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见林锦初的动作,才如梦初醒,连忙握上沉吟了一番,“林小姐身子本来有些寒,落入荷塘之后,只怕身子上寒气更重,得好好休养才是。”
女子的身子最怕受寒,林贵妃皱了皱眉,接着问道:“可对以后子嗣有碍?”
王太医听了,愣了一下,叹了一口气道:“若是好好调养的话,不会如此。”
这话的意思便是,有碍了。
林贵妃久浸后宫,当然知道太医口中的未尽之意,她沉着脸,猛地站了起来,对身边的宫女道:“拿戒尺来。”
程从容在一边呆了,表妹都说了不计较了,母亲还要罚?
只不过王太医说得如此、,他也只好乖乖的伸出了手掌,林贵妃正欲再抽他两次的时候。
林锦初想从床上爬起来,拦住林贵妃,却被林贵妃按下了,“初姐儿,此事与你无关,若是他以后还是如此大大咧咧,在宫中会吃多少亏?今日我便让他记着,因为他的大意,让你损了身子!”
林贵妃被圣上宠得性子肆意,她发起脾气来,没有人能够拦住她,程从容连忙对林锦初使了一个眼色,让她好好躺着。
林锦初听到姑母的话,也迟疑了下来,表哥向来是大大咧咧的性子,若不是这个性子,也不会被人骗去边塞了。想到此,她垂下了眼帘,停了下来。
程从容见劝好了表妹,便一幅豁出去的模样对林贵妃说道:“母亲,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惩罚我吧。”
林贵妃怒道“你这是哪儿学的江湖话?你那作为皇子的尊贵呢?”她狠着心,在程从容手上狠狠的打了十下,才松了手。
林锦初见程从容的手心被打得一条一条,十分心疼,恨不得落下泪来,而程从容虽然疼得呲牙咧嘴,却偷偷的对林锦初笑了笑,安慰似的悄悄说了一句话:“没关系。”
这两个小儿女的情态林贵妃怎么可能看不到?她好气又好笑,如今国事平稳,朝中早就立了太子,她虽然成为宠妃,但也不是有野心的,对儿子的一生只不过希望着他顺遂而已。初姐儿虽然没长在她身边,但她却相信哥哥和嫂嫂的教养能力,若是以后…林贵妃收敛了心神,太子能力卓越,心胸也不是狭隘的,只要小儿不争不抢,以后好日子还在后头。
王太医只认真帮林锦初看病,关于这些其他的,倒是充耳不闻,只有这样,才是他立于后宫的根本。
王太医为林锦初把完脉,刚开了方子,便听见外面有小内侍昂声通报道:“圣上驾到。”
王太医连忙收拾了方子,却见林贵妃面上露出一丝笑容,她先是狠狠瞪了儿子一眼,“就算你父皇来求情,我也不会饶过你!”
说完,她又帮林锦初整了整被子,“等我找圣上要了他私库里的好东西来帮你补补。”这话说的肆无忌惮,但是林贵妃身边的人面上并无异色,仿佛是早已习惯了的。
第3章()
严武帝现在正值盛年,大梁朝在他的治理下如一轮升起的太阳一般,蒸蒸日上。宫中众人都对这位严肃铁血统治者有些畏惧,在悄无声息中,圣上面部威严的走了进来。
在最后的时光里,林锦初只记得这位圣上常年卧在病榻咳嗽的情形,却也忘了这位圣上也有如此的好时光。林锦初抬头见圣上,恍如隔世,这位圣上是从来没有亏待过自己的姑姑与表哥的,他在去世之前,曾苦心为姑姑与表哥安排后路,却不料也挡不住那从来没有关注过的儿子的狼子野心。
宫中的人们都怕严武帝,可却有着例外,那便是林贵妃与程从容,程从容见到圣上,只哇的一声,躲到了自己父亲的身后,嘴中连喊着“父皇,救命。”这一声起,让殿中敬畏的气氛顿时打散了,大家只捂着嘴偷偷笑,圣上对后宫众人都颇为严厉,可是遇见林贵妃母子,可是百钢化为绕指柔的。
“你这是又犯了什么错?”圣上看了床上半倚着的林锦初一眼,因为林贵妃的缘故,他对林家人有些优待,对于这个从江南边县回来便经常出入宫中的小姑娘,他是十分有印象的。
“我…”程从容呐呐的站在原地,有些说不出话来,是他不懂事,带着林锦初去花园采荷,又被小宫女叫走,才让林锦初失足落水,若他在的话,表妹定不会这样,想到此,程从容又觉得被林贵妃抽几下,并算不了什么了。
严武帝见自己的小儿子不说话,一幅理亏的样子,又将目光看向了林贵妃,林贵妃狠狠的瞪了自己的小儿子一眼,对圣上说道:“若不是他带初姐儿去荷塘边采荷,又被小宫女叫走干别的,初姐儿怎么可能落在荷塘中差点被要了小命?”
若是让宫中的老嬷嬷看来,一个表小姐就算丢了命,也不值当皇子被打一顿,可是林贵妃出于微末,从小与大哥相依为命,对大哥与这个外甥女可是格外看紧的。
圣上淡淡看了小儿子一眼,“既然答应带初姐儿去荷塘了,便要好好照顾她,如今她伤了身子,你也要被责罚,那便抄二十遍道德经吧。”
程从容哀嚎了一声,二十遍道德经?那还不如被林贵妃打一顿呢。
既然圣上出面责罚了小儿子,林贵妃也不好再说什么,她只走到儿子身后,狠狠地捏了他腰一下,惹得小儿子一阵哀嚎,“抄完了给太子去看,太子满意了才行。”
宫中年纪小一些的宫女们,又偷偷的笑了起来。
程从容听到这话,双腿一软,要知道他在这宫中,天不怕地不怕,只是看到那位高岭之华的太子哥哥就如老鼠见了猫,恨不得转身就跑。
“母妃,你这也对我太好了。”在圣上面前,程从容不好说太子的坏话,只苦着脸,支吾的说道。
宫中的几大巨头就如此决定了如何惩罚程从容,宫中众人都是看碟下菜的,这表姑娘刚刚先于父亲从江南回来,大家心中都有些看低,却不料林贵妃将她看得这么紧?
林锦初低着头,没有管众人的脸色,姑母一直都对她如此好的,她紧紧的握住了被单,脸色有些白。
程从容回头见林锦初的模样,连忙说了句,“表妹,你这是怎么了?”
林锦初有些柔弱的摇了摇头道:“没怎么,就是有些头晕。”
程从容在宫中就是个泼猴,可是似乎这紧箍咒在这江南而来的表妹身上,她一声叹气便能惹得他忙上忙下。
圣上见小儿子这做小伏低的模样,暗叹这孩子实在也太没出息了,他看了林贵妃一眼,见她眉目带笑的看着这两个小的,这个女子实在奇特,明明是宫中最肆意的,却也是最拎得清的,在所有后妃都绞尽脑汁想着如何给儿子配一个高门妻子的时候,她却将自己的侄女儿叫进宫中,这其中的意思,他自然明白。
林贵妃笑眯眯的看着小儿与林锦初,又见圣上看着自己,她细微的点了点头,走上前,揽着圣上的手臂笑道:“圣上许久没来看我了。”
许久了?圣上摇了摇有些疲累的头,虽然大梁朝如今蒸蒸日上,但前朝却是枝节众多,后宫众多女子身后家族要安抚,他似乎确实有些冷落了林贵妃。
“等我忙完了,带你去避暑山庄吧。”在歉疚中,圣上说道,他还记得第一次遇见林贵妃时,她那洒脱肆意的模样,是他自私,拘禁了她的一生。
“只要圣上能记着我与荣儿就好了。”林贵妃娇嗔着将头靠在了圣上的肩头。
圣上十分受用,只微微笑着与林贵妃走出了宫外。
林锦初见林贵妃与圣上走出了门外,见程从容在自己身边忙着端茶送水,又想起上世他求新帝放过林家,新帝许他如果在边塞大胜,便如了他的愿,却不料他被…林锦初一阵鼻酸,“表哥,你以后可不能这么傻了…”
程从容听到这话,双眼一睁便想辩驳,“我哪儿傻了?”可是看林锦初这泫然欲泣的模样,将这辩驳的话吞进了肚子里,只摸了摸头道:“好吧,好吧。”到后面他也回过了神,那小宫女只怕是有人指使的,林锦初的落水并不那么简单,只是这到底是谁做的呢?
林贵妃虽然在圣上面前是肆意潇洒有分寸,但却并不是一个没脑子的,她很快派人调查了,那来传召程从容的小宫女短短几天就因为得急病没了,而一场雨将林锦初滑下去的痕迹打得无影无踪,有经验的老嚒嚒却发现林锦初滑下去的那块泥土有些松。
是谁要给她一个下马威呢?林贵妃自被圣上带回宫中,便面对过重重危机,她的依靠只有圣上,圣上虽没有为她直接出头过,但却总给了她那些其他女人想要而要不到的,比如说贵妃之位,比如说…
林锦初休养的几日,便听程从容说父亲被圣上封为了翰林院学士,比起之前的江南小县城的县官要跃了好多级。朝中皆惊,但却仔细想一想,这林清晨本来就是探花,当年因为妹妹在宫中受宠而被萧淑妃的娘家挤兑到了江南去当县官,如今萧淑妃盛宠不在,林贵妃一枝独秀,圣上给她哥哥一个清贵的官职,也未尝不可。
宫中众人皆祝贺林贵妃,林贵妃倒并不兴奋,她只看了看自己修好的指甲,笑了笑道:“这不算什么。”
当时众人还不知道林贵妃的意思,却不料过了几日,圣上的一袭圣旨更是让后宫震惊,林锦初居然被封为了荣华县主。
一个乡下来的小丫鬟,凭借着裙带关系,居然被封为了荣华县主?大家的眼睛都要凸出来了。
此事再次验证了圣上对林贵妃的偏爱,你看不上她,可以尽管欺负,圣上不会因为她而责罚你,但是圣上总会在别的场合为她找回场子。哥哥成为翰林院学士,侄女儿成了县主,这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啊。
林锦初跪在地上,听着陈内侍读着圣旨,宣布自己成为了荣华县主。上世她也听过这圣旨,当时她心情激荡,接这圣旨的时候手都有些微微抖,最后还差点将圣旨掉在地上出了大洋相。
而如今这次,她心如止水,眉目依然地接过了圣旨。
陈内侍见林锦初那精致的眉眼,白皙修长的手指,不由得愣了一愣,这林家女都是倾国倾城的,小小年纪就这个模样,不知道长大了会是怎样迷乱了大家的眼。
陈内侍有些愣,林锦初知道他是圣上身边的心腹,便与他保持了一样的姿势,直到陈内侍身边伺候的小内侍咳嗽了一声,那内侍才缓过神来,宫中的都是人精,谁都知道这位可能是以后的五皇子妃,圣上是在为她加重身份呢。
陈内侍自觉自己有些出丑,但却见林锦初并无异样,对自己十分恭敬,心中舒坦了很多分,只微笑着说:“圣上还说,以后荣华县主可以自由出入宫廷,无人能拦。”乡下来的姑娘有怎么样?看这样的容貌这样的气度,只要主子们想捧,立马将来便是京城中炙手可热的贵女了。
“谢谢您了。”林锦初面上并不娇奢,将圣旨恭敬的结果放到了身边的嬷嬷手中,当时这位陈内侍为了林贵妃与新帝据理力争,最后一头撞死在殿前,他的好,她都记得。
陈内侍虽然不知道这位新晋荣华县主为何对自己这么恭敬,但对她印象好了许多分,在圣上面前也说了她不少好话,“那知书达理的样子,一看便是林贵妃的嫡亲侄女儿。”
“知书达理?”圣上听了,将奏折放到了一遍,笑道“箐箐可不是那个样子。”只不过这不知书达理能被他宠着的,一个便够了。
陈内侍还想与圣上说什么,却不料外头传来太子求见的消息,他缩了缩头,默默站到了一遍,不仅五皇子怕太子,他也有些惧怕。
第4章()
圣上敏感的发现了自己内侍的瑟缩,不由得狠狠瞪了他一眼,没有出息的,好歹也是伴随在他身边这么多年的,连一点狐假虎威之气都没有,真是白活了这么多年。
陈内侍知道圣上腻歪自己的这个模样,可是太子是圣德皇后一手教出来的,圣上念旧,而这位确实不大喜欢给人脸面的。
圣上私下其实是个爱玩笑的性子,并不大喜欢身边的人对自己畏惧,可是每每太子来他这殿中,这殿中的气温仿佛便降了几度,实在让他也欢喜不起来,”宣吧。“圣上挥了挥手,有些悻悻然的说道。
众人皆打起了精神,生怕让太子看到了自己的不周之处。
在短短的寂静中,圣上的书房外出现了一个高挑挺拔的身影,来者面容俊美,如画中走出的郎君一般姿态高洁,他双眼幽暗深邃,一身青色罗衣,头发以玉簪束起,双手圈在宽大的袖子中,有些淡淡的往书房四周打量了一圈。
众人心间一阵战栗,年纪小一些的宫女都差点忍不住要抬头去偷偷看一眼,太子的亲生母亲圣德皇后当年是京城的第一美人,而若是太子略微和善一些的话,只怕大家都会觉得他也不遑多让,可惜他性子颇为冷淡,如水中青莲一般,让人只可远观,不敢靠近。
众人见了太子的容貌与姿态,心中总会敬畏两三分,而圣上却对这个儿子十分不喜欢,他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道”这时候,你是来干什么的?“
若是圣上其他的儿子,见圣上如此作态,一定会背心起汗,反省自己是不是骚扰了父皇,但太子却不同,他走到圣上下首,只淡淡的抬起了眼,”儿臣有事要奏。“
”什么事?“圣上将手在书桌上敲了敲,不会是被自己丢到户部去以后,被户部那些老狐狸教训得来找他帮忙找回场子吧?
太子对身后的侍童使了一个眼色,那侍童穿的与太子是一色的衣裳,面若娇花,但却是一个年纪正好的少年,他面上闪过了一丝不情愿,但却听话的将手中的奏折呈到了圣上案前。
圣上见这侍童好看得打眼,不由得觉得眼熟,指了指他,目瞪口呆道:”简哥儿?“
那侍童听了圣上的这一声唤,委屈的撇了撇嘴,却不敢说什么,只对圣上行了一礼,又回到了太子身后。
这些小辈的时候他是越来越不懂了,圣上歪了歪头,见简哥儿并没有告状,只得装作此事并没有发生,打开了那奏折看了起来。
圣上那有些平适的心情,却因为这奏折的内容越来越黑暗起来,太子这封奏折居然是参户部左侍郎的!当初圣上将太子放到户部的时候,便是报了让这性子刚直的左侍郎给他一点人生历练的意思。而选这左侍郎圣上也自有原因,他虽然性子刚直,但为官还不错,一般来说,太子是抓不到他的小尾巴的。
却不料太子去了户部才三月,便另辟蹊径,将左侍郎那远方亲戚的那一堆子破账全部搜了出来,这事说大了,便是左侍郎包庇亲戚在乡间无法无天;说小了,便是远方亲戚的一点子小事,上不了台面。
圣上的手在奏折上紧紧的握了握,他肃了颜问太子道:”你到底想怎样?“
太子微微一笑,”那要看左侍郎想怎么样了。“
圣上突然觉得无比膈应,是他暗示左侍郎给这个儿子一些颜色看看的,却不料却被这个儿子给整治了,这性子,锱铢必报,与那圣德皇后是一模一样!
”左侍郎一向官声不错,只怕这次是无妄之灾。“圣上咳了咳,和缓了口气说道。
”左侍郎一向对父皇忠心耿耿,那么此事,便让父皇定夺吧。“太子在底下毕恭毕敬的说道,众人听了此话,都觉得太子虽然无敌,但是对圣上还是一片孝心的。
而圣上却从中听出了里面的威胁之意,只怕他是让自己让左侍郎收手别给他添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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