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樱哥在一旁呆立装傻,其间收到许杏哥与武玉玉的好几次眼风,都只能装了不曾瞧见。康王妃也不去管她,自顾自地和武夫人说话,还是武夫人替她说情:“让她们几个出去玩,我们说说话。”
康王妃见许樱哥低眉垂眼,束手束脚。老老实实地立在那里,终是无奈地轻轻叹了口气:“罢了,去把你姐姐和玉玉招呼好了。皇后娘娘寿辰将近。你大嫂要忙的事情多,你二嫂要照顾你二哥,只怕都忙不过来,家里的事你多操点心。”
“是。”许樱哥立刻扬起一个欢快的笑容,脆生生地应了。招呼许杏哥同武玉玉去了随园,将什么好吃的都拿了出来招待二人。武玉玉在随园里转了一圈,调笑道:“出息了啊,都能挑唆着为你打架了。”
许樱哥笑道:“那是为了王府,他们欺人太甚了。”
武玉玉就捏了声气学她:“那是为了王府,他们欺人太甚了。”然后声音一变。面容一整:“为了王府用得着特意拉着你跑这一趟?那不明摆着告诉人,你是他的人,不许人动你?”
许樱哥斜睨着她笑:“谁是谁的人啊?玉玉也懂这个了?说来。你秋天便要出阁了吧?那陈家小将军听说也是长得玉树临风的。”
武玉玉红了脸扑上去呵她的痒痒,二人笑闹成一团。许杏哥摇着纨扇在一旁笑看,偶尔插嘴挑拨一番,不动声色间就将来往的丫头婆子全都打量个遍。武玉玉不满她嫂子在一旁看笑话,也扑上去歪缠许杏哥。正笑闹间。就听人道:“三爷来了。”
接着张仪正在帘外探了个头便缩了回去,许杏哥姑嫂二人赶紧收拾妥当了。装了淑女样子含着笑,温文尔雅地喝茶。许樱哥这才掀了帘子,含笑看着张仪正道:“三爷进来吧。”
都是至亲,张仪正也没多啰嗦,打了招呼便道:“我来换衣服,刚接了宫里的旨意,即刻就要进宫。r /》
许樱哥忙跟着他进了屋子,飞速张罗着给他换了衣服,担忧道:“是要做什么?会不会是为早间之事?”
张仪正欲言又止,见她眼里满是担忧,便伸手轻轻抱了抱她,低声道:“不是,另外还有点公事。”
那就不该是她过问的了,许樱哥回抱他一下,再仔细给他理了理衣襟,轻声道:“早去早回,一切小心。”
张仪正的眼睛里闪出琉璃一般的光泽,然后望着她微微笑了,轻声道:“这般的好,就像做梦一样的。”
恶霸突然变文青了。许樱哥恶寒,忍不住轻轻弹了他的额头一下,微笑道:“只要你别再抽风,只会越来越好。”
张仪正抿了抿唇,转过身大步去了。
武玉玉没能在许樱哥这里多坐,华娘等几个女孩子很快便以各种借口将她勾搭了去。许樱哥命人将堆了一桌的吃食收了下去,只泡了一壶清香的花茶,与许杏哥二人背靠着后院那片梅树林,闲适地坐在亭子里吹凉风。
清风徐来,竹制的躺椅冰凉舒适,桌上水晶雕作的茶壶里几色花草浮浮沉沉,许樱哥半闭了眼,低声道:“我觉着,明明才嫁进来没多久,却已似是过了半生。”和张仪正仇视,防备,撕咬,斗狠,比脸皮厚,再到心中的那扇门终于缓缓开了一条缝,这个过程看着简短,实际上却漫长而充满了艰辛。
许杏哥将手里的素纨扇放了,执起茶壶给许樱哥和自己续上茶水。花茶特有的清香味瞬间弥漫开来,许杏哥觑着茶杯茶壶轻声道:“我记得小时候你制了花茶约我去喝,家里只有瓷壶瓷杯,你曾说,这得用水晶制的茶壶茶杯,看着这许多花花草草在里头沉浮,看着喝着才是享受。如今你已经有了。所以是值得的。”
既然有了便该珍惜,该忘的就要忘了。许樱哥明白许杏哥的意思,笑着举起面前的杯子敬她:“姐姐知道我的。”哪怕是人生最灰暗的时候,她也从来没有放弃过想要过好日子想法,何况现在她刚看到了曙光,又怎么会轻易放手?就在这一刻,她认真地下了某个决定。
姐妹二人碰了碰杯,都笑了。聊了会子如郎的趣事,许樱哥道:“我听说此番他们没见着姐夫。”
提起武进,许杏哥颇有些郁闷:“他在邕州呢。离着林州老远;那边又穷又冷,风沙又大。任师傅说来不及过去,只能想法子托人把东西带过去。然后晓得他是好的。”说到这里,她挺翘的鼻头微微有些发红,语气也有点委屈。
武进到底是受了牵连,贺王怎可能让他过得称心如意?许樱哥温柔地将许杏哥的手包握在掌心里,等她平静了方道:“邕州虽然诸般不好。但好在得不着功劳却也安静,就当是白跑一趟吧,人平安归来就好。总比英娘的父亲好。”
许杏哥皱了眉头:“我怕安静不下来。你觉着,就凭这些天里那府里闹出来的这些动静,能安静下来么?”
弄死两个不相干的姬妾,然后硬生生地栽在她和世子妃身上。怎么看都像是一般豪门大户爱玩的玩意儿,实不适合两个王府来玩。但贺王府就是玩了,且早间安六还很痛快地当着满门宾客的面说和他们无关。任由康王怎么处置怎么好。许樱哥看不透这里头包含的内容,她认真想了片刻,道:“不管怎么说,我们几家人总是拴在一起的。敏娘的父亲虽被暗算,但留了命在。武老将军不是也还稳稳地驻守在镇州?只要父亲还在,王爷还在。就不用太担心。”
许杏哥仰头笑了笑,带了几分认命地道:“但愿吧。”
日头渐西,暑气渐渐降了下来,水晶壶里的花茶已经见了底,有微风袭来,梅树林发出一阵愉悦的哗哗声,许樱哥将面前的水晶杯子转了个圈,轻声道:“姐姐,若是什么时候方便,我想见一见任老师傅。”
许杏哥躺在椅子上微闭了眼睛似是要睡着了,就连声音听上去也是飘忽的:“干嘛呢?人已经回来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许樱哥道:“姐姐没觉着,他此番归来似是变了个人?问他什么都不说,只说些大家都知道的事情给我听。我也不是想追究什么,就问一问。”
许杏哥爽快地应了:“那又有什么?等哪天你找个借口来我们那里,我替你安排就是了。”顿了顿,语重心长地道:“有些事情不要探究得太细,男人始终是男人,他在往正路上走,知道护着你就够了。”
许樱哥笑了起来:“姐姐以为什么?我都晓得。我只是想,总不能他的什么事我都不知道,是怕他哪天突然又抽风。”身处这样的时代,她既无经天纬地之才,又没有祸国殃民的本事,除了爱吃会吃会画画,设计点首饰款式,就只剩下一头扎进生活里,勇猛直前的勇气。
她只是想知道,张仪正这次有没有去蒲县,崔家的人结果如何。如果……那件事就这么结束了吧,如果他不肯告诉她,香积寺里的故事她也不想再去追究了。她想要一个崭新的开始,真正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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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3章 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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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康王府中烛火被顺次点亮,厨房中的饭菜早已出锅,饭香满鼻。宣乐堂里明灯高照,康王妃看着已经布好了碗筷的紫檀镶玉石饭桌,有些不安地问道:“可有消息传来?”
世子妃忙道:“才刚问过,道是还在宫中。”
康王妃的面上便浮现出几分隐忧。武夫人忙劝道:“没有大碍的,王爷过去不也常常深更半夜才回来?前线战事吃紧,事务繁多也是有的。有他和世子在,小三儿也不会有大碍。”
如今形势一日紧似一日,皇帝的心思捉摸不定。谁都以为贺王在前头打着仗,他不会动贺王府的人,谁想他就硬生生把贺王世子给弄下马了呢?康王妃苦笑着应和了一声。
许樱哥有些不安地挪了挪身子,得到许杏哥暗里递过来的温柔一握。秋实进来道:“王妃,世子爷回来了。”
接着康王世子张仪承快步进来,先与武夫人等见过礼才不急不忙地低声道:“母妃,父王和小三儿暂时还不能回来,这里又急召老二入宫,这晚饭怕是等不得了。我这里收拾收拾,送了老二去。”
康王妃听说宣召张仪先,心里先就“咯噔”一下,勉强定了定神,起身强笑着招呼武夫人几个入席:“那咱们就不管他们的,先吃咱们的。”又叫张仪承:“你表弟他们在,你再忙也得去打个招呼。”
张仪承应了自去不提。此时天色已晚,康王府有事,武夫人也就客随主便,匆匆忙忙把饭吃了,带着许杏哥并武玉玉辞去。康王妃歪倒在榻上,目光深沉。一言不发地想着心事。世子妃并许樱哥也不敢发声,就在一旁屏声静气地候着。少一时,王氏进来,康王妃问道:“老二走了?夜里凉,可给他备了衣物?”
王氏微微红了眼圈:“备了。”心中担忧得很,却不敢多嘴相问。世子妃便体贴地拥了拥她的肩头,低声安慰道:“莫担心。”
“都坐下来等吧。”康王妃看看几个神色各异的儿媳,吩咐秋实:“给奶奶们备座上茶。”
一屋子的女人便都安安静静地坐着,谁也不想多话。半晌,康王妃叹了口气。打起精神道:“都板着脸做什么?那京兆府不是已经接了咱们的状子?一审不清,二审再审,还怕它不能水落石出?”
世子妃忙配合地笑道:“母妃说得是。”
许樱哥也跟着干笑了两声。康王妃又看向王氏:“你怕什么?老二死不了!大不了官爵被免再罚些钱粮。正好让他歇歇呢,这些年一直在外辛苦,就没个空闲的时候,除了敏娘胆子大,那两个孩子见了他就如老鼠见了猫。不是说前些日子樱哥给你从唐家寻了个什么方子?你们都补补。”
王氏的脸一下子红得如血。世子妃就打趣道:“是呀,敏娘也该添个弟弟了。三弟妹这里也该抓紧啦。”
提起子嗣的事情,气氛立刻就松活了许多。正说笑间,秋月进来道:“四爷、四奶奶回来了。”
接着就见宣侧妃陪了张仪端与冯宝儿进来,三人俱是一副沉默担忧的表情。宣侧妃捏着块帕子按在唇角,要哭不哭的。劈头就问:“王妃,这可怎么好?”
康王妃烦得很,见她还在那里我见犹怜的。就没给好声气:“什么怎么好?”
宣侧妃奇道:“不是说王爷和世子他们几个全都被扣在宫里了?难道不是因为老二吃了败仗,贺王府那边在背里捣鬼,圣上发怒了不饶?”
“你从哪里听来的鬼话?”康王妃的眉头跳了两跳,眼看就要勃然大怒,张仪端忙上前一步将宣侧妃挡在身后。温言道:“侧妃这是从哪里听来的闲话?政务繁忙,前线战事吃紧。二哥和三哥刚从林州回来,皇祖父宣召他们入宫问问前线事务也是有的。”
宣侧妃的嘴唇动了动,恼火而不服气地看向冯宝儿。冯宝儿垂着眼,眼观鼻,鼻观心,安静温顺地站在那里不声不响。张仪端不露声色地在身后对着宣侧妃比了个手势,宣侧妃这才往后退了,在秋实搬过来的锦杌上坐了,带了几分委屈道:“我不都是听下头人乱讲的,心里害怕,没忍住就来问王妃。”
康王妃按捺了火气道:“你好歹也是个做侧妃的,下头人乱嚼舌头你便全信了?全无半点稳重。”
宣侧妃垂了头,恶狠狠地将手里的帕子在袖中绞了又绞。康王妃却已和颜悦色地看向张仪端和冯宝儿:“家里都好?”
张仪端忙躬身道:“回母妃的话,都好。”
冯宝儿福了一福,细声细气地道:“家祖父母、父母亲问父王、母妃安。”
康王妃微笑着道:“许久不见,老将军、老夫人身子骨还好?”
冯宝儿一一答来,康王妃便叫人也给她在许樱哥的下手看了座,不经意地道:“你祖父、父亲都在家?”
冯宝儿乖觉地抬起头来看着康王妃:“因着知道我们今日要回门,所以都告了假留在家中。”
康王妃点了点头:“你们累了,回去歇着罢。”
冯宝儿悄悄看了眼张仪端,张仪端便自告奋勇地道:“母妃,我去宫门外打探消息,等着父王兄长他们罢。”又叮嘱冯宝儿:“母妃疼你,你也别娇气,就留在这里照顾母妃和嫂嫂们罢。”
冯宝儿自然是恭顺温柔地应了,宣侧妃眼里闪过一丝不平,最终选择沉默。康王妃看在眼里,淡淡地道:“不必了,都下去歇着吧。小四若是不累,可以跑一趟,其他人都回房,在我这里守着未必就能让他们回来得早些。”
世子妃等人都是知晓康王妃性子干脆的,便都不啰嗦,纷纷起身告辞。天气有些不同寻常的闷热,有风时还好,无风时便是一股潮湿的热气笼着人。轻轻一动便是满身细汗。许樱哥心浮气躁,并不想就那么早回随园去,便带了青玉、紫霭慢悠悠地顺着园子里的冰裂纹石小径散步。
忍冬的香气若有若无,夜风也是若有若无,许樱哥的额头上出了一层细绒绒的汗,心情却是慢慢地平静下来了。然后她就在假山转弯处的浅水池边遇到了冯宝儿。
冯宝儿身上还穿着日间回门时那身大红罗衣,罗衣的衣角袖口领子都绣了金线,被灯笼照着一闪一闪的亮。她独自坐在一块相对平整的假山石上,纤白的手掌撑着尖尖的下颌,安安静静地看着许樱哥轻声道:“三嫂肯不肯赏脸陪我坐一坐?”
许樱哥是不怕冯宝儿的。马上功夫冯宝儿比不过她,力气冯宝儿没她大,便是在水边她也不怕。她会凫水。冯宝儿却不见得会。于是许樱哥含着笑,爽快地在冯宝儿的身边坐了下来。
被太阳晒了一天的假山石热乎乎的,人才挨上去便被热得一层细汗针扎似地冒了出来。许樱哥将手里的素纨扇搧了搧,自若地谈起了天气:“这天怪热的,这石头也烫人。四弟妹怎么独自一人跑到这里来坐着?这里黑灯瞎火的,又是假山又是水的,也不怕失足落下去。”
“从前我经常在这里坐,闭着眼睛都能找得到路,哪里就那么容易掉下去?”冯宝儿笑了笑,轻声道:“我认房。认床,认人,话也多。府里规矩大,独自一人坐在房里总是有些不习惯。就想来这里走一走,兴许还能遇着哪位嫂嫂肯赏脸陪我说说话。谁知真的就遇到了三嫂,可见我和三嫂是真的有缘。”
冯宝儿身上有股淡淡的龙涎香味儿,莫名就让许樱哥觉着熟悉了。这龙涎香。整个康王府也只有张仪正一人在用,便是康王也是不用的。难为冯宝儿随便熏个香就与张仪正相通。许樱哥稳坐不动,微笑道:“是挺有缘分的,随便出来逛逛都能遇到。四弟妹想说什么?”
冯宝儿亲热地往她身边靠了靠,许樱哥忙坐得离她远了点,道:“四弟妹坐好,别掉下去。”
冯宝儿也就坐稳了不再往她身边凑,转头借着远处青玉手里的灯笼微光认真地打量着许樱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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