帝生下男孩的人”不就只有皇帝的两个女儿和其夫婿——权门中的权门,布朗胥百克公爵和立典亥姆侯爵两夫妻吗?
听到了传闻,两对夫妻为之激怒,但以偏见的眼光来看,其激怒的态度也会令人怀疑。据说一直水火不容的两家,共同地进行捉拿散布流言的犯人的行动,但却徒劳无功。结果就有了“如果真的捉拿到人而演变成到法庭对质的结果,可就不好了,所以他们根本就不会认真地抓出犯人”的说法。看来不管是权利或荣华,都和人望是毫不相干的事物。
“不论如何,可不能贸然地介入。把手伸进热水中,可不是一瞒的痛楚就可了事的。接下来的才是可怕。”
对财务尚书的话点了点头,立典拉德以险恶的眼光划裂了宇宙。财务尚书再把那未署名的书简再重看了一次,他心想:是何人写下这令人怀疑,但又近乎事实的文章呢?
“如果说皇太子殿下还健在的话……”
财务尚书叹了口气,以一个贵族出身的官僚政治家而言,他算是个有才能的人,他的眼界也顾及到行政及政略的分野。不过,其视野却未曾出过帝国和帝政的范围。'奇+书+网'皇帝的无力,没有后继者,门阀贵族相互的暗斗,虽然都使他对帝政的衰弱感到危机,但由高登巴姆王朝所统治的帝政本身的崩溃,则就远超他想之外的地平线了。过去虽曾有专横的权臣无视皇帝,公饱私囊,压迫其他廷臣,但那全都是在一个叫做高登巴姆的碟子上展开的事态。如果他们知道他们所称的“金发小子”正想把这碟子本身打碎的话,也许就会感到极度的战栗,或者只是会把这话当成痴人说梦话而一笑置之吧。
Ⅳ
虽然升为上将,但莱因哈特的官职未定,只暂定地给了“军务省高等参事官”及“宇宙舰队最高幕僚会议常任委员”的称号。两者都是近乎闲职,军部主流派那只给予地位及名誉,而不给予实质权限之意见,明显可见。
吉尔菲艾斯升为了中校,职务则仍然是莱因哈特的副官。阶级高升当然有其令人欣喜之处,但如此一来,则“会被调离莱因哈特身边”的不安也就几乎完全没有了,因此他暂且也算是安心了些。
莱因哈特去到宇宙舰队司令部,向米克贝尔加元帅问候,顺便也移足到军务省,对军务尚书艾伦培克元帅在礼仪上,以完美的态度观见。
“那个小子,至少还是懂得礼仪的嘛。而且外貌也不差。”
戴着旧式单片眼镜的白发元帅下此评语,但是他的单片眼镜并设有看透人心的机能,所以他也无法洞察到,这个美貌出众的年轻人,想在两三年之内,把现在这位军务尚书办公室的主人赶出去。对于只会评价外观上形式的元帅,莱因哈特也就以其适当的形式应付。
不过莱因哈特在对于上将的礼遇中,也有一件是使他打从真心地为之欣喜的。那就是将授与个人的旗舰。当然战舰的所有权仍属国家,但若没有当事者的同意则不能将其撤调。只要莱因哈特本人没有申请变更旗舰、退役,被降级、或者是战死,则这艘舰就一直属于莱因哈特。
新造战舰伯伦希尔,闪耀着银色光芒的流线型的象美女、气品高贵的不败女骑士。和皇帝派遣的使者一起造访此舰的莱因哈特,一瞬间感到心中雀跃。
“伯伦希尔、伯伦希尔……”
莱因哈特重复地叫着他的新旗舰的名字。他比骑师爱名马的心态更深一层地钟爱着这艘舰艇,尽其一生都未有改变。
只要他还待在帝都,身处闲职,则这艘舰也将只是盒中的宝石,但在不久的将来,会有让这勇敢的女王立于舰队前头战斗的日子来到吧。那么,帝国军必须得对同盟军处于劣势才行,但对于他人的失败,可说正是如其所愿的。因为这相对的会强化他的立场,也将会给予他机会。
“获赐良舰,实在感激不尽,请代我向陛下如此转达。”
莱因哈特的声音,时有着超乎礼仪及盘算的热潮。担任使者的某男爵点了点头,把证书交给了他,然后细声说道“我会期待的”就回去了。在吉尔菲艾斯的说明下,才明白了这奇怪的言语的惠思。
“莱因哈特大人,我听说在获得皇帝颁下旗舰时,在习惯上要赠送某些谢礼给使者。”
“谢礼?”
“是的,因为送现金就成了贿赂,所以得送一些美术品之类的。如此之后,其人的旗舰才会受到周围的认知。”
莱因哈特灼热了起来。
“竟然有如此不合常理的事,又不是跟使者买来的战舰!”他如此大声吼着,但吉尔菲艾斯仍保持冷静。
“这不是一个能以常理通行的社会,所以莱因哈特大人才会立志变革,不是吗?不必强要一个小男爵讲常理,还是为了建立一个讲常理的社会,暂且忍耐吧。”
“……说得对,正如你所说的。以一艘伯伦希尔的代价而言,也算便宜的了。”
莱因哈特点头,感谢着吉尔菲艾斯的劝告。
翌日,闻名的画家列特麦耶的油画,被送至男爵的私邸。男爵对美术几乎毫不关心,但在听了送画的画商说明后满足了,直接转卖给该画商而收取了五万帝国马克的现金。已经赠与出去的绘画,会被保存或转卖,可就与莱因输特无关了。
就这样,伯伦希尔被周围认知为莱因哈特的旗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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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在舰内并肩走着的时候,他把那冰蓝色的眼眸朝向吉尔菲艾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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