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清天- 第9部分

第二十八章

我最后也没有把这件事情上奏给皇阿玛，我知道嫣儿说的话很有道理，但是我想起了惠妃娘娘，她养育了我二十年，虽然在对待我和对待大哥上还是有差别，但她也尽到了一个额娘该做的事，我实在是不忍心把他儿子送到大牢里。

嫣儿说：“胤禩，你心太软了。”

我说：“大哥的行事作风，迟早会出事的，但是我不希望是因为我。”

十八日的时候，二哥被幽禁玉咸安宫。

胤禵也不知道抽什么疯了，竟然说出如果要杀胤礽，皇阿玛不必动手，他可以代劳的这种话，并且让皇阿玛立他为太子。大哥啊，二哥前些日子只是因为十八弟病了，没有显出关爱之心就被皇阿玛斥责，你倒好，直接说出要杀二哥的话了。你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皇阿玛毫不留情地斥责大哥秉性愚钝急躁，并且直言不会立他为太子。

接下来的事情，算是意料之内，他果不其然把张明德之事扯了出来。我在心里暗叫不好。

皇阿玛大怒，立马下旨将张明德交刑部审问。

“嫣儿，你说大哥这么做，究竟是真心想让皇阿玛立我为储呢还是想的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或许，他觉得把你扯进去，不管结果是什么，对他都是好的。如果皇阿玛真的立你为储了，那他就是大功臣，日后你必然不会亏待他；如果皇阿玛怒了，那么这件事也有你陪他一起担着，‘弑兄’的罪名也有你一份。”

“其实我现在最关心的是，张明德究竟是谁的人，这件事想害的人只有两个，我和大哥，你说谁最想害我们两？我不相信一个普通的人能说出那些大逆不道的话。”

“你的意思，是二哥或者四哥……”

“老四不也是太子的人。”

之后发生的一件事，让我和嫣儿更加坚信这是一场阴谋。皇阿玛命人搜胤禵直郡王府的时候，竟然发现了巫术小人。一个用白绫裹好的小人，上面插满了针，还写了胤礽的生辰八字。于是皇阿玛坚定不移地认为胤礽之前的奇怪行为都是受了诅咒，还找人为胤礽解了巫术。说来也怪，胤礽果真变得正常了许多，又恢复成之前彬彬有礼的形象。

这件事传到了惠妃娘娘耳中，嫣儿去看望了惠妃娘娘，回来后跟我说：“我今天陪着惠妃娘娘去见了皇阿玛，我在屋外等着，我听到惠妃娘娘求皇阿玛杀了大哥，她说自己生了个不孝子，还不如当从来没有生过他。听得我都心酸了。”

我问道：“那皇阿玛是不是就心软了？”

嫣儿点了点头：“皇阿玛的意思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惠妃娘娘的目的达到了。”

“等忙过了这一阵，我们把惠妃娘娘接到府里来可好？”

我点了点头，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大哥接下来要面临什么处罚。

“这都一箭三雕了。陷害大哥是第一雕，让皇阿玛猜疑你是第二雕，为胤礽脱罪是第三雕。你说这计谋到底是谁想的？”嫣儿又问道。

我摇了摇头，说：“猜来猜去也就那么两个人，却也没有任何证据。合谋也说不定啊。”

皇阿玛命我查原内务府总管，胤礽奶公凌普家产。

嫣儿说：“皇阿玛怎么尽派给你这种破差事，这不是为难你么！”

我说：“自张明德案之后，皇阿玛就看我不顺眼了。不管查成什么样，皇阿玛都不会给我好脸色的。伴君如伴虎，一步之差，就会落得惨淡收场。”

二十八日，上奏的时候，皇阿玛果然把我骂得狗血淋头：“凌普贪婪巨富，人尽皆知，怎么可能只有这么多！你们若再敢欺君罔上，朕必取你们的首级。胤禩，你浪得虚名，众人还夸你是贤王。朕以为你有多能干，也不过是第二个皇太子！如若再有人说你半点好，朕定会斩了他。”

“皇阿玛教训的是，儿臣这就重新去查。”我跪在地上，听了真是觉得委屈极了，真没想到皇阿玛这么严厉。这本就不是什么好差事，能查出这么多已经不容易了，凌普又不是傻子，能把钱都堆家里么！官官相护，要真彻查下去，这朝廷上一大半的人估计都该去刑部蹲着了。

第二十九章

二十九日，嫣儿躺在床上，拉着我的手，可怜兮兮地看着我，不让我走。

“怎么了？嫣儿？”

“你今天可不可以不要上朝啊？”

“说什么傻话呢。”

“我有不好的预感，今天会出事的。”

“你今天不也要见皇阿玛吗？我下了朝在宫里等你好不好？”

到了乾清宫，皇阿玛说要严惩胤禵，我为大阿哥求情。谁知这一求情再次惹恼了皇阿玛，其实我觉得并不是因为求情惹恼了皇阿玛，而是皇阿玛压根儿看着我就烦，无论我做什么都是错的。求情，皇阿玛说我串通大哥谋害胤礽；不求情，皇阿玛定会说我毫无兄弟之情。与其如此，还不如求情，至少还能笼络人心。

皇阿玛命其他的阿哥在弘德殿外候着，我则单独留在弘德殿里。皇阿玛的声音在偌大的弘德殿里回荡：“胤禩柔奸成性，妄蓄大志……来人，将胤禩锁拿。”

一名御前侍卫走了过来，把枷锁上在我脖子上，压着我到殿外跪着。我确实是没想到我也有这一天，虽然在朝廷上见惯这种事，真到自己头上的时候，又是另一种心情了。

胤禟见我这副形象，站起身，冲着胤祯说到：“你我此时不找皇阿玛，更待何时？”

胤祯年轻气盛，也铁青了脸，站起身跟着胤禟到了殿门口。

今日审大阿哥一案，我知道我定会落个罪名。胤祯昨晚找到我，说要死大家就一起死，他不信皇阿玛那么狠心。我现在是什么话都不敢说，说的任何话都会连累到其他人。

胤祉说道：“还不快拦住两位阿哥，莫要让他们两冲撞了圣驾，再添上一罪。”我突然明白为什么嫣儿和老三走的近了。

御前侍卫拦着不让胤禟胤祯进去。

胤祯喊道：“皇阿玛，儿臣有下情禀奏，八哥冤枉啊！”

胤禟也喊：“皇阿玛，八哥绝无此心啊！”

我看着他们俩个舍命为我求情，心下大为感动。

李公公出来了，胤禟和胤祯也不喊了，我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李公公清了清喉咙，说道：“皇上召诸位阿哥晋见，八阿哥除外。”

胤禟和胤祯相视一眼，就进了弘德殿。我还是被侍卫押解着跪在一旁，阿哥们陆续从我身边走过，有看我一眼的，比如老三；也有看都没看我一眼的，比如老四。

一个人走到我身边，陪我一起跪着，我抬头，是嫣儿！

“嫣儿，你怎么来了？”

“今儿，我不是要见皇阿玛么？我听到你出事了。”她还是那样无所谓地笑着。

殿里面发生了什么，我和嫣儿都不知道，但我知道肯定不会有好事，胤禟做事冲动，胤祯性子太烈。

果不其然，我们听到皇阿玛怒吼一声：“你要死如今就死！”接着传来拔刀的声音。

我想起胤祯昨晚说的话，只怕是他身上带着毒药，以死相逼了。我被侍卫按着，什么事都做不了，侧头看向嫣儿，只见她脸色有些苍白。

“皇阿玛三思啊！”这是五哥的声音。

“皇阿玛三思啊！”众阿哥们八成是叩首附和。

殿里又没了声响，一会儿，李公公来了，说：“八阿哥，八福晋，皇上让你们进去。”

我和嫣儿进去了，只见皇阿玛有气无力地坐在龙椅上，刀已出鞘，放在御案上，五哥胤祺跪在一旁。御案之下老四死死按着十四跪着，可胤祯满脸俱是不服气之色，一旁胤禟跪着也不作声，只是面色阴郁得令人发冷。其他阿哥们都吓的不敢抬头。

我和嫣儿跪在了地上。

皇阿玛指着我对胤祯和胤禟说：“你们两个要指望他做了皇太子，日后封你们两个亲王不是？你们的意思说你们有义气！混账！”

胤祯虽被老四按在地上，看了我一眼，强扭着头颈，大声辩道：“儿臣方才便说了，八哥绝无此意，还请皇阿玛圣鉴！”

胤禟说：“儿臣附议！”

天呐，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说！

第三十章

皇阿玛听到这话，拿起刀站了起来，五哥连忙跪抱住皇阿玛的腿，高呼：“皇阿玛，不要啊！”

皇阿玛一把把他拖在一边，径直向御案下走来。走到胤禟面前，抓住他的衣领，将他提起来，反手就是几耳光，然后一脚把胤禟踹翻在地。又走到胤祯面前，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要诛杀胤祯。我一时间也乱了方寸，呆呆地看着皇阿玛，恢复了冷静之后，挣扎着想挡在胤祯面前，无奈，上着枷，又被侍卫死死地按着，动不了。我向四周看去，所有的人都面色苍白，跪在地上看着皇阿玛，嫣儿也微微张着嘴，胤祯更是吓得不敢说话了。我看着老四，一个劲儿地使眼色，想示意他说话。老四却没有看我，只是一味地按着胤祯。老四，你是不知道能说什么呢，还是不知所措到开不了口，亦或是根本就没准备开口。

眼看着皇阿玛提刀要砍下去，我急忙朗声说道：“请皇阿玛三思！”

与此同时，嫣儿站起身扑过去了，双手死死地抓住刀身，血从她的手上流了下来，她没有说话，瞪着大眼睛，看着皇阿玛。

阿哥们被我这一声唤醒了，皆说：“请皇阿玛三思！”

皇阿玛死瞪着嫣儿，说道：“你也不过就是一个女人，凭什么觉得有权阻止朕杀他？！凭什么敢阻止朕杀他？！是不是这些年朕太宠你，以致于你连分寸是什么都不知道了！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啊？！护着胤禩的同党？！你是不是也等着胤禩登上皇位之后，封你做皇后？！这么想做皇后，当年倒不如跟了朕！”

我的心猛然一跳，最后一句话像一道雷一样地劈在了我的心上。其余的人都目瞪口呆了。七年，皇阿玛从不曾提起的事，我以为他早已原谅的事，原来他从未忘怀过。人心难测，天心更难测。想起嫣儿曾经说过的一句话，皇阿玛真记仇啊。我当时还斥责她不可乱说，现在想来，还真是这个理儿。

嫣儿松开了刀，伏地跪倒，平静地说道：“儿臣只是不希望皇阿玛杀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皇阿玛垂下了刀，刀上的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传令，将胤祯拖出去杖责二十！还有，把胤禩放了。都散了吧。今日之事，不可再提。”

皇阿玛向内殿走去，阿哥们起身往外走，十四被两个侍卫拖走了。

一个侍卫过来给我解了枷锁，我站了起来，看向嫣儿，她还是跪在那里。

老十扶着老九走到我跟前，我想走到嫣儿面前去扶她，老九把我拦住了，我想了想，跟着他出去了。如果皇阿玛肯见嫣儿，那说明一切还可以挽救；反之，从今以后，只怕嫣儿的日子也不好过了。

我让老十先扶着老九回去，然后站在殿外一直看着她在那里跪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李公公从内堂出来，走到嫣儿面前，说：“福晋，回吧。”

嫣儿一动不动地在那里跪着。

李公公又说：“皇上说了，今儿他累了，谁都不见，让你回去。”

隔了一会儿，嫣儿抬头，说：“公公，能扶我一把么？”

李公公扶着嫣儿出来了，欲言又止地看着我。

嫣儿的脸上一片茫然，我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冲她笑了笑，拉起她还在流血的手，用汗襟包扎好，只是说了一句：“不碍事，回家上点药就好了。”

遂向李公公道了谢，牵起她另外一只手就回府了。

一路上，两人都默默不语，快到家门口的时候，嫣儿说：“我今天差点犯了个大错儿，差点说出大逆不道的话。”

“什么？”

“我差点对皇阿玛说，不是只有太子殿下才是他的亲生儿子。”

我叹了口气，岔开了话题：“嫣儿啊，你今儿怎么反应这么快啊，那种情况之下，居然还能想到去抓住刀身。”

嫣儿说：“也许有些人也想到了，只是不想去做罢了。这个皇宫，太没人情味儿了。”

我知道，她说的有些人，指的是老四。

十月初二的时候，张明德一案审结，我被皇阿玛革去贝勒，为闲散宗室。原因是皇阿玛说我闻张明德狂言竟不上奏。

嫣儿闷闷不乐的。

我安慰她说：“在这朝廷之上，降职升职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指不定皇阿玛哪天一高兴，就把我升回去了。”

其实我心知肚明，要等皇阿玛高兴，难呐。康熙四十七年真是一个多事的年头，我想起嫣儿之前的种种表现，有一种奇怪的想法：她好像什么事情都知道。

第三十一章

初四的时候，在乾清宫里，皇阿玛当着众臣，继续斥责我，与其说是斥责我，不如说是在斥责嫣儿。嫣儿，我是否还该让你留在我的身边？

我铁青着脸回了府，老九老十和十四也一言不发地跟在我身后，嫣儿已经站在院子里等着了。

嫣儿笑着迎了过来，说：“胤禩，你回来了。”

以往，我一进府就会高呼：“嫣儿我回来啦。”今天，我白了她一眼，没有说话。继续向前走。嫣儿发觉了什么，拉住了十四，低声问道：“皇阿玛今天是不是说什么了？”

我停住了脚步。

十四看了我一眼，尴尬地说：“皇阿玛说八哥……说八哥自幼性奸心妄。”

“还有呢？”嫣儿继续问道。也是，皇阿玛也不是第一次这么说我，之前我可没发火。

“还有……”十四说不下去了。

“还有胤禩素受制于妻……任其嫉妒行恶，是以胤禩迄今未生子。”我冷冰冰把话接了下去，一字不漏地把皇阿玛今天在朝堂上说的话重复给她听。回过身，给了她一耳光。

她倒在了地上，摸着脸，怔怔地看着我，眼泪在她眼眶里打转。

我心一下就软了，我很想抱住她，跟她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老九老十拦着我，说：“八哥……别这样……”

十四也诧异地看着我。

他们从来没有看过我发这么大的脾气，更何况，对象是嫣儿。我知道，在他们心中，我一直是和颜悦色的，对嫣儿更是百般宠爱。

嫣儿冷笑了一声，我的心紧了一下，不忍再看她，说了个“滚”字，就拂袖而去。

“八哥……八哥……消消气……”他们跟了上来。

小玉进了书房，说：“八爷，不好了，福晋正收拾东西，要走了。”

“那就让她走！”

“八爷……这……”小玉不知所措地站着，求助般地看向另外三个人。

“八嫂说要去哪了么？”胤祯问了。

小玉摇了摇头。

屋里顿时沉默了，隔了好一会儿，胤禟朝小玉招了招手，“小玉，附耳过来。”

小玉走过去了，也不知道胤禟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

“奴婢知道了。”小玉说着就退下了。

“老九，你跟她说什么了？”我问道。

“没什么啊。”胤禟喝了口茶。

“八哥，这事也不能怪八嫂，她……”

我知道胤俄想劝我，打断了他：“别再跟我提她了，你们三个再帮她说一句话，就别怪我这个做哥哥的翻脸。”

“不提不提，我们说别的。”胤禟打起了圆场。

到了快吃饭的时间，我说：“你们几个留下来吃饭吧，嫣儿又研究了几个新菜，你们也尝尝。”

他们三个对看了一眼，不说话了。

我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究竟说错了什么，问道：“怎么了？”

胤俄说：“八哥，嫂子已经走了。”

我愣住了，没再说话。

胤禟说：“八哥，还是去我那儿吃吧。”

回到了家，习惯性地走进嫣儿的房间，发现里面已是人去楼空。打开她的衣柜，里面的衣服一件都不剩了；打开梳妆台，首饰什么的倒是摆着，却都是不常用的。心里空荡荡的，我叹了口气，躺在了她的床上，想着想着，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习惯性地喊了声“嫣儿”，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