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先云一锤定音。
“若我神剑宗的无上剑意真被一个其他派的年轻弟子学了去,也是天意如此,怨不了谁!”
……
又是三日之后。
神剑宗共挑选了六人出来,一连斋戒沐浴了七日,就等着今天。
清风徐徐,山岚猎猎,剑碑之下,高台之上,已围坐好六人,算上姗姗来迟的朱珏,正好七人。
非是朱珏有意来迟,实在是在来之前,三天前宗主南先云答应他的参悟机会差点泡汤。说来这种大派,并非一言之堂。听说左心身死,剑碑显灵,无上剑意又有一丝曙光,很多闭死关的太上长老都重新出现,听说了宗主对少年的安排,并不支持。
还是最后关头,南先云据理力争,才保住了今日朱珏的一个参悟之位。
怀着些许侥幸,少年在东南角安然坐下。而余下六人,却连眼角都未歪斜,依旧仰头,紧紧注目着十几丈外不远处,那块浑然厚重的剑碑。
你们这就开始了么……都不说等我一下……
虽说是临时抱的佛脚……可这三日,朱珏也是做了些功课的。
剑意,乃是剑修的极致追求。其体悟并不受境界所限。
根据层次,又可分为金之剑意,锐之剑意,气之剑意,和无上剑意。
并不需要层层修炼,只看个人天资悟性。
可能有人少年皓首,坐于剑碑之下,终其一生,仍不解金之剑意;却有渔樵荷蓧而过,随意扫过,也可能顿悟到一丝锐之剑意……
总之,这是一个不讲理的世界。
天之所谓公平,不拘天才,不纳异数。
稍稍环目一扫,六人之态,已尽收眼底。
神剑宗不分外门内门,毕竟人少。
六人之中,三人为凝气境的翘楚,皆有九十九鼎的实力,另外三人,却都筑基,观其面相,也皆是二十五岁以下的俊逸。
所有人虽端坐的中规中矩,却皆显露出凌利孤傲之态……活脱脱的剑修!
看到他们都全神贯注,不敢耽误一丝功夫,朱珏也连忙收束了心神,扭脸抬头,向那巨大的剑碑望去。
第一次如此接近!
之前台下远处,还不觉得,如今登到台上,剑碑脚下,才觉出这剑碑的巨大,简直遮蔽了眼前这一方天地,崔巍厚重之势,当头压来,陡一望见,莫不心头一滞,呼吸都有些僵了。
朱珏迅速调整了呼吸,片刻之后,终于平静,这才凝目探神,向那剑碑表面观去。
三道,仅有三道斜纹!
裂眶而割,犀利欲截。斜横在黝黑粗糙的剑碑之上,似要将剑碑一分为四。
从左至右,一道比一道粗,一道比一道深,仅是想想当初这剑痕是如何劈入的,脑中已是一阵刺痛。
好深的痕迹,好强的剑意!
……
第二百一十章 第四道剑痕()
说是三月时间,可是到了第七日,就有人受不住了。
朱珏旁边,一个凝气九层的剑修弟子,忽地吐出一蓬血来,血雾一出,整个人顿时委顿,很快被人搀了下去。
可即便被强搀下去的时候,他还在强自拒绝。
“我没事,就让我再看一会吧,求求你们……咳咳……求求你们了……”
然而,却没人理他。
高台上剩下的六人,依旧浑似不觉。
此时此刻,朱珏凝眉锁目,已看向了第二道剑痕。
来此之前,他特意向左心的师父,那位许乐青许长老询问了左心之前领悟无上剑意的过程。
虽说这剑意的领悟,看人也看运气,一千人便有一千种方法,即便在神剑宗里,也没有固定的成法。可左心毕竟是成功过的,虽说用别的方法,未必不会成功,可是用左心的办法,却一定有成功的可能!
这两者听起来没什么区别,实则区别可大了。
可能是担着少年归冢还剑的人情,那许长老犹豫了下,还是说了。
大意便是,不要贪功冒进,直接看最深的一道痕迹。而是从左至右,循序渐进,一道道地领悟。直到三道都已悟通,再将三道剑意,彻底融会贯通,再无滞涩……而接下来,那最后的无上剑意,便要看天意了。
“左心之法,知道的不止我一人,也未必于你有用,因为我就用了同样的办法,参悟三年,却一无所获。还望你……”
长老许乐青的话言犹在耳,朱珏的心思,却更加地深沉。
这第二道剑痕,他已参悟了四天,因为那第一道金之剑意,他只用了三天时间便领悟了。
然而眼前这第二道锐之剑意,却明显比第一道剑痕难的多。
其锐金之气,实已顶峰造极,若无浸淫剑道一二十年的阅历,寻常人等,实在是希望渺茫。不过朱珏是谁,那可是闯过了炼心路的人,那可是能如臂使指,驾驭十九口飞剑的人,此刻怎会服输!
还有五位神剑宗的少年在侧,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丹华派的面子,都必须坚持到最后……
到了第十日,又有一个凝气境的剑修弟子吐血而出。
不过,他被抬下去的时候,却透着狂喜,一边咳着血沫,一边大笑不止。
“哈哈哈,我比那田峻强了不少,我领悟了金之剑意啦,哈哈,我领悟啦……”
第十九日,最后一个凝气境的剑修弟子也坚持不住。
被搀出去的时候,他却远不如上一位的狂喜,因为,他离第二道锐之剑意的领悟,只差一步,仅仅差了一步!
呜呜,为什么不再给我一点时间,哪怕是多一刻也好哇!
——最可悲的失败,不是彻底无望,而是刚刚看到了成功的可能,就结束了……
而这时,朱珏已望向了第三道剑痕……
第一个月零三天,终于有一位筑基境的剑修坚持不住,吐血而出。
他比上一位还要悲催,因为,他是跳着看的。比那位晚下台十几天,他却一无所获。期望越高,失望越大,说的便是他此时的心情,气急之下,他干脆直接昏了过去,被四人抬下了高台。
又过了半个月,当又一位筑基境的剑修被抬下去的时候,此时台上,就剩下了两人。
那一位终于扭过脸来,目光复杂地望了一眼朱珏,沉声道:
“你就是丹华派的朱珏吧……以凝气境的实力,坚持到现在,果然不错……”
“仅仅是不错么?”
少年淡淡一笑,也回望了他一眼。
“不知阁下是……”
“我叫左丘,你送回来的左心,是我的弟弟。”
“哦,怪不得……失敬失敬。”
左心却没回敬这客套,忽然冷冷道:
“剑碑之下,何谈尊荣,我辈剑修,直道而已!必舍弃其余,唯存一利,以划破天地,割裂亘古……朱珏,你着相了!看来剑碑之下,能坚持到最后的,唯我神剑宗的左丘而已!”
“这……”
心中苦笑一声……这就开始呛上了么?
看来无论门派,还是个人,这场无声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少年忽然闭口,不再回驳那左丘。
——真正的强者,都是用事实说话的……此刻多说无益,三月时间到后,自见分晓。
此刻已过了近两个月,朱珏第三道剑痕的参悟,也已到了关键时刻。
此道剑痕,既深且长,却明显不是器利所致,而是剑气使然,看到这样的剑气痕迹,朱珏眼前忽然闪过,左心临死前,那断烦恼,无贪欲,绝嗔恨的一剑!
浩荡剑气,沛然而出,无距无阻,直然而裂!
想到这一剑,那剑碑上的第三道剑痕,带给脑中的刺痛冲击,顿时一轻。
脑中忽然生出一幅虚幻景象,以此心剑迎彼气剑,两剑剑击交鸣,轰然炸响,便如醍醐灌顶一般……再次睁眼,朱珏忽然感到一切皆已不同,再望向那剑碑上的三道剑痕,再无冲击刺痛之感,竟生出一股亲切熟稔之意。
第三道气之剑意,已悟!
此刻少年无明已斩,虽非剑修,胜似剑修。
反观对面那左丘,依旧脸色涨紫,冷汗涔涔,面露痛苦难解之色。正深陷迷里不能自拔……
终是领先了一步!
长出了一口气,朱珏不敢松懈,三月时间,还有月余,自己还要将三种剑意融会贯通,不能有丝毫的懈怠。
再次闭眼,默想金之剑意,锐之剑意,气之剑意,将三道剑意合为一道,合成一道金锐之气,这道金锐之气,非是驭在手中,而是心意之间。
观想之间,心意一动,此道剑气,便已挥荡九天……直之能无前,举之则无上,按之亦无下,运之竟无旁。上法圆天顺三光;下法方地顺四时;中和生气安四方。此剑一用,如雷如霆,如震如电,剑锋所指之处,皆所向披靡!再无抵抗之物之心!
七日之后,三道剑意,终于融成。
从此通然一体,浑然天成!
再次睁眼,对面左丘,却是刚好闭上了眼睛。
看他神情,当是刚刚悟通那第三道剑意,此刻准备要融会贯通了。
看来,知道方法的,并非只有自己一个。
算算时间,却已过去了两个多月。
时间已经不多了,只有二十余日了,而最后那道无上剑意,又在哪里呢。
少年再次闭上眼睛,冥思之间,想找出那道最终的无上剑意。
正当他苦苦思索之时,耳边却忽然响起了一个陌生的厚重声音:
“还未看清那第四道剑痕,你闭眼的太早了吧……”
剑碑?
朱珏心中,顿时一个激灵。
“第四道剑痕?它又在哪里?”
“呵呵,其实,你一直都身处其中。”
“什么!难道……这剑神谷……”
第二百一十一章 事了拂衣去()
“不错,这剑神谷,就是那第四道剑痕……”
闻听此言,闭目冥思的朱珏豁然睁眼抬头。仰望起眼前这一线之天。
只见千里天池之上,百余里的巨大岛屿,竟被这当空一剑一分为二,天地心眼,仰首少年,恰在这一道剑痕之中!
上决浮云,下绝地纪,一意浩荡,竟至如斯。
这是——
天地剑!
良久,触目惊心的少年渐渐平复下来。
“何以告诉我?而不告诉对面之人?”
“理由么……本来是没有理由的,你若想听,我便想想……”
厚重的声音并非响在少年的耳边,而是直贯朱珏的心灵。朱珏知道这不是传音入密,可也仅此而已。
“第一,他是神剑宗之人,此事本已知道;第二,这三月时机只剩下二十日,他现在才开始融通那三道剑意,已经来不及了;至于第三嘛……”
那厚重的声音竟透出一丝疑惑。
“以我的境界,竟然也有看不透你的地方……你是希望最大的一个!而我,也不希望这无上剑意的慧命断绝。既然神剑宗找不出人来,就不能怨我选一个门外之人了……”
“那我必不令你失望!”
朱珏莞尔一笑,语气却是斩钉截铁。
“其实,还有第四和第五个理由。”
“哦?”
少年没有问,因为他知道,必有下文。
果然,厚重的声音再次响起。
“数日之前,神剑宗阖派包括宗主在内,都曾跪伏于我,唯独你……”
“那只是个意外,其实,我也差点跪下来着,奈何有个多余的身份拘着……”
“不,那不是意外……众人的心意,包括你,我都是有感觉的……”
厚重的声音反驳道:
“他们虽自号为剑修,却已生了多余藩篱之心,自对着我下跪之时起,便再难一意天真,是以就连那南先云,也只领略到无上剑意的一丝,除了修为,再难寸进。而你……你却不同,自然而然……形跪下无所谓,心绝不能跪下。而你的心,从未跪给任何人,包括天地……”
说到这儿,那厚重的声音顿了一顿,加重了语气。
“我要找的,是御剑之人……此心若为剑所御,便是剑奴!”
“御剑之人……剑奴……”
朱珏咀嚼着对方的话语,目露深思。
“至于第五个理由……”
厚重的声音透着苍凉萧瑟。
“我的时间也不多了,不知道还能不能等到那个时候……”
仿佛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那剑碑忽然射出一道红光,直入少年掌心。
奇怪的是,神剑宗阖派上下,包括最近的那个左丘,都浑似不觉,仿佛没有看到一般。
这是什么神通?
朱珏反掌一看,手心之上,已多出一道红色剑痕。
“我并非帮你什么,这只是一道烙印,也可以说是一把钥匙。剩下的二十日,若你悟不出那无上剑意,那这印记便毫无用处,届时会自行消退。若是你悟透了么……”
那厚重的声音停了一停,竟也出现了一丝颤抖。
“待你到了婴神境的一天,可复至此处,凭此烙印,以无上剑意,启出碑下之物……切记,最低也要是婴神境,绝不可早!绝不可早!切切……”
还未说完,那厚重的声音便戛然而止,仿佛积攒的能量忽然用尽。
抬眼望,青苔寂寂,长碑无声,仿佛从未出现过刚才的一幕。
少年却苦笑着摇了摇头,肩上的担子已经够多的了,也不在乎再多这一桩。
抬眼掠过青苔遍布的剑碑,眼角扫上一线蓝天,光线刺眼的一刹那,他忽然生出一丝明悟,脑中竟跳出这样一段口诀:
“无上之剑意,心剑也……不拘于万物,不泥于天地,决之无匹,浩荡长存……”
这段口诀,非人传而天授。不过百余字,却字字珠玑,贯神凝意,震慑心肺。
接下来的时间,朱珏便狠命参悟百余字的无上剑意口诀,不过几日时间,瞳孔之中,渐起锋芒,接着锋芒之意消隐,神威敛藏,眼中之光,渐渐明悟……
又复十日,少年心中之剑意,归至腑脏百骸,双眼之中,再看不到半分剑意,唯觉平常自然而已。
这时,左丘终于将那三道剑意融会贯通。悄悄睁开一丝眼睛,趁机偷瞧了一眼朱珏闭眼打坐的身形,只觉得外表平平常常,丝毫不像是悟出了什么,心中益发自得,却也不敢松懈,毕竟,还有最后的几天,自己说不定,真的能得到一丝无上剑意……
时间很快到了两个月零二十九天。
此刻高台之下,人已是越聚越多……神剑宗的人都明白,此时已到了关键时刻。之前三个月时光,来看的人还三三两两,此刻但凡没有闭关的,都已在高台下汇聚……因为无论成败,他们都想第一时间知道,他们想知道,最后剩下的两个人,到底有没有人能领悟那最难窥到的无上剑意!
等待是煎熬的,就只剩下最后一天——
恰在这时,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坐在碑下东南角的朱珏,忽然突兀地“哎呀”一声,双手捂住了太阳穴,表情痛苦挣扎,一番乱滚,竟从高台上直接滚落了下来。
好在下方人多,有人及时接住了他。
一阵恍惚之后,他睁开了眼睛。
看到许长老探寻的目光,少年惋惜地摇了摇头道:
“太可惜了,我终究是功亏一篑……似已探到了无上剑意的边缘,却在最后一刻,没能坚持下来……”
“你已经很不错了……”
许长老却摇了摇头,“你也只比那左丘,差了半天而已。”
“是啊,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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