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怕住不下，没想到一下子只剩一个。但是这座房子永远都是余老爷子的丰功碑一样，别人看得出他的房子的妙处，就是捧他。
几个男人在那里唠嗑唠得开心，杨桃儿已经泡了芝麻茶来了，茶叶加芝麻泡的茶，今年过年还没看到哪家有这样的茶呢，这余家果然要比别人家家底厚一些。
杨桃儿又拿了吃的出来给孩子们吃，什么炒瓜子炒花生之类的，一抓一大把，塞进每个孩子的口袋里，大家的口袋都做的大，所以几个孩子下来都装了不少。
宋大刚不好意思道：“我们来倒是让你们破费了。”
余杠子道：“别那么客气，咱们的关系那么好，别弄生疏了。”
不一会儿大人们移到了火寮旁聊天，余二猛带着三个弟弟招待宋家的孩子，宋慕雯懒得动，只在院子里走动，宋慕斓也不好意思跟着那么多小男孩出去，她穿的衣服好看，也舍不得弄脏，所以两个人只在院子里玩，倒是余二猛带着一串的小豆丁呼啦出去了，到了点儿又呼啦全回来了。
这一天余家吃饭吃得早，因为还要趁早去看戏，吃完饭就要赶到戏台子那里去占位置了，有余村每年唱大戏，那附近能来的人都会来看，有些的还不远十几里跑来看戏。
余家的饭菜自不用说，十分丰盛，荤素都有，不过杨桃儿一个人操持这么一大桌菜，实在是不容易，关键是人家还将院子内外收拾得妥妥当当的，到了时间鸡也进笼了，鸡笼门也关好了。
吃完饭，孩子们便急不可耐了要去戏台子那边了。
余杠子挑上一担子泥砖，又让宋大刚和宋老四兄弟二人帮着挑了柴火，杨桃儿带着老人孩子拿了长凳小凳子等物，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去了戏台子那里。
一到台前，就有人跟余杠子打招呼，也有人主动给他们让位置，所以他们在戏台前很顺利地占了一块好地方。
余杠子麻利地垒了一圈泥砖，生了火，大家一圈人便围着火堆坐了，让余老爷子和余老太坐了正中间，四个大人分坐两边，孩子们在大人身边或坐或站或被抱着，倒也老老实实的。
此时戏还没有开场，整个空地上都是人，吵吵闹闹的，都在扯着嗓子聊天、找人。小孩子追逐打闹的尖叫声也十分刺耳。
等了许久，小孩子们都失去了耐心了，此起彼伏的喝骂声、教训小孩的声音交杂着，这哈一口气还能见白雾的时候，大人们也忍不住开始诅咒了。
到了大约八点钟的时候，村长终于出现在了戏台子上，让大家伙儿安静，说了几句话，就要开始唱戏了。
这戏台子上的摆设也简单，就是两张高背椅子，中间一张八仙桌，椅子上搭着两块粗略地绣着花儿的红布，桌上也是，不过桌上还放了一盘水果和两只茶杯，都是道具了。戏台上红毯也没有铺，那些角儿就直接踩着泥地儿唱的。
这戏不是京剧那样，也跟别的地儿的戏不一样，第一出戏当然是很热闹的，人人都打扮的喜庆又出彩，都是披红挂绿的，中间一个丑角儿，扎着冲天炮的辫子，脸上两块大红的胭脂，中间一块白色，身上穿着一件正绿的绸衫，用红色粉色黄色黑色的线绣着花，偏那个人又是个四十多岁的老男人，这样的扮相逗得男女老少都乐个不停。
一处热热闹闹的乡村爱情戏过后，便是一场武打戏，跟武松打虎有异曲同工之妙，不过是讲一个人的母亲被老虎咬了，那人找老虎报仇，把老虎打死了的故事。
这些戏虽然是热热闹闹的，可是宋慕雯对这些天生就不太感兴趣，刚开始还有些兴致，后来越看越觉得无趣，越看就越打哈欠，后面是一些单人在上头唱什么腔儿，有粗犷的有捏着嗓子的，宋慕雯都觉得听不大懂，更觉得没意思了。
就在宋慕雯昏昏欲睡之际，余二猛去外边那些卖炒瓜子炒花生的人那里买了一些吃得来了。孩子们早就听得无趣了，有了吃的才高兴了一些。
吃完东西，宋慕雯实在扛不住了，便窝在宋大刚怀里睡着了，睡梦中还觉得有人在自己的耳边唱戏。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大早上了，而且是在余家的床上，宋大刚带着宋慕雯和宋慕武睡的。
不是在自己家，宋慕雯还真不习惯。
听完了戏，宋家人要回去了。
余二猛道：“大刚叔，把你家几个娃娃留在我家玩呗，反正他们回去了也是玩儿。我们家兄弟几个，正好一起呢！”
宋大刚不能那么做，几个孩子都是他弟弟的，又不是他的，他要好好地带回去才算是对得住自己的弟弟。余二猛一想也是如此，便道：“阿武和囡囡留下来住也使得。”
杨桃儿在一旁道：“是啊，反正我们家有吃的有喝的也有玩的，我家里没个女娃儿，一直稀罕女娃呢，囡囡又乖，真想多留几天才好。”
余家人热情挽留，宋大刚左思右想好一会儿，才决定将宋慕雯留下。宋慕武毕竟是家里的大孙子，老儿子大孙子都是老头儿老太太的命根子啊，要是宋慕武回去，宋老头宋老太可要发脾气了，所以只能将宋慕雯留下来了。
余二猛还在哄宋慕雯道：“你留下来我带你去玩儿，我知道哪里有游街的趣事儿，那里有蚌壳姑娘有大头娃，可好玩了，那个时候还能跟着他们跳舞呢！”
传统的春节是有这样的项目，不过后来的人都懒得搞这些了，所以这样的民俗活动是越来越少见了。
宋慕雯被留了下来，也没有什么不高兴的，就是觉得有些不自在，不过杨桃儿确实是稀罕女娃儿，只要一闲下来就要拉着宋慕雯，什么好吃的都给她，她自己的几个儿子反而要靠后了。慢慢地宋慕雯也就熟悉了一些了。
“囡囡，我做你干妈好不好啊？”杨桃儿“诱哄”着宋慕雯，“你看啊，有了干妈，以后还有许多好吃的好玩的，干妈还给你做新衣裳，你说好不好？”
宋慕雯道：“这个你要问我妈妈，看我妈妈愿不愿意把我给你。”
杨桃儿忍不住笑道：“真是个人精，要我问你妈妈。不过你做了我的干女儿，你妈妈还是你妈妈，又不会变成别人的。”
宋慕雯抿嘴腼腆一笑，好像是个乖巧地女孩儿，可是她心里真的有些hold不住了，大婶你太热情了啊！你的热情都快燃烧我了！
余二猛道：“哎呀妈，你看到别个家的女孩子就要认干女儿，你是不是嫌弃我们兄弟几个啊？小心我带着我弟他们出去讨饭去，不回来了啊！”
杨桃儿拧了一下儿子，道：“就是你这臭小子老气我，我才想着要女儿的，你还好意思说！我揍你了！”
余二猛嘿嘿一笑，道：“妈你还年轻，想要闺女再生就是了，再不济，我哥到了结婚的年纪了，到时候哥结婚了给你生个孙女儿玩，不也是这几年的事儿了吗？”
第25章 说媳妇（）
杨桃儿被他气乐了；道：“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你哥虽然年纪差不多了；可是人家在部队里，我哪里管得到啊？而且你哥成绩好；据说上头的领导要帮他介绍对象呢；我这个当妈都做不了主了；唉……生了孙女儿肯定也不会给我带了。”
宋慕雯从他们的字里行间读出了一些信息，就是余二猛的哥哥余大猛在部队里混得很好，可能还得了领导的欣赏；然后领导还要给他介绍媳妇，这领导介绍的媳妇跟家里找的就不一样啦；一般领导介绍的媳妇可以不用在家伺候公婆；要跟着丈夫在部队，因为介绍的女娃一般也是部队里的；像文职工作者，比如某某政委某某书记的秘书之类的，还有文工团的女孩，文工团的女孩可是一个赛一个漂亮。
可是对于杨桃儿来说，她宁愿儿子找一个乡下的媳妇，至少媳妇不用被供着，不用她这个婆婆还要看人家的脸色不是？而且大儿子才是顶立门户的，要是媳妇没娶好，那才是家里遭了灾呢！
现在杨桃儿的心病就是这个，希望儿子在部队混得好，又不想儿子被人介绍媳妇，真是矛盾啊！有时候也要埋怨几句，领导你只管打仗的事儿就好了嘛，干嘛还要管人家娶媳妇的事儿？
余二猛道：“妈，你放心，我以后去了部队，肯定不会跟哥一样的，我一定找一个让你称心如意的媳妇，你说好不？”
杨桃儿露出笑容道：“你这猴嘴儿，你要找媳妇可还有得等呢！”
余二猛道：“反正妈你还年轻，多等等没事儿，选媳妇这个事儿不能心急的嘛！再说了，我肯定比哥混得好，到时候取得媳妇肯定比他的媳妇好！”
杨桃儿叹了口气，道：“我想要的好儿媳不是身份高，不是长得好看，就是要对你好，跟你好好过日子的。”
余二猛一脸理所当然道：“那是当然，不跟我好好过日子，老子就离婚，老子辛辛苦苦盖房子，可不是让她在里头犯贱的。”
这话说的可真直白！
而且余二猛怎么一点都不羞涩，说起娶媳妇的事儿。
杨桃儿看了一眼在旁边捧着小脸认真听的宋慕雯，突然笑了出来，道：“眼前可不就有一个？你说是给你四弟好，还是五弟好？”
宋慕雯顿时一顿猛汗，大婶我要喊救命了啊！
余二猛道：“妈你也太着急了，别说囡囡年纪还小，到元宵节才三岁，四弟五弟还是玩泥巴的年纪，哪里知道什么是媳妇？那两个臭小子，我觉得配不上囡囡，囡囡这么小，你看她多懂事儿，屁点大就知道要赚钱了。”
宋慕雯听了好想骂娘，她两辈子年纪加起来可以绕他们家屋子一圈了好吗！还屁点大，你才屁点大！屁点大就说娶媳妇！
宋慕雯干脆扭过头不理他。
杨桃儿笑得更开心了，道：“你瞧，囡囡生你的气了！”
余二猛嘿嘿道：“原来囡囡知道咱们在说什么啊！”
宋慕雯翻了个白眼，你打量谁是白痴谁是傻子呢？
余二猛将宋慕雯举高高，抱着出去玩了，希望宋慕雯小人不计大人过，原谅他了。
宋慕雯一想，自己也是年纪那么大的人了，虽然是个萝莉外表，可是也不能和这种半大的臭小子计较，所以慢慢地也没有端着脾气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杨桃儿玩笑地将今天的话给公公婆婆和丈夫说了，余杠子听了却上了心，看了看正在老老实实吃饭的宋慕雯，心想这女娃真是不错，都说三岁看老，这么小小的年纪就又聪明又懂事，长大了肯定更加了不得啊，这么好的媳妇人选，当然要抢到自己家来了，不管是配那个小子都好，只要是自家的媳妇就成。
可是余杠子看了看桌上三个小儿子吃得跟花猫似得，一脸油，突然觉得很丧气，人家闺女当然是好的，可是自己的儿子却配不上人家，有什么办法！真是泄气！看来自家的小子也要管教起来了。
余杠子把宋慕雯当儿媳妇人选看，当然就更加热情了，将红枣鸡腿什么的在宋慕雯碗里堆了一堆，真是让宋慕雯受宠若惊。
晚上村里还有戏唱，可是宋慕雯没有兴趣，余二猛见她不太想看戏，便道：“我带她去看游街吧，那边好玩一些！”
几个小的听了马上吵闹起来：“我要去要去！”
二哥好啊，二哥厉害啊，跟着二哥绝对有糖吃！这是三兄弟的经验。
余二猛不耐烦道：“我只带囡囡去，你们不准去，每次跟我去不是东跑西窜就是要这要那的，烦死了。”
几个人一听，齐齐拉开嗓子哭起来，余二猛显然看惯了这种架势，坐在那里一副优哉游哉你能奈我何的模样。
宋慕雯在想，这余二猛是不是对弟弟们太差了一些啊，可是没想到三个人干嚎了一会儿，见余二猛没反应，又收了声，又玩去了。
宋慕雯惊讶地看着他们眼眶都没红，也没见眼泪，原来真的是扯着嗓子嚎，在假哭呢么。
余二猛将宋慕雯放在肩膀上，跟杨桃儿说了一声，便出门了。
宋慕雯还担心自己将这个十岁的娃儿压垮了，没想到人家扛着自己也跑得飞快的，耳边的风呼呼的，实在是畅快又害怕，不得不紧紧的抓着余二猛的头发。
这游街的地方还挺远的，是另一个镇上，又是晚上赶路，路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宋慕雯不免觉得有些害怕，这大半夜的赶路，真是吓死人啊，还有那树林被风吹得发出哗哗的声音，那树影跟什么似得张牙舞爪的，看着就很可怖。
余二猛道：“囡囡你怕了啊？别担心，有二猛哥哈！我给你唱个歌子，你就不怕了。”
余二猛一开口，宋慕雯就后悔没有阻止他了，那歌声，真是鬼神都要吓退十里地啊！啧！
宋慕雯默默地想，人无完人，这余二猛又能干又厉害，今天难得发现他一个缺点，就是唱歌嗓音难听又五音不全。
好不容易赶到游街的地方，那地方已经开始了，各处都挂着灯笼灯火，人也很多，到处都在嬉笑打闹，热闹的紧。
余二猛将宋慕雯放下来，抓了她的手，道：“抓牢了啊，不然等会一挤就没了，你就要被人卖了。”
宋慕雯迈着小短腿跟上余二猛，朝着那游街玩闹的人群走去。
这里是一块平地，四周都是一些房屋，看来这里也是一个聚居地，只是到底是个村子还是个县什么的，宋慕雯没看出来。
这游街的里面有舞狮子的，舞龙的，果然有蚌壳姑娘。蚌壳姑娘打扮得很美，浑身上下都是亮闪闪的饰物，蒙着红布的不知道用什么做成蚌壳状的两片被她摇着开合，真的像只蚌壳一样。还有那抬轿子的，其实中间坐轿子的双腿在地上，不然随着舞步一晃，人都要掉出来了。还有那打腰鼓的，扭秧歌的，带着大头的，踩着高跷的……好多人。
宋慕雯被余二猛拉着钻进人群，站在最前面看。
还有人表演喷火，其实是含了一口易燃的液体，对着火苗处一喷，便是很大的火，跟真的喷火一样。后世宋慕雯还看过吞剑的，吞针的，什么都有，不过都是用了障眼法罢了。
突然人群高呼起来，气氛越来越热烈，有人大喊：“财神爷出来了！财神爷出来了！”
原来是有人抬着一个高高的轿子，轿子上坐着一个穿着官服戴着官帽，留着长须，手中抱着一个金色的大元宝，两边还站着两个孩子，一男一女，皆是点了朱砂痣打了大红的腮红的。
宋慕雯还奇怪为什么财神爷出来大家这么兴奋呢，很快财神爷就开始撒糖了，这撒的糖有的是糖，还有花生一类的东西，总之大个的都有，人群一阵哄抢，余二猛将宋慕雯背上背，道：“搂紧了！”
然后像只猴子一样钻进了人群，东捞西抢，跟个猴子似得，宋慕雯只得紧紧地抱住他的脖子，生怕自己被甩了出去，被热情的人群给踩死了。
宋慕雯觉得自己都被甩晕了，余二猛才停了手，将宋慕雯扒拉下来抱在手里。
这个时候糖已经被抢完了，人群也散去了，那些游街的人也继续，不过因为人群没有刚刚那么热情高涨了，而且有些人捡完了糖便走了，所以人群渐渐稀疏了一些。
余二猛道：“你怎么样了？”
宋慕雯缓过劲儿来，道：“还好，没被甩出去。”
余二猛嘿嘿一笑，道：“要是你手松了，我肯定会抓着你的，不过你比我那几个弟弟要好，他们当初还被挤掉了，哭得要死。”
宋慕雯勉力笑了笑，心里早就悲伤逆流成河了，尼玛几个糖比老娘还重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