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角是微翘的。
若不是方才恰巧看到那一幕,连他也只以为那个小女子羞怯,胆小的很,被挤兑的连平日不是女儿家该说的话都说了出来,这种情况下,说出来的必是真的,那张美丽的小脸上,怯生生的感觉,连他也差点被骗过了。
一个未曾及笄的少女,有着那样与年龄不相符的神色,人前人后的她,究竟哪个才是真正的她,或者是她不同的方面,这样的她究竟有多少个方面……
“祖母,方才若是她真答应下来,王秀秀又当如何?”风珏真收回有些跑题的思绪,笑问道,没有跟太后说起自己方才的所见。
“王首辅这只老狐狸到现在依然首尾相顾,不肯明确表态,王秀秀的事你不必担心,哀家早就跟她谈过,现在正妃的位置只有一个,若她对你死心塌地就应当让出正妃的位置,等以后事成,她想要那个位置,哀家己答应她了。”太后的声音没有半分波澜,淡淡的仿佛在说一件跟她没有关系的事。
风珏真一阵默然,王秀秀这个女人野心很大,若不是还需在王首辅的鼎力支持,风珏真知道祖母不会许下这件事,这后宫之地,祖母属意的还是定国公府的那些表妹,但此时,却不是最佳的时候。
他不但不能迎娶定国公府的贵女,而且还要让出正妃位置,求娶对他有利的棋子,他是王爷身份,纵然是质子,正妃的位置也不能太低,墨雪瞳这个新出炉的郡主合乎他正妃的所有条件。
安平郡主看似没有什么实权,只是位份不错,但仔细想想她身后的势力,太后还是从众多的闺阁千金中挑选了她。
辅国公府做事近年虽然低调,但实力放在那里,一文一武相得益彰,照相呼应,若有事也可以瞬间快速应变,又是百年世家,根子必然厚,定国公府虽然也承诺过太后会站在她这边,但是以太后论断,定国公府对于皇后和她选择的继承人上面,是有犹豫的,就在看谁势强。
这从另一方面来说,也就是说定国公府不可靠!
若得辅国公府鼎力支持,与自己一方的实力上必然是大增,况且墨化文近来官运亨通,掌京城安全,又是天子近臣,有什么事也可以快速传出,比别人找一步,抢得先机,王首辅虽然也得宗文帝信任,但很明显有些事,宗文帝宁愿让墨化文经手也没从首辅手里过。
职位不高不低,又不惹眼,实在是最佳人选。
“祖母,我的婚事先缓缓,两湖的事就要摆在面上,皇上会更向着谁?”风珏真皱皱眉头道,婚事一时急不来,索性等等,先把自己这边布置好,然后以一个光名正大的理由出现在众人面前。
“两湖的事分明是楚王跟燕王的争斗,表面上看着象是楚王的势力受损,但是这么大规模的暴发出这种事情,朝堂上有一半的人卷了进去,又岂能看不出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皇后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却想不到,皇上终究会看得清楚。”炉内香烟袅袅,望过去太后的容颜有些模糊。
“定国公府会怎样,若是被牵扯进去……”风珏真言犹未意。
“定国公府哀家会关照他们小心别趟这次浑水,事情未明朗之前,皇后终是心急了些!”太后感叹道,缓缓的浮现出一个笑容。
☆、第二百九十一章 辅国公府变故生
接下来的政事瞬间万变,先是宗文帝大发雷霆,让内庭立刻下旨派人去调查两湖的事,又大刀宽斧的把一部分上窜上跳的最厉害的人除掉,或抄家流放,或罢官免职,立时朝堂上的职位有一小半空出。
内阁们更是直接受到宗文帝的怒火波及,一个战战兢兢,生恐稍有不适,就立既引发大祸,三位成年皇子每一个都出了事,特别是宗文帝最受宠爱的八皇子轩王殿下,到现在还没有醒来。
这让宗文帝一肚子邪火全发在大臣们身上。
燕王也受到了波及,跪在大殿下被骂的狗血喷头,连自己后宅内院里一个丫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竟然还敢跟人喝酒,喝到烂醉,下次不要被人连头也砍了!
燕王被骂得莫名其妙,又不敢申诉,一时跪在殿内,等得朝会结束才被勒令回家读书,这意思是哪也别去,好好在家呆着,若是想东窜西走的生事,这事就没那么简单了。
燕王算是得了个无枉之灾。
朝庭上来了个大翻转,让人看不清宗文帝这算是向着燕王,还是楚王,停下来观望的人越来越多。
外面这阵子闹的风风火火的,于墨府却并无大的关碍,许烟终于进门了!
婚事很顺利,除了墨羽枫喝的烂醉发些酒疯,乱说一些话外,其他再无半点事故。
墨雪瞳与她新婚的第二天就把府里的中馈交了出去,依旧安心的做起她一个深闺小姐该做的事,这府里终究归会交给许烟,自己现在掌着虽然她不会说什么,但时间长了,终究不是相处之道。
娘亲嫁妆的部分,墨化文早己分划出来给她,这部分是她自己的,任她自己管理,从年后开始,她就掌握了这一部分,真正全部拿到手才发现,娘亲的妆奁竟是如此丰厚,丰厚的让她不得不承认,上辈子自己软弱,方姨娘母女谋害自己不是没有理由。
不管是其中的庄子和田地,表面上看着不显眼,跟娘亲这个辅国公嫡女的身份也算相配,纵然稍稍多,也可以以辅国公府宠爱这个唯一的嫡女这个借口来说事,但待得仔细观察下来,墨雪瞳发现,那里面的玄秘不少。
就如同嫁妆田有十万亩,在贵女中算不得特别高的,但若是这两万亩田里还包括十个硕大的庄子,有几个还是带温泉的,这意思就完全不同了,这种度假性的庄子,每一个占地就上百亩地,更难得是有温泉,靠山傍水的环境,哪一个不是寸土寸金。
但这还是其中的一部分,那些完全超过规格的嫁妆,无一不在说明嫁妆三厚,远远的超过了表面上估计的价值,外祖母这是知道娘亲的身份,还是这部分本就是自己的亲祖母留给娘亲的?
墨雪瞳无法估计事实究竟是什么,却想起自己上辈子,后来竟辛酸的连打点府里下人的银两都拿不出来,没奈何只得把自己一部分手饰拿出去卖断,来维持整个镇国侯府的运转,方姨娘给自己的那些嫁妆大部分是换过的。
那几个庄子,自己根本不知道就消失了,现在想想自己真的是笨,只因为方姨娘假好心的说这些地远了点,倒不如先卖掉再买新的,自己就听了她的话,把一份优厚的嫁妆弄成淡薄的,而后又被墨雪敏挖走一大块。
到最后留下来的那部分连供给自己用都成了困难,方姨娘到底贪墨了自己多少,上辈子没想过,这辈子才发现守着那么一大笔财富的自己,根本无力保护这些,最后的下场怎能不如此悲惨。
许烟进门后的日子平淡了下来,每天早上去给许烟请安,请过安后就留在烟雨居陪许烟说会话,然后再回自己的清薇园中膳,用过膳后就休息一会,外面的风浪再大,也没有对墨府形成多少冲击。
这种日子是墨雪瞳最喜欢过的,但是她想不到的是,很快这种平和的日子就这么过去了。
一早上,辅国公府派人来接墨雪瞳,说昨晚上,老太君病着了,今天嚷着要见外孙女。
墨雪瞳马上乘车去了辅国公府,只是等在祖母屋子里的竟然不是外祖母,而是二舅舅。
“二舅舅,发生了什么事?”看洛斌的神色,墨雪瞳心里咯噔了一下,想起外祖母身子大了,莫不是有什么……手有些发抖,急问道。
“你外祖母没什么事,就是染了风寒,这时候才喝了药睡下。”洛斌皱皱眉头,神色沉重,幽深的眸子看了看墨雪瞳,指了指右侧的厢房道,“瞳儿,我们那里去说话。”
这是要避开人的意思!二舅舅避开所有人眼目,用外祖母的名义把自己叫回来,必然是有要事,而且还是一件不能与人言的要事,墨雪瞳蓦的想起娘亲的身世,眸底暗了暗,随着洛斌去了右厢房。
右厢房不大,墨雪瞳跟着洛斌进到里面,待她跟着在一边的椅子上坐定,洛斌坐在临窗的位置,阳光从他身后洒入,使得的脸有些晦暗看不清,他的目光落在墨雪瞳的脸上,仿佛有什么蕴含在里面。
“瞳儿,你娘亲与你订亲的事……”他有些艰难的说道,仿佛不知道一时怎么开口,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头,额头处眉宇皱了起来。
“二舅舅想说的是那位送我订婚镯子的那家,明嬷嬷说那户人家到现在也不来联系,应当是不可能再联系我们了。”墨雪瞳心里有底,上次那件事说开后,她暗地里也跟父亲通过气,知道父亲也是稍稍知道一些的。
但娘亲还给父亲留下了一句话,让他不必在意,这亲必是不成的!
也就这么一说,所以当时除了文定送了一只镯子过来,其余再没有什么象样的物件,那户订亲的人家仿佛就这么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中,因此谁也没拿他当回事。
特别是墨雪瞳,深知上辈子这户人家就没有出现过,上辈子她被方姨娘母女算计,不得不嫁入镇国侯府,若是真有这门婚事出现,或者自己又是一番光景,往事如烟,娘亲早己没了,为什么会定下这门莫名其妙的婚事也没人解说,更没有人当作事情。
“瞳儿,你娘为你定下的这门婚事,是因为怕她没了以后,你会受欺侮……”洛斌没有顺着墨雪瞳的话,目光在墨雪瞳的脸上一掠而过,眼底闪过几丝复杂的情绪,有些闪烁,不安,还有几分回避?可既然回避,为什么还要特意说?
墨雪瞳愕然的抬头,这是在解释娘亲为什么会替自己定下这门亲事?
“二舅舅,我现在很好,有外祖母,有舅舅,还有父亲,都那么疼爱我。”墨雪瞳唇边一抹笑容温婉,却带着几分凄冷,黯然。
娘亲没了以后,自己上辈子自己是如何过的,又有谁来怜惜自己,娘是失策了,还是那家人根本没当回事,或者也是因为自己当时名声不好,才息了娶自己的心,还是因为真的无缘……
墨雪瞳并不想追究那种空洞的如果,但上辈子他们没有如娘希望的那样,对自己有一点半点用心,那这辈子,既便那人出现,她也不觉得跟自己有半分关系,娘亲是不是看错人了,己不再重要。
重要的是,她并不想和那个莫名其妙出现,又莫名其妙消失的人家有什么联系。
上辈子没成的事,这辈子就算有,她也不会让他成!
那个所谓的定亲也就是一说,估计除了娘亲,没人会放在心上!那镯子就是娘特意留给自己的那只,娘至死还想着这件事,莫不是真的有心?
“瞳儿,今天特地叫你来,最主要的并不是这件事,你娘的事,我当初也无法置吻,你娘只说,若将来有人来求娶,玉镯成双,人成对!若没人前来,此事也就作罢,你该嫁还是嫁人,自然由你父亲做主。”洛斌叹了口气,站起身,走到一边的花架前,从花架上取下一样东西,放到墨雪瞳面前。
“瞳儿,你看看这是什么?”
墨雪瞳垂眸看向洛斌拿出来的物件上,是一块玉牌子,不是很大,才掌心那么点大,上面有些纹路,显得很古朴,玉色晶莹,仿佛能看到里面有水色流动一般,莹莹间温润柔色,一看就知道是上等的好玉。
“二舅舅,这是什么?”墨雪瞳拿起来翻看了两下,发现反面也是这种图案,莫名的竟觉得这种图案有些眼熟,却不知道是在哪里看过,一时颦起眉头问道。
“这块玉色上的纹路,瞳儿见过没有?”洛斌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问道,神色之间竟有几分紧张。
“二舅舅说笑了,这种玉我怎么会见过,看起来好象是一块有来头的玉牌,二舅舅是从哪里找来的?”墨雪瞳拿起玉牌又看了两下,抬头不解的问道。
“瞳儿还记得上次的那盆玉花,别人送给你大表哥的那盆?”洛斌脸上露出了几分苦笑。
那盆玉枭花!墨雪瞳自然记得,只听说表哥后来似乎借着理由把花送进了皇宫,怎么还惹出事来了!
“那盆奇怪的大冬天能开出鲜艳彩瓣的花,瞳儿自然是记得,大表哥不是说己送进宫里去了吗?怎么还有什么不对吗?”墨雪瞳水眸灵动的闪了闪,不解的问道,那盆玉枭花固然神奇,可她那时候翻来翻去看许久,也没发现这花跟外祖家的败落有任何关系。
上辈子,宗文帝到底为什么凭这盆花就定了辅国公府的罪。
豪门世家,牵一切动全身,特别是四大公府这般的世家,况且辅国公府虽然势大,却也没有势大到滔天的地步,宗文帝连定国公府,一门两后都可以容下,怎么就容不下外祖母家呢!
“这玉牌是从花盆里面的找出来的。”
洛斌的话成功的让墨雪瞳怔住,一股寒气从心底涌上,大脑嗡嗡作响,脸色瞬间变的苍白,一个让人恐惧的答案就在心头,捏着玉牌的手指松了一下,指尖的玉牌发出叮冬的声音,脆生生的落在桌面上。
☆、第二百九十二章 惊现,陈年旧因
墨雪瞳的嘴巴张了张,却没有发出声音,扶着桌子袖底的手指紧紧纂紧,水眸一阵紧缩,仿佛这样才可以给自己力量。
玉枭花的花盆里全是一块块的碎玉,堆成半盆的样子,那花就是长在上面,很是欣欣向荣的样子,墨雪瞳曾对着花观赏过许久,也曾经想着会不会这花暗中喻意什么,却从没想过要从花盆里去找。
上辈子难道也是因为这玉牌的事,辅国公府才会被宗文帝忌惮上的,那而今又发出了这个玉牌,他又要怎么处理!
“这玉牌有什么问题?”墨雪瞳长出一口气,重新冷静下来,抬头看向洛斌求证道。
见墨雪瞳很快从惊愕中清醒过来,问题又直抵中心,洛斌暗中点头,走到门前让守在门外的下人退开三尺,才重新进门关上。
回身到椅子上坐定,目光灼灼的看着墨雪瞳沉声的道:“这块玉牌可以调动皇室的一部分暗卫,是当年的皇上赐于晋王的令牌,只是随着晋王府的覆灭,这令牌也随之消失了,皇上曾派人暗中撤查此事,只是一直渺无下落。”
“所以,现在看到这块玉牌,皇上又想起了当年的事?”墨雪瞳看了看玉牌疑惑的问,“与晋王夺位的应当是先皇吧,晋王府早己没人,皇上现在查这件事做什么?而且所谓的暗卫是皇室的人,忠于的是当今的皇帝,难道现在还能有谁拿这个令牌号令不成。”
所谓调动皇室的一部分暗卫,在晋王那个时代或者有用,但是现在历经两代,皇帝们怎么可能不变动一番,必然要就把这个玉牌作废了,所以实际论起来,这个玉牌现在根本就只是玉牌,再不复当年的力度了。
还有一句话她没说,娘亲如果真是晋王的女儿的话,那就是晋王府的余孽,宗文帝此意是在查找娘亲,所以要赶尽杀绝吗!
三十多年前的事了,娘亲那时候也就刚刚出生而己,一个刚刚出生的女娃,追查了三十多年?似乎很不合常理。
“晋王谋反,晋王府满门抄斩,昔日的繁华早己成为云烟,只有空留下来的晋王府依旧保留在那里,当时查抄,晋王府的一些珍贵旧物,也消失不见,这玉牌就是其中的一块,皇上想把这些宫廷旧物找回,所以看到这块玉牌就立刻让我追查,是否还有相似的,听说跟这玉牌相似的还有。”洛斌神色之间带着愁意。
二舅舅是刑部侍郎,又是这盆花的原主,宗文帝把这事落在他身上,也实是应当,可为什么二舅舅要找自己,要把这事跟自己一个闺中弱女说,为此还不敢明着来见自己,故布疑阵,利用外祖母来问训,难不成娘亲的事二舅舅也是知道的!
“那二舅舅今天让我来的意思是……”强压着心底的狂跳,墨雪瞳装出一副迷茫的样子,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