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怜心的心顿时凉了半截,心道这两个水火不容的家伙什么时候就站到了同一战线上了。
她只得再次硬着头皮,攥住画末的袖角打算开口解释,怎料画末却是不耐的一拂衣袖将她甩开,转身决然退至门边道:“总之我不同意,你立刻让那桃精离开,或者我去收拾了它。”
待画末话音落下,整间屋子陷入一片凝滞的沉默,姜怜心正想着如何缓和气氛,却听得门口吱呀一声响,原是桃花妖推了门进来,挂着满脸温雅笑意道:“下边说晚膳已经备好了,小怜可要现在用膳。”
“知道了,我立时就来。”姜怜心提高声音顺口应道,随即起身,行至画末身边握了他的袖角,又转头望了望矶元道:“一道去吧。”
画末十分决然的冷哼一声,再度拂开衣袖,而矶元也起身看似客气的拢袖道:“天色已不早,我先告辞。”说罢即旋身而去。
见矶元离去,姜怜心只得再度对画末露出谄笑,死拉硬拽的将他推至隔壁的厅堂,难得以撒娇的声音求道:“你就陪我坐会儿嘛。”
画末的情绪原本缓和了些,可刚踏进堂中,却见着那桃花妖已端坐于饭桌前,手里正握着一个瓷碗,往里面盛着汤,俨然一副主人模样对他们招呼道:“我盛了汤,小怜快来尝尝。”
姜怜心已略有不祥的预感,搪塞的朝桃花妖笑了笑,便欲拉了画末在桌前坐下。
奈何拉了几遭都没有动静,抬头间只见画末的脸上已经冷成了冰窟,几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休得要我同这桃精共桌。”
眼见着方才前院里的一幕又要再度上演,姜怜心慌忙起身打圆场:“别一口一个桃精的叫,人家又不是没有名字,人家叫桃……说来我竟不知桃公子名讳。”
姜怜心佯装打趣的朝桃花妖投去询问的目光,好在那桃花妖承了她的情,不曾发作,只幽幽的应了声:“桃夭。”
“啊?妖精的妖吗?”姜怜心一时口快,竟脱口而出了这一句。
桃花妖面上的笑意已有些勉强,但终归维持平和道:“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夭。”
此时的姜怜心自然已意识到自己失言,便心虚的笑着,同时转过头去对画末道:“看,他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人家比你诚实,这名字听起来就像个妖。”
话一说完,她便恨不得将自己埋进汤碗里淹死,真是越急越出乱子。
画末终于忍无可忍,挥袖甩开她仍握在他腕上的柔荑,一言不发的转身而去。
姜怜心却莫名的松了一口气,回过头来伏在桌前,有气无力道:“吃饭,吃饭。”
这一顿晚膳,姜怜心食得也甚是无味,草草了事后又与桃夭周旋许久,才终于让他在她隔壁的厢房里安置下来。
一切妥当后,她又独自踱至书房门口,徘徊了许久方才推门进去。
画末正在床榻上盘腿入定,闻得她进来,只是微颤了纤长的睫羽,终究连眼帘都不曾掀起。
姜怜心又顿了片刻,而后缓步行至床榻边坐下,自顾自的说道:“过往世人皆说我不祥,甚至影响到姜家商号的生意,我思量着,这次或许是个转折。”
她说着抬眼望了望画末,又继续道:“我以林千金的性命为筹码,与林老爷交换那些正面的传言,和对姜府的全力支持,而林千金的性命又要以和桃夭的契约的交换,这原本就是经商之道,无可厚非的。”
她这般苦口婆心的循循善诱,画末总算有所感应,以清冷的语调道:“你可知,与虎狼谋皮,你的性命也许不保。”
姜怜心却于唇畔牵起一抹无奈的笑意:“你也说过,这一世的性命若没了,也不过再走一遭轮回,可若是保不住姜家的家业,我就成了姜家的罪人,这罪责,我担不起。”
她说罢,抬头看向画末,只见他已睁开双目,宛若无波的瞳眸深邃的似能慑人魂魄。
他默然与她相视良久,方才微启薄唇道:“其实,你要的那些,我都可以……”
“你不可以!”不等他说完,姜怜心便慌乱打断了后面的话,却又似觉察到自己激烈的情绪太过突兀,于是放缓了语调道:“你不可以为了姜家行逆天之举。”
他们二人间的这段对话便在此处戛然而止。
姜怜心忽然觉得十分窘迫,随便寻了个理由出了书房,出来后又十分懊恼的揉乱了自己的一头秀发,百般自责道:“你这是疯了吗?怎么竟说出那样的话!怎么办,他一定知道了……”
一定知道了她心底存着的那点儿不轨之心。
她无比纠结的在院子里来回踱了几遭,才终于一步三回头的进了寝屋。
这一天过得又是惊险,又是忙碌,姜怜心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暂且放下那些烦心事,先好生睡上一觉再说,可一推开门却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个踉跄。
屋子里那一盏残灯还没有熄灭,正弥漫出无比靡靡的光晕,照着床畔帷帐在地上摇曳着一层层的影。
帷帐下半掩的人影正侧卧在里边的半张床榻上,以手抵额之际,桃/色的衣衫将盈盈花香铺了满塌,绞着如绸的墨发犹自妖娆。
那闭目假寐的男子堪称风华绝代,又像是温雅无双的翩翩佳公子,何等的慵懒惬意,何等的魅惑人心。
眼望着面前这幅寻不到半点瑕疵的美人春/睡图,姜怜心的一双脚似被钉在了木桩子上一样顿在原地,向前迈也不是,向后退也不似。
床榻间的男子却更加得寸进尺,在觉察到人声之后缓缓掀起眼帘,展露一双摄人心魂的桃花目,眼波流转间更是丝丝含情,看得姜怜心的鸡皮疙瘩一层一层往下掉。
他却怡然自得的紧,好不扭捏的抬头拍了拍外侧的床榻,冲着门口噙着笑意道:“来呀。”
轻描淡写的两个字硬是被他说得千回百转,那桃色的衣袖和铺开的锦被亦随着他的动作泛起微波,愈加给这景象增添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情丝。
姜怜心先是以为自己走错了房间,待确认后却连声音都抖了起来:“你你你……你在我房里做什么。”
“长夜漫漫,一个人呆着无聊,不若两个人说话好。”桃夭一脸无辜的说着,俨然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况且……”停顿片刻后,那仿若三月柔风般温暖的声音却忽然转了调,变得莫名的勾人:“而今乍暖还寒,小怜莫不需要个人来暖暖?”
姜怜心的脸和脖子顿时红了个通透,她万万没有想到竟有人能将这般害臊的话说得如此道貌岸然。
“我……我不冷,热得很。”她硬着头皮推辞,语调中已隐有慌乱之意。
怎奈那桃花妖却是铁了心的不打算挪动,勾了勾唇角,牵起一丝愈发祸国殃民的笑容道:“无妨,我是妖,身子凉,自可替你消解。”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情节需要……要砸小怜的都轻点儿哈~
第十五章 :家有两只妖(二)
话题似乎朝着愈发不可控的方向奔去;姜怜心已然不知所措;木头一样杵在自家的寝屋门口。
屋子里那个占了雀巢的家伙却是一脸的怡然自得;略挪了挪身子,本就敞得极低的领口便又不经意的透露出更多风光。
那精致的蝴蝶骨,那宛若白瓷的肌肤,那隐约可见的一抹绯红……
姜怜心眼睛已不知该往哪儿放;只得抬手掩面,耳边却又想起更加惑人的声音:“良宵苦短,小怜还不过来。”
事到如今,实在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姜怜心闭着眼睛快步踱至床榻前,途中撞倒了一个椅子,碰碎了几个瓶器;而后伸手一把抓住泛着暖香的衣袖,斩钉截铁道:“要么你走,要么我跟你换屋子,你要是再说一个字,我就立刻把小白叫来。”
当真是一物降一物,姜怜心甩下这句狠话后,总算为自己争得了一夕安寝。
次日清晨,当姜怜心揉着惺忪的双眼步出寝屋时,桃夭已穿戴齐整的坐在庭院中饮茶,闲庭信步的支使着丫鬟们准备早膳,而画末则较她晚了一步推门出来。
两人的目光略一相触,姜怜心便又想起昨夜自己对他说过的那些话,于是难为情的垂下了头。
正当尴尬之际,一连串的娇笑却自院中传来,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寻声望去,才发现那笑声是自伺候早膳的小丫鬟口中发出的。
也不知桃夭与他说了些什么,只见他微弯的薄唇略张阖了几次,涉世未深的小丫鬟便已双颊泛红,掩袖笑得开怀而又羞赧。
姜怜心便提了裙摆往院中行去,随着距离的靠近,温雅的声音也传入她的耳中。
“闲庭花开花堪折,芙如人面人胜花。”桃夭悠悠然的念着,不紧不慢的语调恍若一阵春风拂过面颊。
小丫鬟连脖子根都泛起微红,正不知所措的垂了眉眼,而桃色衣衫的公子却自袖下探出纤细而又白如凝脂的手替她摘下肩头沾染的落花。
果然已是春日时节了。
经眼前一幕提醒而蓦然嗅到浮香的姜怜心略顿了顿脚步,随即又想起什么,忙加紧步伐朝着那正暧昧的两人近前行去。
还是那小丫鬟先瞧见了姜怜心,慌乱间将蓁首埋得更低,怯怯然道了句:“家主早。”便端着小碎步退了下去。
姜怜心顺势在桌机前坐下,目光扫过已摆好的几碟清粥点心,最后却落在桃夭面前的小盏上,原来他饮的不是茶。
“一大早就饮酒,桃公子也不怕醉人。”姜怜心虽不似画末那般厌恶酒气,可对府上众人也甚有严律,生意上的应酬除外,每日日暮之前,府中上下皆是不许饮酒的,想不到他一来就坏了府上的规矩。
桃夭自然不知这些因由,仍浮着浅笑,搁了瓷盏看向姜怜心道:“何必这样生分,小怜唤我桃郎便可。”
他这答非所问的功力倒是见长,姜怜心正要再度出声提醒,说得更加明了些,却不曾想被他抢先接着方才的话道:“我饮的并非酒,而是桃花酿。”
他说着,细长的指似不经意的刮过白瓷酒盏的边缘,一双潋滟的桃花目更透露出别有深意的情绪:“小怜也是知道的……”
鉴于画末在场,姜怜心慌忙心虚的噤了声,生怕桃夭再语出惊人,将她前些时日醉酒之事揭露出来。
若是画末知道那天与她醉饮一夜的是他,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奈何桃夭仍然不依不饶,复又往另一个空盏中斟满桃花酿,举起来盛情相邀道:“小怜也来与我同饮一盏,何如?”
姜怜心正不知所措,却见沉默许久的画末已闪身至她身前,择了她与桃夭中间的位置坐下,继而接过桃夭举着的白瓷盏,顺手便倒进了一旁的花丛里,同时以清冷的语调道:“你该唤她家主。”
想不到画末竟是如此雷厉风行,姜怜心心下一惊,又以余光偷瞥桃夭,但见他仍维持着惯有的温雅笑意,也不出声,实在难辨喜怒。
静默下来的气氛莫名的凝滞起来,姜怜心清了清嗓子,试图打破尴尬,同时将手探进袖管里掏出一方纸墨,置于桌机中央道:“这个是我昨夜拟写的家规,你们二位且看看。”
桃夭便率先接过那张家规,自顾自的念诵起来,而家规上的内容则似乎有意针对他们这两只妖孽,多是些诸如“不得私自踏入家主寝屋”之类的条款。
画末虽然一言不发,可默然听着他念了几条之后,清俊的脸上,双眉却渐渐蹙了起来。
当念到“不得引诱姜府众仆婢及方圆十里内的女子”时,桃夭停顿了下来,仿佛思忖良久,方才认真的看着姜怜心道:“那引诱男子可行?”
姜怜心正埋头喝粥,听他这样一说,险些将嘴里的米粒都喷了出来,抬头间却见桃夭正睁着那双惑人的桃花目,一脸无辜的看着自己。
想不到他竟把这厚颜无耻之事说得冠冕堂皇,姜怜心顿时气结,红着脸道:“不行!若有一个人出现林千金那种情形,且牵连到姜府的声誉,就立刻逐出家门!”
“好吧。”桃夭立刻蔫了下去,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来回揉弄着那张可怜的家规。
与此同时,画末则幽幽的问了一句:“这些,我也要遵守吗?”
姜怜心明显自他的语调中觉察到不悦,可碍于家主的威信,只得硬着头皮道:“当然,姜家向来一视同仁。”
这下桃夭却来了精神,一脸得意的将家规折好收进袖中,又朝着姜怜心温柔道:“谨遵家主教诲。”
想不到这妖孽倒还受教,姜怜心于是甚为受用的点了点头,而后宣布了另外一件事:“姜家不养闲人,桃公子既然来了,便先担起姜府内的一应管家事务,也好替白管家分忧,让他一心一意打理府外的生意。”
那桃夭还不曾将此事应下,姜怜心便觉腕上一紧,却是被画末攥住,二话不说拖了她往前院行去。
“你这是急着去哪儿?”姜怜心见他行得急,眼看就要跟不上步伐,于是着急将他唤住。
待行至后院里看不着又听不着的前厅,画末才终于停了下来,转身一脸怨毒的看向她道:“你这是癔症了吗?竟让那桃精掌管府中事务,他到底拿什么迷惑了你?”
被他这般咄咄逼人的相问,姜怜心也跟着急了起来,反驳道:“在你眼里,我便这样不堪,容易被迷惑吗?我这样做还不是为了姜家,给他找些事情来做,总比让他闲得有心作乱好吧?你倒是说是不是这个理!或者你还有什么更好的方法,不妨也说来听听!”
或许是没有想到她竟有如此激烈的反应,画末反而陷入沉默,半晌才缓和了语调道:“我若说将他逐出府去,你又怎会听劝,罢了,你只记着他是会害人性命的妖,少与他亲近便好。”
他这话说得好似他自己不是妖一般义正言辞,然而望着他将双眸笼入阴影的纤长睫羽,姜怜心仿佛明白过来什么,忽然抑制不住的展露浅笑,靠至他近前,握了他的手道:“我与他亲近,你不喜欢,对不对?”
似乎被她莫名的温言细语诧住,画末微滞了片刻,终究任由她继续握着他的手,略显僵硬的点了点头。
这般情状,呈现在他宛若谪仙的形体上,实在有些别扭,可看进姜怜心的眼里,却莫名的觉得欢喜,甚至连胸口里的那颗心都跟着跳脱起来。
她便也顾不上扭捏与羞赧,愈发收紧了握在他掌心的柔荑,仰起头来看进他宛若无波的瞳眸里道:“你不喜欢,我便不与他亲近,我答应你,说话算话。”
袖下仍被她攥紧的手仿佛下意识的轻轻回握住,画末不曾答话,却默然点了点头。
“小怜还说一视同仁,怎的却把我晾在一边,跑到这里来同他私会?”酸涩的话语偏生以道貌岸然的温雅语调说出,生生打断了这片刻意乱情迷。
姜怜心好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慌乱的自他掌中抽出了手,轻轻攘了攘他的衣袖道:“时辰不早了,你且先去商号里,我晚些再去寻你。”
难得这次画末不曾推阻,只戒备的望了桃夭一眼,便转身往府外行去。
画末走后,姜怜心便径直往内堂去,盘算着早上审完账目,下午去商号里看看,怎料她进到寝屋之内时却发现桃夭竟一路跟在身后。
她转过身来,见他一只脚已然踏了进来,便将不容商量的目光锁在那门坎上,而后故意咳了两声。
桃夭反应却也及时,忙收回了脚步,倚在门边,挂着慵懒的浅笑望着她。
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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