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都变成假的铁羽含笑睨视,好像在欣赏一场好戏,同时又慢条斯理地道:”你先别忙生气,话还不止这些哩。“金克用愤然道:“她还说些什么?”
翻道:“她还告诉我一个故事,又给我看一件东西,那东西也是一张藏宝地图,跟我的那张一模一样,并且说,地图共有四份,其中两份在威宁侯府,必须四图齐全,才能找到藏宝的地方……”
于是,又将白玉莲所述吐蕃母女的故事,重新再复述了一遭。
金克用听了,突然仰面大笑,道你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铁羽道:‘难道这故事是假的?“
金克用道:“故事并不假,但其中某些部分莲改编,某些部分,又被她隐瞒了。”
铁羽道:“哦?”
金克用道:“铁老弟,事到如今,我绝不会有片语只字瞒你,白玉莲所说藏宝图的故事是真的,但她隐瞒了两件事设有告诉你。”
铁羽道:“哪两件?”
金克用道:“第一,她没有说出那批藏宝的来处,那是我金家祖产,被蒙古铁骑强掠而去,并非抢自民间,当时兵荒马乱,赤地千里,民间根本不可能抢掠到那么多财宝。”
这话不错,遣地烽火之际,有钱的人早逃光了,从哪儿去搜掠许多财宝?铁羽点点头,道:“第二件呢?”
金克用道:“她明明知道我手中有一份地图,而且曾经几次跟我商议,要与我合作谋取威宁侯府另外两份地图被我拒绝了,她狡计不成,才想到利用你替她夺取地图真事成,再将你除去,藏宝岂不全是她的了。”
铁羽笑笑道:“她要跟你合作,这是个好主意,你为什么拒绝?”
金克用道:“白玉莲貌比花娇,心比蛇蝎,她只是假合作之名,想谋夺我这一份地图,我宁愿祖宗遗产永埋荒山,也不会便宜阴险毒辣的这女人。”
铁羽仍然笑笑,又说道:“你不愿意跟她合作,难道也不愿意取得威宁侯府的那两份地图?”
金克用道:“我当然想得到,可是,威宁侯府势大,白玉莲曾经两次派遣高手潜入侯府盗图,都没能活着回来,凭我的力量,必然也无法成功,因此我才想到借重你铁老弟……这些细节,我本来准备等你跟白玉莲会面之后,再详细的告诉你,没想到竟被那女人抢先了一步。”
铁羽道:“先后并没关系,我想听的是真话,不想被人蒙骗。”
金克用奋然道:“老弟,这句话就对了,你要听真的话,就不能相信白玉莲,那女人狠毒无情,当初她能弃你而去,今天怎么会以真心待你?”
铁羽道:“可是,藏宝图的故事,她并没有骗我,j对?”
金克用大声道:“怎么没有?她告诉你只是个梗概.其中许多重要地方,都被她改变捏造了。”
铁羽缓缓道:“是吗?”
金克用道:“譬如当年掠夺财宝的四名蒙古将领的就不是实情,还有,关于那吐蕃母女的故事,也大半都是假话。”
铁羽扬扬眉,似诧,似疑,却投有接口。
金克用道:“铁老弟,你是从小在侯府长大的,老侯爷花不拉汗虽然出身蒙古武士,但秉性纯厚,岂是那贪财掠宝的人,当年蒙古铁骑纵横中原,老侯爷已是领军的大将,当然更不会干出吞没财物的事……”
铁羽跟中闪现出异光,道:“你的意思是说一”金克用道:“让我告诉你实话吧,当年吞没财宝的四个蒙古将领,是一名千夫长和三名百夫长,四人都是老侯爷的部下,太行山藏宝的事,当时老侯爷并不知情,后来得到消息,十分震怒,立即将其中两名百夫长逮捕正法,但另一名千夫长和一名百夫长却闻风潜逃了,那名百夫长名叫兀赤突,千夫长就是死在吐蕃母女家中的钦合台……”
铁羽哦了一声,显然,金克用要说的故事,必定跟白玉莲说的不一样。
金克用继续道:“太行藏宝的事,可说全是千夫长钦合台一手遮天,因此,他怀图潜逃以后,老侯爷仍然怒气难消,严令铁骑蹑踪追杀,钦合台就是在这种情形下负了重伤,逃到吐蕃的,那吐蕃母女救了他的命,后来钦合台临死时,便把地图赠给了那母女,可是,那吐蕃母女携图入关,并未去威宁侯府,而是被白莲宫探得消息,将地图夺去,这就是白玉莲那份地图的来源。”
铁羽忍不住问:“那么,你这一份地图又从何处得来?”
金克用道:“不瞒你说,我手中这份地图,原是那百夫长兀赤突的一份,自从祖产被夺,我们金家的人始终没有忘记这件耻辱,也一直在暗中追查藏宝的下落,那兀赤突离队脱逃,为了躲避追骑改名换姓,扮作汉人,后来穷途潦倒无以维生,准备将地图出售,被我辗转探得消息,当然不会轻易放过他。”
铁羽想了想,又道:“另两份地图被老侯爷搜获,难道他没有把这件事呈报朝廷?”
金克用道: “当时,老侯爷可能因为四份图仅得其半,案子尚未了结,故而暂时没有呈报,后来告老退隐,或许是为了不愿多生枝节,这事就成了悬案,所以,那另外两份田,一直存放在威宁侯府中。”
铁羽眉峰微皱,沉吟不语。
金克用所说的故事,果然跟白玉莲说的不同。
谁是真话?谁是谎言?一时倒叫人很难判断。
不过,铁羽自幼受花不拉汗的收养厚恩免偏向威宁侯府,如果要他在这两种故事中信任,他无疑宁愿选择金克用的故事。
在感情上,难选择一个寄予于是,他正色对金克用道: “我再问一句话,你说过,寻觅太行山藏宝,目的只是不愿祖先遗物落在外人手中,并且答应等财物得回以后,全部转赠给我,这些都是真正由衷之言?”
金克用毫不迟疑道:“句句言出由衷。”
铁羽点点头,道:“好,我立刻就去天山威宁侯府,如果那两份地图的确在府中,我一定能够取来,不过,到掘宝出藏,一切都得听凭我安排处置。”
金克用连声道:“当然,当然,老弟可有把握?”
·但白玉莲手中那一份,铁羽道:“她已经答应要送我,还会有什么问题。”
金克用道:“老弟,不是我多疑,白玉莲的为人行事,你应该比我更了解,她会真心把连城的财富送给我?”
铁羽道:“四份地图已得其三,应该可以推算出藏宝的位置了,就算她不肯,也没有多大影响……”
“不!”
金克用肃容道:“别忘了藏宝的事是由千夫长钦合台主持,地图也是他绘的,白玉莲那一份是全图中最重要的一部分,千万不能缺少。”
铁羽笑道:“这也简单,我可以再去见她,叫她把图先交给我。”
金克用摇头道:“依我看,事情绝不会如此容易。”
铁羽道:“你以为她会食言反悔?”
金克用道,“她要骗取你的信任,当然不会食言反悔,但她很可能给你一份假图,反正图有四份,咱们一时还无法判别真伪。”
铁羽道:“但只要我由威宁侯府回来,就知道是真是假了。”
金克用道:“如果我的推测不错,等你真的由威宁侯府取图回来,白玉莲一定会下手抢夺,以求独获宝藏,到那时候,咱们纵然知道已经太迟了。”
铁羽皱眉道:“你的意思是要——”
金克用低声道:“与其她骗我,不如我骗她,咱们索性抢先下手,将她的那张地图弄过来,一则可预防她作伪,二则也算报了当年旧仇,三则可持图前往威宁侯府,证实藏宝的事不虚,一举数得,何乐而不为?”
铁羽道:“应该如何下手呢,”
金克用道:“这就是要看你老弟了,首先你必须设法将白玉莲单独诱出白莲宫,使她与手下护卫高手隔离,然后出其不意,一举将其制住。”
铁羽耸耸肩,道:“白玉莲的武功今非昔比,我一个人未必能制得住她……”
金克用道:“当然不会你单独下手,我和古家兄弟都会助你一臂之力。”
铁羽道:“你不是一直在劝我暂时勿与白玉莲为敌吗?怎么突然又改变主意了呢?”
金克用道:“以前我劝你忍耐,那是因为白莲宫势大,怕你跟她正面冲突起来会吃亏,同时,也希望等你先赴威宁侯府回来,以图为饵,诱她入彀,这全是替你设想,现在,她既然企图用旧情诓骗你,咱们何不绐她个将计就计……”
铁羽大笑而起,道:“金兄,你奈何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白玉莲凭一个弱女子,创下如此基业,岂是那么容易上当的人,我铁羽闯葫江湖,更不会轻易桩虚情所惑,目前藏宝图是否真落在威宁侯府,仅系传闻,尚需查证,又何必为了一张无用的残图争得头破血流,一切都等我从威宁侯府回来后再说吧!”
金克用愕然道:“我是担心你被她甜言蜜语所骗,你若能把持得住,那当然最好了……
你准备什么时候动身赴天山?”
铁羽道:“事不宜迟,今天就动身。”
金克用道:“铁老弟,我陪你同往威宁侯府铁羽迟疑道:”这——“金克用满脸凝重之色,低声道:“有愚兄偕同,可随时查询太行山藏宝的事,一旦寻获地图,又可防白莲宫的人在途中劫夺,如果老弟觉得不便带外人进入府中,咱们可以在府外等候,绝不会使老弟有半分为难处。”
话说得够真诚,设想也不能说不周到,铁羽无可能推脱,只好点头……
天山迤逦千里,横隔新疆为南疆和北疆,雪,故又名雪山或白山。
南疆气候炎热干燥,有大戈壁沙漠。
威宁侯府,就建在天山北麓的库尔河畔。
由麒麟山庄北上天山,不必出玉门关,但仍然要经过甘陇古道,包括双槐驿在内。
金克用为了回避白莲宫耳目,特地轻骑简从,仅带着古家四兄弟随行,悄然寓庄,形同偷渡。
铁羽上次路过双槐驿,还是蓬头垢面的囚徒,如今却一变而成鲜衣驭马的豪客,跟金克用的心情,恰好成了鲜明的对照。
六人六骑经过双槐驿的时候,金克用特别驻马槐树下,指着石屋,复述当时设计救铁羽的种种苦心安排……
正说得眉飞色舞,突然住了口,古家兄弟也同时变色,纷纷下马,拔出了长剑。
一阵细乐,由石屋内传送出来。
接着,木门启开,出现了两行白衣人。
最前面是八名妙龄女郎,捧着各式乐器,分别而出面跟着两名昆仑奴和四对童男童女,衣着装束,仍和在角红楼“时一般模样。
再后面,是夏姥姥和白玉莲的贴身侍女黑妞——黑妞手上托着一只银盘,盘中有一把酒壶,三个酒杯。
这些人都是白玉莲的贴身近侍,护从既能出现,白玉莲八成已在石屋中。
铁羽和金克用不约而同,翻身下了马。
乐声停歇,却不见白玉莲。
夏姥姥拄拐来到铁羽面前,欠身道:“姑娘听说铁相公欲往天山,特命老身奉酒候驾,聊表饯行之意,姑娘本想亲来,只因临时有事不克分身,还请相公见谅。”
铁羽拱手道:“劳动大娘,如何敢当。”
夏姥姥微微一笑,道:“相公何必跟老身客套相公和姑娘言归于好,老身高兴得不知该怎么表达水酒,也算是老身的祝贺……”
能见到借几杯铁羽冷冷摇头,道:“大娘误会了,在下和贵官主只是为太行藏宝的事暂时合作,还谈不到言归于好这四个字。”
夏姥姥干笑几声,道:“能彼此合作,便是喜讯,老身就为这个也要奉敬三杯。”
向后一招手,黑妞立刻捧来托盘到铁羽面前。
丝弦颤荡,乐声随起,八名妙女奉郎君,愿君早去早回程。
铁羽笑了笑,举杯一一钦尽。夏姥姥又亲手斟满道:“刚才是老身替姑娘敬的,这三杯酒,是老身自己心意,相公休要推辞。”
乐声又起,少女们唱道:三杯酒,敬英豪。
男儿豪气比天高,些许嫌怨休懊恼。
终是旧识胜新交……
金克用听了这番歌词,脸色微变,铁羽淡淡一笑,道:“多谢大娘。”
也满饮了三杯。
夏姥姥道:“相公多保重,万事谨慎,提防小人.老身不远送了。”
铁羽没有开口,手一拱,翻身上马。
金克用和古家兄弟也纷纷上马,六骑连环,绝尘而去。
一口气驰出数里,回头已望不见双槐驿,金克用才放缓马缰,兀自忿忿地道:“哼,口蜜腹剑,存心挑拨,也不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小人。”
铁羽笑道:“凡事但求无愧于心,岂能尽如人意。”
金克用道:“可是,那老婆子心机险诈,不可不防才你实在不该喝下那几杯酒,万一—
—”
铁羽摇头道:“这一点,尽管放心,宝藏没有到手以前,绝对不会有人暗算我,等我从威宁侯府回来时,那可就不保险了。”
这话分明是说白玉莲,却不知为什么,金克用的脸色竟汕讪地显得很不自在,低着头,没有接腔……
越疏勒河,过星星峡,由七角井穿越巴尔库山,愈往西,气候愈寒冷。
时序虽在盛夏,已可望见天山山顶的积雪,抵达库尔河畔,日间满目萧瑟,入夜寒风刺骨,俨然已是深秋。
这地方,曾是铁羽儿时旧游地,十年阔别,景物虽仍依旧,却使人油然生出“少小高家老大回”的感触。
六骑马正沿着河岸缓缓而行,突然望见远处尘土弥漫,如雷般的蹄声传了过来。
从飞尘和蹄声推测,来的至少在三十骑以上最擅奔驰的蒙古种健马。
古家兄弟急忙勒住坐骑,准备应付变故。
铁羽摇手道:“不要鲁莽.塞外民风强悍,最受不得挑衅,非不得已,千万别亮兵刃,一切都有我应付。”
只这说话一会儿工夫,数十骑快马已风驰电掣般由远而近。
马是一色的黑马,三骑一列,共有十余列之多,马上骑士也穿着一色的黑皮短衣,人人都戴头盔,一手挺戈,一手挽盾,马鞍傍斜插着弯弯的长柄斩马刀。
一式的装束,整齐的队伍,一看就知道决不是寻常百姓的马队。
金克用变色道:“这是巡逻的蒙古铁骑一避……”
铁羽道:“已经来不及了。”
的确已经来不及了,因为对面马队中突然响起号角形也由纵队改变横队,沿着河岸疾卷过来。
金克用沉声道:“蒙古铁骑来意不善,老弟束手待毙,总得先求自保!”
铁羽摇摇手,道:“先不要紧张,蒙古人也是人,是人就会讲理……”
话犹未完,飞骑已到面前,将铁羽等人团团围住,长戈平举紧密。
十余骑宛如长蛇般一圈,盾牌相连,就像铁桶似的为首领队的,是个三十来岁的矮个子,粗粗壮壮地,满脸络腮胡须,独自策马,直到近前。
他目光炯炯地向六个人打量了一遍,大声道:“从哪里说的竟是一口纯正汉语!”
铁羽道:“关内。”
络腮胡子又问:“到哪儿去?”
铁羽举手指一指,道:“天山。”
“天山什么地方?”
“威宁侯府。”
“哦?”
络腮胡子眼睛里闪现出一抹异光,学着汉人:,道:“你们之中,有没有一位姓铁的?”
铁羽一怔,道:“在下就姓铁。”
“是不是名叫铁羽?”
“不错。”
“好!你请让开。”
络腮胡子从鞍傍抽出斩马刀喝道:“把这五个人砍了!”
向金克用和古家兄弟四周一声应诺,纷纷抽刀准备动手。
金克用和古家兄弟都大吃一惊,急忙翻马拔剑“住手!”
铁羽一声厉叱,催缰抢拦在金克用马前,向络腮胡子道: “他们是我的朋友,对诸位并无冒犯,为什么要杀他们?”
络腮胡子道:“他们是不是姓金,来自关内麒麟山庄?”
铁羽道:“正是。”
络腮胡子道:“那就不会错了不要拦阻。”
铁羽沉声道:“奉谁的命令?”
络腮胡子道:“威宁侯府郡主的令谕。”
铁羽诧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