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一夫眼中碧芒暴闪,飘身人殿,看了看,耸身飘起,捻断了绳索,把尸体接住放落地面,看了看,怪叫道:“是死了后吊上去的!”
只一晃,到了武同春身前,狞笑道:“你是什么人?”
武同春目前不想生事,平静了一下情绪,沉着地道:“在下是避雨的。”“什么来路?”
“鬼脸客!”
“鬼脸客?没听说过……人是你杀的?”
“不是!”
“谁杀的?”
“不知道。”
“你敢再说一句不知道,本座便劈了你。”
武同春强忍着道:“人命关天,要在下胡乱承认么?”
司马一夫略作沉吟,抬手道:“仔细检查致死的原因。”
两名随行武士之一,应声入殿,不久,又回到殿廊,栗声道:“禀巡监,胡堂主浑身没有任何伤痕,也非中毒,死因不明。”
司马一大干瘦的脸孔起了扭曲,目中碧芒大盛,照在武同春面上,厉声道:“这个得着落在你这半人半鬼的小子身上。”
武同春忍了又忍道:“在下实在不知情!”
他已暗下决心,如果对方逼迫过甚,就一个不留,用“玄黄经”内的武功在司马一夫身上考验也不错。
敬在此刻,一个冷而脆的声音道:“人不是他杀的!”
武同春心头一震,转头望去,更加骇异莫明,两名少女,从边角门转了出来,赫然是紫衣少女素心和小青。她主婢怎么也在这里?武士闪开让路。
司马一夫一脸怪异的表情,似乎十分意外,拱拱手道:“原来是小姐,怎会姗姗来到近前,紫衣少女扫了武同春一眼,才开口道:“我在这庙里避雨。”
武同春茫然了,难道紫衣少女也是“天地会”的人,司马一夫称她小姐,而上次她与天地会主的宝贝女儿“魔音女”发生冲突时,双方似乎也不陌生……司马一夫又道:“小姐说人不是他杀的?”
紫衣少女平静地道:“不是,他人庙避雨比我慢了一步,人早已吊在梁上。”
“懊!那……凶手是谁?”
“你们可以设法追查。”
“小姐……认识这个疤面人?”
“不认识。”
“真的不是他?”
“你不相信我的话?”
可司马一,夫怔了怔,阴阴一笑道:“区区不敢,只是……不得不问个清楚。”
紫衣少女“晤”了一声,道:“放他走吧!别在无辜人身上作孽。”
司马一夫尴尬地笑笑,道:“区区是奉命行事的人,身不由己。”
说完,挥挥手,发令道:“把胡堂主的遗体运回总舵,通令附近所有本会的弟子,搜索十里范围,同时注意五一里以内的可疑人物。”
众武士恭应一声,其中之一负起胡堂主的尸体,纷纷动身出庙。
司马一夫朝紫衣少女一拱手,道:“区区告退!”说完,也跟着离开。
一个意念,冲上脑海,武同春暗自震惊,急忖:“死者身上无伤痕,是‘黑纱女’杀人的特色,而紫衣少女先已在庙中,自己早怀疑她就是‘黑纱女’,照情况判断,已得到证实了,可是依司马一夫的神态与对她的称呼,她又像是‘天地会’的人,照理,是两个截然不同的身份,这内中有什么蹊跷?”
心念之中,深深望了对方一眼,抱拳道:“致谢姑娘为在下解厄。”
紫衣少女淡淡地道:“不必言谢,这本是事实,我看不惯他们作孽。”
武同春乘机道:“请问姑娘与对方是什么关系?”
紫衣少女道:“这你不必管,快上路吧!最好避着对方一点。”说完,转向小青道:
“我们该走了!”
武同春想到彩玉应该归还人家,现在已经不需要这东西保命了,如果不慎失闪,便无法交代。
心念之中,忘其形所以地脱口叫道:“素心姑娘请留步!”
话出口觉得不安,但已无法收回。
紫衣少女粉腮一变,栗声道:“你方才叫我什么?”
小青也惊慌地瞪着武同春。
失了言,该设法弥补,武同春大急,好在他那疤脸别人很难看出表情,急中生智,力持镇定地道:“姑娘芳名真的是素心?”
紫衣少女沉声道:“你怎么知道的?”
这一问,等于是承认了。
武同春已想好了说词,不疾不徐地道:“在下根据姑娘的服色,与这位小青!”娘的搭配猜出来的。”
小青大声道:“什么,我的名字你也知道?”
紫衣少女杏眼大睁,道:“根据什么?”
武同春故意卖关子道:“说来话长……”
紫衣少女道:“长话短说吧!”
武同春干咳了一声,重行整理了一下思绪,才开口道:“在下因为面容丑恶,所以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常在山野里流连,大概是……说起来将近一年了,有一天,碰到了一位俊逸非凡的武士,年纪约莫二十六八岁,他说,他叫小青插口道:“武同春?”
武同春“咦”了一声道:“这位姑娘怎会知道?”
紫衣少女显得有些紧张地道:“快说下去。”
武同春煞有介事地道:“那位性武的同道,遭了意外……”
紫衣少女粉腮大变,颤声道:“什么意外?”
武同春道:“被人追杀,身受重伤……”
小青栗呼道:“重伤?”
武同春道:“是的!”
紫衣少女咬着牙道:“后来呢?”
武同春把心一横,道:“他已奄奄一息,托在下把一样东西交还姑娘……”
说着,掏出彩玉,递过去,又道:“就是这东西。他描述了姑娘的形象紫衣少女全身一震,双目尽赤,伸出颤抖的手,接了过来,栗声道:“后来呢?”
武同春略感慌乱,顿了顿对道:“他叮嘱此物不可落入人眼,更不能失落,必须面交小姐……”
“他人呢?”
“可能……已经不幸。”
“什么,可能?你没设法救人!”
“伤势太重,在下无能为力。”
“你……就抛下他不管了?”
“他迫在下离开,说是对头仍在附近,如果遭遇上,两人都将不幸,这东西不送还姑娘他死不瞑目。”
紫衣少女连退三步,泪水连连落下,娇躯摇摇欲倒,悲声道:“他……竟然遭了不幸!”
小青忙上前扶住,欲泣地道:“小姐,他不会死的,吉人自有天相,说不定…… 他并非夭忻之相。”
武同春感到无比的内疚,一颗心像在滴血,他没起意爱过她,因为他不可能对她付出爱,但她的痴情却深深感动了他。
人,就有这么怪,如果不是这意外,怎么样也不会打动他的心,可是现在,他却感到不能接受感情的痛苦。
得不到的,才是最珍贵的吗?他几乎想道出真相,但还是忍住了,武同春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是“鬼脸客”,一个难以见人,谁见了都憎恶的怪物。
他的心被撕裂了!
紫衣少女突地仰首狂笑起来,比哭还难听的笑,迹近疯狂。
武同春的心,随着紫衣少女的笑声翻腾。
小青连连叫唤道:“小姐,你不要笑嘛!……我……好怕,他不会死的,当着别人……”
紫衣少女止住了可怕的狂笑,不错,一个黄花闺女,不应该当着别人毫不保留地发泄心底秘密,抑制了很久,才拭去泪痕道:“尊姓大名?”
“鬼脸客!”
“没有姓名?”
“早已不用了。”
“你所说的山里是什么地方?”
“由此北去的山区,入山偏西约七八里的石头峰下。”
“请你带路,就是人死了,我也要找到尸体。”
武同春觉得这样做未免太残忍,但他没有别的法子,只有这样,才能斩断这一份不能接受的情缘。硬起心肠道:“姑娘,山中多虎狼,找尸体恐怕……找不到了。”
紫衣少女推开小青,现出坚毅的神色道:“也许他遇救了,我一定要去找!”
小青含着泪道:“小姐,已经一年了。”
紫衣少女粉腮又是一惨,固执地道:“我不管,我必须尽心力,这位朋友,他……并非害他的人是谁?”
武同春期期地道:“这个……他没提起,当时在下也忘了问。”
紫衣少女一挫牙,道:“请马上带路前往“这个……”
“朋友不愿意?”
“只是……”
“只是什么?”
“在下目前要赴一个重要约会,不能失约。”
紫衣少女眸光一闪,道:“如果我一定要你去呢?”
下意识地一震,武同春心想:“这可怎么办?自己本是一篇鬼话,如果与她同行,一不小心,就可能露出破绽,后果难料;如果坚拒,她在悲伤之余,可能不惜动武,不管她是否‘黑纱女’,总不是自己愿意发生的情况……”
心念未已,只见四名黑衣武士扑入庙中,朝这边望了望,互相低声打了个招呼,逢自奔向后殿去了。
武同春内心疑云大盛,到底紫衣少女是什么来历,为什么“天地会”的人不敢招惹她?
如果说,她与“天地会”有关系,她就不会以‘黑纱女’的身份杀自己人;如果说没有关系,连司马一夫对她都有忌惮,她真正的身份到底是什么?想着,忍不住脱口问道:“姑娘与‘天地会’是什么关系?”
紫衣少女想了想才道:“有关系,也没有关系!”
武同春困惑地道:“这话怎么说?”
紫衣少女冷冷地道:“这点朋友不必知道。到底带不带路?”
武同春吐了口气,道:“非不愿也,是不能也,请姑娘原谅!”话锋一顿,又道:“事情发生将近一年,在下已经说明了地点,在下去了,又有什么作用?”
紫衣少女深深一想,道:“好,你请便吧!对于归还彩玉这一点,我一分感激,并致谢意。”
武同春情绪一松,道:“不敢当姑娘的谢字,在下刚才也曾受姑娘缓颊之德,告辞!”
抱了抱拳,向庙外走去,夜色苍茫,武同春又上路了。
他脑海中仍被紫衣少女的影子所盘踞,他没起意爱过她,她也没明白示过爱,可是在情况突变之下,她抖露了芳心深处的秘密,很奇异的爱,开始就是结局,但武同春的心灵上,己有了一个无法磨灭的烙印。
他有目的,却没有目的地,他不知道如何才能找到许中和。
由于许中和两番脱走,全是蓝衫书生白石玉一手造成,那绝非无意,而是居心叵测,所以,他对白石玉在疑忌之外,还加上了一层恨。
夜暗,距村镇远,路上不见人踪,武同春心事重重,脚步瞒珊,显得有些孤凄。
突地,他发觉自己被人盯踪,他有意无意地回顾看,却又什么也没有发现。他自修习了“玄黄经”之后,感觉超人一等,他自信被人盯踪绝没错。不见形迹,显示追踪的人功力高得出奇,会是谁,又是“天地会”的人物吗?他故作不知,仍然安步如故。
眼前一段路四无遮拦,除非是鬼才能不显形,本能上的感应,他觉出追踪者就在身后不远。
他加速步伐,紧行一段,然后突然止步回身。
这一着果然奏效,对方无所遁形,进入视线,但武同春却为之心头大震,他自己本身够难看,但竟然还有比他更难看的。
眼前站着的这怪物,五短身材,穿一件及膝黑短衫,赤脚,白发萧萧,像一蓬于茅草,那个睑,根本就不像是张人的睑,四分五裂,像被小孩子啃过而扔掉的馒头,五官不辨,牙齿外露,胡须也被分割成东一撮,西一撮,如果是鬼,当是鬼当中最难看的鬼。
“呱呱呱呱!”像嚎,又像是叫。
武同春寒气直冒到头顶,他转身想走,不愿再看第二眼。
就在一转身之际,发现前面三丈之处,站着同样的一个怪物,所不同的,是穿着白色的市短衫,不然,他以为是后面的转到前面来。
令人难以置信的怪事,这一对怪物是孪生兄弟么?一样的脸孔,如果是造物者的恶作剧也未免太残忍了些。
一黑一白两怪物,把武同春夹在中间。
武同春额头上冒出了冷汗,头皮像是突然被一只大手抓紧。
“桀桀桀桀!”白衣怪人也怪嚎出声。
眼一花,穿黑衫与穿白衫的并肩而立。
一个声音:“如何,不赖吧?”
另一个声音道:“妙极了,天底下难找第二个,这是我兄弟俩的福气。武同春骇极,分明是两个怪物在对话,但两人像裂开的石榴般的分割嘴唇并没有动,声音也字字清晰,这太不可思议了,难道真的碰上了鬼?声音又传出。
“根骨奇佳,貌相也合条件。”
“是天赐的。”
“胆子也大,毫无惊容。”
“根基定然不错,可以省不少力。”
武同春根本不知道对方在说些什么。
“老二,问问他的来路。”
“好!”
穿黑衫的上前一步,看来他是老二。
“小子,你叫什么名字?什么出身?”嘴仍然没动。
武同春猛然省悟,他曾听先辈谈过,武林中有一种失传的奇术“腹语,嘴不动而能出声。定是“腹语”之术无疑,想不到这种失传的奇术,出现在两个怪物身上,能练成这种奇术,功力之高自不待言。
事实上如果两怪不用“腹语”,那裂开的嘴唇,根本不能清晰发音。
黑衫老怪面对武同春,以“腹语”发话道:“你小子叫什么名字?”
相对的时间长了,恐怖之感便会减轻,武同春冷漠地道:“鬼脸客!”
“嘻!‘鬼睑客’,有意思。姓名?”
“没有!”
“没有拉倒。出身?”
“没有!”
“拉倒!”这倒相当干脆。
白衫怪上前接上了问话道:“你练过武?”
“晤!”
“什么程度?”
“难说!”
“嗯!是很难说,不过老夫可以测验得出来。”
“两位怎么个称呼?”
“从前有,现在没有了,还不到告诉你的时候。”
“两位意欲如何?”
“碰上我兄弟俩,是你的造化……”
“造化?”
“谁说不是,我兄弟俩将合力把你造就成一个无敌高手,天下第一人。”
说来说去,两怪物是要收徒,武同春心里暗笑,有意自嘲地道:“两位是看上在下哪一点?出众的容貌么?”
黑衫怪接回话道:“对了,你小子一语中的,除了你的根骨,老夫兄弟正是看上你的容貌,非此容貌,不足为老夫兄弟之徒。”
怪人怪论,武同春啼笑皆非,想了想,道:“两位是想收在下为徒。”
“不错!”
“要造就在下成为无敌高手,天下第一人?”
“完全正确!”
“在下成为天下第一人,两位算第几人呢?”
两怪为之语塞。
久久,白衫怪才又发话道:“你小子口舌挺利的,老夫兄弟不计名位,算第几人都无所谓。”
“那得看在下愿不愿意!”
白衫怪眼睑翻转的突目一瞪,道:“什么?你小子不愿意?”
武同春不假思索地道:“在下根本不考虑”
两怪同时用嘴怪叫了一声。
就在此刻,蹄声踏踏,两骑骏马,疾驰而至,一见路中有人,齐齐勒住,马上是两名短打扮的壮汉,样子像是保缥的趟子手。
白衫怪用腹语道:“老二,做个样子给这小子看看,开开眼界。”
马上人一下子还看不清路中三人的面目,其中一人宏声道:“是哪一道上的朋友?”
黑衫怪跃起,一手一个,把两壮汉提离马背,双足在马背上一借力,升高两丈,动作快逾闪电。一手提一个壮汉,而能蹑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