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晨语瞪着大眼,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季白满脸笑意,手下轻轻揉了几下顺滑的发丝,“怪不得你爱吃这羊奶方糖,原来竟这样甜。”
李晨语的眼睛朝季白发上的玉簪看了一眼,侧头躲开季白的手,看向苏醒过来的老者。
顺着她的目光,季白也朝老者看去。只见老者头颅微动了几下,停在一个方向不动了。朝那面看,就见一位老妇人踉跄这从地上站起来,跌跌撞撞的跑了几步,就被一个男子拦住了去路。
“不孝子,不孝子啊,”老妇人仰面痛哭,被阻拦的不能进前,握着拳头朝男子身上打,“那是你爹啊,是你爹啊,你怎么能看着他被烧死,不孝子啊。没人性的东西,你们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老妇对着周围的人诅骂,哭的站不起身,伸这胳膊朝老者的方向,老泪纵横双眼中满是绝望悲愤,哭的泣不成声,“老头子,老头子你别怕,我这就下去陪你,咱们俩死到一处,做鬼也忘不了这些冷心狗肺的人。”
“还不上来拦着。”被抓的满脸血痕的男子,怒吼一声,通红的眼眶中滚落一串泪珠。
“来人,把他们送回家去,”一位面色阴沉的老者大吼了一声,别过头不看哭成一团的一家人,伸手拧了一把鼻涕。
人群中的几个壮汉,互相看了看,没一个人站出来应老者的话。
“恁咋不去啊?咋不把他们一家子拉回去啊?留他们在这儿哭死哭活,妖邪还烧不烧啦?不烧大家倒了血霉,被上了身,丢了命,算谁里?”一个癞头,邋里邋遢的汉子扬这脖子喊,见哭成一团的一家人中有人要冲过来,癞头汉子忙往人群里钻,声音更大了,“鬼上身了,死了半月又活过来了,不让烧,一个村里的命都的被他害了,大家都被他害了。”
“这不是俺们大家伙心狠,恁爹啥情况你一家子心里都清楚,还找个什么大夫骗大家伙,这是能骗的了得啊。火烧又不是咱们一个村里决定,恁也为俺们大家伙想想。”有人揽住了想打癞头的汉子,一番连说带削的话说的汉子蹲在地上,抱头痛哭。
有人出呛,坚持要实行火烧的人就纷纷站出来,连说带劝,又是威胁的,很快镇住了面如死灰的一家子。
周人瑞则是黑着脸,冷冷的盯着人群,在听到有人说他是被请来的骗子时,冷哼了一声。待看见地上试图爬动的老者时,心里叹息不止,若是早几天,他不是没办法就救这人一命,但当时被赶出村落,他就决定不在管这件事儿,因此错过了最佳的救治时间。现在看老者的样子是咬了舌,一时没死,就算他出手,这人也活不起,没有好药供养这,他一样是死,那时是救人,还是害人?
“你有办法替证明那人不是妖孽吗?”李晨语咬着方糖,神情冷漠的看着季白。
“你是想救他们吗?”季白有些惊讶,他以为,李晨语从来不会管闲事儿的。
李晨语把手里的方糖全数放到季白手里,似是叹息,“救不了。活着这的人背负不起妖孽的名声。”
“好,你说帮他们,那就帮他们。”季白笑了笑,面上尽是温柔。他握住手里的糖,把油纸包好,塞到袖袋里。
“云川打算怎么帮?”周人瑞把他们的对话悉数听在耳中,心里有些猜测。
“用我季家身份,应该可以。”季白闻言答道。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百五十三章()
“算上老夫一份,”周人瑞捋这胡须,眯着眼睛看向乱做一团的人群。
“季公子,”陶钰娘红这眼站起身,做了男子行礼的拱手礼,轻声细语道:“也算上小女子一个,我虽然没有什么本事,但也想尽绵薄之力。”
季白拱手回了半礼,“姑娘心善,有心便是。”
商谈了几句,季白就带着洗砚宋庭去找村子里的里正。
问了一人,说是在祠堂内陪着其他村子里正在说话。洗砚上前给了几个铜板,那人就领着他们去了祠堂后院的小罩房。
屋内正有人在唉声叹气的说话儿,洗砚听了一耳朵,也没听出子丑寅卯来,就抬手轻叩门。
“谁啊?”屋内传出一声询问,门应声而来,一个身量中等的,上了年纪的老者开的门。他惊讶的看着衣着光鲜的洗砚,眼一撇,就看见不处立这的季白。连忙拉开门走出来。
供着手问:“几位是什么人?可是有什么事儿?”
“我家爷是金陵城,季中书,季大人的胞弟,偶然听闻你们村上有这件怪事,就来瞧了瞧稀奇。”洗砚端着架子,态度不冷不淡,但身为大户人家出来的,高人一等的姿态拿捏的刚刚好,既不过分高傲,又不那么好攀上。
“老先生。”季白有理有节的拱手行了一礼,气度不凡。
“啊?季中书大人?”老者脸上明晃晃的挂着问号,明显不知道中书大人是什么。
季白早有所料,来的路上就交代了洗砚。洗砚心说一句果然如此。就摆出一副不屑,又生气的面孔。躬身对季白道:“爷您等等,由奴才跟着老农讲说两句。”
“你这老农,只管把你们里正找来,让他来面见我家公子,”洗砚斜这眼看人,不动声色的把走出来站在门口,几个上了岁数的男子打量了一番。
看到一个衣襟略上档次的,脸色才放了点儿晴,依旧端着脸,供着手走近那人,“不知这位是何人?”
那人愣怔了一下,眼珠子一亮,连忙拱手还礼,“在下是大台庄的里正,韩水涛。不知这位小哥儿,是那位?”
洗砚听他说话还有点儿章法,便笑道:“我乃金陵季家的家仆,那位,”顿了顿,指想季白,“那位是我主家,金陵季中书的胞弟。季家五爷。”
季中书,季中书。韩水涛嘴里咀嚼这哪几个字,眼中异光大亮,一把抓住洗砚手腕,生怕他跑了一般,小心翼翼的问:“可是尚书,中书,小九卿,这样的,这样的官?大官?”
洗砚挣出腕子,不愉的撇了一眼兴奋的韩水涛,心里却想总算有个明白人了。“是的,中书大人位列二品大员,我家主是中书大人的胞弟。”
洗砚把重点往季白身上拉,心里气的火急火燎,还从没像现在这样,加上大老爷才能介绍五爷的身份的。这群无知村民,简直气煞他了。
几番解说,说明事情来由,又客套,被巴结奉承一番,季白才有机会说正事儿。
“四日前,来贵宝地与老三头诊脉的大夫,乃是再世华佗周人瑞,周神医,他诊断出老三头误喝了那千日醉泡的茶,那千日醉本身有毒,不加处理喝下去,会有中毒身死的假象,让人误以为身亡,其则只是暂时闭了气,多则一月,少则半月定能苏醒。”
“这,真有这样的草不成?”有人提出质疑。其他人也是一脸的惊奇。
“这个好办,只劳烦哪位派个人取一些老三头当日泡茶喝的千日醉来,让我的人一试便知。”季白当机立断,不给他们任何在分说的机会。
韩子涛连忙制住了其他人的议论,对着季白拱手,“您乃金陵城季家的公子,季家的门风在下这乡下人也有耳闻,在下等人岂有不信之理?万万不用您的人来试,您说的话我等都信服。”
本就满脑子怎么攀上季白这等尊贵的人家,韩子涛一出言,其他二人也都跟着符合。
小台庄的里正许树却袖这手,面沉如海的不发一言。
韩子涛就低声劝说,他曾在金陵住过里面,对金陵季家多有耳闻,说起季家那些经年的传闻来如数家珍,说季家官为如何如何高,品德如何高尚。还说不能冤枉了好人,害了老三头一家。直说的吐沫横飞,听得其他两个里正满眼崇拜。
许树却是越听面色越难看,咬着牙,低着头谁也不看。
季白冷眼瞧了多时,早就不想听他们那些不知从哪里听来的传闻,便打断了韩子涛的长编大论,“许里正可是在顾及,村中那些人?”
“没错,”许树一手拍在大腿上,一副总算有人知道他为难的神情。“就是因为顾及村子里其他人,俺才不知道该咋办,要是知道弄错了差点儿死了人,他们还不都把错儿推到俺身上来?还不得人人吐俺口水啊。”
“许里正不必多虑,到时我出面把老三头一家安置到别处。你里正的位子也不会是其他人的,前提是你要能压下这桩事。”季白淡淡说了自己的安排。
许树还待犹豫,就被一旁恨不得嫉妒红眼的韩子涛推了一把。他顿时醒悟过来那句,里正的位子不会是别人的是什么意思,这其实才是他最担心的,现在这人既然答应了,看这人不像个说话不算数的,且信他一回。
许树立马就说不在实施火刑,当即几人就来到祠堂门前。
老三头已经被绑在柴堆上,垂着头,也知道是生是死,许树一看就急眼了,嚷这叫人摸了老三头的鼻息,知道人还有气儿,心下舒了一口气,连忙让人把老三头放下来。
围观的群众看着心中心思各异,也不等人问,许树就大这嗓门把千日醉的说法掰开揉碎的讲了一遍。同时另外三个里正也跟着帮腔作证。
众人顿时炸开了锅,指着鼻子骂许树身为一村里长竟然不辨事情真伪,说当初让烧死的是他,现在不让烧死的还是他,来来回回都是他在说。
当初同意火烧的人也众多,现在竟一股脑的把责任推到许树一人身上去了。更有老三头一家扑上来扭打那些曾叫嚷着要烧死老三头的人,场面顿时乱做一团。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百五十四章()
“周老,劳烦您替那老三头看看,在下看他形容枯槁,已神志不清。他可还有救?”季白拱手对着周人瑞行了一礼。
周人瑞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沉着脸看向一个顾着吵嚷的人群,“有没有救要诊断过才知道,老夫先看看才好下定论,你且先把人弄出来。”
洗砚早已经按照季白的支使,先一步挤进人群,走至身为里正的许树身旁,低声交代他把老三头抬到屋子里去。
许树想了想,跟韩子涛商议了几句,就由韩子涛与另外两个里长去劝说老三头的家人。
韩子涛是个天生能做小伏低的人,他走至老三头婆娘那儿,先是认错,后又讲道理摆事实,见那老太太哭的死去活来,扒这老三头不松手,嘴里直说他想害的老三头尸骨无存。没法,韩子涛一咬牙,抬起手来甩了自己两嘴巴子,抹了几把泪。
周围的人就又是说又是劝,连说带骂,老三头的婆娘才算松开死抓着老三头的手,提出话说:“不管你们要怎么救俺当家的,俺老婆子就的跟着,省的你们背着人把俺老头子想着法儿的害死。”
几人抬着生死不知的老三头,进了后罩房。其余的人也都不走,围在祠堂在等结果,大多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嘴里说什么的也有。
季白等人早就躲在一旁,洗砚跑的一头汗说安置好了,周人瑞才迈着步朝后罩房去。
小台庄的里正则是躲这不露头,全托给了韩子涛招待。
进了后罩房,就见一老妇人哭的双眼红肿,肿的只剩一条缝。先前韩子涛就交代过是什么人救了他们一家子,老妇人见人进门,努力瞪着眼瞧了一番,嘴里叫着恩人,就一把跪在季白身前。
“多谢恩人大恩大德,老婆子给您磕头了,一辈子念恩人的好儿,多谢您救了我家老头子。”
季白跨了一步,避开老妇人的响头,伸手指了指周人瑞,“你要谢,就谢那位恩公才是,我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周神医才是能救你当家的人。”
老妇人听了他的指引,移膝朝周人瑞移动呢两下,一个响头磕到地上,老泪跟着砸在地上,哽咽不清道:“对不起您老,当初那些天杀的把你们撵走,是老妇人一家人没用,竟然连句话也没能插上嘴。今个儿您老又来救俺家老头子,俺们一家子结草衔环,给您做牛做马都行,求求您救救俺家老头子吧。”
周人瑞受了她几个头,捋这胡须,神色舒缓了一些,“不用你们做牛做马,老夫只是看缘分罢了。你不要在吵闹哭泣,一边儿等着去吧。”
老妇人又磕了几个头,才收声走到墙角去。
闲杂人等都出去等着了,周人瑞才给老三头把脉。
一连把两只手上的脉都摸了,又翻眼皮看了看,嘴巴也捏开瞧了一回。叹这气收了手。
老妇人站在墙角处不敢往这边走,抖这唇问还有没有救。
“准备棺材吧,明日就能用上。”周人瑞话必,就抬腿朝门外走。
几人也都跟着出来,屋中顿时想起凄惨的哭喊。
围在外面的人,看着架势,都知道人是就不活了,说闲话的也都住了嘴,听着这凄惨的哭声,有人也跟着掉泪。
人虽然救不活,但也帮着老三头洗清了妖邪的名声,免了他们家人被戳脊梁骨。也算没白来一趟。
季白等人就出了村,留下宋庭处理后续的事情。
此时已经是申时(下午三点),几人到现在只用了早饭,早就饥肠辘辘,陶子龙就提出往前走五六来里路就是大台庄村,哪里有家酒肆,不如先去吃饱了饭在上山。便改了方向朝南走。
陶子龙就问起季白打算怎么安置老三头的家眷。
“我在此没有别庄,先打算这把人安置到金陵。”季白想了一圈,心里倒有几个能安置的地方。
“别世庄里倒是可以安置他们,但庄子里都是经年的家仆,他们品行如何不好判断,要不然安置到老夫哪里也未尝不可。”
陶子龙的话中带着诸多顾虑,不是他不肯施以援手,确实是如话中的意思,不放心那一家人的品行,若是偷奸耍滑还好,就怕有心思阴损的人,到时看别庄常年无人,伙同他人抢掠了庄子。
季白没有不明白的,点着头附和了他的话,道:“陶老不必多虑,由我把他们安置了就是,不是什么大事,到时他们人品德行算好,就多多照顾。若不好,就远远的打发了就是。”
一路来颇为安静的李晨语,看着周边环境,总觉的什么地方怪异的很,此时人多,她不好放出精神力查看,想着等宋庭回去,问过老三头死后的事儿才能做进一步猜想。
五六来里的路,没多时也就到了。远远看见房屋林立,过了一个门楼,上面写两大字,台庄。就是到了大台庄村了。
一条一丈多宽的土路旁,是长的正茂盛的蜀黍,将近夏季,蜀黍长的有一人多高,上面都结着青穗。但看长势,结的谷物并不密实。正是田地里野草疯长的季节,不时就能看见田地里侍弄土地的庄稼汉。
精明会来事儿的,就教自家地边玩耍的孩子说吉祥话,一个这样人干,其他人就有样学样,那孩子腼腆的不敢上前的,少不了被自家大人踢一脚。
一群大小孩儿,小小孩儿,有按着家里人教的话儿,说长命百岁的,有说恭喜发财的,还有好人平安的。说的乱七八糟,追在后面求赏几个钱儿。
这样的事儿李晨语没见过,看着稀奇,就结下腰间的荷包,掏了掏,掏出一把干果方糖来,把荷包的东西都倒出来,里面就几个铜板,都是不值钱的小物件,她直觉东西太少,还不够一人分俩的。
追着跑的孩子里,有精明的就跑到李晨语身旁,求着喊这要吃糖。
李晨语勒住毛驴,朝一堆挂着鼻涕的孩子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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