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太嫩,又不近人情,处处跟他作对,就连训练都不好好练,差点害了自己也害了他。那时,我们都没弄明白一件事,真正到了战场,我们只有彼此。能保护你的和你能保护的,是你身边的弟兄,不是什么国家疆土,黎民百姓,更不是你要手刃的仇敌,和已故的亲人。”
花瑶低头一笑,“我懂了,谢谢你。”
“懂了就早点回家吧,别让家人替你担心。”
“我等下回去就给家里写信,我要留在这里当兵。”
申章锦脚下一个踉跄,无语道,“你怎么是个死脑筋呢?感情我刚说半天,都白说了?”回过头,见到了医馆,他没好气道,“我到了,你回吧,谢了。”
花瑶双手攥着衣角,低着头嗫嚅半天,没挪步要走的意思。
申章锦不禁低头看去,“你还有事儿?”
花瑶见势,脚后跟一翘,小嘴一嘟,一个香吻印上申章锦脸颊,继而转身,飞似的逃走了。
申章锦傻愣在原地,单是看着花瑶红扑扑的脸蛋,和她一张一合的小嘴,“申章锦!花瑶喜欢你!”
花瑶回来,就一直看着大门出神傻笑,修鱼寿不禁奇道,“不是去送申章锦么,什么事儿高兴成这样?”
说话间,门口立了个人儿,清瘦的身影持伞移来。
“明兮儿?”修鱼寿心口一窒,迎上前去,“延王妃,近来可好?”
明兮儿眼底一伤,转瞬即逝,轻笑间行礼道,“兮儿见过承王殿下。”
“里面请。”
明兮儿抬眼望见坐在回廊上傻笑的花瑶,“这位姑娘是?”
“她叫花瑶,是我手下一名将士的妹妹。”修鱼寿不自觉叹口气,“她来找她哥哥,可惜。。。。。。”
明兮儿闻言不禁疑惑,“看她的样子,不像是。。。。。。”
“她今天送申章锦回医馆,从回来到现在一直这个样子。”
明兮儿不禁掩嘴失笑,“那要恭喜申章将军了。”
“恭喜他?喜从何来?”
“恭喜他赢得美人心。”
修鱼寿一愣,“你是说花瑶喜欢上申章锦了?”
明兮儿莞尔一笑,“眉眼含情,笑中带蜜,定是有了心上人。”
“怎么可能,”修鱼寿直摇头,“他们今天才碰面。”
明兮儿眼里一黯,低眸浅笑间一句轻语带伤,“女儿家的心思,你又岂能明白。”
第二十七节 北尧易主 两王退隐()
明兮儿离开承王府时,天sè已暗。
花瑶半ri不见修鱼寿,四下寻去,便见他独自坐在大堂,看着手里的东西出神。
“王爷?”
花瑶这一喊不打紧,直把修鱼寿惊得一哆嗦,手里的东西险些掉在地上。
“王爷,怎么了?”花瑶望见那手中之物,“这是什么东西?”
修鱼寿冷声道,“出去。”
“王爷?”
“我叫你出去。”修鱼寿声音低沉,却把花瑶吓得一颤。
花瑶正要夺门而出,就听修鱼寿命令道,“把修鱼非叫来。”
花瑶怯怯地应了声,飞奔而去。
修鱼非闻言,心下料定与左司黯所言之事有关,不待花瑶说完,便急身前往。
见到修鱼寿,一眼瞥见他手中之物,呆愣片刻,忽的跪地,“臣弟叩见吾皇。。。。。。”
修鱼寿一把拽起他,捂住他嘴恼道,“我不是让你来拜我的,我是问你该怎么办!”
修鱼非一时没反应过来,愣道,“什么怎么办?”
修鱼寿在屋内走了个来回,压低声音道,“夏侯家的人还没死绝呢!怎么就轮到我了?”
“轮到就轮到了呗,”修鱼非无语道,“你现在伤也好了,直接回天尧登基称帝,不就完事儿了。”
“老子连一个郡都没怎么管过,你现在让我去管一个国,简直荒谬!”
“哥,这不是我让你管的。”修鱼非细想了下,忽的惊道,“冬至那天,那个黄爷!他是奉先王,夏侯郁!我。。。。。。”
“你小点声!”修鱼非话未说完,就给修鱼寿捂住了嘴,“你怎么知道他是奉先王?”
“我那天看他手上戴着这个,当时只顾着喝酒了,也没多想。这是他给你的?”
“是明兮儿替他送来的。”修鱼寿低头看着手中的信物。
似血如玉,圆润通透。内间一点墨,如行云流水,游散其间。
这便是遗失多年的北尧王之信物,鳕玉班指。
“早听说这班指认人,果不其然。”修鱼非叹道,“哥,天命难违啊。”
“天命么。。。。。。”明兮儿的话,回荡耳际。
“古往今来,哪国无婴,婴为立国之本,系国之命脉。北尧魔婴,唤为稚儿,国盛则稚强,国衰则稚弱。”
“婴选王,王御婴。君正则婴明,君昏则婴暗。婴无力自保,存于王座封印的水晶棺中,水晶通国运,育婴之摇篮。婴存则棺封,除君王无人能启。婴失则棺启,棺毁则婴亡,婴亡则国灭。”
“王婴之秘,各国君王皆三缄其口,极为保密。稚儿随奉王在外多年,只为选王,知道的人越多,稚儿就越危险。”
“承王两次遇险,冥冥之中,可闻稚音?”
“若非稚儿相助,承王已殁。然事不过三,稚儿极弱,承王须尽早归位,一统北尧。否则,稚死尧覆。”
“如今知稚儿者,北尧国中,不过三人,延王夏侯轩及你我二人。”
“我已将稚儿送归天尧,此为北尧王信物,可与稚儿传话。婴读王心,亦可控心,切勿被其反控,否则君心入魔,国之危矣!”
修鱼寿沉默半响,喃喃道,“她还带来盛王一封书信。。。。。。”话未说完,便觉心里一颤,忙拿出书信,只短短数眼。
修鱼非还没反应过来,便见修鱼寿飞奔出去,翻身上马,急冲出门。
寒风过隙,修鱼寿的心一点一点沉下去。
夏侯晟!修鱼寿在心里咬出这个名字。
“愚兄愚钝,不察天命,祸及细君,悔之晚矣!嘉心系尧,实则明君,然芊愚忠,唯伺一主,逆天而行!姊妹情深,不忍责难,终成大错!兄枉为人夫,无力回天,致嘉陨首以谢天尧!今生死两茫,痛心疾首,再无颜匡扶左右。兄弟相知,时光过隙,十余载矣!天命所归,尧之兴衰,弟之命矣。然xing纯人正,为将者不足为君。君之道,水之舟也,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君游刃之。望弟好自为之,莫负重托。愚兄跪拜,辞归山隐,孤坟青冢,余命所托,勿需挂怀。唯拜祈佛灵,风调雨顺,万寿无疆!愚兄夏侯晟,谨此拜上!珍重!”
雁都盛王府,人去楼已空。
荒苑寂寥,万籁萧条,风起雨至映殇眸,忽闻恸天一声吼。
无可奈何花落去,物是人非事事休。
“你沾酒就醉,以后投身军营,还是禁酒为妙。”
“沙场饮恨,兵之大忌,他ri为将,要切忌!”
“xing孤和寡,太过执拗,要吃大亏的!”
“朝堂之上,鱼龙混杂,皆非等闲,还是少淌这浑水的好。”
“你前程似锦,九觞之事,心意已领,无论胜败,切勿再提!”
回到骞人郡王府,修鱼寿三ri无言。
后修书一封,命人交予明兮儿带回天尧。
夏侯轩见后,直摇头,“还都给本王料准了!”
白帝鸣啼,北尧易主。
承王修鱼寿暂缓登基,不ri重振jing骑,朝中事务暂由延王夏侯轩代理。
宁王还政南祈,除夫妻之名。
延王将之昭告天下,新主承王,举国同庆。
骞人郡谦都承王府,门禁森严,谢绝一切应酬,一律照旧。
修鱼寿严令全郡,凡登门礼拜者,一律杖责,当地官员,就地免职,永不继用。
三更月,中庭恰照梨花雪。梨花雪,不胜凄断,杜鹃啼血。
夏侯梨再次到访,只道物是人非。
双眼噙泪,望尽身边人,半响无言。
“姐,你不高兴么?”
“姐高兴,你已贵为一国之君,姐当然高兴。”
“那你怎么哭了?”
“一纸除名如休书,君心难测。”
“举国皆知,遵王逼婚,我为人弟,当还zi you身。”
“八年初见,一眼沉沦。一纸婚约,道是了了心愿。怎奈何,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姐!”
“我心已是承王妻,一纸除名如除心。如今心死如灯灭,特来请辞,承王吾弟,请多保重!”
砌下梨花一堆雪,明年谁此凭栏杆。
一树梨花一溪月,不知今夜属何人。
宁王夏侯梨,自此辞官归隐,音讯全无。
第二十八节 连晋回尧 花瑶拜师()
jing骑队全国征兵,修鱼寿携申章锦和李鹜,坐镇亲选。
“承王,别来无恙。”
忽闻一个熟悉的声音,修鱼寿寻声望去,不禁大喜,“晋兄!”
“连晋!”申章锦迎上去一个满怀,“你跑哪儿去了,让我们好找!”
“都还活着呢?”连晋大笑道,“修鱼非那小子呢?”
“我们在这儿征兵,他现在公务缠身,在府里走不开。”修鱼寿上来捶下连晋道,“你还知道回来,是不是来给我当兵了?”
“你还有其他差事给我干么?”
“除了带兵,你还会干什么?”
“那不就得了,忙完了去喝两盅?”连晋挑眉道,“咱们哥几个这么久没见,怎么也得来个一醉方休不是?”
申章锦连连摆手,“你放过我们吧,将军跟我都是一杯就倒的人,你是存心让我们出丑呢!”
“几个大老爷们儿,连酒都不会喝,还不如我一个姑娘家呢!”
三人闻言回头,便见花瑶看着他们,笑得一脸不屑。
“花瑶?”申章锦不禁尴尬道,“你怎么来了?”
“你们不是征兵么,姑nǎinǎi来应征。”
修鱼寿闻言,不禁皱眉道,“花瑶别闹,快回去!”
“我没闹!”花瑶说着指着墙上贴的告示,“这上面也没说不征女兵,为什么我就不能来?”
“这丫头有点意思啊,”连晋笑道,“丫头,你要是能在酒桌上放倒爷们儿,爷们儿就收了你,怎么样?”
“行!你说话算数?”
“君子一言!”
“好,”修鱼寿随声应道,“晚上承王府摆宴,把酒言欢!”
“将军,这。。。。。。”申章锦不禁担心道,“花瑶一个姑娘,能跟连晋拼酒?”
“那你有其他办法,绝了她这当兵的心思?”
“也是。”
“连晋的酒量,你我都见识过,放心吧!”
月明星稀,风习习。
承王府一片喧闹,酒过三巡。
修鱼寿跟申章锦均是以茶代酒,修鱼非几乎烂醉如泥,连晋跟花瑶也显醉意。
花瑶举着酒杯,嘟着嘴看着申章锦,“你伤好后去哪儿了?也不见你来找我,你是不是不喜欢花瑶?”
申章锦一口茶水喷了一桌,“花瑶,你喝多了,我送你去歇着吧。”
花瑶一把甩开申章锦,“我没喝多!你就告诉我,是不是不喜欢我?”说着,把手中的酒一饮而尽,“算了,你喜不喜欢,是你的事。反正,我知道我喜欢你就行了!”
连晋乐道,“丫头,这jing骑队的兵,各个都像木头桩子,你不能太xing急了!”
“对,他就是个木头桩子!”花瑶说着添满酒,“连晋大哥,花瑶敬你!”
“丫头,少喝点,酒多伤身。”
“你还没倒呢!”
没过一会儿,花瑶舌头就开始打卷,申章锦看着她缩在椅子上,举着酒杯不知道往哪儿灌,一把夺下来,“我送你回房,别喝了!”说着,便把花瑶一把抱起来。
“我不!”花瑶挣扎着,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我要当兵,我要陪着你。。。。。。以前在家盼哥哥,哥哥走了就没回来。。。。。。我不想再这样了!除了等,什么也做不了。。。。。。就算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死的,怎么死的。。。。。。要是哪天,你也没了。。。。。。最少,也要让我见着最后一面,让我看着你,抱着你。。。。。。我不想到最后,只能等到一个坟。。。。。。”
“送她回房吧,”修鱼寿叹口气,看着愣在原地的申章锦,“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申章锦二话不说,不再理会花瑶拼命的挣扎,抱着她转身出门。
“这丫头,是真心喜欢他了。”连晋自斟自饮道,“要不。。。。。。”
“不行!”修鱼寿斩钉截铁打断他道,“jing骑队向来不收女兵,此例一开,军中女眷纷纷效仿,岂不坏事。”
“你可以建个女兵队,同男兵一起cāo练,又何尝不可?”
修鱼寿摇头道,“行军打仗是男人的事儿,这不合规矩。”
“规矩是人定的,南衍国的铁雁骑兵队,你又不是没听过。领军大将郊尹涵,还不就是个娘们,有几个老爷们能过得了她手上双锏的?不光是她,那铁雁队里的娘们,各个都不含糊,上了沙场巾帼不让须眉!”
“你怎么这么清楚,是不是跟她们交过手?”
“嗯,差点栽个大跟头。说起来惭愧,当初就是跟你一样,见是一群娘们,轻敌了。”
“女子骑兵队,有意思!”修鱼寿笑道,“等我的jing骑队重建后,再说吧。咱们都没带过女兵,怎么也得先找个女将不是?”
连晋朝门外努努嘴,“女将不是现成的么?”
“你说花瑶?”
“嗯,她哥是花弈吧?”见修鱼寿点头,连晋继续道,“那小子可不含糊,他妹妹应该也差不到哪儿去。”
修鱼寿直摇头,“那就一小丫头,会点功夫,从来没上过战场。你让她带兵,开什么玩笑。”
“谁一生下来就是将?再说,你的将也不是沙场上打下来的吧?”连晋笑的诡异,修鱼寿哑口无言,“她现在住你这儿,你可以先教她。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肥水不流外人田,那可是自个儿弟兄的亲妹妹,花弈要是知道了,肯定含笑九泉!”
“谁含笑九泉了?”申章锦满面通红,一步跨进来。
“你脸怎么了?”修鱼寿看到他脸上的红斑,不禁问道。
“没。。。。。。没什么。。。。。。”申章锦尴尬道,“时候不早了,我先回营里了。”
连晋见状大笑,“被小媳妇亲了吧?”
“去!”申章锦无语道,“你是跟我一起走,还是?”
“去把脸洗干净再回去,你也不怕人笑!”修鱼寿闷道,“明天我带连晋过去,他现在一身的酒气,回去影响不好。”
“是,将军。”申章锦踌躇着,“那花瑶的事,您打算怎么办?”
“就按我说的办呗!”连晋笑道,“那丫头xing子拧着呢,你不让她当兵,她肯定天天跟你闹。”
“你先回去吧,”修鱼寿摇头道,“花瑶的事,让我再想想。”
第二天,修鱼寿起床打开房门,就见花瑶双手端茶,跪在门口。
“你这是。。。。。。”
“师父,请用茶。”
修鱼寿一眼扫到不远处的连晋,一脸贼笑的看着他。
修鱼寿无语道,“你跪多久了?”
“回师父,没多久,就一个时辰。”
修鱼寿一愣,就要扶她起身。
花瑶身子一拧,“师父要不喝这茶,花瑶便长跪不起。”
修鱼寿无奈,拿过茶杯一饮而尽,“行了吧?”
花瑶大喜,连磕三个响头,“谢谢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