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错了，也不骂我，做对了，也不赞扬。
我把精力花在了旺儿身上，嫣儿问道：“胤禩啊，你以后希望旺儿会成为什么样的人？”
我说：“只要旺儿过的开心就好。”
康熙四十九年十月，我们正在吃饭，宫里突然来人，说道：“八爷，良妃娘娘晕倒了，您赶紧去看看吧。”
我一征，也顾不上其他，放下筷子，就往宫里跑。嫣儿跟在身后，喊道：“来人，备车！”
一路上，我一直抓着嫣儿的手。等我们到的时候，储秀宫已经乱成一片，太监宫女进进出出，太医正给额娘把脉，面色凝重。
“八爷，福晋！”额娘身边宫女们喊道。
我稳了稳心神，问：“额娘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晕倒了？晕倒多久了？”
“奴婢也不知道，娘娘说要休息，让我们都下去，到了用膳的时间，娘娘却还没起来，奴婢进屋一看，就发现娘娘晕倒在地上了。”
太医看到我，走到我面前，行着礼，说：“八阿哥，八福晋。”
“额娘情况怎么样？”
“回八阿哥，娘娘的情况，不是很乐观。”
我一向都知道额娘的身体不好，可今天，我是第一次听到太医说额娘的情况不是很乐观。不由得愣住了，我的手被握住了，回头一看，是嫣儿。
太医继续说：“请八阿哥容臣告退，臣这就下去开几个方子。”
我木然地点点头，走到额娘的床榻前坐下，摸着她的手，轻声地说：“额娘，你醒醒。”
额娘没有动，只是安静地睡着。
嫣儿走到我身后，扶着我的肩，说：“胤禩，额娘会醒的。”
我帮额娘掖了掖被子，拉下了嫣儿的手，站起身说：“我去向皇阿玛告假，你帮我守着额娘。”
嫣儿点了点头。
我和嫣儿留在宫里轮番守着额娘，就这样过了两天，额娘还是没有醒。询问太医，太医也只是摇摇头，束手无策。
到了第三天夜深的时候，嫣儿已经睡去了，我也有些倦了，就趴在桌子上闭目养神。谁知，竟睡着了，一件衣服披到了身上，我一下子惊醒过来，再一看，是嫣儿。
“嫣儿，我睡了多久了？”
“有一小会儿了，我一直思索着要不要给你找衣服披着，怕你着凉，又怕你醒，我已经够轻手轻脚的了，谁知道你还是醒了。”嫣儿轻轻地笑着。
我有些心疼。白天是她在守额娘，到了晚上她竟然也不睡。估计前两个晚上她也只是装装样子，怕我担心，遂问道：“你不是睡了么？”
嫣儿一看自己的小计谋被发现了，只得调皮地向我吐吐舌头。
我无奈地笑了。
嫣儿正经地说：“胤禩啊，累了就歇会儿吧。我守着。”
我摇摇头，又走到额娘的床前，看着额娘，说：“额娘不醒，我也不能安稳地睡。”
嫣儿从身后轻轻地环住我，把脸贴在我的背上，说：“胤禩啊，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啊，不然我怎么办。”
我没有说话，闭上了眼睛，就这样任她抱着。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声音传来：“胤禩……”
我心中一跳，急忙向额娘看去，额娘仍是闭着眼，只是嘴里念叨着我的名字。我跪了下去，抓着额娘的手，说：“我在，胤禩在，额娘，你听得到么？你醒醒。”
额娘终于睁开了眼睛，我高兴得有些手足无措，一时不知道怎么办，只是说着：“额娘，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嫣儿说：“我去叫太医来。”说着就走了出去。
“额娘，你口渴么？要不要喝水？”
额娘抓着我的手不放，说：“你先别忙，让额娘好好看看你。”
又摸着我的脸，说：“瞧你，怎么都瘦了？”
我笑着回答：“额娘睡了三天了，额娘要是不想我瘦，以后不要睡那么久了。”
额娘扑哧一笑，点了点头。
太医为额娘把了脉后说：“八爷放心吧，娘娘已无大碍。”
我松了口气。
“胤禩，嫣儿，你们都回去好好休息吧，我也没什么事了。”
“额娘……”
“去吧。”
我和嫣儿见额娘执意如此，只得回去了。
路上，嫣儿问我：“胤禩，额娘醒来是好事，你怎么不高兴呀？”
我说：“嫣儿，只怕额娘的身子骨是不行了。”
嫣儿不说话了，此后，额娘就没康复过，病情时好时坏。
第三十六章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一年，到了十一月的时候，额娘是彻底不行了，太医也说无药可医。我没有把这件事告诉额娘，可是额娘好像知道一样。
二十日，她突然对我说：“胤禩，嫣儿，让你们受累了。”
“额娘胡说什么呢。”
“这一年也没少折腾你们。”
“额娘，您要是真认为折腾我们，就好起来吧。嫣儿都哭了好几回了。”
额娘看看嫣儿，笑了笑，说：“你这个傻孩子。额娘不行啦，你以后呀，帮我好好看着胤禩。”
嫣儿说：“额娘，你会长命百岁的。”
额娘想拉着我的手，我坐到了床榻前，跟她絮叨起家里的事。
“额娘，你的宝贝孙子再过两个月就三岁啦，我和嫣儿商量着，想在储秀宫给他庆生，你看可好？”
“好……好……”额娘渐渐地闭上了眼睛。
“额娘，你的宝贝孙女现在可会撒娇着呢，也不怕生，见谁来家里做客，都嚷着要抱抱。等旺儿过生日的时候，我带她来见你可好？”
“好……好……”额娘的手蓦地一松，垂了下去。
我见状，急忙又抓起额娘的手，继续说：“额娘，我们……”
身后传来细细地抽泣声，我回过头去，嫣儿的眼泪一直再掉。
我说：“嫣儿，额娘睡着了。”
嫣儿听后拼命地点着头。
我又转回身看着额娘，继续说道：“你说额娘什么时候会醒呢？”
嫣儿再也忍不住，跪在我身旁，环住了我。
我轻轻地摇晃着额娘的手：“额娘，额娘，不要睡了。”
嫣儿把头埋在了我的颈窝，低声说道：“胤禩，你不要这样，我求你，你不要这样。”
这时，太医走上前，把了脉，说：“请八爷节哀。良妃娘娘已经去了。”
我跪在灵堂给额娘守灵，到了下半夜的时候，嫣儿说：“胤禩，我替你一会儿好不好？”
我摇了摇头，说：“要是额娘回来了怎么办，她回来了看不到我怎么办？”
嫣儿说：“那我陪你。”说着，她也跪了下来。
“嫣儿啊，这样腿会麻的。”
“只怕你的腿早就麻了，胤禩，不要跪了好不好？”
“我没有想过额娘就这样去了。”
“我知道……”
“我觉得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太医说，额娘的病，有一部分原因是忧思郁结……额娘是在为我担心……是我害了她……是我……是我害死了自己的额娘……”说着，我流下了眼泪。
“不是的不是的，你没有错。”嫣儿抱住了我，继续说，“额娘回来了，也不愿意看到你这个样子的。起来好不好？”
我点了点头，擦了眼泪，想站起来的时候，却发现站不起来了，只得坐在垫子上，说：“只怕现在是站不起来了，还真是跪太久了。”
嫣儿的脸上闪过一丝焦虑，说：“一点知觉都没有么？”
我又试了试，说：“没有。”
嫣儿对着我的腿又是敲又是捏的，问道：“没感觉？”
我摇了摇头，说：“没有。”
嫣儿不说话了，半晌，说：“我叫人抬你回屋去。”
“不行，还没守完灵呢。”
于是，我和嫣儿就这样坐着到天亮。我想起身给额娘上柱香，努力了半天，却发现还是起不来，有些慌乱。
“嫣儿……完了，真起不来了……”
“胤禩……你别吓我……”嫣儿站起身，扶住我。
我抓着她的手，想借力起身，一点用都没有。
“八哥……”胤禟和胤俄这时推门而进。
我和嫣儿看着他们，又对看了一眼，我低下了头。
“你们这是怎么了？”胤俄问。
“胤禟，胤俄，传太医。”嫣儿缓缓地说道。
“怎么了怎么了？”胤禟慌了。
“胤禩，站不起来了……”嫣儿的声音听起来在发颤，我向她看去，她的眼眶已经红了。
“什么？！”“啊？！”
胤禟胤俄走了过来，一人架着我一只胳膊，架起了我。他们慢慢地松开手，我的身子又往下坠，他们赶忙扶着我。看着他们焦急的样子，我心里却渐渐地冷静了下来。
“你们别架着了，让我坐到地上吧。”
他们慢慢地把我放在了地上。
胤禟说：“八哥，你等着，我这就去请太医。”
胤俄说：“八哥，叫人抬你回屋吧？守灵的事交给我。”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我点了点头。
第三十七章
太医来了，胤祯听到消息也来了。
太医诊断后，叹了口气，缓缓地说道：“八爷的腿，只怕有些棘手，宫里有上好的药酒，臣一会儿命人送来，每日须擦两次，时间为半个时辰最好。臣再开个方子，熬成药，每日三次服用。如此，或许可以减轻症状。”
我说：“太医，你就直说吧，我的腿究竟能不能好？”
太医跪了下了，说道：“恕臣直言，医好还需心药啊。八爷是因为伤心过度以至于不能行走的。”
我让嫣儿送走了太医，向胤禟胤俄胤祯看去，他们还在同情地看着我。我想起了嫣儿在我娶张氏那天晚上说的那句话，遂向他们说道：“你们能别这么同情地看着我吗？！”
他们三个笑了，可我觉得真比哭还难看。我打发他们三个去帮我处理丧事。
毛氏和张氏来了，刚叫了句“爷”，眼泪就下来了。
我安慰着她们说：“好了好了，不要哭了，又不是不能好。”
她们只是哭着，哭的我有些心烦。
嫣儿进来了，看看她们，又看看我的表情，说道：“不要怪做姐姐的心狠，你们要是再这样哭哭啼啼的，以后就不要来看爷了。”
“姐姐……”
“我说到做到。”嫣儿冷冷地说。
两人一听，慌忙收起了眼泪。
半夜，“额娘！”我叫了一声，嫣儿握住了我的手。
嫣儿坐了起来，正准备要离开的时候，我反手抓住他的手，说：“嫣儿，不要离开我……”
嫣儿说：“我去给你倒杯水，我不会离开你的。”
“不要，我不喝水。你躺在我身边，让我握着你的手。”
她躺了下来。
我说：“嫣儿，我睡不着，满脑子都是额娘。”
嫣儿说：“胤禩，我知道你好爱额娘，可你要记得，你不是只有额娘。”
“我懂。”
嫣儿不再说话了。
嫣儿开始照顾我，所有跟我有关的事情，她都不愿假手于人，都要亲手去做。
我说：“交给下人们做就好了。”
她摇了摇头，说：“我哪放心的了。”
我又说：“你说我这腿要是真废了，你……”
她打断了我，说：“那才好呢，你就不用去上朝了。哈哈哈哈。你现在知道什么叫最毒妇人心了吧。”
“老九早就这么说过你了。”
“啊？！早知道我不把小玉给他了。”
大概过了两个月，她帮我擦药酒的时候，我突然觉得双腿有些刺痛，皱了皱眉，说道：“嫣儿，有点疼。”
“哪儿疼？”她停下手中的活，望着我问。
“腿。”我诚实地回答。
“哦，正常，这药酒在皮肤上就是疼。”说完，她埋下头继续擦着。
等等，嫣儿，你这一个月擦药酒的时候，手上可没戴任何东西啊。我看着她，她的脸上没有丝毫痛苦的表情，只是眼睛时不时地眨一下，这分明是她忍耐时的小动作。
我正想开口说话，却见她的动作缓慢了下来，一脸惊喜地问我：“胤禩，你刚刚说腿疼？”
“是啊。”
她一下子坐到我跟前，抱住我，说：“太好了，你的腿有感觉了！你的腿有感觉了！”
我明白了她的意思，也抱住了她，又想起她的手，将她扶正。
她一脸不解地看着我：“胤禩，你怎么了？”
我拉起她已经通红的双手，看着，说：“手是不是很疼？”
她笑了笑：“也还好啦，没有很疼。”
“都是我不好。”
嫣儿轻轻地抱着我，说：“只要你能好，这点疼不算什么。”
太医诊断后，说：“恭喜八爷，腿的情况确实有好转，八爷可以尝试着站起来，能站稳之后，便可尝试着走路。药酒还得继续用，不过每日一次即可。”
唉，嫣儿，你还得再苦段时间。
老九老十和十四来看我，我知道他们前段时间因为要帮我处理额娘的丧事忙得焦头烂额的。
我说：“前段时间，麻烦你们了。”
胤禟说：“八哥说的是什么话，自家兄弟客气什么。”
胤俄说：“是啊，八哥，你只要能尽快康复就好。”
胤祯说：“八哥，你放心吧，良妃娘娘的丧事已经办得差不多了。”
我听到额娘的名字，心中仍是一痛。
第三十八章
我开始尝试站立，站一会儿就会摔倒。我心里有时候也会觉得懊恼，觉得自己没用。可是我记得嫣儿说的那句话，‘你不是只有额娘’，我就告诉自己不能表现出任何情绪，我怎么可以让关心我的人担心？嫣儿每次都在旁边站着，我偷看她的时候，她的脸色尽是不忍；我正大光明看她的时候，她的脸上又带着笑容。嫣儿了解我的心思，是以自打腿不好之后，她从来都不在我面前掉一滴眼泪。
就这样又过了一个多月，趁着嫣儿进宫见皇阿玛，我试着走路。扶着墙壁门框的时候就还好，可以勉力走一段。不扶的时候，基本是走两三步就摔一次，一路磕磕碰碰，摔倒了，爬起来，再摔倒，再爬起来，好不容易才走到了书桌那里坐下。正常情况下几步的路程，我竟然花了半个时辰。有些无奈，叹了口气，向门口看去，却看见嫣儿已经回来了，胤禟和胤俄也站在她身边。嫣儿捂着嘴，胤禟和胤俄握紧双拳，他们三人的共同之处是都红着眼眶，拼命地忍住眼泪。
我笑着说：“嫣儿回来啦，老九老十也来啦。”
胤禟和胤俄都低低地喊了一声：“八哥……”全没了以前的气势。
我说：“既然来了，就进来说话吧。”
胤禟和胤俄进了屋。
嫣儿说了一句‘我去准备茶水’，转身就走了。
前前后后差不多半年，我终于可以正常地走路了，只是有时候走得久了，还是需要人扶着。在此期间，皇阿玛只是例行询问下我的病情，并没有过多地关注。我与皇位是彻底无缘了。
康熙五十一年九月三十日，皇太子胤礽再次被废，起因是嫣儿的舅舅，吴尔占的告发。我觉得，皇阿玛八成会把这笔账算在我头上。
十三也被圈禁了。
过了一年，嫣儿问我：“你说皇阿玛生十三的气，也该消了吧？”
“怎么，你想去看十三？”
嫣儿点点头：“我想拿些银两给他。”
“去吧，顺便给他带点药酒，听说他腿脚不好。”
其实我也想去看看十三，但又怕被皇阿玛说结党营私，只好作罢。同是失意人，同被皇阿玛指着鼻子骂过，我当然能够理解十三的心情。想想十三，我就觉得我的日子好过了很多。
嫣儿回来后，有些伤感。
我问道：“怎么了？”
嫣儿叹了口气，说：“十三今儿一看到我，就问，‘八嫂，是皇阿玛让你来我的？’。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只能避开他的问题。他好失落的样子，我看着都不忍。他还想着他的皇阿玛呐，他哪里知道，他的皇阿玛已经不提他这个人了，就好像当他不存在一样。”
我说：“因为十三觉得，皇阿玛总该对他有点父子之情。”
嫣儿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会儿，又道：“我今儿看十三的事情，皇阿玛肯定知道了，我下次见皇阿玛的时候，如果他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