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大公子的地位果然不同,入席后便被安置在紧挨着铭剑山庄庄主的座位旁边,离紫莲这边隔了一方舞台的距离。而那女子已是迫不及待的坐到了他旁边的椅子上,又向他那边挪了挪椅子,只恨不能再靠近些。
庄主举起酒杯,说了些场面上的话,又一再的谢过了慕雪山庄,似乎白雪卿的到来让他很有面子。
接下来便是各派的代表起来敬酒,众人高谈欢饮,在兵戎相见的前夜,看起来倒是一团和气。
白雪卿坐在那里,偶尔对与他说话的人点点头,唇畔挂着浅浅的笑,目光却似落寞的看着远方。手中举着觞,却久久不入喉。
他这样冷冷清清的性情,这么多人陪着一起过除夕,怕是第一次吧。不知怎么的,紫莲的心里竟冒出这样的想法来,心尖的地方又不知不觉泛起一丝痛。
席至一半,那庄主又站了起来,面上已泛起微红,朗声道:“各路英雄,今日恰逢除夕,又得众位豪杰相聚,实在是老夫之大幸,小女特备了歌舞一曲,来给诸位助兴,还请各位莫要嫌弃。”
众人听得这话自是一阵哄闹掌声,那女子想来与普通人家的闺阁女子不同,面上虽有些羞赧,但也毫不扭捏,对众人福了福身便舞了起来。
柔媚的江南小调,旋舞的身影,集聚了在场所有的目光。所谓酒不醉人人自醉,叫人心生错觉,天边刮来的,莫不是三月带着花香的暖风。
那女子拂袖而舞,不断的旋转,宛若花丛中翩跹的碟。一双媚眼却始终绞在座上那雪衣男子的身上。
隔着缭乱的粉袖,目光却不忍从那清冷的面上移开,看一眼,便少一眼了吧。紫莲这样对自己说着。
那仿佛没有焦点的目光,却宛然锁住了她的目光,刹那间,四目相对,慌乱间紫莲忙移开了眼,心下又想,心虚个什么。却感到那双清冷的眸子仿佛找到了焦点,始终锁在她的身上,很是不自在。
直到那女子一舞跳完,现下正端了一杯酒走到白雪卿的面前。
“公子为何不喝酒,可是我铭剑山庄的酒不和胃口。”那女子娇滴滴的声音融到心里,叫人醉了三分。
“我,不喝酒的。”
“若是蝶儿敬的,公子也不喝吗?”那声音又柔了三分,带着撒娇的意味。
“对不起,我答应过一个人,再也不喝酒了。”他说着这话,目光却仍朝着她的方向。
顿时心乱如麻。举起欧阳君锋机上的酒觞一仰而尽,便沿着回廊向园子外跑去。
方才那一杯饮得太急,眼前又起了一层雾,是不胜酒力了吧。心说不能让人看见,便加快了步子,向外跑去,只想把那喧嚣甩到脑后。
却蓦的撞上了一个胸膛,忙退回一步弯腰道歉。
“哪里来的丫头,这么不懂规矩,你可知你冲撞的是何人?”
听着那怒骂,紫莲一面说着对不起,一面抬起头来,却是一惊。
面前的公子一身降紫织锦,乌发束于冠中,温雅如玉。一双凤眼生在这男子面上,更添几分妖异。往日里总是凌厉的怒视她的双目,此刻却是多了几分成熟与稳重。
“你这丫头太不像话了,雪琪公子饶了你,我可饶不了你?”白雪琪旁边的小厮一脸愤怒,说着便向紫莲挥起掌来。却被白雪琪拦了下来。
紫莲心下方舒了一口气,却觉下巴上一紧,竟是被白雪琪握在了掌中,心下感叹他顽劣的性格还真是一点没变。
他一脸狐疑的盯着她的脸看了半天:“你是谁家的丫鬟?”
“回公子,奴婢是新来的,不小心迷了路,冲撞了公子,实在是对不起。”
“说谎!看她一身酒气,肯定是偷了酒喝,跑来这边偷懒,公子,我们要不要把她交给庄主。”听了那小厮的话,紫莲心叫不好。
白雪琪却松了手。“算了,这里毕竟是别人的地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走吧。”
紫莲诺了一声便忙走开了,抚着胸口帮自己顺气,显是后怕的紧。
月至中天,酒宴总算是结束了,趁着白雪卿被众人纠缠,紫莲拉了欧阳君锋忙向庄外走。
待回到宅子,已是后半夜了,下人们似乎都睡了,主堂里的灯却还燃着,原来婉儿还一直等着。
许是困极了,竟趴在桌畔睡着了,欧阳君锋摇了摇头,拿大氅裹了将她抱回屋里。
紫莲拎了壶酒,冲欧阳君锋摆摆手,也回了自己屋里。
月亮挂在天际,很是刺眼,紫莲索性推开了窗子,让月光泄了一屋。
冷风呼呼的吹了进来,有些寒凉,像,他身上的气悉。
身子是冷的,酒是热的,喝进胃里的感觉很奇妙。却可以缓解盘踞在心上的那一丝疼痛。
这样坐久了,月亮就模糊了。变成了他的脸,落寞的笑着,向她伸出手来。
笑自己不争气,多少次都是一样,被他蛊惑。
却还是向着那月亮伸出了手,握了一掌寒凉。
比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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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天上挂着同样的月。
一身雪衣的男子,坐在月光里,月华勾勒着他的轮廓。
痴痴看着那背影,竟被月色迷了眼。
纤长的手握着玉觞,细细品着,仿佛那是一盅氤氲的清茶。
许久,他看着月,微微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他缓缓转过身来,眼中是比夜更深沉的落寞,敛起雪色的长袖,露出掌中的紫色莲花。
“你要的,我怎会不给。”冷冷清清的声音,似冰锥,剜在心上。
他缓缓抬起了手,月光流转于掌中温润的紫玉,闪耀着奇妙的光芒,让人错觉那莲花是有生命的。
忍不住,向他伸出手,着了魔一般。想要碰触的,是那朵紫莲,还是如玉的面庞,自己也分不清了。直到那画面越来越模糊,直到看不清他眼里的落寞……
睁眼,是许久不见的阳光。
习惯了那些零碎的梦境,总是终结在最关键的时候。仿佛有一个秘密,就在呈现在眼前,却迟迟找不到头绪。
也许是昨夜吹了风,也许是第一次醉酒,紫莲觉得脑袋沉沉的,便也没有力气去计较昨夜又梦见了他这件事。
忽闻门外有人敲门,紫莲揉了揉有些酸麻的手臂,便起身去开门,是已经穿戴整齐的欧阳君锋。
“武林大会要开始了,姑娘可要同去?”
紫莲犹豫了一瞬,还是点了点头,又折回去带了那人皮面具,便随欧阳君锋出去了。
主堂里,婉儿正吩咐下人些什么,见紫莲来了,露出一脸温婉的笑意。又替欧阳君锋紧了紧大氅的系带,嘱咐了几句。
“婉儿不去吗?”见她一副不舍的神情,紫莲好奇的问道。
婉儿只是摇了摇头,面上依旧是温婉的笑。
会场离这宅子并不远,马车只行了一会儿便到了。
武林大会在一片宽广的空地上举行,中间有一个四四方方的高台,正是比武的地方。
各门派的弟子都聚集在自己的一片地方,穿着相同的衣裳,很是容易辨认。也有些散侠,不属于任何门派的,则被集中安排在一块场地中。大部分人都是站着的,各门派前,离高台最近的地方则摆着椅子,想来是为掌门或是其他的重要人物准备的。
本次武林大会有两个主题,一是通过比武选出新的盟主,二是形成同盟,共同剿灭幻莲教,那个据说盘踞在天山深处的魔教。
紫莲四处张望了一遍,许多大的教派很早就到了场,此刻正侯着武林大会的正式开始。
高台正前方的那片场地中,一众弟子全是身穿白衣的翩翩少年,这般清雅高洁的气度,让人以为是误入了瑶池仙境,很是惹眼,此刻,已不知有几多江湖女子频频向那边投去目光。
不用想紫莲也知道,这便是慕雪山庄的弟子。
再向前看,果然见白雪卿与白雪琪并肩而坐,两人却不曾讲话。
白雪琪今日亦着一身白衣,衬得那狭长的凤目少了几分妖娆,多了几分温雅。身边立着他那位师傅,正附于他耳畔说着什么,他则边听边点了点头。
从欧阳君锋那里紫莲得知,上一次举行武林大会还是在十年以前,那时选出的盟主正是慕雪山庄庄主白子兮,而今他缠绵病榻,此次武林大会,怕是无缘。不过慕雪山庄向来不乏高手,两位大公子又都来坐镇,看来今年的盟主也多半不会旁落,特别是多年不出江湖,与幽莲宫宫主麝夜并称天下第一的白雪卿的到来,让这武林大会多了不少看头。
白雪卿,听到这名字,紫莲笑得有些勉强。欧阳君锋想必也看出来了,便未再说下去。
也许他的毒已经解了,否则也不会来参加武林大会。看着那清冷的眸子,紫莲还是不禁这般想着。
“雪卿哥哥。”听得一声娇滴滴的呼喊,只见一个娇媚的女子向白雪卿那边走去,白雪卿点头,微微一笑,女子得了这一笑,顿时心花怒放,面上酡红,满目的笑意绽成了一朵花儿。
紧随其后的是铭剑山庄的庄主,大公子和数十教众。一众青灰色的衣裳,阵容也颇为强大。那庄主一来便忙不迭的和白雪卿,白雪琪问了好。那个唤作蝶儿的女子,则挽着他爹的臂,又是撒娇又是羞赧的模样。
紫莲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切,心下也不知是哪般滋味。
不一会儿,各路英雄陆陆续续的到齐,武林大会便揭开序幕。
几位年长的门派掌门说了些场面上的话,又讲了比赛的规则,比试便正式开始了。
与紫莲在小说里看到的颇为相似,这次武林大会是由各路英雄两两互相比试决胜负的,输了的退场,赢了的人可留在台上接受其他人的挑战,直到最后留在台上的人便是新的武林盟主了。
首先上场的是一名青衣的公子,颇为儒雅的模样,对台下拱手弯了弯腰,自报了家门,原是陆羽堂的堂主。紧接着,台下一虎背熊腰的壮汉飞身上了高台,看样子是个散侠。
两人互相行了礼便开战了。那壮汉手持两轮重锤,抬手便向青衣公子挥去。青衣公子却不躲不闪,手中一柄青花剑甚至不曾出鞘。眼看着重锤就要抡至他的胸前,众人直觉眼前青色的影子一闪,壮汉扑了个空,险些掉下高台,青衣男子已站到了他的身后,依旧儒雅,青衣上纤尘不沾。壮汉见自己被耍了,似乎很生气,转过身来又向青衣男子扑去。几个回合,青衣男子始终只避不攻,那壮汉已是满头大汗,身形都有些不稳了,青衣男子笑着摇了摇头,而后的动作紫莲几乎没看清楚,只见青色衣袂翩跹而过,那壮汉跌坐在地,青衣男子则用剑指着他的喉咙,而那剑依旧没有出鞘。
“好!”台下不知何人高嚷一声,更多的叫好声和掌声便此起彼伏的响起。
青衣男子于是收了剑,对着壮汉拱手道一声“承让。”
很快便又有人上台向他挑战,如此几轮下来,台上之人已换了几拨,但也多是些小门派和不知名的散侠,而这些人往往也都在台上坚持不了多久,想来真正对盟主之位志在必得的,都还在台下审时度势,只待寻得最佳时刻出手。
紫莲又忍不住向白雪卿那边瞟了一眼,只见他看着台上的激战,面上仍旧是冷冷清清的表情,似乎并不打算出手。
比赛进行了一天,天边已有血色的夕阳蔓延。
台上的缠斗还未结束,反到有愈来愈激烈之势,随着比赛的进行,上台挑战之人的武功越来越高,每一场打斗都变得更加艰难。
紫莲只觉待得久了,有些乏,偷偷的打了个哈欠。
正在这时,一个着灰色道袍的年轻男子,飞身上了高台,提剑抱拳道:“武当大弟子,张楚寒。”
台下顿时一片骚动,疲倦的人们又打起了精神。
“精彩的要开始了。”欧阳君锋这般说着,眼中闪着光芒。
武林大派果然名不虚传,那道人挥剑转身间皆如行云流水,完美的找不出一点儿破绽,连紫莲这样的外行也忍不住为他叫好,只觉这剑法好看的紧,似山间行云,潇洒不羁,似闲云野鹤,悠然随意,却又杀气逼人,剑剑直指要害。
不一会儿,几个上台与他交手的都败下阵来,这其中甚至包含了崆峒的掌门和昆仑派的大弟子。
“莫不是今年的盟主就是他了?”紫莲正这样想着,只觉身畔一阵劲风拂过,欧阳君锋已立在了台上,手中折扇缓摇,俊逸而又华贵,倒是风流的紧。
一时间身边女子皆羞涩的窃窃私语起来,眼中尽是憧憬之神色。不禁掩嘴轻笑,但旋即又为台上之人捏一把汗,这才想好在婉儿没来。
“在下京城欧阳君锋,前来请教。”
紫莲万万没有想到,向来锦衣玉食的欧阳君锋武功竟有这般造诣。一把折扇旋舞间竟敌得过削铁如泥的长剑。
两人几十招下来,胜负虽未分,但那道人已是占了下风,只见他的剑与欧阳君锋的扇子相抵,竟被逼得连退几十步,直被逼到了高台边,已有半只脚落在了台外,这才险险停了下来。
欧阳君锋却折扇一收,退回一丈,不紧不慢的摇着扇,眼中依旧是风流不羁的笑意。
那道人稳住了身形,紫莲还以为他要还击,谁知他只是收了剑抱拳道:“好功夫,多谢公子手下留情。”
欧阳君锋也忙还礼,道:“公子亦是好剑法,君锋开了眼界了。”
紫莲这才注意到欧阳君锋的扇上已裂开了一道口,却也跟着人群为他叫着好。
这时欧阳君锋又行至台中央,对台下一拱手朗声道:“还有哪位英雄愿来赐教。”
“好热闹啊。这样的盛事怎么能少了我们幽莲宫呢?”
不知何处传来这妖娇的声音,依稀可分辨是个男子,却真真酥到了骨子里。顿时数不清的花瓣从天而降,浮动着阵阵幽香,清雅却又蛊惑人心。拈起落在颈畔的一瞧,竟是紫色的莲花瓣。
寻着声音望去,只见高台后做背景的墙头上正侧卧着一袭紫色的身影。卧在不及半掌宽的墙头上,那人却如同卧在舒服的榻上那般,以手抵额,还打了个慵懒的哈欠。由于距离太远,看不清他的容貌,但自半透明的紫衫间可隐隐窥见一身冰肌宛若初雪,妖娆的身姿若隐若现,叫人不禁脸红心跳。紫莲甚至听到身边有男子喉咙滚动的声音,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男子一旋身飘到了高台上,纤手向欧阳君锋的面上伸去,长袖便滑到了手肘下,露出一节白玉纤长,却被折扇一挡。
他只好收了手,掩至唇边,娇媚一笑。这一笑便叫天地繁花都失了颜色。
一笼烟眉淡扫,似愁非愁,一双凤眼微挑,似怨非怨,一点殷唇浅弯,似笑非笑。
左边的面上,大片暗红色的纹路勾勒出诡异的形状,若是放在别的人脸上那便是毁了容,可生在这样一张脸上却是更添魅惑。
“快抓住这妖孽!”总算还有人守得住自己的魂魄。
那紫衣男子却笑得更加妖娇,微微福了福身道:“在下幽莲宫护法,冥河,特来……取你们的狗命。”明明是狠戾的话,从他口里说出却似要请你歆享一顿佳肴。
台下众人听了这挑衅的话,哪里还坐得住,只听得一阵刀剑出鞘的声响。
那紫衣男子却不慌,只用酥得入骨的声音笑道:“各位英雄莫急,莫急,我们还有很多时间,一个一个的来……”
“就从……这位俊俏的公子开始吧。”
紫衣男子转过身来,一双媚眼看向欧阳君锋,紫莲心叫不好。
欧阳君锋收了扇,眼中含笑,似是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正在这剑拔弩张之时,却见一袭白衣若谪仙,自九天而降。
“去告诉你们宫主,他要的人在我这里,找我便是,与其他人无关。”
人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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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冷清清的声音自那薄唇中流出,众人仿佛都舒了口气,皆屏气凝神,关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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