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束素一矮身,错过背后的冷箭。
她还未开口,已被风清嘉拥住,飞身上了孔家堡。
风清嘉足尖轻踏,只感到了滑意,她又带了一个人,险些摔下来。
明束素嗅到了血腥味。
她二话没说,冲着那群杀手就放了袖箭,这正好还了那一冷箭,正中其中一个杀手的脖子,血花绽放得十分漂亮。
而那两个门卫就站在那里,隔岸观火。
明束素暗骂一声。
她还以为已经摆脱了那个追杀她的疯子势力了。
不过,商家当了国师,是铁了心拥护明子染,联合孔家杀了她倒也有可能。
况且她近来声望太高,树大招风,何况她在外人看来,去了绛雪的军队,根本就是棵发育不良的小树苗?
风清嘉喘了口气,她被明束素的兔毛领子弄得想打喷嚏,但此时不是放松警惕的好时机。风清嘉提上力,往身旁硬挪了三寸,足尖又是一踏,此时却像找到了着力点似地,她借力往上,又往左,腾移闪躲,十分灵活。
明束素再睁眼时她们已经到了孔家堡的顶端。
风声凛冽,而底下的杀手渺小得可笑。
明束素被冷风刮得打了个激灵。
“皎儿,你怎样,哪儿受了伤?”
明束素惦记着方才闻到的血腥味,她不讨厌害怕这种味道,但这是从风清嘉身上传来的。她的先生,她的妻子,她的皎儿。
风清嘉没说话,从身上扯下布条,草草包裹了腰际,那儿渗出的血让她有些发虚。
“商家和孔家?”
明束素一边分析形势,一边看向四周,她们在堡顶的一圈平地上,没有门。
“看来我和外祖父真是无缘,第一日就乖乖地来见他指不定还能送他最后一程。”
“还不能断定是谁,但放冷箭的确很像孔家人会做的事情。”
风清嘉恢复得比常人要快,但流失的血液很难补回,她扶着墙坐了下来。
“幸好我当年从孔老爷子那儿拿到了一份孔家堡的建造图纸。”
这是交代她如何从孔家堡光滑的四壁爬上来的。
“那送给楚羽的图纸也是来自孔家?”
明束素也坐下来,她握着风清嘉的手,却没意识到自己手心汗了一片。
“你是怎么哄他给你的?”
“他送给我的。说是欢迎我随时来做客。送给楚将军的那份我不清楚,是父亲给我的,或许是和孔家的交易,或许不是。这堡顶人轻易上来不得,我们可以暂时休息。”
风清嘉回握明束素的手,她盯着她的眸子看,声音虚弱,却还带着笑。
“殿下,可否容臣护你周全?”
明束素极力绷住脸,她这会儿意识到手心是湿的,想要收回,却被她的先生握得死紧。
她的又倔又温柔的先生。
孔家堡。
孔谢宗有一双漂亮而灵巧的双手,他可以组装出最暴力的武器,也能制作出嘴叼情诗的机关宠物,当然,他坐上孔家家主的位置主要是靠前者。
他很羡慕临近的绛雪州,楚氏家主四十岁就会主动退位,哪像他家的老头子,都六十了还不肯颐养天年。
“你是说她们爬上了堡顶?两个人,一个还受了伤,居然能爬上堡顶?”
孔谢宗嗤笑着,一面在原地踱着步,步伐却不大,像是在小房间里打转,这是他思考时的动作,原因是他曾被孔铭关在紧闭室里整整三年,就为了他袒护了自己的亲妹妹一次,那位当今天子逝去的生母。
他就不明白,不过是一个旁系的女孩儿,因为一夜风流就当了妃子,那种人的死活有什么好关心的,孔铭为什么要袒护到那种程度。
他的妹妹又没做什么坏事,常常陪着她,从来不送什么补品东西,来留下什么下毒的把柄,难产而死又不是什么稀罕事,难道就怪自己妹妹?
当然,现在要把盈王殿下杀死,的确是显得有些大逆不道了。
可是这是苍平那儿来的消息啊,他听从皇帝的号令,难道有什么不对么?
即使是孔铭活着,他也没有权利指责自己。
“是,家主。”
手下的回答很冷静,他们都是孔谢宗的暗卫,视生死为无物,呆板的像是他制作的机关宠物一样,但杀伤力大很多。
是的,说起暗卫,孔谢宗又不得不为自己的亲侄子抱不平。
凭什么给明束素那个丫头送暗卫,不给明子染送?
难道说父亲的偏心还不够?
“好,那真是太好了。饿死在堡顶尽管对盈王殿下来说不够体面,但是总比下来被射成筛子合适。你们在堡下布置人手,时刻盯着。我很想知道,盈王殿下会选择哪种死法?记得若她们下来,别射明束素的脸,也别杀风清嘉。结束了第一时间汇报我。可能的话,我还想看看,明束素和她母亲长得像不像。”
孔谢宗按捺下怒气,对着他忠诚的手下笑了。
“家主,青彦该如何处置?”
手下的声音依旧死板,他低着头,暗卫不需要展示自己,当看到他们的脸时,就是死期。
“回来看他老子娘,还算有孝心。他被折磨这三天,可有开过口?”
孔谢宗想起落入他网中的第一个猎物,咂咂嘴。
他倒是没想到,做别人的暗卫,还有放探亲假的道理,女娃子就是心软好欺负。
哪里配当什么王爷。
“不曾。”
“杀了吧。反正不可能回收做别人的暗卫了。给他个痛快吧,算是对他孝心的嘉赏。”
孔谢宗娇矜地点点头,施舍他最后的恩典。
青彦折了这位新任家主的脑袋,他学着孔谢宗的语气嗤笑一声:
“哦,痛快。”
第65章 阴阳()
阴阳很满意自己在苍平的生活。
他帮着家主登上了国师的位置,作为奖励,阴阳从家主那儿捞到了件宝贝,极有疗效的宝贝,更不用提他在廪余的收获,简直顺利得不像话。
阴阳不是真正的商家人,平素行事也不太听话,不过真正的商家人也就死剩商熵一个人,他伟大的家主大人实在缺人手不是?
尽管,商熵也不太喜欢他,但是他不得不依靠他。
“皇上。”
阴阳拖长了调子,他长得够美够俊,做什么事都令人欢喜。
前提是忽略掉他眼里的戏谑和傲慢。
明子染正坐在他的王座上,刚到春天,他最疼爱的女儿明少沫想要出来打猎,作为父亲,他又是忧心忡忡地望向她,又是骄傲满意地望向他。
看起来太令人讨厌了。
阴阳咬了咬牙。
他的手在自己腰上绕了一圈,握上那个刻着商字的酒壶。
那里面不止有酒,还有蛊。
对,他会蛊术,阴阳甚至可以夸口,这个世界上,除了环岁老家那儿,可能藏着那么一两个他不晓得的高手,其他没有人能抵上他的造诣。
毕竟,他是向着数一数二的蛊术大家学习,然后又幸运地抓到了一只蛊神,最后干掉了他师门里的所有人。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阴阳的手绕回自己的脸上,那是他被叫做鬼先生的时候。
当然,比起鬼先生这个名字,他还是比较喜欢现在这个名字。
多美好。
阴阳阴阳,阴不离阳,阳不离阴。
阴阳变化不止,也就象征着永生。
他的皮肉看起来二十还不到,可是阴阳已经五十岁了。
幸好商熵不知道,不然他面对自己的勾引,一定是要板着那张死鱼脸吐槽的。
不过他倒是不在意。
这些年他勾引过男的,勾引过女的,偶尔收一两个徒弟,用干净了就杀掉,偶尔帮帮人,造造贤名,偶尔他就在妻子墓前发呆。
那儿很冷,不仅天气总是冷冰冰的,墓碑更是冷硬的像是把手放上去就会被冻掉一样,真不敢相信他当年抱着那墓碑浑浑噩噩过了十几天。
阴阳有过一个妻子,就那么一个,纯洁美好的,妻子。
当然,实际上,能爱上他的女人也不会纯洁美好到哪里去,她是个颇有心计的女人,擅长利用别人的同情心,和阴阳算计来算计去,就成了一双。
阴阳的目光看向场上的明少沫。
她才九岁,还是十岁?
已经出落得很标致,而且装了一肚子心计,前段日子还收了个外地来的武林高手,安插进了军队里,也不知是在打什么坏心眼。
阴阳放弃了用酒壶中的蛊虫的想法。
这个年轻的小生命让他有些下不去手,或许是因为明家的天赋吧。
按照商家拥有的资料,明家人要是觉醒啦,那可是能直接命令他人的,幼年的时候通过让别人对她喜爱不已,也是一种手段。
阴阳踏着心爱的鸳鸯纹靴子往回走。
这会儿指不定就能听见明束素的死讯啦,孔谢宗那小子脑子笨,但手很巧,办事带着孔家人该有的利落无情,他还挺喜欢和他欢爱的时候。
哦,至于这件事明子染知不知道。
他的皇上不知道。
但死了明束素,对他来说百利而无一害,这个小皇帝武力值高,可刚愎自用,翻脸无情,仅有的一点感情给了妻子,妹妹和女儿。
但妻子是骗子,妹妹是更高明的骗子,女儿是成长起来的小骗子。
皇室恩怨,大抵如此。
阴阳唱着小曲离开了猎场,明子染正笑得开心,因为明少沫猎到了一只狐狸。
狡猾的狐狸很难猎,一旦猎到,当然值得庆贺。
不过,要是没猎到,就会很麻烦了。
它会日夜在你耳边哭号,或者变成漂亮的狐狸精来诱惑你,或者半夜爬进你的屋子里挖出你的心肝吃个痛快。
就像他当年的师父,把他从范家偷出来,仔细栽培。
打算成年后剥了他的狐狸皮毛,然后。
他就死了。
阴阳哈哈大笑。
他的目光又转到了场中的明少沫身上。
祝福这位未来的女帝吧。
阴阳把手指放在唇边吻了一下。
作为鬼先生,他可以预言,明少沫比她苦命的姑姑要好命得多,也活得长些。
说起来,要不是他一通胡诌,说什么明束素将来必有成就的鬼话,那小崽子早就在成年前死了,他还尽责尽力地帮忙给她制造什么寿辰异象,简直比死去的明彰还尽责。
如今把她的命还给自己,也没什么过错。
明家小公主的鲜血。
三十五岁会觉醒的明家小公主的鲜血。
他真的再需要不过了。
“小麻雀?”
阴阳欢快地喊,于是他的身边出现了一名蒙面的女子。
对他缓缓行礼。
“派出去的机关鸟有消息了么?”
阴阳眨眨眼睛,他的蛊神真是聪明又伶俐,把从商家记录的机关术学得登峰造极,连孔谢宗那种人也赶不上。
不过,这个也不能怪他,毕竟孔老爷子不喜欢他的蠢。
“孔谢宗死了。”
蒙面女子语气和缓,她是蛊,高级的蛊。
“失败了?”
阴阳扁着嘴,像是没有吃到糖的小孩子,他几乎要哭出来。
“小麻雀,明束素命怎么这么硬呀?”
蒙面女子顿了一会儿,她的目光看向阴阳,像看向一只在玩杂耍的猴子。
“我怎么知道。”
阴阳摸摸鼻子。
他的蛊神比自己活得长久,指不定要有一两百岁了。
对自己偶尔冒犯也就没办法啦。
“算啦算啦,放过这个苦命的小娃子吧。”
阴阳摆摆手,这意味着后续的烂摊子他不收拾了。
“明束素到苍平来的时候,再给她送礼物。还有风清嘉,嗯,对,可爱又可敬的人儿,她可不能死,她的血到三十五岁之后才最宝贵。保护人,把别人死去的命运改写成自己的,这种本事可要充分觉醒了才能做到呀。”
蒙面女子自顾自消失了。
阴阳撇撇嘴,他的蛊神比自己还神秘。
平常不听自己使唤的时候,就自己玩东玩西的,果然是只不懂规矩的小麻雀。
堡顶风大且冷。
风清嘉低头看明束素,她的学生则惊奇地看着她的伤口。
愈合速度比平常人快点而已,风清嘉把这句话吞了下去,她们才在上面一炷香的功夫,伤口已经开始结痂,明束素应当是被吓到了。
她的确和常人有点不同。
伤口愈合的快,力气比修炼了二十年武功的天才还要大,能看到一些人的气运,外表这副模样大概能保持到两百岁。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是么。
“先生在廪余时候的伤也好的这么快对吧?”
明束素眯着眼睛的时候像一只猫。
老谋深算,秋后算账的那种。
风清嘉隐约记起,在避免她们第一次被追杀的时候,她的确受了伤。
她诚实地点了点头。
明束素的手指点在她还有些偏粉的新肉上,又似是使坏一般轻轻划过。
风清嘉挨冷箭时候也没这么难受。
“不要仗着你恢复的快,就为我挡刀子,挡箭,挡什么都不行。”
明束素凑近风清嘉,气息就温热地喷洒在她的唇上。
风清嘉觉得自己陡然回到了周尧,被海风吹得喉咙干渴。
她的学生,她的简儿,她的。。。。。。
“我现在总算晓得你当时连夜赶到剜族的心情啦,先生,你心口多疼,我心口就有多疼。不管你是受了一点儿擦破皮的小伤,还是更重的伤。”
明束素低低的声音,她很轻地碰了一下风清嘉的唇。
风清嘉还未来的及感动完,明束素便挠了她的掌心,带着气恼。
她的束素在害臊。
“说,你除了不老,受伤恢复得快以外,还有什么特异的本事?”
“没,没什么了吧。”
风清嘉有些结巴,但她不太想说力气大这个特点。
她不是什么喜爱蛮力的莽夫,这个特点让她心里怪怪的。
就拿当年新政越送她的那把玉伞来说,重得很,普通姑娘大概要双手撑着还觉得吃力,她倒是觉得很趁手,可以拿来抛着玩。新政越估计是觉得,她肯定会让下人举着伞。
那把伞的确很漂亮。
风清嘉挺喜欢的,尽管有些招摇,但是必要时候,可以用来砸人,所以就一直留着。
“皎儿,要对我撒谎吗?”
明束素一眨眼,那桃花瓣就像漫天般洒下来,把风清嘉香得找不着北。
当然,她还是找的到南的。
“气力比常人好些。”
风清嘉换了个委婉的说法,她一说完,却看见明束素脸红了。
她果然是笑自己像是个力气大的粗人么?
风清嘉郁郁,她也不喜欢这样。
不过省得修炼武功来防身倒是不错,她背下了不少招式秘笈之类的,包括传授给岳荼的那些,只是用来掩饰自己的蛮力。
“怪不得先生总是把我当成易碎的瓷器来看。”
明束素慢悠悠地,浑然不担心她们现在的处境,仿佛此刻只剩下取笑风清嘉一件事可做。
“而且总是爱躲,怕我受伤似的。”
“瓷?碎了之后会扎人的漂亮物件?”
风清嘉轻轻地哼了一声,她看着明束素的眼神带笑。
“会扎人没错。”
明束素受用她的先生的赞美,饶过这个话题。
此时,青彦在孔家堡的顶层,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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