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尧四年七月七ri,南祈决堤。水势如尧王之病来如山倒,席卷全郡七十二城,震惊朝野。
弓书殿,灾情参奏堆积如山,修鱼寿命人一把火,焚烧殆尽。
“反。。。。。。”炽热的火焰,暖不了人心,旧伤复发的他,心灰意冷。
子桑傅不顾禁令,请出黑蟒旗,单手掌旗跪立殿外。
潇潇雨泣,飒飒旗威,子桑傅一语惊梦,“巍巍王座,铮铮白骨,黑蟒犹存,苍天不负!陛下,如今要弃之离去,置黑蟒之沥血江山于万劫不复之地!您面立镇关碑,黑蟒旗下万骑亡魂,岂能心安!”
一响闷雷滚苍天,数道闪电斜蟒旗,宛如疆场擂鼓,战马奔腾呼啸而过。
“天命所归,尧之兴衰,弟之命矣。”
“帮我劝劝师父,让他早点登基,北尧国富民强,就没人敢来欺负像花瑶一样的女孩子了。”
“但求陛下,还我北尧一个清明盛世!陛下若能有此番作为,老臣愿一死以谢陛下!”
“从此以往,再无承王,唯北尧王尊位!强我北尧,安我国民,慰我jing骑亡灵!”
“总将自刎非谢罪,我等伏法拒苟活,但求陛下莫负君。。。。。。”
“吾兄珍重,臣弟三泣而别,祈鳕玉之洁净,我尧之盛和,谨此拜上!”
众君靡靡之音,划过天际,但求尧王莫负君。。。。。。
七月十三ri,修鱼寿拜子桑傅为辅政亲王,统领朝政全力赈灾。命北宫修领禁军,于天尧外城城郊起数万营帐安置难民,严禁难民入城。
子桑傅连夜手书一纸誉卷,令手下官吏誊写千余份,交各郡太卫府全境张贴。
“朝有jiān佞,乱政误国。吾皇不胜其累,天蟒染疾,血沾龙榻。然君心系万民,持病以勤政,但祈尧之风调雨顺,民之安康。。。。。。”
熙熙攘攘的人群,识文断字之士大诵其卷。一场置万民于水火的yin谋,一场jiān佞戏忠臣的把戏,一副权臣欺少主的心计,皆呈现于百姓眼前。众人唏嘘不已,不禁义愤填膺,誓除国贼,匡扶明君。
隐于市井之间,上官仰为其文采折服,不由大笑出声,“愚弟子桑,执笔为刀,誓要诛吾命。虽满腹经纶,堪比十万jing兵慑于敌,却以混沌立世为颂,何其悲哉!”
yin晦的烛火闪烁于暗角,明灭不定,“大人,天尧四门齐备,何时行事?”
“子桑这戏文如此jing彩,是到咱们喝彩的时候了。”上官仰手指戏烛苗,眸中yin鸷闪烁,“今夜丑时,火烧天尧城。”
第八十二节 众臣杀令 耘将惜卒()
凰熠宫,不尽愁,归芗人闭目噤声,司徒三姐妹垂首而立。
祸起南祈,归芗人的邑王不保是小,若要问斩,她尚未出世的孩子又当如何?若不是司徒荟一己私心,执意庇护上官仰,她何以至此?
归芗人双眼噙泪,别过头看向窗外,“老晋王已回到濮安,你们还在这里等什么?”
司徒荟闻言跪地,“父王有书信一封,托我等转呈皇上,我们。。。。。。实在无颜面圣。。。。。。”
“你们没脸见他,难道我就有么?”归芗人悲愤的语气,不住颤栗,“南祈乃我所辖,大水决堤,我竟然一无所察!如今尸殍遍野,几十万百姓颠沛流离!那是皇上从小长大的地方,你们让我有何面目见他!”
“可姐姐是皇上唯一的亲人,他不至如此心狠。。。。。。”
司徒婧的小心翼翼,却引得归芗人悲戚大笑,“佑亲王顶罪伏法,当场自刎!律法无情,何来亲!”
司徒燕不禁小声嘟囔,“谁知道佑亲王是不是真的死了,又没人看到。。。。。。”
司徒燕这句话倒是提醒了归芗人,修鱼非伏法那ri,弓书殿只有他和皇上两人,除了天蟒卫,再无人碰过修鱼非尸首。她忽而一声痴笑,抬手抚上微微隆起的小腹,“对,他没死,你也不会死。。。。。。你是他的亲骨肉啊。。。。。。”
忽闻四周喧闹如白昼,宫外嘈杂四起。
就见一皇帝侍监几乎连滚带爬摔进门,上气不接下气,“娘娘!四面大火,您快出宫躲一下!”
归芗人一个激灵站起身,大惊失sè,“怎么回事?皇上呢?”
“难民暴乱,都涌进内城了!禁军已全部出动,皇上坐镇弓书殿,让奴才接您去别的地儿先躲躲!”
“带我去见皇上!”此时此刻,她只想和他在一起。
“弓书殿里三层外三层全是兵,您就别去凑热闹了!皇上亲**代,绝不能伤着孩子,您就别难为奴才了!”侍监跪在地上心急如焚,不住地磕头。
归芗人一个踉跄,难掩激动之sè,“皇上。。。。。。真这么说?”
“奴才有几个胆子,敢假传圣旨啊!”侍监百般无奈,急得要哭出来,“您快收拾收拾跟奴才走,皇上的龙辇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司徒婧不禁心中酸楚,“龙辇。。。。。。怕是连承昭皇后都不曾有这个福分。。。。。。”
司徒荟瞟她一眼,转而起身劝道,“皇上如此,妹妹也该放心了。先走,这里还有我们呢。”
“对啊,有天蟒卫和禁军在,皇上不会有事的!”司徒燕说着,拉过归芗人出了宫。
看到龙辇的刹那,归芗人心里一阵悸动,“不,我不走。来人,弓书殿护驾!”
众人惊愕,劝驾不及,就见凰熠宫一干侍监齐齐涌出,司徒三人见势紧随其后,同归芗人直奔弓书殿。
一路行来,听得宫人议论纷纷。尧王过仁,严令禁军只准压制,不准伤人。才使得乱军有可趁之机,闯过外城,四门纵火。
弓书殿,众人噤声。
一声通报,打破沉默,“陛下,上官耘求见。”
修鱼寿心中一震,“传。”
上官耘摇晃的身子一步一挪,进了殿内软软跪地,“请陛下下令,杀。”
“我知道禁军吃了大亏,可乱军之中有百姓!”他苍白的脸sè,修鱼寿不忍责骂,“你重伤未愈,回去歇着。。。。。。”
“百姓是人,禁军将士也是人。如若不杀,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攻入皇宫,危及陛下。”上官耘低哑的声音,毅然决然,“皇宫起火时,末将已令天蟒卫关闭四方城门,他们跑不了了。”
“你。。。。。。擅调天蟒卫,谁给你的权!”
“jing骑大将,皆可先斩后奏。”上官耘面不改sè,修鱼寿无言以对,“jing骑队此权,一是皇上信任,特此彰显军威;二就是怕皇上过仁,非常事端不能当机立断。如今jing骑不再,天蟒犹存,上官耘此番不为过。”
“你无过,我有。”修鱼寿笑的无奈,“堤险不察,百姓积怨。他们发发脾气,情有可原。。。。。。”
“发脾气就可以乱杀人么?”归芗人一声质问,惊得众人相望,“你去外面看看,已经躺了多少禁军将士!他们也是普通的老百姓,爹娘生养,一心报国来参军,可如今竟被百姓所伤。敢问陛下,谁家的百姓下手会如此残忍,他们还是你所谓的百姓么!”
修鱼寿哑口无言,却见北宫修自殿外一步跨入,满身血渍虚弱出声,“陛下。。。。。。请陛下救我。。。。。。禁军。。。。。。”话音未落,人已倒地不省人事。
“北宫修。。。。。。”修鱼寿攥紧双拳,牙齿咬得咯吱响,“上官耘听令!”
在禁军伤亡近两万的情况下,尧王终于痛下杀令。
禁军将士久积于胸的怒火瞬间爆发,以两倍于乱军的兵力,顷刻肃清天尧城。
紧闭的城门,四周横尸,逃至隐蔽处的上官仰忽而一声笑,“他竟能如此果决,我真小看了他。。。。。。”
身旁一人绝望间冷笑出声,“果决的怕是你的那位弟弟,刚有兄弟说,这城门是火势未起就关上了,那时皇上还没下杀令。”
上官仰心中一窒,“不可能,他重伤未愈,尚不能走动。。。。。。”
“事关大哥,他躺得住么?”
“耘儿。。。。。。”
说话间便闻马蹄纷沓而至,将穷途末路的乱军团团围住。
领队的骑兵一声喝,“陛下有令,杀无赦!”
就听乱军中一声吼,“弟兄们,跟他们拼了!”
刀剑相磕,顿见血光四溅。马嘶人狂乱,血红的瞳仁印苍穹。
“耘儿。。。。。。”上官仰听出了他的声音,“你可千万别手软。。。。。。”
渐渐缩小的包围圈,乱军成片倒下,上官仰知道,由地方裁军组成的军队,远不是禁卫军的对手。
只剩几个人苟延残喘之时,他举剑抹向脖颈,却被飞来利箭shè下。铁剑落地,清脆的咣当,他仿佛听到有什么东西碎了。不是他,是shè箭的人。
护颊掀起,熟悉至心痛的面庞,他无奈一笑,“耘儿。。。。。。”
上官耘了无血sè的双唇不住颤抖,“矫旨是你指使的么?”
上官仰的笑,宠溺至悲伤,“是。”
“佑亲王是被你设计的?”
“是。”
“乔装天蟒卫,夜探司徒的也是你?”
“策反司徒,劫走晋王,南祈决堤,乱军造反,这一切都是大哥做的。”
上官仰供认不讳,上官耘泪如雨下,“为什么?”
“别问了,大哥罪无可赦,痛快点。。。。。。”
“那ri大殿上,为什么不让我被乱棍打死!为什么要替我求情!为什么要我手足相残!”
上官仰几近声嘶力竭的咆哮,在上官仰的一语带殇后默然而泣,“因为,耘儿是我唯一的弟弟啊。。。。。。”
深深闭上眼睛,沉默良久,上官耘勒马背身而立,“开门。”
上官仰身子一晃,悲沧出声,“耘儿,你不能。。。。。。”
天蟒众将齐声劝阻,终不能动其意。
“你走,此生别再踏足北尧。。。。。。”上官耘抬眼苍天,一声大喝,“滚!”
看着上官仰一步一摇的身影远去,上官耘呢喃出声,“谁让你是我唯一的哥哥。。。。。。”
“将军,”众将不住摇头,“放了他,你如何向陛下交代?”
上官耘翻身下马,持枪于门前一通豪舞,枪点地面,激石迸火。
众将面面相觑,便见上官耘单手一顿,枪柄磕穿石板间放声狂笑。
笑声逝去,众将上前,上官耘只手握定枪身,垂首而立。
“惑乱yu过此门者,死!”一行狂字,嵌地浸血,傲然于前。
众将钦佩其枪劲骨风,回望上官耘,却不由齐身跪倒在地,啜泣出声。
上官家的男人俏儿郎,一身戎武马蹄欢,边城扬沙当关勇,马革裹尸报家还。。。。。。仿佛渐行渐远的歌谣,散向天际。。。。。。
承尧四年七月二十九ri,入侵天尧的乱军二十余万,皆殒命内城。禁军伤亡近两万,皇宫多处救火不及变为废墟,民宅损毁不计其数。
天蟒卫司卫总长上官耘,顾念私情擅放首犯,于天尧北门自刎,卒年二十一岁。
第八十三节 魔婴出棺 尧王予心()
“吾侄上官仰,年轻气盛,欲同陛下一较高低。陛下请老夫来朝,惶恐不及半路遇劫。老夫斗胆代圣上与其对弈,吾胜,则罢;吾败,则反。老夫虽胜,却未能罢其兵。幸吾侄良心未泯,送吾返乡,并狂言相赠,请老夫作壁上观,拭目以待。陛下少年行兵,素有万夫不敌之勇,濮安治军可见一斑。何以军政相较,天壤之别?军中虎狼,政中却畏首畏尾,优柔寡断。甚至用人不素,几置忠勇于危难。陛下本乃雄才大略之人,老夫万不能及。老夫尚能一棋度乾坤,陛下焉有不胜之理?老夫三女,大女取心智,二女取忠勇,三女取胆识。知女莫若父,老夫信得过她们,更信得过陛下之才不仅于此。粗茶淡饭,清酒弈局,老夫山野间祝陛下,英武为政,过关斩将,携清明盛世凯旋而归。”
门外电闪雷鸣,修鱼寿手握书信,坐立不安。经此大乱,他不得不反思此前作为。
上官耘的死,像在他心中压了一块巨石,心痛至窒息。
忽而一声炸雷,莫名一个激灵,他忽而想起莫天昀拖人带回的那封信函,若遇亲叛,启之诛灭。莫非,亲叛所指,乃上官家的兄弟相残?如此,大皖之计,上官仰已与兰久越有染。莫天昀没有点破,是顾及上官耘,就如自己此前坚信上官家不会出乱臣一般。那修鱼非说的亲叛,又是什么。。。。。。
一阵翻箱倒柜,侍监官奇道,“陛下,您找什么呢?”
“出去,没你事!”修鱼寿头也不抬,侍监官悻悻退出。
他忽的眼睛一亮,找到了。
几下拆开,仅寥寥数语,却似天翻地覆的晕眩。穿堂而过的狂风,漫天滚地的炸雷,都不及那几个字来得震撼。它撕碎的,不是狂风能及的屋舍,不是炸雷能毁的人木。本是根深蒂固的信任,被它连根拔起,带的人心血肉翻卷,淋漓破碎。
“归芗人乃大皖皇室公主,兰芗吟。她救末将是真,乃末将狱中亲耳所闻,一路行来,其对陛下亦为真。末将感恩,不忍点破。以其心智,日后必伴君左右。但其终为北尧仇敌之女,恐日后有变,特留此函,望陛下慎之。”
她是兰久越的女儿,他宁愿此生不明此真相。
“摆驾,凰熠宫。”
凰熠宫,归芗人睡梦正酣。
猛地一声响雷,势要掀翻宫顶,她愕然醒转双目圆睁,见床边立了个人,当场惊叫出声。
宫人闻声寻来,四下掌灯,她这才看清,此人是修鱼寿。
“陛下,您怎么来了?”归芗人惊魂未定,“也不吱个声,差点吓死臣妾。”
修鱼寿面上淡漠,“我来看看孩子。”说完,低身抚上归芗人凸起的肚腹,四个多月的胎儿,已能感到手下的蠕动。“孩子是无辜的。。。。。。”他在心里一次又一次的念着,手上却不禁加重了力道。
归芗人吃痛,不由皱了眉噎道,“你轻点。。。。。。”
话没说完,却生生卡在喉咙没了声,归芗人脸上娇笑散去,换上的却是惶然无措。
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的眼神,异常的光亮在那眸子里透着渗人的寒。没有将为人父的喜悦和温柔,反而满是忧郁,甚至是冷漠。她以为自己看错了,低了头再次望去,不由浑身一颤。黑亮的瞳仁,杀意弥漫。
归芗人缩了缩身子,小声唤道,“陛下。。。。。。”
修鱼寿忽的起身,很快说道,“你好好歇着吧,我改日再来。”
看着他头也不回的离开,归芗人这才想起,自醒来看到他,他的眼神从未在自己身上有过一刻停留。他此行,只为这孩子。归芗人不由心惊胆寒,虎毒尚且不食子,他难道会。。。。。。
她用力甩甩头,想把那个眼神从脑海散去,却是徒劳。
回弓书殿的路上,修鱼寿浑浑噩噩,赶走随行侍监,恍然望向宜政殿。宜政殿的王座下,也躺着一个孩子。仿佛受了它的召唤,修鱼寿一步一摇,向宜政殿挪去。
推开王座,他的手刚触及封印,便见一串血红暗光的异国字符浮现,尧之稚儿。他愕然,从未见过的文字,他却能晓其义,这就是所谓的王之魔婴么?
“稚儿。。。。。。”随他一声轻唤,暗淡的浮光散去,水晶棺渐显清晰,一个稚嫩的婴孩静卧其间。
推开棺门,抱出婴孩,他心中一颤。真实的触感,就如普通人家的婴儿,柔软而娇弱。任由他抱着,乖巧顺从的伏在他怀中。若没人说,谁能想到这就是维系一国之命脉的魔婴?
婴儿小嘴一张一合,他却不知其意,忽而想起班指还留在蟒寿宫,忙放下婴孩,三步两步回寝宫取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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