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同春一听,知道来的是童光武与一个姓毕的堂主,另外可能还有两个人,不知对方施展什么阴谋对付“流宗门”的人,看来双方已经短兵相接了。
但董光武是内奸,定然有好戏可看。
人停在数丈之外,接着是枝叶拂动之声。
武同春悄然换了一个位置,这样,对方的行动便入目了。
目光扫处,不由心头剧震。
只见两名黑衣壮汉,正在把两具尸体往树上吊,妥当之后,在尸体下方地上挖掘,不知弄什么玄虚。
两壮汉手脚十分利落,约莫是盏茶工夫,把挖掘的坑洞重新埋好,撒上些枯叶,用脚扫平痕迹,然后离去。
姓毕的堂主开口道:“成了,放讯号吧。”
童光武道:“不,再等片刻,让对方起了狐疑,再放讯号比较稳妥。”
“如果对方不来呢?”
“一定会来,据死者口供,这讯号是特急。”
“如果死者所供不实呢?”
“想来不至于。”
武同春骤然明白过来,死者是“流宗门”的弟子,落在“天地会”之手,迫供之后杀害,以尸身为饵,布下陷阱。
刚才挖掘的坑洞,是埋了火药以“流宗门”的紧急讯号诱对方人壳。
计虽不错,可惜童光武是内奸,一切都是白费。
又延挨了盏茶时间。
董光武开口道:“可以了!”
姓毕的堂主从怀中取出一样东西,倒插地上,晃燃了火招子点着。
“飕”地一声,一颗流星冲天而起,在半空中爆开,散成一蓬红色星雨。
童光武一挥手,两个人双双门到数丈之外隐身起来。
工夫不大,四名锦衣武士匆匆奔至,其中一个首先发现吊挂的尸体,栗呼道:“在这里!”
其余三武士骇然变色。
其中一个道:“怎么回事?”
原先的道:“不许妄动,听候掌令前来处理。”
武同春心中一动,掌令,指的当是曾有一面之缘的宋天培。
果然不错,三条人影跟踵而至,当先的中年文士,正是掌令宋天培,另两个一老一少,不认识。
四武士恭施一札,不开口。
宋天培扫了两具尸体几眼,重重地哼了一声,道:“幼稚,下三滥的玩意。”
那老者接着道:“如何处置?”
宋天培冷冷地道:“稍等片刻,看有没有消息。”
武同春很清楚,对方在等童光武的消息。
突地,童光武隐身之处。传出一声惨哼,接着,童光武挟着那姓毕的堂主出现宋天培立即奔了过去。
两人低语了数声。
宋天培接过被点了穴道的毕堂主,回奔,把毕堂主抛向那两具吊挂的尸身,然后指示手下,迅快地退走。
一声“轰隆”巨响,土石纷飞,枯枝败叶席卷成幕。
武同春心神具颤。
尘沙落定,现场已是,片疮痍,两具尸体加上那姓毕堂主,业已被炸支离体解。
原先埋设炸药的两名壮汉,穿林而至,急急检视现场。
随同来天培来的那年轻武士,如魁影般扑出,两名壮汉警觉回身,连拔剑都来不及,便惨哼着双双栽了下去。
年轻武士在尸身上拭了拭剑身,又弹了回去,出手凌厉而狠辣。
宋天培朝童光武扬了扬手,率同手下电驰而离。
童光武拔出长剑,一咬牙,在臂上划了一剑,登时血染衫袖,接着,又在外衣上连割数剑,做成力战受伤的样子。
武同春看着好笑,同时也惊栗于江湖人心的诡诈。
近二十条人影从不同方位涌现,为首的赫然是副会主牟英山。
牟英山在方桐假冒“冷面客”,于挑战天地会时,曾被炸重伤,想不到他命大没死,复原得也相当快。
仇人现面,武同春杀机陡炽。
来人围上了童光武。
牟英山厉声道:“怎么回事?”
童光武以剑拄地,故作喘息之状道:“此计被对方识破,毕堂主与两位弟子殉职,卑座力敌不胜……”
牟英山暴怒道:“对方人呢?”
童光武道:“脱走了!”
此刻,已另有人开始检视被炸现场。
牟英山如刃目芒,照在董光武面上,略不稍瞬,似乎要看激他的内心,看他所说的到底有几分可信。
重光武作贼心虚,垂下了头,嗫嚅地道:“卑座力有不逮,惭愧之至!”
牟英山收回目光,喃喃地道:“本座在想这安排一分机密周全,怎会被对方识破?……”
童光武道:“也许……我方的行动,落人对方密探之眼?”
牟英山冷森森地道:“也可能有内奸。”
童光武抬起眼,栗声道:“卑座要彻查!”
就在此刻,一个银铃似的声音响了起来:“怎么,你……受伤了?伤得重么?”
来的是会主千金“魔音女,边说边用手扶住童光武,眸中闪着关怀的光焰。
童光武显情很有气概地道:“没什么,这点伤不值一提!”
“魔音女”像是很心疼地抚着重光武的肩背道:“哟!血流了不少,走,我先扶你回去治伤敷药!”
说完,目光源向牟英山,似在请示。
牟英山一摆手,道:“童巡监,你先回去吧!”
童光武应了一声:“卑座告退!”
说完与“魔音女”双双离去。
牟英山大声道:“我等注意听着,分头追查对方行踪,发现时用秘密讯号连络,不许打草惊蛇,现在立即行动,由孟香暂代巡监之职,负责连络事宜。”
众子下纷纷弹身离去,刹那走个罄尽,现场只剩下牟英山一人。
武同春大为振奋,正暗忖道:“索血债的机会到了。”
牟英山望着现场,自语道:“‘流宗门’志在争夺天下盟主地位,‘流宗门’不灭,‘天地会’只有除名!”
就在此刻,三条人影幽灵般从三个不同的地方出现,赫然是“流宗门”掌令来天培,和原先的老者与年轻武士。
想不到对方并未远离。
牟英山何等人物,当然早已发觉,但他兀立不动,静待对方迫近。
三人呈鼎立之势,围住牟英山。
宋天培冷笑了一声:“副会主,幸会啊!”
牟英山转动目芒,逐一扫过三人。
最后停在宋天培面上.阴森森地道:“三位是自投到,太好了!”
宋天培道:“堂堂‘天地会’,竟然使用这种下滥水段,令人齿冷。”
牟英山怒喝道:“住口,‘流宗门,何物?萤火之光,也想怀皓月争辉!”
哈哈一笑,宋天培道:“副会主不发讯号求援么?再迟……可就来不及了。”
狂傲之情,溢于言表。
牟英山目中厉芒连闪狞声道:“‘萍踪剑客’,你敢想当‘流宗门’的开国功臣?”
武同春心头狂震,想不到来天天培是方桐要找的血海仇人“萍踪剑客”,目前该采取什么行动?先对付牟英山,还是宋天培?他想到了方桐一再叮嘱.不许别人插手,心念数转后,决定先对付牟英山。
宋天培冷冷一笑道:“副会主真好眼力竟能区区来!”
牟英山阴侧侧地道:“你们三个谁先上路?”
老者与年轻武士齐齐哼了一声,手按剑柄。
宋天培口角一撇,道:“副会主带路如何?”
牟英山挪了挪步子,把与宋天培这一边的距离缩短到八尺之内。
武同春可知道牟英山的意图,他装备施展杀人于无形的绝着了,“黑纱女”曾点破,他施展这杀手时,距离必须在八尺内。
宋天培淡淡地道:“副会主还不拔剑么?”
牟英山沉吟了一声,右掌倏扬……宋天培哈哈一笑,倒弹了六尺,不用说,由于童光武卧底的关系,他已洞悉牟英山的身手。
同一时间,那老者与年轻武上双双挥剑抢进。
牟英山被迫拔剑应攻。
宋天培也在同一时间亮剑电攻,三对一,近身搏击,牟英山无从施展杀手。
一幕惊心动魄的剧斗叠了出来。
宋天培的功力,与牟英山在伯仲之间,加上两名高手助攻,抢尽了先机,牟英山立被迫处下风。
话虽如此,三人要想拿下牟英山,可非易事。
剧战持续,剑气森寒伸卷,激起落木萧萧。
一二十个照面下来,牟英山渐呈不支。
宋天培等三名高手,攻势更加激烈。
一声暴喝传处,惨哼陡起,那年轻武土栽了下去,同一时间闷哼再传,牟英山侧背中了来天培一剑,登时血染灰袍。
激怒之下,牟英山展出了拼命招式,猛攻猛扫,全用进手把式,宋天培与那名老者,一时也没奈其何。
武同春心念疾转,自己不能因人成事,大喝一声:“住手!”
人随声现,掠人场心。
激斗的双方霍然分开。
牟英山当然认识武同春,脸上立起变化,但没开口。
宋天培可没见过武同春真面目,寒声喝问道:“什么身份?”
武同春一个字一个字地道:“‘无情剑客’。”
“‘无情剑客’?”
“不错!”
“天地会的人?”
“不是!”
“现身何为?”
“当然有事。”
“想越这场浑水?”
“就算是吧!”
“站在那一边?”
“第三边!”
“什么意思?”
武同春冷冰冰地道:“在下与牟副会主之间,有事待决,两位最好走路。”
那老者怒哼了一声道:“你算什么东西?”
武同春不属地扫了对方一眼,道:“找死么?”
老者挺剑就要出手……宋天培一抬手道:“岳堂主我们犯不着,让这位朋友先解决他个人的事!”
说完,使了一个眼色,用意自是想收渔人之利。
老者停住进势。
武同春冷冷地又道:“在下办事不许外人旁观,两位自便。”
老老暴声道:“掌令,别上了对方的当,这小子定是‘天定会’的人,想诡言脱身。”
这话可能性很大,宋天培不由动容。
武同春手按剑柄,盯着老者道:“在下说话从不说第二遍,要就滚,就出手?”
老者身手不赖,又是“流宗门”的堂主,当然不会被几句话唬住,何况,年轻武上已经横尸当场,焉肯一走了之。
暴喝一声,剑挟雷电之威,罩向武同春,牟英山弹退六尺,他可深知武同春的身手,乐得借力除敌。
当然。他没想到的是武同春的存心。
白光暴腾,惨号随之。
老者连连踉跄倒退,“砰”然仰面栽倒。
只一个照面,短暂的一瞬,老者连反抗的余都没有,便已横尸。
宋天培面色惨变,脸孔起了扭曲,冷厉地道:“‘无情剑客’,你已登上本门的死榜了!”
武同春向前跨了一个大步,语冷加冰珠似的道:“你不滚么?”
宋天培府城极深,现在面对的两个人都成了敌人,而且都是拔尖高手,决讨不了好,同时也顾虑“天地会”援手赶到。
所以向后一挪步,道:“‘无情剑客’,后会有期了!”
说完转身……牟英山厉喝一声道:“慢走!”
武同春霜刃一抬,道:“让他走!”
“什么意思?”
“第一,阁下杀不了他,第二,杀他的别有别人。”
“谁说本座杀不了他?”
“在下说的!”
“难道你想阻……”
“不错,在下会阻止。”
牟英山怔住了。
宋天培困惑地深深的望了武同春一眼想说什么,但只口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身形一闪,穿林而没。
牟英山厉声道:“武同春,你这是什么意思?”
武同春目中杀芒一闪,道:“解决我们的事!”
牟英山瞪眼道:“我们有什么事要解决?”
武同来咬咬牙道:“阁下心里应该很明白,头一笔是‘无我大师’师徒“什么?‘无我大师’师徒……”
“不错!”
“这与你何干?”
“当然有干,阁下不必问了!”
“第二笔又是什么?”
“江姥姥的血债!”
“那是误杀,因为……”
“没什么因为,血债血还。”
“你准备……”
“杀你!”
牟英山下意识地退了一大步,栗声道:“武同春,你忘了本座与你的妻子华锦芳的关系吗?”
武同春冷酷地道:“那是另一回事,不必混为一谈。”
牟英山厉声道:“你真的要这么做?”
武同春斩钉截铁地道:“这句话是多余的!”。
顿了顿又道:“对了,记得阁下杀害江姥姥之后,又毁了贵会的巡监司马一夫及两名会中弟子,原因是什么?”
牟英山脸孔一阵抽搐,道:“你不必知道!”
“阁下想掩饰什么?”
“没你的事!”
“那就不说也罢,也正……”
“武同春,这一年多来你藏身何处?”
“没阁下的事!”
“‘冷面客’真是你同宗同门?”
显然他还不知道这秘密。
“这倒是不假!”
“你知道他死了么?”
“知道!”
“你知道凶手是谁么?”
“黄衣修罗!”
牟英山目珠一转,道:“本座是说幕后安排人。”
武同春道:“谁?”
牟英山道:“‘流宗门’门主!”
武同春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本是自己和“鬼叫化”安排的好戏,想不到对方竟然想利用来制造自己对“流宗门”
的仇恨。
当下也不说破,俊面一沉,道:“承蒙相告,不过那是题外之言,现在准备保命吧!”
牟英山咬牙道:“华锦芳希望你如此?”
武同春冰声道:“她是她,我是我,不必多说了!”
牟英山瞪大了双眼,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武同春不愿和对方歪缠下去,手中剑上横齐胸,厉喝一声:“纳命来!”
霜刃随喝话之声挥出,在心怀杀机之下,出手无情,势如骇电奔雷。
牟英山举剑还击。
金钱交鸣声中,牟英山退了一个大步,武同春跟踪进击,出于全是杀着,惊心怵目的场面叠了出来。
牟英山为了保命,当然也是全力以赴。
十个照面以后,牟英山险象环生。
剑式密集如骤雨,牟英山毫无喘息的机会。
武同春恨满心头,他说什么也不能放过这难得的诛仇机会,得理不让,杀着频仍。
牟英山知事不谐,但被紧密的招式缠住,脱不了身。
一声厉喝,武同春施展出最后的杀手。
“哇!”
一声惨叫,牟英山跌坐地面,胸前血浆直冒。
武同春踏前一步,剑抵对方胸前,赤红着双目道:“牟英山,你有什么遗言没有?”
牟英山面孔扭曲得变了形,狂声道:“武同春,你……你敢杀我?”
武同春道:“我本来就要杀你。”
就在此刻,数条人影奔至,惊叫声中,五六支剑朝武同春疾袭。
霜刃回扫,折剑声,惊叫声与惨号声响成一片。
两人横尸就地,其余的被镇住了。
武同春的剑,仍指着牟英山的心窝。
牟英山狂吼道:“紧急讯号!”
那几名被镇住的“天地会”弟子,叫梦初醒,立即放起火箭……武同春反弹斜掠,挥剑,惨号刺耳,无一活口,略不稍滞,武同春又圈回牟英山身前,冷森森地道:“牟英山,援手来到,正赶上替你收尸。”
尖叫倏传:“住手!”
人影掠到,赫然是华锦芳。
武同春呼吸为之一室。
牟英山栗呼道:“锦芳,阻止他!”
武同春咬紧牙关道:“江姥姥在等着看他流血。”
华锦芳栗声道:“同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