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同春横了白石玉的背影一眼,看他已上了官道,才狠瞪着许中和道:“我们不必多说了,要就是我躺下,不然你就是横尸,除了死,没有任何方式可以解决这件事。”
着许和道:“我想通了,我不想死……”
“不想也不行。”
“我如果死了是白死,而凝碧大嫂将永远含恨九泉。”
“不许再提那贱人的名字!”
许中和脸上肌肉连连抽动,激颤地道:“武同春生死是小,名节算大。武同春,我问你一句话,八年前那把火是不是你放的?”
武同春切齿道:“是又怎样?”
许中和厉叫道:“如果是你放的,我发誓要你的命。”
武同春长剑一撇,暴喝道:“拔剑!”
许中和后退了一大步,栗声道:“我不会拔剑,目前也不想跟你打,我要把事情彻底查清楚。首先,你照实回答我一句话,火是不是你放的?”
武同春咬牙切齿地道:“不是,是那贱人羞惭自焚。”
“有证据?”
“这不需证据,你就是证据,你自己做的事自己明白。”
“对天对地,我许中和是清白的。”
“用不着狡辩了,你毁了我,毁了无双堡,我亲眼看见的事,会假?”
“你亲眼看见我与凝碧做那不可告人的事?”
“来夜三更,你从她臣室出来,这还不够?”
“我解释过了。”
“能够做出这种天理不容的事,已经不算是人,说的话也不会是人话,没一个字可信。
拔剑,多说无益。”
许中和冰声道:“我说过现在不跟你打。”
武同春厉声道:“不打是你的事,我非杀你不可!”
手中剑一振,接着又道:“趁你还有口气,有句话告诉你,你留下的孽种叫遗珠,我代休养到现在,等他懂事,我会把这些事告诉他,她会痛苦一辈子,是你留他的……”
许中和厉吼道:“住口!武同春,你如果真的这样做,会带着悔恨进棺材。她是你的亲骨肉,她没有罪……”
“哈哈哈……亲骨肉!”
“凝碧如果泉下有知,她不会饶你。”
“泉下有知?哈哈哈哈…”
“她不会放过你的,你等着瞧吧吧!”
鬼——一个意念涌上心头,武同春的笑僵在脸上,他想到废墟中所发生的怪事,遗珠被“天地会”巡监司马一夫所劫,是鬼救了她,真有鬼么?心念之中,他忘形地大叫道:“我要毁了那座坟!”
许中和红着眼道:“你要毁凝碧的墓?”
武同春心意一动,圆睁着眼道:“许中和,我问你,废墟闹鬼,凝碧显魂,是不是你安排的花样?”
许中和连退两步,惊怪激越地道:“凝碧显魂,真有这样的事?”
“你承不承认?”
“承认什么?”
“装神扮鬼。”
“我……装神扮鬼?”
说完,眉头一皱,喃喃地道:“世间真的有鬼么?如果有,那太好了,她会自己洗雪沉冤,她会找害她的人……”
武同春厉叫一声:“你陪她去做鬼吧!”
白光腾起,划出,家传绝学,凌厉无比,招式中含着恨,恨使剑势增加了狠辣,他似想一剑就把这使他抬不起头做人的仇人劈碎。
许中和早决意不跟他拼,心里有了准备,是以在对方攻势甫一萌动的瞬间,闪电般退了三丈之远。
武同春如影附形而进,咬牙道:“许中和,你如果不战而逃,便不是人生父母养的。”
这句话够毒,不是人生的,不是父母养的,那算是什么?那就不是人了。
武同春的目的,在激使许中和还手、紧接着又道:“你不敢还手,就将死得像一条狗一般。”
许中和心意已决,并不受激。
努力一挫牙,道:“武同春,你尽量辱骂好了,时辰还没到。”
剑气撕风,武同春又出手了。
许中和身形一旋,朝林深处射去。
“哪里走!’”暴喝声中,武同春仗剑疾追,在几近疯狂的状态下,他展尽了全力,两个起落,扑到了许中和身后,长剑狠狠递出。
许中和听风知警,扭身旋开。
武同春刺出之势不变,急进,反勒。
闷哼传处,许中和身形一个跟跄,肩背冒了红,武同春把握机会,恶狠狠跟踪进击,许中和身形一个回旋,到了树后。
“啷”地一声,武同春的长剑贯人树身半尺。
许中和已按上剑柄,心意一转,弹身又走。
武同春从树身拔出剑,猛追下去。
两人功力差不多是伯仲之间,而武同春在恨的力量鼓舞下,气势便凌驾了许中和,兼之许中和肩背受了伤,功力更打了折扣。几个腾跃,武同春的长剑,又够到了出手距离。
许中和把心一磺,暗道:“拚了!
一声轻哼,武同春一个跟跄,跪坐地面。
许中和拔剑回身,划出,一见武同春坐地,硬生生中途撤剑,他倒是愣住了,根本搞不清是怎么回事。
武同春厉喝道:“什么人施暗算?”没有反应,原来武同存在将要出剑刺向许中和的瞬间,膝弯一麻,跪了下去,似是被什么暗器击中,一时竟站不起来。
许中和也大惊意外,心想:“是谁暗中对武同春施袭,目的何在?”
面对面,武同春无暇想及其他,冷厉地道:“’许中和,这是你的机会,杀吧!”
许中和垂下剑,道:“还不到杀你的时候。”
“你会后悔。”
“后悔?”
“以后你再没这样的机会。”
“你一意孤行,后悔的是你。听着,你将造成无可挽回的伦理悲剧,你会自食其果,你现在心里充满了恨,有一天,后悔取代恨,恨把痛苦加诸别人,而悔却把痛苦加诸自己,你牢记这句话。”
“你放屁,任你舌集莲花,也改变不了事实。”
“我们等着瞧!”
“你别逃,你心里有愧疚,下不了手,是不是?但我不会放过你,我发誓。”
许中和冷笑一声,疾掠而去。
武同春目毗欲裂,自解了穴道,站起身来,毫不踌躇地追了下去。
林子尽头,是绵延不断的山脉,许中和鸿飞冥冥。武同春在山脚下停了下来,深深地想:“是谁暗算自己,使许中和得以逃脱?”
他敏感地想到了白石玉,上一次在废墟里阻止自己杀许中和也是他,他到底是什么居心呢?是许中和的同路人么?咬牙点点头,他几乎可以认定了,白石玉借机跟自己亲近,居心叵测。
于是,他心目中又多了一个敌人。
阳光普照,大地一片清朗,但在武同春看来,一切都是灰色的,心头尽是同样的事物,由于各人的思想与观念不同得到的反应也就不一样,甚至完全相反。
武同春心烦意乱,心底一片泥泞,“天地会”的追杀他,紫衣少女要他远离这一带,而他唯一要办的事,却一波三折,两次功败垂成,全坏在白石玉手上。
突地,他发现身边地上,多了一个影子,依比例,这影子几乎比他的影子大一倍,一股寒气,从心底直冒上来。
“你就是姓武的小子!”声音像闷雷,霞人耳鼓。
武同春前弹八尺,然后回转身。
“啊呀!”他惊叫出了声,头皮登时发了麻,眼前,是一个巨无霸型的红面老者,体态伟岸,至少比他高出一个头还多,尤其那双眸子,像极了一对燃烧着的火珠,发出的人的光焰。
紫衣少女警告他,远避此人,但却被对方找上,避无可避。
伟岸老者继继一声怪笑,道:“小子,你身边带着剑,自裁了罢。”
武同春勉定心神,道:“阁下何方高人?”
他想镇定,但声音出口仍是颤栗的,控制不了。
伟岸老者以震裂耳膜的声音道“少废话,要你自裁,省得老夫动手脚。”
事情追到头上,武同春只好豁出去了,拚命的念头一产生,阳气便豪了,躲脱不是祸,是祸躲不脱,既不在乎生死.世界上没有什么值得怕了。一挺胸,反迎上去两步,沉声说道:“不敌被杀,只怪学艺不精,要在下自裁可办不到。”
“哈哈哈哈……”一阵裂空的狂笑过后,伟岸老者闪动着骇人的目芒道:“有种,你小子真有种,不给你老于‘无敌剑’丢人,凭这一点,老夫准你先出剑,让你死得像个武土。
拔剑吧!”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长剑缓缓出了鞘,下撇,抱元守一,有知不可为而为,不错,要死得像个武士。
伟岸老者又道:“你只有出一剑的机会,尽你的全力。”
狂妄绝伦的话,完全不把武同春放在眼下。
功凝十二成,武同春准备全力一击,此刻,什么恩怨情仇,全置之脑后。
伟岸老者兀立着,像一座石塔。
空气在这一刹那之间冻结了。
“呀!”厉吼声中,武同春摇剑直刺,这是家传绝着,但其中暗藏奇妙变化可随对方的反应而变化。
伟岸老者连眼皮子都不动一下,令人莫测高深。
剑已出手,在对方没有任何反应的情况下,武同春不能动变,好一鼓作气的原式刺出。
怪事发生了,剑尖在距对方衣袍三寸之处,像碰上了一堵无形的铜墙,刺不进去,武同春心头大凛,能把护身罡气练到这种几乎成形的境地,简直像是传说而不是事实,难怪紫衣少女下了那等警告,情况不容他多所犹豫,递不出去,只有收招,这一瞬间,他连恐惧都忘了。
就在武同春收剑的同时,伟岸老者单掌一挥。
罡风裂空暴卷,武同春如遭万钧雷两,身形离地而起,飞栽三丈之外,口血连喷,意识骤呈模糊,但一丝灵智不灭,一稍无形的、不甘心的力量,鼓舞着他,站起来,站起来,像个武上,你是无双堡主“无敌剑”的儿子。
于是,他摇摇不稳地站了起来,眼前的景物,模糊一片。
伟岸老者怪笑道:“好小子,你真是命大,还能站……咦!”
双目暴睁,张口结舌,望着武同春脚前的彩玉,赤红的睑起了变化,脱口又道:“彩玉牌!”
这一声“彩玉牌”,使武同春的神智突然振作起来。
紫衣少女说过,这彩玉可以保命,想来是被震倒地时掉出来的,努力一眨限,视线清晰了些,不错,彩玉正在脚前,映着日光,发出斑斓彩霞,费力地弯下腰,捡在手中。
伟岸老者粟声道:“你怎么会有这东西?”
武同春喘息着道:“阁下管不着!”
难道这块彩玉真的可以保命?伟岸老者又道:“小于,你跟彩玉主人是什么关系?”
彩玉主人是谁?是那紫衣少女么?武同春冷冷地道:“我不必告诉你。”
伟岸老者怔住了,他似有什么顾忌。
一块彩玉,能镇住这可怕的人物,那彩玉主人就简直不可思议了。如果说,紫衣少女真的是“黑纱女”,那彩玉主人可能便是她师父“接引婆婆”了。
心念之中,他将彩玉放回怀里,心里闪现了一线生机。
伟岸老者目中厉芒一闪,道:“你以为老夫不敢杀你?”
话虽如此,气焰已不似先前的嚣张。
反正不是敌手,武同春已经不在乎了,平静地道:“阁下尽管下手就是!”
伟岸老者的巨掌,再次扬了起来……武同春冷寂地注定对方,不言不动,生死已不由自己做主,一切只有付之命运,现在别说是一掌,一个指头他也受不了。
传岸老者的手掌没有拍出,僵持了片刻,放落手掌,沉声道:“小子,今天算你命大,等老夫查明真相之后,可就难说了。”
说完,巨大的身躯一晃,眨眼而没。
伟岸老者的身影消失了,武同春的心反而狂跳起来,刚才真是生死一发,如果对方不顾一切出手,彩玉只是个表征,决救不了他。
呆了一阵,首先想到的是疗伤,方才老者那一掌,份量相当不轻,如果不是他很基深厚就再也起不来了。
在原地疗伤,当然不行,万一伟岸老者改了心意回头,那可就什么都完了。眼前就是山区,入山是最聪明的办法。
于是,他凭着一丝残存的真力,忍着痛楚,往山里走去,他故意避开山道,手足并用,朝最荒僻的地方走。
他现在的情况,说多狼狈有多狼狈。
爬过两道山岭,越过一条小溪,竭尽残余内力,登上一座险峻而怪石峰峰的峰头,选了个较深的石穴,停了下来。
力已用尽,内腑阵阵抽痛,他躺了下来,四肢百骸,像是全被拆散了。
日头沉落山背,瞑气四合,石穴暗了下来。
武同春坐起身,盘膝,运起内功心法治疗。
朝阳冲开晓雾,石穴重见光明,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
武同春疗伤完毕,气血顺畅,功力尽复,起身出穴,迎着旭日,深深做了几次吐纳,意念又回到现实里,对那伟岸老者,他连恨意都没有,只把速返当作年灾月厄,一颗心仍在许中和身上,别的,似乎都不值得他想,除了许中和这段过节,对于江湖,他的心早死了,即使有时冲动,也是暂时的。
他下定决心,再找到对方时,决不开口说半句话,见面就下杀手。
暮地里,突然有人声传了过来———“那小子受了重伤,能跑到哪里去?”
“定在附近!”
“可是连个可疑的鬼影子都没有看到……”
“也许另外几条路的已经逮到了他。”
武同春心头一霞,不用说,是在搜索自己,他倾耳听下去。
“这里石窟不少。”
“搜上一遍,我们回头。”
“我说老李,这事情可真怪,太上护法已经逮到了他,把他放了,现在却又出动这么多人找他……”
“不懂的事少开口。”
“老李,为了这么个小子,竟然要太上护法亲自出马……”
“你懂个屁,这是威信问题,本会传出的‘天地符’,只这一面没收回,会主十分震怒,传下金令,非逮到他不可。”
武同春大为激动,原来那伟岸老者是“天地会”的太上护法,看样子对方是必得自己而甘心,这么一来,真是要寸步难行了。
心念未已,两名黑衣武上,从乱石中现身出来,襟上有“天地会”的标志。
武同春迅快地闪了开去,借着石林掩护,转到另一个方位,无疑地,这附近全是对方的人,他不愿惹事。
两名武土搜了一阵之后,下峰而去。
武同春松了口大气。
突地,一个阴恻恻的声音起自身后,道:“好小子,看你能飞上天去。”
武同春这一惊非同小可,一颗心登时收紧,拔剑回身,一张阴沉可怖的面孔映人眼帘,是个黑衫中年,一脸残相,使人一看便打从心里泛出寒气。
鹰眼一翻,黑衫中年阴阴地道:“武同春,相好的,你自己说,要不要本人出手。”
武同春沉住气道:“阁下什么身份?”
“告诉你无妨,副巡监黄有道。”
“司马一夫的副手?”
“完全正确。”
“看来我俩之中,有一个要栽在此地……”
“嘿嘿嘿嘿……你的意思是非要本人出手。好吧!我们节省时间……”话声中,长剑出鞘,耀眼的寒芒一闪,罩向武同春。
武同春举剑相迎。
又是一场搏命之争,惊险的场面,叠了出来。
身为“天地会”的副巡监,当然不是泛泛之辈,武同春仗着手持的是柄宝剑,堪堪与对方打成了平手。
剑气纵横,金刀交击之声传得很远。
武同春心里知道,如果不速战速决,对方高手闻声而至的话,后果就难说了。招式一变全力施展杀手,形同拚命,实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