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奴结束阿布达里冈的战斗后,迅速前进,将朝鲜兵合围。朝鲜军因是新建鸟铳兵,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战争,左右营只放了一轮枪就被建奴屠杀殆尽。姜弘立见杀状甚惨,带着中军剩下的5000人出营投降做了俘虏。
在此之前,姜弘立还想将监军乔一琦送与建奴,乔一琦腹背受敌,带明兵转战退至滴水崖。后身中流矢,见大势已去,在向京师遥跪拜后,投崖殉国。
乔一琦所部剩下的42名士卒不肯受辱,全部从死。
萨尔浒之战结束后,建奴回到赫图阿拉,对姜弘立威逼利诱,让其写书信给李珲,欲和朝鲜通好,以图共同对付明朝。终于,就两个月前,他动摇了,写好书信,并努尔哈赤的‘国书’找原部下带回。
文希圣、李民焕、李一元、吴信男、朴兰英因合关在一个栅中,建奴便以木牌书五人姓名,士卒祭祀后,从中拈出情报中所述三人,让其传信。
养心殿的御座里,一直聚神聆听的叶响终于明白这条情报的意义,只对是否传信的细节不了解。
棒子和倭寇一个尿性: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建奴这起码是在示好朝鲜,为防患于未然,叶响便问方从哲,“以阁下看,灭朝置县是否可行?”
“陛下,万万不可。”方从哲赶紧反对,“且不说祖宗规矩、师出无名,我朝如今辽东用兵,太仓尚不足用,何况再开战事乎?”
“劳师远征于我朝不利,此有隋炀帝三征高丽的前车之鉴。”孙承宗认为在内忧外患时谋求开疆拓土不现实,也劝到,“陛下,兵者,国之大事,不可不察啊。”
叶响听两人都反对,便起身在殿内踱步,权衡得失。
如今国库空虚、辽东战事未平,确实不可再开战场。可是如果让建奴与之联手,虽不惧其倒戈,就是李珲保持中立来个两不相帮,对大明也是极为不利的。
如今辽东坚壁清野,若辽东依计行事并能守住诸城,建奴明年将无粮饷、奴隶来源,朝鲜必然会成为其唾手可得的肥肉,那么
思定,叶响转回御座啊,站在黑布覆盖的御案之后,对一直盯着自己的两人问道,“辽东诸将中是否有个叫毛文龙的人?”
叶响本着‘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的想法,万不可让李珲袖手旁观,得把建奴的祸水引过去,他便想起后世褒贬不一的毛文龙来。
大明厉害的除了火炮,还有水师,毛文龙在皮岛开创补给基地若提前让其实施,就掐住了辽东半岛和朝鲜半岛的咽喉。若万一辽东不保,也可以在内政理顺之后以此为跳板收复失地;其次亦可将其作为控制朝鲜半岛的水师基地。
至于毛文龙将来是否真的欲献200万金给建奴谋求自立,因尚未发生,可先存疑。
方从哲想起代君在李如柏家抚恤时,碰到前来吊唁的一个人,便上前躬身说道,“熊廷弼麾下有名都司叫毛文龙,正在京师,不知陛下是否指此人?”
原来毛文龙曾受母舅推荐在李成梁麾下任亲兵,和李如柏本就有往来。此前叶响让李如柏家人造坟茔厚葬,让政治嗅觉灵敏的毛文龙看出了新君没有责怪,便大胆进京以尽主从之谊。
叶响一听大喜,觉得不会错了,便对在旁的王承恩吩咐道,“快宣,朕要见他。”
待王承恩找方从哲小声打听毛文龙所在并派人去后,叶响又继续问道,“朝鲜可有使臣在京?”
“有,名叫李延龟,他在陛下御极大典时还随百官参拜过呢。”方从哲当政多年,对内外诸事了如指掌。
叶响白了方从哲一眼,心想到,登基时百官都在乾清宫外,自己哪有见到啊,即使见到也不知谁是谁。
方从哲见叶响的眼神,赧然而笑,“说到这李延龟,还有一趣事。光庙登极当日未行礼时,天忽阴洒雨,百官纷入文华门檐下两旁避之。内官未见过外使,争相问姓名,至其渴甚,还是顺天府尹陈大道给了一杯茶了事。后他见文华门虚设之御座,冒失上前赏玩,因语言不通,被内官阻止,最后还是尚宝司杨少卿解围才得以一瞻”
叶响不觉得有趣,现在明朝为上国,御座之奢华岂是朝鲜等化外之民见识过的,看着方从哲,“方阁下,让李延龟给李珲带份敕书,问其有无法度,让其严惩降将,万不可模棱两可、首鼠两端,严词务必严厉。”
“臣遵旨。”
方从哲虽领命,但他知道朝鲜用汉字书写,其历次呈文,皆精词翰之人所书,此次撰拟敕书定要多加润色,否则就贻笑大方了。
约两盏茶过后,毛文龙才匆匆赶到,见过礼后,叶响见其一副书生模样,迟疑了。
毛文龙今年44岁,长脸、高个,头上戴黑色浩然巾、身穿交领玉色深衣,腰上是系成蝴蝶结的玉色大带,站在御案前的他并没有乱瞧,一副恭敬模样。
这和叶响想像的骁勇形象相差也太远了,走到毛文龙面前,转圈大量一边才疑惑的问道,“你就是毛文龙,现任何职?”
毛文龙没有移动,对着御座躬身回答,“末将正是,此前是叆阳守备,现乃熊经略麾下管铁骑营加衔都司。”
明朝的军阶分为总兵、副总兵、参将、游击、都司、守备、千总、把总、外委,但其升迁不按顺序,凭的是是否被皇帝信任,其所带兵员也多寡不一。
叶响站到毛文龙面前两步远位置,将情报内容告诉他后问其见解。
毛文龙见首辅也在,想也知道这是考教,“末将认为建奴对朝鲜释放善意,如司马昭之心,乃欲行远交近攻之实,努尔哈赤这是痴心妄想。李珲之父就曾说过‘设使以外国言之,中国父母也。我国与日本同是外国也,如子也,以言其父母之于子,则我国孝子也,日本贼子也。’,朝鲜岂有以子叛君父之理?”
叶响默念一声‘切’,心忖道李昖都死了,他儿子还能认账?
“假若建奴挥师南下,兵临汉城呢?”叶响回身坐上御座,“爱卿认为,朝鲜之兵能御敌,李珲还能当孝子?”
毛文龙此前并未如此设想,建奴一直全力对付大明,那顾得上南下,经天子一提醒,结合辽东情形,他恍然大悟,眼瞪如铜铃,问道,“陛下要增兵朝鲜?”
叶响见毛文龙尚未看透棒子嘴脸,摇摇头直接说出打算,“辽东就别回了,朕现升你为游击将军,去五军营点一千官兵。到鸭绿江口的皮岛驻防,好生经营,若建奴南下,及时禀陈兵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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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松江市舶提举司()
光庙曾按神庙遗旨分封其弟瑞王常浩于汉中、桂王常瀛于衡州、惠王常润于荆州,但因王府未建,目前借滞留京师未就藩。
按制,不仅要给几位王叔修建王府,该地田赋留存也将大多供为藩王俸禄,这会让本就不丰盈的太仓雪上加霜;若不让其就藩,圈养在京,既不符祖制,也有谋图大位的隐患。
朱由校在文华后殿小憩间隙,为此事头疼不已,想找人唠叨、排解一番,却发现自己竟没可交心的朋友,这或许就是为君王的悲哀吧。
“万岁爷,东厂已经缉获李进忠。”司礼监王安摒离吴进忠、刘克敬等人,小声禀告道。
朱由校正盯着茶杯发呆,听闻趁机将茶杯递给王承恩,他都快将此事忘记,问道,“活的?”
“活的,在外东厂。”
朱由校知道圣母甍逝罪魁祸首虽是西李,但动手伤人的确是李进忠等人,他扶着御座把手的右手轻轻紧握,冷冷道,“抄家济边,乱棍杖毙。”
王安以为朱由校不了解规矩,便提醒道,“爷,按制由刑部拟罪的。”
朱由校听王安一说也想起韩非子的法治可不是一句空话。若这次为报仇,越过刑部私自处决,那就是一个不好的开端,便问道,“偷盗府库,罪证确凿吗?”
“爷,是传代库藏,人证、物证聚在,滴水不漏。”
朱由校想了片刻传代库藏的意义,心忖道别说李进忠等人确实有罪,就是其清白如水,东厂也能搜罗出一系列罪状,会心一笑,“那就并刘逊、田诏等十三人,一起交刑部拟罪吧。”
王安揣摩上意向来精准,但自悉心栽培的王国臣突然被发到南京,就心神不宁。此刻见天子纳谏如流,也再要人搀扶,去派人传旨了。
朱由校看着王安佝偻的背影,不由想起数日在养心殿西暖阁前见过的已年过半百的袁可立来。
“陛下,这是微臣经过暗中拜访户部、工部同僚,结合六科历代档案和自身所知,写成的税制改革条陈,请陛下御览。”
朱由校接过王承恩转呈的奏疏,看厚厚一沓,对王承恩说道,“给袁司丞赐坐。”然后才逐字逐句细读起来。
奏疏上首先罗列了户部太仓银的来源,名目繁多。每年380万两中有米麦、布丝、马草、蜡、硫磺等实物折银占五成五;盐课占三成;崇文门宣课税银、钞关、渔课等银占一成五。
课可以理解为税,宣课即商税,京师在崇文门和张家湾设宣课司,府州税课司,县设税课局,征收商贾、侩屠、门肆门摊、杂市捐税及买卖田宅税契;钞关设在运河沿线,按船大小收税;渔课即为针对渔民征税。
因为海禁,运河便成为南北货物流通的主要航道,钞关本为推行大明宝钞而设,可以看成高速收费站后沿用,现在大明尚存七个,分别是河西务﹑临清﹑九江﹑淮安﹑扬州﹑浒墅(苏州城北)、北新(杭州)。
朱由校见商税中名目繁多,但收上来的银子却少得可怜,朝臣和百姓还嚷嚷着要减免,便知道问题一定出在征收官员身上。只要有权力就无法杜绝贪腐,得另寻途径。
朱由校见袁可立要再丈量田亩,便觉不可行,万历的一条鞭法就因触犯士绅阶层利益而不得不终止,难道还要让历史重演吗,便说道,“田赋等项暂且不动,爱卿对商税的看法呢?”
袁可立起身回道,“陛下要加商税?辽饷自万历46年闰四月至上月一年半的时间共发1051余万两,即便商税增加10倍才500余万,亦不能支,何况根本不可行。微臣还是认为应当将田赋全部折银,再行一条鞭法。”
朱由校不是没有考虑过,可银子多在富庶手里,“全部折银必将导致银价上升,行不通的,而且只有一个张居正如果按现在的征税方式肯定不行,朕有新的征税方法。”
接着朱由校便讲解何为所得税、增值税、营业税、消费税,之后说道,“这其中的所得税针对商户利润征税而非商品本价格,商户盈余越多便多缴税,这样既能保证其有利可图,也能保证太仓充盈。当然,口说无凭,朕想让你下去先试点所得税,爱卿愿否?”
“陛下想将试点设在哪里?”袁可立岂能不知张居正下场,细想之后,觉得似乎可行,便问道。
要鼓励工商有一系列政策配合,如户籍管理、人口流动、城市建设等等。朱由校知道要按部就班,便反问道,“天下哪里工商最活跃便设在哪里。”
“南直还是浙江?”袁可立见朱由校笑而不语,劝到,“陛下,苏杭虽然手工兴盛,将不成熟的所得税法冒然施行,恐怕适得其反啊,何况有违祖制。”
朱由校对祖制不以为然,想到皇祖在全天下的反对声讨中推行矿税那么多年,自己没理由不能效仿,“祖上可没有辽东之患,不能总拿祖制做藉由,抱残守缺啊。不过,朕看中的并非苏杭,而是想以松江府做试点,那里滨海,相比苏杭工商尚不成熟,更大有可为。”
松江府便是上海,它地处长江三角洲,在陆路交通不发达的当下,位置十分重要。
朱由校知道朝臣六成以上皆来自江南,此举也必将招其反对,但自信还可抵挡一阵,对袁可立鼓励道,“只要爱卿能选可靠干吏,在天启二年正旦节前将税银解运京师就行,多寡不论。”
“税率如何厘定呢?”
“瓷器和纺织三成,其余行业两成。”
“陛下,是不是太高了?”
朱由校在没有收到足额的商税时不敢搬出公司制,以免树敌太多,便说道,“除了所得税,其余税收全免,先试行吧,看看是否真的行不通,再议。”
“臣,遵旨。”
见袁可立硬着头皮的回应,朱由校觉得好笑,趁机说道,“朕还想在松江增设市舶提举司,就由爱卿一并承办吧。”
市舶司全称为市舶提举司,本由内臣充任,其下设提举、副提举、吏目等官员。市舶司集外贸、海关职能于一身,主管朝贡贸易,负责对朝贡船舶征税、采购内廷需要舶来品、管理朝贡物品等。
在明朝曾先后在太仓黄渡、浙江宁波、福建泉州、广东广州设立过四个市舶司,随着罢矿税,税监召回,如今只剩下了广州一所。
明朝海禁为国策,在隆庆年间也并非解除海禁,只是在福建开了一个关口,严格限制出海船只,后因。当下海禁更加废弛,形同虚设,沿海居民私自出海比比皆是。为保障货物及行船安全,甚至以火炮武装海船,这对大明是极大的威胁。
开海禁无法避免,朱由校为避免美洲银矿大量涌入,也不敢完全解禁,便效仿隆庆帝先开一个口子,将市舶税纳入太仓,也可以看看沿海走私到底疯狂至何种地步。
至于内帑和太仓的银两分配问题,倒不足虑,只要军队和官员任免权在自己手里,朱由校就不担心内帑缺银,更何况他还有后世很多赚钱的法门尚未施展呢。
是日,京杭运河上,两艘三丈长的官船相距三个船身,御风而行。
前船船尾上插着白底红字红边的‘清道’‘金鼓’旗各一面,船头仓门立一丈二高的黑色长枪上是豹尾旗两面,这是军中常见旌旗,此为钦差袁可立仪仗。
船前仓,头戴黑色东坡巾,一袭深青行衣的袁可立对站在船头看运河沿岸风光的王国臣喊道,“王公公,外边风凉,还是进船仓喝两盅暖暖身子吧。”
头戴三山帽,身穿御赐蟒袍的王国臣觑了一眼后船上依稀可见的锦衣卫后,才依言低头进入仓内,看着正就着小菜,细品御赐竹叶青的袁可立说道,“咱家都被发配到留都了,那来喝酒的雅兴啊,还是袁大人自斟自饮吧。”
欲进后仓的王国臣被拉住,回头见已起身的袁可立笑着说道,“都给公公说了多少次了,这并非发配,南京守备太监可是留都护卫,为天子三千里外亲臣,是重用呢。”
守备太监辖南京内府二十四衙门、孝陵神宫监官,为司礼监外差。对别人来说意味着升迁,可对王国臣来说却是贬黜,毕竟客印月还在京师呢,此生怕是再难相聚了。
王国臣本想回去继续睡大觉,闻言停步坐下,将桌上倒好的酒一饮而尽,咂咂嘴,放下白瓷杯才对长自己近二十岁的袁可立说道,“袁大人就别诓咱家了,历来南京都是内臣养老之所,咱还不到四十,侍奉也从未怠慢过,不知谁在皇上面前乱嚼舌头根。”
袁可立不置可否,将杯子满上,“公公此言差矣,若公公全力将南京打理好,今上以幼龄克成大统,难道就不会仿嘉靖帝南巡么?”
王国臣的义父王安也提点过,可他总觉希望渺茫,眉毛皱成一团,“哎,这得待何年何月啊。”
“短则三五年。”袁可立只说一半,排解道,“老夫年过半百都不惧,公公正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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