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往好处去安慰他。
情况清楚了,邓一群就再次到厅长们家去汇报想法。这个农村出来的小伙子,赢得了他们不少的信任和支持。慢慢地,在领导层中就形成了这样一个共识:尽快让邓一群出来。
言子昌当然不知道领导的意图,但是他能够感觉到组织上不再那么器重他。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他没有想到事实上他和老潘都各有所伤,而年轻的副处长邓一群在其中得了利,这就应了另一句成语: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在他的感觉里,邓一群还需要依靠他,才能在副处的位置上坐扎实。可见有时候自以为是是多么地害人哪。
邓一群这时候就更加紧地拍老言。他知道一旦言子昌回过神来,那么他的日子会很不好过,他不能让他有这样的机会,下手的机会到了!
空余时间,邓一群就向言子昌汇报工作上的情况,帮助他分析当前的形势,热心地做他参谋:如何进一步搞垮老潘。他表示:他邓一群永远是你言处忠实的拥护者和支持者。言子昌心安不少,觉得斗争中毕竟有他的知己。他并不孤立。
那是一个三月的晚上,厅里开完处级干部会议,邓一群请言子昌去喝酒。邓一群新发现了离机关不远的洪兴路上,新开了一家叫“咪咪”的酒店。而这家店的主人,就是原来葛素芹那个饭店的老板赵凡平。可见世界之小。“咪咪”酒店里的小姐一个个都非常年轻,菜也做得好,据说厨师是从一家星级宾馆跳槽过来的。
言子昌喜欢喝酒,那天喝了不少。两人喝酒的时候说了不少“体己话”。邓一群去买单的时候,言子昌两眼朦胧地说:“小邓,邓处,呃,开张发票,回头签上字,报销。”邓一群笑一笑,他早就知道事实上根本不可能让他个人掏钱,自从在计划三科当上科长,他就再也没有用个人的钱请过客。这样做,他不过是做个样子罢了。
第145节:第十章(13)
晚风习习,时候还早。三月的天气已经暖和起来,街上已经出现了不少穿裙子的姑娘。邓一群问:“言处要不要潇洒一下,去洗个头?”言子昌摸了一下脑后的那绺头发,说:“那新鲜玩意我还从来没有尝过呢。”邓一群说:“那就去尝一尝吧。”言子昌问:“不会有什么色情服务吧?”邓一群笑起来,说:“怎么会呢。不过我也不知道。那全看你的需要了。”言子昌高兴起来,说:“好,我们就去洗个头。开回洋荤。”
邓一群不敢把他径直往刘正红那里带,两人坐上一辆出租,先去了山西路。邓一群告诉他那里这种店很多,兜了一圈,经过了无数的洗头店,却终于没有找到理想的。邓一群心里谨慎得很,对那些店他了解不多,不敢贸然进去。又转到新街口,仍然没有找到目标。言子昌心里都有点急了。他感觉这个小邓很有意思,对他非常忠心,将来是个干大事的材料。在新街口,邓一群找个借口,上了趟厕所。在厕所里他给刘正红打了个电话,说他一会带一个客人进去,让她不要表现出认识他的样子。这才回来对言子昌说:“走吧,换个地方看看。”
刘正红很热情地接待了他们。邓一群发现里面又新添了两位,不认识。看来刘正红这里生意不错。邓一群对刘正红说:“我们洗个头。”刘正红说:“好。”这就过来两位小姐,把他们领到一间房里。房里有两张坐椅,她们就把他们按到座位上,洗起来。老言很知足,原先一位很漂亮的小姐,本是要给邓一群服务的,但邓一群让她去照顾言子昌,自己挑了一个不怎么样的。邓一群过去认识的那个金小姐不在。他也没敢问。一问就要露馅。邓一群向刘正红使了个眼色,她就走了。
邓一群是有头发好洗,而老言洗头,真正是件非常滑稽的事情。那个小姐对着他的那一绺宝贝头发,感到无从下手。那个小姐就对他说:“我给先生做个脸部按摩吧。”老言就严肃认真地点了点头。小姐把座椅放平,让他平躺下,而他脑袋正好在小姐的乳房位置上。
“先生你是第一次来吧。”那个小姐问邓一群。邓一群点点头。自己的这个小姐手太粗了。他闭上眼睛。“朱先生你要放松啊。”他笑着对言子昌说。为了安全,他们不得不用假姓。很有意思,像过去三十年代革命党人做地下工作。而那个朱先生也心领神会,嘴里发出一阵吭吭啊啊的声音。
气氛一点点地活跃起来,言子昌也真的放松了。邓一群心里暗暗高兴,觉得言子昌很滑稽,已经一点正经也没有了。言子昌在同小姐打情骂俏。那位小姐自然更是百般引诱他。
刘正红过来了。邓一群问:“老板啊,你这里搞不搞特殊服务啊?”刘正红装出一点迟疑的样子,说:“我是不管客人和小姐的事情。我们的小姐都是聘的,她们只要愿意,我还敢得罪你们这样的上帝?”那个小姐就对着言子昌的耳朵说了句什么。言子昌笑起来。刘正红走了。那个小姐在言子昌的裆部抓了一把。邓一群全看在眼里。言子昌在那个小姐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言子昌把邓一群叫到一边,小声说:“他妈的,那个小姐叫我跟她到后面房间去。”邓一群说:“那个小姐很漂亮的。”言子昌显然没有得到他所想要听到的,就干脆直接问:“你说我们去不去?”邓一群说:“去吧。”言子昌的脸白一阵红一阵,显然心情很复杂,却又实在有点把握不住。“要去一起去。”邓一群说:“你先去,我在外面也好把握住情况。你放心,这种事情,你知我知。”可言子昌还是下不了决心。那个小姐就过来拉言子昌,邓一群顺势在他后背推了一把。这轻轻的一把,就把老言真的推了进去。
给邓一群洗头的那个小姐看同伴有了生意,就有点性急了,她嗲声嗲气地问:“先生你要不要?”邓一群说:“不要。”小姐说:“你看你既然进来了,就做一次嘛。”邓一群笑笑,说:“不。我不习惯的。”小姐抚摸着他的脸,用乳房蹭他的肩膀说:“我很会做事呢,保证叫你快活。”邓一群拍拍她的手,说:“小姐,不是客气,我是真的不习惯。我有家庭的,不能干这事情。”小姐没了辙。
第146节:第十章(14)
邓一群找到了刘正红,两人聊了一会天。邓一群对她淡淡的,觉得她开这个店总归没有好处的,将来查起来,她说不定要倒霉。有一点可以肯定,她不会把自己卖出去,即使卖出去,他是什么也没干。这个,他心里很有底。
金小姐从外面回来了,看到了邓一群,吃了一惊。
“金小姐比过去漂亮多了。”他说。她笑着打了他一下,说:“好长时间也不见你来。”邓一群说:“工作上事情多,忙不过来。”她说:“证明你还是不想我呀。”邓一群说:“想也没用。”她说:“怎么没用,还是你心不诚。”
两人说着说着,邓一群就感到有点说不下去了。话是越说越放肆,也越说越下流了。邓一群感觉自己真的就像一个嫖客。刘正红对此有点视而不见,金小姐就胆大起来,对他耳边说:“走,到后面去日一把。”邓一群乐不可支,他想不到她会说这样的话,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搂过她来,在她耳边小声说:“下次吧。我要吃了壮阳药再来搞,要搞就搞你一整天,好够本。”金小姐就也大笑起来。
估计言子昌搞得差不多了,邓一群来到外面的小厅里喝茶,还向刘正红要了一包烟抽,好打发无聊时间。言子昌下水了,他想。下了水再上来就不容易了。有了这一次,就是他邓一群一辈子的把柄。当然,他邓一群决不会去告发他,但只要言子昌不识相,对他翻脸了,他就一定要把这件事拿出来抖一抖。
言子昌不敢,他想。
科技处处长的位置,不久一定是他邓一群的。
言子昌出来了,身后跟着那个漂亮的小姐。小姐的头发散散的,脸红红的,一副精神气灌足了的样子。她是被老言干过了。老言的那绺头发已经耷拉到前额来,油光亮亮的,看到邓一群,那张老脸居然还有一点羞涩。“你怎么坐在这?”他问。邓一群笑笑,说:“安全起见啊,我为你放哨。”老言就一副侠义的样子,说:“来来来,哪位小姐?上!现在你上去,我在这。”邓一群说:“不了,回去吧。太晚了。”老言说:“那怎么行?”邓一群说:“下次再说吧。”老言要掏钱包,邓一群说:“我已经付过了。”言子昌说:“唉,那怎么行?不中!不中!”邓一群对他亲热地说:“你就不要和我争了,不好看。”
大街上灯火通明。城市的夜景很美。他们走在路上,言子昌问:“你付了多少钱?”邓一群张开三根指头,说:“三百。”事实上他只给了刘正红一百块钱。刘正红说:“我就不收钱了,这一百元是给小姐的。”言子昌说:“怎么这么贵?”邓一群说:“这里的小姐全是这个价。”言子昌说:“我什么也没干嘛,只是按摩了一下,捏捏手脚。我有风寒的毛病。”邓一群在心里笑了,暗说:这个老狐狸,他以为我蒙在鼓里吗?他太幼稚了。干了却又不肯承认,这就很虚伪。
言子昌说:“回去以后什么也不要说。虽然我们没干什么,但是这种事还是要小心。那三百块钱想办法开个票据,报掉。”邓一群说:“不用了,这点钱。算不了什么。我们不能让老潘说什么。老潘小心眼,最近一个劲地问账目上的事情。”言子昌说:“问什么?他这个样子早晚要调走。”
邓一群不再说什么。
回到家里,肖如玉和孩子都已经睡熟了。他躺下去的时候,惊动了她。她睡意蒙眬地问:“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呀?”邓一群说:“会议拖得太长了。”肖如玉说:“谁知道你是不是干别的什么去了!”邓一群在她脸上亲了一下,说:“睡吧。”自己在黑暗里睁大眼睛,想:我怎么这么可耻,居然领老言干了这件事?比较而言,我毕竟没做。没做就是好人。
不要怪我,要怪就怪言子昌自己不坚定。他想。
我不是存心要害他,不过是为了自己前进而给自己创造一个防备他加害我的机会。邓一群在心里说。一切路障,我已经基本把它扫平了。睡吧。
[64]
表面上,事情就像没有发生过一样,但言子昌和邓一群两人心里从此各多了一层心思。言子昌忽然发现他已经扭不过邓一群了,而邓一群感觉他再也不用在乎这个处长言子昌了——他已经成了他手里的一张牌。他可以把它永远捏在手里,也可以随时打出去。全看他的心情了。
这就叫胜券在握。
第六部分
第147节:第十一章(1)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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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刚过,邓一群就被抽调到省委扶贫工作组,赴贫困地区工作,时间为期一年。这也可能是全省最后一批扶贫工作组。前面已经搞过三批了。作为一个年轻干部,能被抽调到扶贫工作组,那是一件很光荣的事情。谁都知道,这些人选都是由本单位精心安排上报,经省委组织部考察同意的。上报的人选,自然是视为单位里的骨干,可培养提拔的对象,有很强的政治意义。
邓一群当然在心里非常清楚:这是一次镀金的机会,也是提拔重用的机会。为此,一开始他就积极争取,并如愿以偿得到了这样的机会。
1998年的春节与往年的春节一样,过得没滋没味。除夕的那台电视晚会,早已经让全中国的老百姓都丧失了胃口。晚会开始前的两个月,报纸上就开始宣传,今年有什么什么新的举措,推出怎样的新人,怎样的新歌,自然是非同寻常。等晚会一过,群众一片不好的声音,那边就赶紧说:这是由于百姓的胃口越来越高,晚会自然也就很难再取得那样的效果。邓一群就想:为什么好莱坞的电影却总能吊起观众的胃口呢?
这个春节邓一群感觉有点憋气,本来是想回老家乡下过年的,孩子已经快三岁了,但他们还没有一起回去过。城里的春节越来越没节日的味道。陵州三年前就开始实行市区禁放烟花爆竹,于是整个除夕晚上你根本听不到热热闹闹的鞭炮声,而在乡下,农民们虽然不富裕,但他们却非常乐意燃放鞭炮,打从电视晚会一开始,你就可以听到外面的鞭炮响,这样,四乡八邻,一直到清晨,你都可以听到不绝于耳的鞭炮声。邓一群喜欢这种感觉。
邓一群的妈妈一直希望能看到自己的这个孙子,在她眼里,这个孙子简直就是龙种。邓一群是她生出来的一个能干而很有出息的儿子,那么由自己的儿子和城里高干家庭出身的媳妇生出来的孩子,无疑就是天上难找地上难寻的宝贝。她还是在贝贝(孙子的小名)过周岁时候看过一次,那次是她到城里来。她知道孩子刚出生的时候就想来看一看,但儿子却写信让她不要来。她知道儿子有自己的考虑,再想到自己过去曾经给儿子添的那些麻烦和尴尬,也就作罢了。自己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心想:农村人就是不行啊,到处讨人嫌。不去看,也就算了,可是,她那个心里想啊,想,做梦的时候都能梦到孙子,常常半夜的时候就高兴醒了,再也睡不着。她梦里的孙子是个白白胖胖的大小子,有一双非常明亮而有神的大眼睛。她梦见他会跑了,她梦见他会说话了,有一次她居然梦到孙子对她说:“奶奶好。”她乐坏了。第二天清晨的时候,她逢人就说,自己梦到孙子了。村里人不知道她曾经有过的尴尬,于是就对她说:“邓奶奶你干吗不去看一看呢?”她就不好意思地说:“儿子媳妇工作都忙,我去了干什么?再说城里的生活(这个词是她从电视里新学来的)我一点也过不惯。”
那些人就说她不会享福。
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了,终于有一天她忍受不住了,决定去城里。
为了能让自己再去城里时受到儿子媳妇的欢迎,她背上了几十斤家里做的花生油、红豆和面糕,还为孙子做了很多棉衣棉裤。那些棉衣用的都是雪白的新棉。她认为城里的那些绒衣并不暖和。但是当她到了之后却发现媳妇并不喜欢那些东西。肖如玉嫌那些棉衣做得太难看了,说根本就穿不出去。做的那个鞋子居然还是虎头鞋,花里胡哨。事实上她对那双鞋子很用心,她眼睛不好,那双鞋整整花了她半个月的时间。在乡下,小子是一定要穿虎头鞋的。城里没有虎头鞋。她原先以为媳妇会喜欢。
邓一群的妈妈到了城里,就住在亲家的家里,因为她的儿子媳妇都还是住在娘家。她那个高干亲家家里的老保姆已经走了,说是儿子媳妇威胁她,他们打算把她的老宅子拆掉。他们的家里现在新请了一位年轻的保姆,是个外地乡下的小姑娘,二十多岁,他们叫她小娜。邓一群的妈妈感觉小娜和过去那个老保姆完全不同,性格很夹生,对家里其他人都好,就是爱理不理她。没有人同她搭话,她很寂寞。亲家公亲家母都是那种有身份有文化的人,同她找不到什么共同语言。身份不同,语言也就不同。在那个家里过着一种没有语言的生活,无异于生活在一个囚笼里。而且,过去的那种气氛始终笼罩着她。所以,她只呆了四天,就又回到了乡下。
第148节:第十一章(2)
她不能呆在城里,后来她在心里彻底明白了。
城里的生活让她吃惊。
她临走的那一天,特地去看了一下刘正红,她有点不相信这个没有什么文化的乡下姑娘,能够同自己有文化的国家干部儿子一样,在城里立足,而且看起来好像还生活得很好,很有钱。身上的那些漂亮衣服不说,头上脚上还到处戴上了明晃晃的金器,那些东西乡下人什么时候能舍得买?邓一群没有对她说什么,但她能够感觉得到,刘正红现在很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