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许她进门。我听说她早前去冯家赔礼时,可是连着去了三日冯老夫人才许她进门的。她家害得最多的是咱们府里的名声,可她今日才来,也太不把咱们学士府放在眼里了。”
这中间涉及到前朝旧臣与当朝新贵之争,章家本来就是那个阵营的人,且冯家兵权在握,风头更盛,章家如此反应再自然不过。姚氏并不搭理冒氏的挑唆,淡淡地道:“我也不是要争她把谁放在眼里或是不放在眼里,不过是要叫她晓得,敢做就要敢当。害了人,不是随便掉几滴眼泪,说几声抱歉,再送点东西就可以把过错尽都抹平的。”
原来今日许杏哥回娘家,家里办家宴,都是因着在这件事上反转一局出了恶气的缘故。许樱哥听明白章侍郎夫人还在门口等着赔礼,轻轻松了口气,这事儿总算是告一段落了,她真怕再继续下去会影响了梨哥的姻缘,进而影响了一家人的情分。
冒氏挑唆这几句,无非也就想是让姚氏心里不舒坦而已,谁想却得了姚氏义正辞严的这么几句,便觉着有些无趣,正想另外找个话题,就听姚氏叫孩子们安静,正色训诫道:“你们都记着,行事当三思而后行,更不要歪了心思行那害人之事。若是骨肉至亲,中间连着血脉,时日长了总还能谅解,若是外人,可没那么好打发,不小心就是结的死仇。特别是樱哥和梨哥,你们大了,日后总要出门,妇德是要的,切记不要犯口舌。”
这话听着似是教导孩子们为人处事的道理,但冒氏听了却怎么都觉得姚氏是意有所指,便暗自揣测是不是她那日为了泄愤跑去欺负许樱哥的事情给姚氏知道了,姚氏趁着这机会敲打她来着?于是偷偷看看许樱哥,又小心打量姚氏,却见那母女俩都是一本正经的,听的听,说的说,并无人多看她一眼,遂把心放稳了,笑嘻嘻地在一旁喝茶,偶尔还帮腔两句,无非是说许樱哥太过跳脱,梨哥太过沉默木讷,连六岁的娴雅也被她说得顽皮无双,没有女儿家的样子。
姚氏近来与冒氏相看两相厌,见她不自觉,心中更是生厌,索性转头对着她道:“三弟妹,你也是出身名门大家的,关于这妇德你想必也是最清楚不过,趁着今日这机会好好教教孩子们。来,你来说。”又吩咐许樱哥等人:“你们可好好听听你们三婶娘是怎么说的,她平日又是怎么做的。”
冒氏一口茶水呛进嗓子眼里去,赶紧将帕子捂住嘴,侧开身子剧烈地咳嗽了好几下才算缓过气来,悻悻地摆手道:“有大嫂教导就够啦,我多什么嘴?我都是被人说道的呢。”
姚氏本来也是故意怄她的,见她没脸显摆,也就趁势收了,道:“看你,喝点水也能呛着,就和孩子似的。五郎,快给你母亲顺顺气,孝敬孝敬她。”
许择果然仰着笑脸凑过去,将那胖嘟嘟的小手在冒氏背上揉了两把。娴雅、昀郎、娴卉三姐弟瞧见,也凑过去小猴儿一样的围着冒氏,纷纷伸出粉嫩的小手往她身上揉,咧着嘴笑道:“我给三叔祖母顺气。”
孩子们实在太过天真可爱,把每个人心里的那点不舒坦都给冲淡了许多,许樱哥最是喜欢孩子们的天真可爱,只在一旁瞧着,面上就情不自禁带了笑意,接着手就痒痒,想弄点好吃的犒劳这些孩子们。梨哥听说,立即随了她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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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相对()
樱哥自己做的牛舌饼,教梨哥做了猪皮冻,然后理所当然的又引起了围观。因着她这个吃货的缘故,前世太常见不过,此处此时却还不曾出现过的许多简单易做的小吃点心菜肴都成了她心灵手巧,独创出来的美味佳肴。早年她的脸皮还没有现在这么厚实,得到众人的赞美每每还知道害羞心虚,现在却已经坦然受之,谁叫她能吃还能做呢?这也是一种能力么。
许樱哥惯常是不藏私的,美食需要推广才能随时随地都吃到好吃的,不然什么都要自己动手,若是病到动不了,偏偏又很想吃的时候怎么办?这里才教会专司点心的厨娘烤了第一盘出来,紫霭便进来笑道:“大娘子回来了。夫人请二位娘子这就过去呢。”
正院里,许杏哥正和姚氏描述自己在门前遇到章夫人时的情形:“我老远就瞧见她的马车在前头横着,把路都给挡了。我就猜,她是不是故意的?我便装作不认识她,使人上去请她让路。她可厉害,我这边的人才开了口,她就自己找了过来,我把脸转开只顾逗着如郎耍,她倒好,礼节都不要,只管扒拉着我的轿帘朝我笑,不停地夸赞如郎。我想着,她好歹也是一把年纪见孙子的人啦,不好当着孩子做得太绝,这才答应她帮她与母亲通传。”
姚氏看看日已近中天,想着这半日功夫也把人晾得差不多了,便道:“她既是心诚,就让她进来好了。”苏嬷嬷闻言,忙退出去让人请章夫人进来。
冒氏在一旁瞧见许杏哥那得意的模样,猜着这件事少不得她母女在中间谋划并推波助澜,再想起自己日常总被姚氏压得死死的,着实有些不是滋味儿。便作了十分感兴趣的模样道:“杏哥,你消息灵通,和我们说说那章淑怎会突然间就犯了疯病?想必是有人在中间做了手脚吧?”
冒氏早年还好,近年来却总是显得与这个家有些格格不入,许杏哥深得姚氏真传,自来谨慎小心惯了的,又如何肯轻易和她说其中的细节阴私?便笑着推脱道:“三婶娘说笑,我哪儿知道这个?兴许是她本来就有病,只是从前没被人知道,如今当众犯了而已。”
冒氏见她不肯说。晓得她是在敷衍自己,心里实在不高兴,便撇撇嘴。道:“骗我呢,那章淑我上次在你们家别院也是见过的,好好儿的一个小姑娘,精灵着呢,打球也打得极出彩的。哪里会是有疯病的人?分明是有人在中间做了手脚。”
许杏哥只是笑而不语,姚氏只管埋头喝茶,冒氏只当自己猜中了,便意有所指地道:“依着我说,她犯下恶行该受惩罚不假,但她其实也怪可怜的。小小年纪没了亲娘不说,又是庶出,嫡母还这般厉害。没有长辈教导。偶尔犯糊涂说人几句坏话也属正常,教训几句,叫她知道对错厉害,当众赔个礼就好。现下她这疯病一犯,这辈子可就完了。日后谁家还敢娶她?这做手脚的人心太狠了些,丝毫不留余地。水灵灵的姑娘就这么赔上了一生,好生可怜。”
姚氏听她这个话和看她这般模样,倒似是在影射指责自己和杏哥心狠害了章淑一生似的。虽觉着十分的难听,但因她没明说,也实在是不想再与她就这些事情产生新的矛盾,便只管垂了眼喝茶,装作没听见。
孙氏却摸着腕间的佛珠淡淡地道:“三弟妹这话说得太偏颇了些,她是可怜,但被她无辜害了的女子就不可怜?坏了名声就是一辈子的事情,这是几句话行个礼能解决的?我虽吃斋念佛,但谁要是无缘无故在外头中伤梨哥,我杀了她也不解恨的!凡事都有因果,正是因为她德行有差,错在前头才会有这个结果。”
冒氏讪讪地道:“二嫂说得是,我只是觉着一来一往没个头,实在没意思。nbsp; “侄女有些糊涂了,早前三婶娘还觉着解气呢,这会儿功夫却又可怜上了章淑。您到底是心疼您的侄女儿呢还是心疼那章淑?”许杏哥笑看着冒氏道:“我可是个护短的性子,不拘是人在外头中伤我的儿女也好,还是中伤我的家人父母姐妹兄弟也好,我是必要出这口气的。若是个个儿都去做菩萨,这坏人可就没法没天了!”这话说得尖锐,却是没给冒氏留脸面。
从前这杏哥虽然性子爽利,却从不曾这样当着众人不敬自己这个婶娘,今日这般还是头一遭。冒氏不由生气地去看姚氏,看姚氏可要给个什么说法,最少也得斥骂几句杏哥不敬尊长吧?却见姚氏没听见似地把头别开,只顾专心同孙氏说话,孙氏这个自来最讲规矩的也装作没听见,便觉着所有人都孤立欺负她一人,不由得怒火中烧。
她不思量自己这段日子的所作所为和刚才的言行是否有不得当之处,只顾去揣测许杏哥为何会突然改了态度这样对待自己。思来想去,觉着也只有她得罪许樱哥的那件事了。
这姐妹二人自来交好,在家时便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许杏哥出嫁后也是三天两头的使人互相问询送东西的,情分并不曾淡了半点。许杏哥护短,许樱哥自来狡猾不肯吃亏,表面上装着大度,背里暗自向姚氏告状,再撺掇着许杏哥为她出气也是有的……要不然今早好生生的,姚氏干嘛说自己来着?冒氏越想越是那么回事,便给许樱哥定了罪。
再想因着许樱哥这个麻烦精的缘故,害得她白白错过永乐公主府的宴会,错过与贵人亲近的机会,冒氏越发不舒坦,十二分的愤恨。她被姚氏欺负也就算了,谁叫她嫁得不好,男人不争气,凭什么外头来的一个父亲还不知是个什么东西的低贱孤女也过得比她光鲜,也能算计她,骑在她头上作威作福?正在不舒坦间,就见樱哥、梨哥姐妹二人手挽手的走了进来,笑靥如花。冒氏心头鬼火蹿起,便板了脸把眼睛转开,不耐烦多看许樱哥一眼。
许杏哥看到两个花朵似的妹妹,心情大好,起身一手一个拉住了,笑眯眯地道:“听说你们去厨房里做好吃去了,都做了什么?如郎小馋猫,可是提前就念叨起呢。”
许樱哥笑着命紫霭把还是热乎乎的牛舌饼端出来:“这不是么?”话音才落,几个孩子便簇拥过来,围住了樱哥、梨哥姐妹俩,个个儿的口水吞得响亮,却还记着要先孝敬长辈。冒氏还气着许樱哥,自是不耐烦吃的,她那块便被许择不客气地淌着口水咬了一大口。
姚氏起身正了正发钗首饰,道:“我往外头待客去,你们先说着话,等我回来就摆饭。”言罢自带了红玉和绿翡两个丫头往外头而去。
许樱哥有些日子没见着许杏哥,便挨着许杏哥坐了,一时把玩许杏哥腕间的镯子,一时又任由许杏哥帮她理理头发,又一时调笑梨哥几句,姐妹三人着实亲热。
孙氏见她姐妹三个亲热,只有欢喜的,傅氏和黄氏忙着张罗家务,没空过来凑热闹,独留话多却又找不到人陪自己说话的冒氏觉着自己受了冷落。冒氏岂是甘心被人遗忘的角色?便朝许樱哥笑道:“樱哥,还不赶紧向你大姐姐行礼道谢?你大姐姐才说了,为了你可以去外头杀人呢,瞧你这小模样儿,怎么就这么招人疼呢?”
许樱哥闻言,怔了一怔,果然起身对着许杏哥福了下去,笑道:“大姐姐这样待我,我自然也这样待大姐姐。”
许杏哥还未说话,冒氏便将扇子掩了口,左右看看,笑道:“唷,你们姐妹二人这是怎么啦?这般杀气腾腾的。谁要不小心招惹了你们,可真是倒霉透顶了。”
许樱哥自问这些年来对冒氏没有丝毫不敬之处,但近来冒氏就似吃错药似的,一而再,再而三,变本加厉地逼迫欺负她,竟半点不把她的隐忍退让当回事,实在是惹人厌烦透了。便挑眉笑道:“三婶娘说得没错儿,是杀气腾腾的。我才做了好些牛舌饼,想象着那就是多嘴舌之人的舌头,要给大家伙儿分着把它给嚼碎了,吃光了!看它还能不能作怪?”
这是威胁她么?她倒要看看这鸠占鹊巢的假货能把她怎么样,冒氏阴着脸正要寻话反讽回去,孙氏忙拦在头里道:“三弟妹,她们姐妹说体己话,咱们这些做婶娘就别掺和了,没得让人嫌我们唠叨。坐过来咱们说咱们的。”
今日所有人都在欢喜着,许樱哥那话只有她能听明白,其他人听上去却只是平平常常一句话,自己要真是不依不饶,这一大家子少不得要怪自己无事找事。冒氏思及此,也不敢做得太过招人嫌弃,便借着孙氏给的梯子下了坡,但始终觉着自己就似是个多余的一般,实在没趣,午饭也不肯留下来吃,把许择扔在这边自去了。孙氏劝了一回劝不住,也就懒得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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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因果()
第二更——
少一时,姚氏从外头进来,吩咐傅氏和黄氏摆饭,低声同孙氏道:“那章夫人,我以往也曾打过交道,却不似今日这样单独相处过。啧……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人,全不要脸面了,扯着我的袖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嚎,说章侍郎不饶她,非得要我说不怪她,不然她就不能回家了……都推到庶女生病上头去,她这个做嫡母的没半点儿错。再不然,就夸我们樱哥好品貌,说是章淑交错了朋友,被人撺掇着做了糊涂事,替人当了那出头的刀,实在是冤枉。”
孙氏皱眉道:“这话可不好乱说。传出去又要招祸。”谁不知道章淑平常就爱和冯宝儿等人玩耍?但章淑倒霉后,最不肯饶她的就属冯宝儿,章夫人这话乍看是在推脱,却又有些影射暗指不平的意思在里面。若按着章夫人这话细究起来,冯宝儿便是那首当其冲的第一个被怀疑对象。
姚氏道:“可不是么?我只装作不曾听懂,把其他话来敷衍她,再三保证我们大老爷绝对不会为了这个和章侍郎过不去,好不容易才把她打发了出去。”便真是冯宝儿使坏,也轮不着章家来把许家当成报复冯家的刀。
许樱哥在一旁听得分明,自然也想到了冯宝儿这一层,便给许杏哥使了个眼色。
少倾饭毕,许樱哥瞅了空问许杏哥:“姐姐说要替我出气,我却没想着会做到这个地步。”要让一个正常人当众犯疯病伤人,那是要怎样厉害才能做到?
许杏哥道:“哪里是我做的,我虽有谋算,却没有这样精妙的手段。我只是在后期浑水摸鱼了一回,借机把章淑多口舌爱造谣中伤人的事情传出来而已。她也不是犯疯病,而是被吓傻了。一时间缓不过来,刚好建昌候家的小七娘子和她开了句不太得体的玩笑,她便发作起来,不知怎地二人就抓扯在了一起,等到众人把她二人分开,小七娘子的脸已经给她挠花了。建昌候家势大,章家生怕她牵连到其他人,便谎称她得了失心疯。”所以章淑“犯了疯病”这个说法还是章家人自己传出来的。
既不是许杏哥下的手,那还会有谁?许樱哥隐隐猜到了几分,便小声道:“是我哥哥做的?”
许杏哥点点头:“正是。不晓得他用的什么法子,着实把章淑给吓得够呛。只因此刻正是风口上,不好露了行藏。所以他还不曾探听得章淑究竟是如何得知咱家同赵家议亲一事的,只等过些日子又再问。他让我转告你,不拘是谁,只要他能做到的,总不叫人欺负你。”言罢笑着捏了捏许樱哥的下巴。道:“你是个惜福的,所以才更有福,个个都心疼你。”
“还要烦请姐姐替我同哥哥说,今后嫂嫂若是进了门,他便再不可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