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河英雄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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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河英雄传- 第1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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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卫是不需要的。帝国军应该不会要求你们的脑袋。因为你们又不是杨威利。”

他这一番冷静的指责成了一道不愉快的雾气,使得那些军官们的脸都罩上了一层阴影。

“教我们这么做的就是阁下您。你不是牺牲了杨元帅以保全自己的性命吗?现在你会走到这个地步,说来也是你自作自受。就因为你的短视近利才落得如此下场,你不要怪任何人。”

列贝罗的两眼中充满了生气。仿佛知性和意念的能量都灌入了他那原本衰弱不堪的身躯中。他挺直了背脊,以一副无所畏惧的表情面对军官们。

“没错,或许这是我自作自受吧!但是,把我的死正当化和把你们的行为正当化应该是两码子的事。而我的良心和你们的良心,也就成了值得探讨的要务了。不过,算了!杀了我去换取你们的安全保障吧!”

有谁会哀悼列贝罗这个人无所回报的责任感和良心,而在他面临死亡之前给与尽可能的恩赐呢?这个时候,手上没有任何武器的最高评议会议长瘦高的身躯确确实实压倒了暗杀者们。洛克维尔上将感受到四周人影动摇的心志。他觉得这种感觉也从自己身上窜起,气力不断升华,剥夺了全身的能量,最后似乎只剩下后悔和败北。他做着最后的挣扎,张开了嘴随即又合上。当他收回扩散了的意识时,看见列贝罗被好几道光束贯穿的身体从椅子上滑落地面。

——接到报告的莱因哈特没有说什么话,不管怎么说,这应该就代表着不流血的献城。莱因哈特下令直行海尼森,迎向已经在卫星轨道上摆开舰队迎接的舒坦梅兹。十万艘帝国军舰艇目送着总旗舰伯伦希尔下降。

宇宙历八零零年,新帝国历二年二月九日,莱因哈特.冯.罗严克拉姆成了历史上第一个踏上行星海尼森的银河帝国皇帝。

到达宇宙港的莱因哈特,在舒坦梅兹麾下的四个武装兵团守护下,前往安置同盟已故元首姜.列贝罗遗体的国立墓地去。面对着列贝罗的遗体,整个过程的时间很短,皇帝也没有说什么类似感想之类的话,不过,他命令舒坦梅兹担任列贝罗丧葬委员会的委员长。

“姜.列贝罗的不幸不在于他在最坏的时机当上元首,而是当上元首这件事本。列贝罗可以相信别人所捏造的虚构事情--譬如民主国家体制的不可侵犯性--但是,他本身却没有虚构事实的资质,也就是俗语所说的‘粉饰太平’。”

有人这样评论列贝罗,而姑且不论历史上的评价,莱因哈特倒是完全遵守了一个胜利者对当日的敌人所该有的礼节。反过来说,遵守了礼节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产生。某些卖命是不需要掺入多余的感情的。

离开墓地的莱因哈特在和希尔德同乘的地上车中给了罗严塔尔和米达麦亚几个简短的指示。

罗严克拉姆的黄金狮子旗飘扬在旧同盟国旗的旗杆上。这一天,海尼森的官厅及公共机关区是晴天,但是强烈的冷风吹指在人们的皮肤上,人们在寒气及不安中缩着脖子,看着年轻征服者的行进队伍。武装的士兵队部将胜利者和失败者隔离了开来,但是市民的视线偶尔会攫住车中像是有如同半神人般美丽的征服者,在视觉的刺激下,人们,尤其是女性们的寒意和不安在一瞬间都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当然,这大多是表层的感动,远远不及随着莱因哈特远征、转战各地的士兵们的那种崇拜心态。如果英雄的定义是为了一人的欲望或者主观的理想而使众人心甘情愿地为其就死的话,莱因哈特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英雄。天上已经住满了为他殉死的战士了,而这个居住区似乎还有再扩张的必要。

地上车停了。群众当中似乎发生了什么骚动。一辆帝国军的装甲车靠了上来,身穿黑色和银色军服的魁梧的高级军官走向前跨跪在莱因哈特的地上车旁。是莱因哈特下令和舒坦梅兹共同负责市街警备的毕典菲尔特一级上将、“黑色枪骑兵”的司令官。

“黑色枪骑兵的字典里没有‘退却’这两个字。”

这个豪语强化了信仰,而他们的信仰也造就了实际的绩效。在旧王朝时,毕典菲尔特虽不是出身贵族,但却位列将官之阶,他之所以被莱因哈特看上也就是因为这个信仰及成绩。他具有足以让年轻的霸主称道的实力。

强将手下无弱兵。黑色枪骑兵就是铁的事实。只要站在前头的司令官一前进,他的部下们就会形成一道钢铁般的洪流紧跟在后面,发挥其无与伦比的破坏力。

弗利兹.由谢夫.毕典菲尔特和杨威利、奥斯卡.冯.罗严塔尔同年,宇宙历八零零年,新帝国历二年,他们都迎向自己生涯的第三十三个寒暑。别人总觉得以“猛将”一语就可以表现出毕典菲尔特的整体像,而他自己不但不加以否认,还甚至以此自夸。他的勇猛和他直线式的刚性用兵,以及因为这些特质所建立起来的武勋的确可以以猛将来评价。然而,在兰提马利欧星域会战之后,他的部队中被司令官评为具有最高功绩,并据以向莱因哈特报告的不是像割草般杀敌无数的勇者们,而是在激战的旋涡中进进出出治疗、抢救、护送伤兵的医务船的组员。

莱因哈特大为惊异,但坦然率直地接受他的报告,不仅给毕典菲尔特麾下的成员重赏,也给全军的医务船的组员重重的犒赏。

“毕典菲尔特那个家伙,是不是想讨好陛下?”

“不过,能重新看待医务船的功绩也不是什么坏事。”

“没错,就算他想获得青睐,能想到这一点也相当可取啊!”

当时,罗严塔尔和米达麦亚带着苦笑认同了同僚这令人意外的一面。

——而这个毕典菲尔特现在正以戒慎恐惧的态度跪在停止的地上车的旁边。希尔德看看莱因哈特的眼睛,打开地上车的门,于是有着橘色头发的猛将更是紧张不已地行了个礼。

“臣不才骚扰陛下,望陛下恕罪。请陛下宽恕臣的失败。”

年轻貌美的皇帝对他敬语的用法根本不关心。他只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是的,群众中的共和主义者想取陛下宝贵的生命 ̄ ̄”

群众不都是共和主义者吗?莱因哈特这样想着,然而,他也没说出口。

“那个人怎么了?逮捕了吗?”

“在被包围之后当场举枪自杀了。弑君之大罪即使是自杀也不能免罪。臣将尽快查明其身份,做应该做的处分。”

莱因哈特那像是刻意描画出来的美丽眉毛因不愉快而皱了起来。

“不要做无益的事。把他的遗体交给他的家人就好了。不可以对他的家人有任何失礼的行为。”

“啊——”

“你不满意吗?你的忠诚心固然可贵,但是,如果太过了,就把朕变成鲁道夫了。”

此语一出,橘色头发的猛将就了解君主的意思了,他毕恭毕敬地低下了头。鲁道夫这个名字不仅莱因哈特,连他的臣子们也都极为避讳。

车门关上之后,坐在恢复先进的地上车中的莱因哈特把自己藏进自我思绪的森林之中,闭上了眼睛。希尔德凝视着他那长长的睫毛覆盖在白晰的皮肤上所形成的阴影的模样好一阵子。III

对于昔日的敌人,莱因哈特当然不是毫无原则的宽大。对他来说,那一天的最后一件公务便是接见暗杀姜.列贝罗那些人。其他的提督都被分别被指派去管理市内的治安工作和设施的任务,所以在皇帝身旁的军部最高首脑只有亚达贝尔特.冯.法伦海特一级上将。

接见暗杀者的莱因哈特从一开始就无意隐藏其轻蔑的态度。他傲然地交叠着修长的双腿,睨视着洛克维尔上将及以下的十一名叛乱军官。他以远低于冰点的冷酷声音对着那些笨拙地跪在地上的人们说话。

“拨出来接见你们的时间对我来说是再宝贵不过的。我只想问你们一件事。当你们做出这种事时,你们的羞耻心到底在哪里?”

洛克维尔勉勉强强地把充满动摇和不安的脸朝向年轻的霸主,但是要对抗那对苍冰色的视线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陛下的意思是说我们是一群不知羞耻的人吗?陛下。”

“如果你们听起来还有其他意思的话,那大概是朕的说法有欠高明吧。”

“在陛下身旁的法伦海特提督以前应该也是贵族联合军的一员大将,现在也改变了志向投效陛下。那么,臣觉得陛下应该也可以给我们宽大处置。”

莱因哈特冷冷地笑了。

“听到了没有?法伦海特,这些人自称和你是同类呢!”

“ ̄ ̄实在是微臣的光荣。”

在两个王朝中都享有勇将之名的提督,水色瞳孔中浮现愤怒的雾气,逼视着眼前的投降者。当他身为大贵族联合军的一员时,善尽职责做一个指挥官,在他对盟主布朗胥百克公爵的无能和狭小器量感到失望时,他也不曾想过把公爵出卖给敌人的事。而现在被这些暗杀列贝罗的人视为同类,他的不悦自然不在话下。看着他的表情,莱因哈特点了点头。

“好吧!法伦海特,朕的看法跟你一样。本来,在战场之外接触流血事件并不是你的本意,但是,现在朕授命给你。你就负责料理这些肮脏的两脚兽,至少我们应该保持宇宙的一角有块干净的空间。”

“是!”

皇帝的话才说了一半,那些投降者已经变了脸色站起来。法伦海特举起一只手,四周的武装侍卫便在十一个男人的周围筑起了一道人墙。

“给我们法律的保护——”

投降者们的悲鸣在法伦海特的斥喝下被反弹回去。

“前王朝的情形如何我不知道,不过,罗严克拉姆王朝并没有保护背叛者的法律。不用作无益的请求!”

“——伯爵小姐料得没错。这些吃腐肉的家伙果真以为别人也有一样的嗜好。”

被法伦海特及其部下带去的那些暗杀者们的悲鸣、抗辩及请求的不愉快三重奏回荡在空气中渐行渐远之后,莱因哈特这样说道,把白晰的手指头抵在洁白的牙齿上。希尔德强忍着恶心的不快感微微地咳了一下,充满感触和自省味道地喃喃说道:

“我觉得大概人类都会做出远比自己能想到的更卑劣的事情。如果在和平的顺境中或许就不会有这种自我的再发现了 ̄ ̄”

莱因哈特瞳孔的深处摇荡着苍蓝色的阴霾,被刚毅的外表紧紧包裹着的纤弱灵魂,一小部分接触到了外界的气息。如果把“卑劣”这句话换成“愚昧”的话,他也是一个被囚禁于炼狱中的罪人。他自己比谁都知道这个事实。

“ ̄ ̄如果把那些畜牲比作下水道的中的污泥的话,那么,在马尔.亚迪特阵亡的那个老人就像是洁净的新雪了。”

他之所以会晃着金黄的头发这样说,或许这是他自己也不能不注意的逃避行为。尽管如此,他可是从来就没有说过谎的。

“不死鸟会从灰烬中复生。没有被烧死,就不能再生。那个老人很明白这件事。处置那些家伙以慰那个老人的在天之灵吧!”

莱因哈特以优雅的动作回过头来看着身旁的部属们。

“能不能帮朕拿一杯白酒来,艾尔密?”

少年侍从行了一个礼之后,以几近跑步的速度从皇帝面前退下。不久之后便拿来一杯盛满近乎透明液体的水晶杯,恭恭敬敬地呈给君主。

但是,莱因哈特并不是因为自己想喝才要酒的,从艾尔密的手中接过水晶洒杯之后,年轻的金发皇帝将他那修长而优美的身体面向窗户,温柔地翻过手腕,白酒便缓缓地从玻璃杯的表面流下,浸湿了被夕阳笼罩了一半的庭园景观--这是莱因哈特献给死者的花束。

第二天,皇帝的布告发布下来了。

“即使是以前和帝国为敌作过战的人,以及同盟军战死者的遗族及伤病士兵们,帝国军政府予以宽厚的待遇。现在早已不是以个人的憎恶来推动历史的时候。对待遇不满的人,或者是目前生活穷困的人都可以尽量提出申请。”

接到这份布告时,同盟政府的官僚们所受到的冲击不可谓之不小。自己不只是被对方的军事力量击败,同盟民主共和政体也可能毁于一个人的器量,这种深刻的恐惧动摇着他们的心志。如果是被对方施以毫不留情的报复,同盟人民还可能对专政者产生反弹,但是这种反其道而行的宽大待遇却像融化冰块的阳光一样足以粉碎人们的反抗意志。

政府或军部的高级干部中相继有人转向了。莱因哈特对暗杀列贝罗的那些犯人的严厉处置让转向者产生了戒惧的心态,但是以在职务上励精图治的形态协助帝国政府的话,应该不会太过刺激皇帝的洁癖吧?

没有放弃对民主共和政治的忠诚心的人以中坚阶层之下的无名军人及官僚为多。这些人大部分都深度利用地下破坏活动来抵抗征服者,但是也有人公然地表达出自己的意思。海尼森首都行政机关的参事官比吉亚斯.亚德拉在接获帝国军指示他提出对皇帝忠诚的誓约书时当场拒绝。

“皇帝是谁?在自由行星同盟中,只有由市民选出来的元首,没有什么皇帝。我没有理由接受一个不存在者的命令。”

财政委员事务局国库课长克洛德.蒙提奉命交出所有国有财产的一览表时拒不照办。

“拥有阅读国有财产一览表的权利的人只归于有选举权及被选举权,同时负有纳税义务的同盟市民。此外,政府公务员只根据同盟的法律及自我的良心来行使职务。事实上我是一个没有胆子的人,我也很爱惜我的生命。可是,既然身为公务员,我就必须尽到一点义务。”

此外,最高评议会书记局的二等书记官克雷姆.艾帕德.诺鲁贝加在二月十一日的正式记录上这样记载着。“本日十时三十分,自称为银河帝国皇帝的莱因哈特.冯.罗严克拉姆的人在没有法律资格的情况下申请参观议场。”尽管帝国方面要求其删除此段文字叙述,他也拒绝所求。

这些人都成了狱中囚,但是,不久之后被知道事情的皇帝释放了。

“这些都是了不起的人啊!就因为像这样的人都只任职于中层以下,所以同盟才会灭亡。不可以加害这些人。目前就先录用那些服从的人,让他们做政务官吧。”

虽然有这些少数的勇敢抵抗者存在,但却不至于在占领同盟的行政措施上造成阻碍,所以莱因哈特才得以使其个人的感动或怜悯实体化。

不久,几个证言及证据显示,已故高等事务官雷内肯普的首席副官伍德.迪塔.芬梅尔教唆洛克维尔上将等不满分子暗杀列贝罗,知悉这件事的莱因哈特不禁皱起了眉头。他命令缪拉逮捕芬梅尔,盘问他为什么要做这种不名誉的事情?芬梅尔的回答是为了怕皇帝烦恼,莱因哈特一听随即愤怒地斥责了他一顿。

“你的用心的确值得称道,可是,如果你真的是用心良苦,就该制止雷内肯普的轻率举动。现在你难道还想用这么笨拙的方式来获取朕的欢心吗?”

当天,莱因哈特立刻决定撤换芬梅尔,将他遣回奥丁。IV

二月十十日,“冬蔷薇园的敕令”公布了。因为条方是在位于海尼森政府机关地区一角的国立馆广大用地内的冬蔷薇园公布的,所以才会被取了这样一个名字,但是正式的名称则像一篇散文一样冗长,叫“新帝国历二年二月二十日的敕令”。这个名称虽不至于让人产生误解,但却无法诉诸于人们的感性,反倒是通称被长久地记忆下来。

守候在皇帝后方,注视着正在进行中的历史,同时又负责警备工作的缪拉永远记得浮现在绿灰色背影中的金黄我鲜红色彩。渥佛根.米达麦亚、奥斯卡.冯.罗严塔尔两位元帅分立左右两侧,从希尔格尔.冯.玛林道夫手中接过敕令书,站在帝国军和同盟政府高级军官前的莱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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