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忙起身来扶住她的双肩,又关切道:“小心着些,莫要牵动了伤口。”说这话时,那双眉纠结得成了两条麻花。
糟了糟了。紫莲心中暗忖。看来是真欠他钱啊,这么关心我,是怕我死了没人还钱吧。
男子扶她躺下,掖好被子,又重新坐回到床沿。
“你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了?”
真?嗦,这种事还能骗你不成,你以为我乐意失忆吗?紫莲在心里偷偷说着,面上却一脸无辜的点了点头。
男子便靠近了些,接着凑到紫莲的面前,眼中都是那张逐渐放大的薄唇。薄唇落在她的唇上轻轻碰了碰,留下些淡淡的檀香气。
“记好了,你叫薛紫莲,是我快要过门的娘子,我叫白雪琪,是你的相公。”他的额轻轻抵着她的,柔柔的话语中满是宠溺。
紫莲的面上突然火辣辣的,唇上转瞬即逝的触感还有些清晰,忍不住伸出舌头舔舔,都是他身上的气悉,两颊于是更烫了。有些呆愣的微微点头,慌忙羞愧难当的将脸埋进了满是檀香的怀抱里。隐约间瞥见他面上的哀怨总算是散了去,怨毒的薄唇牵起笑意,而他笑的样子竟然如此好看。
“莲儿,莲儿怎么了?”忽然间清冷如莲的声音传进紫莲的耳朵里,心口不知为何又疼了起来,紫莲难耐的皱了眉,抬手捂住胸口,那疼痛却一点也没有缓解。
在白雪琪的搀扶下坐起身来,紫莲看到一个白衣男子从屋子门口跑了进来。
“她什么都不记得了。”白雪琪索性靠在床头将紫莲拥进怀里,紫莲有些不好意思,推拒的挪了挪身子,环着自己的臂却紧了紧,终于还是拗不过他,紫莲只好顺从的将头倚在他的胸口上。又抬眼向那白衣男子偷偷倪去。
只见那白衣男子周身气度清冷高洁,宛若山巅终年不化的白雪,又好似出尘的谪仙。只是他的面容有些憔悴,缎子般的乌发披散,仿佛瀑布自九天而落,面色苍白,薄唇也无血色,似乎是一个久病之人。而一双落寞的眸子此刻正锁着自己的双目,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一看到他那双眼睛心里便难受的紧。
方才他还甚为急切的往屋子里走,听了白雪琪那句话此刻就定在了原地,只用那双落寞的眸子看得紫莲心上又疼得快要窒息。
“紫莲,这位是我的哥哥,也就是你的大伯,你叫他大哥便好。”白雪琪摩挲着紫莲的发,在她耳畔柔声说着。
紫莲脸上一红便跟着唤了一声:“大哥。”
白衣男子听到她这一声唤,眼中的落寞却又深了几分,于是向着床榻边迈了一步:“莲儿你……”
“别忘了我们的约定。”白衣男子的话还没说完便被白雪琪打断,忽然间咳嗽起来,面色便更加苍白,他咳得厉害,连双肩都跟着微微颤抖,咳得紫莲那一颗心也跟着揪成一团。
“大哥如此关心我家娘子,自己昏迷了许久,一醒来便来探望,雪琪当真感动,这情我们夫妻心领了,大哥身子不好,还是赶紧回去吧,莫又染了风寒。”
紫莲听了白雪琪这话,心中甚是过意不去,直感叹他们兄弟情深原已爱屋及乌到这般境地,忙附和着白雪琪说道:“大哥快些回去休养吧,要是为了探视紫莲而加重病情,紫莲罪过可就大了。”却见那白衣男子终于停止了咳嗽,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看着紫莲的眸子里是让她预感自己无法承受的东西,于是慌忙别过眼去避开那目光,许久那人才终于转身退出了屋子。
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紫莲忽然觉到有些倦意袭上心头,嘴上打了个哈欠,环着自己的双臂便带着她一起躺在了床榻上。白雪琪拉过锦被将两人裹住,又伸手到她腰间,紧了紧手臂将她圈进怀里,一双好看的凤目便近距离的出现在眼前,纤长的睫毛蝶瓣一般。
紫莲的身子有些僵硬,不知所措的睁着一双眼望着他,白雪琪却薄唇一弯,满脸委屈的说道:“我守着你三天三夜都没闭眼,现下困倦的紧,便在你这歇歇,反正你就要过门了,迟早也是我娘子。”
看着他那撒娇的模样,紫莲一颗心便软了下来,本来想拒绝的话也都咽回肚子里,拥着自己的人却已经进入了梦乡,浓浓的睫毛在眼睑撒下扇形的阴影,面上少了方才的哀怨,安详得好似睡梦里的婴孩。
“其实有个这么体贴的相公,失了记忆也没什么不好的。”
忍不住伸手想要触碰面前精致得不真实的眉眼,快要触上白瓷般的肌肤时,双目下的蝶瓣却扑闪了两下,目光又落在了微红的薄唇上,不禁想起方才的那个吻,脸上又烫了些,便慌忙收回了手。
在这般温软的怀抱里,紫莲终于还是抵挡不住一波又一波愈渐强烈的睡意,将头埋进带着檀香的胸膛,沉沉睡了过去。
沉睡中紫莲做了一个梦,也不知梦到的是不是已经丧失的记忆。
梦境里有细碎的阳光,融化了馥郁的莲香,散落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随那湖水浅浅荡漾。温暖的阳光笼上莲瓣,笼上小亭,笼上亭中翩跹的雪色衣裳。
纤长的身影在阳光中被镶上淡淡光晕,落在眼里便融化成雨雾一样的泪滴。
凉亭中的男子似低头俯视那一池清幽的莲,任和风鼓动雪色的衣袖,拂过如瀑的乌发,飘然遗世而立,仿佛俯视红尘的谪仙。
在遇见愈渐迷蒙的眼眸里,亭中的男子终于缓缓转过身来,阳光自他的身后投射,过于明亮的光芒刺痛了双目,泪水便止不住的顺着脸颊落下来。
“莲儿……”清冷如莲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男子朝着自己缓缓伸出手来,心便被他的动作他的声音牵动着,痛到无法呼吸。
一步一步向他走去,终于清晰了模糊的面容,下一刻却落进了寒凉的怀抱里。
“紫莲,紫莲……”醒来时,自己明明躺在温软的怀抱里,耳边是白雪琪焦急的声音。“做噩梦了吗?”白雪琪温柔的擦拭着紫莲眼角的泪水,紫莲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在梦中已经泪湿满襟。
“我没事了,只是个梦而已。”紫莲抹了抹眼泪,弯起嘴角扯出个笑容,但他不敢告诉白雪琪方才梦里的内容,因为她清晰地记得梦里那个拥住自己的男人正是白雪琪的大哥。
“相公。”紫莲试探的唤了一声,抱着自己的白雪琪却忽的一滞。
“你……方才叫我什么?”白雪琪的声音也甚是好听,总叫人不禁想起路边的小猫儿,忍不住要给他多一些的关怀。
“相公,有什么不对吗?”紫莲有些诧异的看向白雪琪,却见他凤目中似有光华流转
“你以前从不这样叫我。”白雪琪又将手环上紫莲的腰际,她便自然的落入了他的怀抱里,贪婪的嗅着他身上的淡淡檀香。“可以……再叫一次吗?”他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温热的呼吸落在颈项间,有些痒。
难道说,过去的自己和他感情不好吗?
“相公。”她嗤嗤笑着,故意腻腻的叫着。
“再一次……”
“相公。”
“再一次……”
“相公。”
“再叫一次……”
“相公相公相公……”
两人嬉闹了半天,紫莲有些倦了,便靠在白雪琪的怀里把他软软的头发绕在指间打着圈儿。
“相公。”
“恩。”
“我以前是不是对你不好?我们是不是因为政治联姻才在一起的啊?”
“你怎么会这么想?”忽然听到紫莲这番话,白雪琪的双眉微蹙,薄唇又多了分怨毒。
“我以前都没有叫过你相公,肯定是这样,我一定是个特别差劲的妻子。”紫莲有些懊恼的说着。
因为家族利益而被迫嫁给白雪琪,却偏偏喜欢上了他的哥哥,所以便把不能和大哥厮守的愤怒转嫁到他的身上,连相公都不肯唤一声。紫莲十分自信自己的推断应当是**不离十的。
见白雪琪那副好似被抛弃的小猫一样的表情,更确信了这个想法,心里暗骂自己不知好歹。有了这么好的相公自己竟然不知道珍惜,好吧,虽然那个神仙一样的大哥是真的很迷人没有错,可是也不能辜负了一心一意对自己的好相公啊。
“我向你保证。”紫莲下定决心似的把掌举到耳畔,白雪琪有些讶异的看着她。“我薛紫莲决定从今天开始做一个合格的好妻子,过去你要是做过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本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就都原谅了……可是……我以前若是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你也要都原谅我,好不好?”说完,紫莲偷偷斜了眼看向白雪琪,却见他唇畔渐渐牵起笑意,眼中满是柔情:“好。”
他拥她入怀,于他耳畔喃喃:“过去的都忘了,我们重新来过……”
误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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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冽的北风携着冰雪的气悉,将寒意一点一点撒遍大地。
紫莲将手笼进夹袄的袖子里,趁着难得的阳光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才坐了不久就被端着药碗的丫鬟逮了个正着。
紫莲一面陪着笑脸,一面跟那丫鬟讨价还价:“反正也好得差不多了,少喝这一次也不要紧的。”
名唤璃儿的丫鬟却道过去都是紫莲哄他家主子白雪琪喝药的,现下哪有自己不肯喝药的道理,一脸正色的坚决不答应。
“那我就少喝一点点,多的倒掉,只有你知我知,你家主子不会知道的,来来这镯子给你带着玩儿。”从袖子里掏出玉镯子拉了丫鬟的手来放进她掌心,只望这死心眼儿的丫鬟能开点窍。
璃儿却又把那镯子退了回来。“姑娘别难为奴婢了,主子若是知道了定然不会放过我的。”紫莲很想知道白雪琪是怎么管教这些丫鬟的,能做到让她怎么也收买不了她们。
百般无奈,紫莲上刑场似的端起那碗黑褐色的药汁,忽然间双眼骨碌一转,两手一松,那碗便直直落了下去,闭着眼等着瓷碗碎裂的声音,可等了半天什么也没有等到。紫莲有些惊讶的睁开眼,只见那一碗药汁正端端正正的躺在一个掌中,竟是半滴也未曾洒落。
“璃儿先下去吧。”听到这个带着几分怨毒的声音,紫莲脊背一僵,心虚的咽了咽口水。“上次师父特意多开了几服药,就是怕府里的下人手脚不利索洒了药,这一碗若是摔了,便再熬新的。”
白雪琪的话语带着灼热的气悉喷洒在紫莲的耳畔,紫莲下意识的后退,便贴上了檀香淡淡的怀抱。轻易便被他擒住,紫莲只得认命的坐在他膝上,由着他一勺一勺舀了药汁喂到她口里。
虽然说自己已不剩什么记忆,可这药绝对是记忆中最难喝的东西,紫莲被苦的只闭眼睛,却忽然瞟见一个白衣的身影出现在园子门口。
是白雪琪的大哥白雪卿,看到他们二人此番亲昵的模样,似乎愣了一愣,随后又缓缓向这边走来,面上始终冰山一样没有表情。
紫莲有些尴尬的准备起身,却被白雪琪禁锢在怀里动弹不得。终是有些恼了,便低头在白雪琪的臂上咬了一口,白雪琪吃痛才终于将她放开。紫莲得了这空隙,便起身坐到旁边的石凳上。
那白雪琪却一脸不正经的伸了印有齿痕的臂到她面前:“咬得好生疼。”紫莲不语,他却又递近了些,直送到她唇边,于是只好硬着头皮低头在那齿痕上印上一吻。才注意到方才确是咬得重了些。
白雪卿便敛了目,倒了石桌上的茶,端起盏来饮,似乎没有注意到那茶放了一上午,早就凉了。
说来奇怪,他近日里总是有事没事便往这吟雪园跑,可来了也不说话,只是陪着紫莲坐在院子里喝茶,倒是紫莲每次都觉得气氛太冷才努力寻了话题来讲,他也只是用清冷的声音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
偏偏白雪琪又是个不会看时候的,也不知为何,总在大哥面前表现得格外与自己亲昵,弄得紫莲好不尴尬。
就像现在,这气氛尴尬的都快要结冰了,紫莲努力的在心里寻找话题。“相公。”
白雪卿似乎被茶水呛到,忽的咳嗽起来。“大哥慢着些,这茶凉了,我去换壶新的来。”好不容易寻了个借口走开,沏了茶再回来时兄弟两个却还那么默然的对坐着。无奈的叹了口气,走上前去正往那盏中倒茶,白雪琪却终于开了口。
“紫莲刚才想问什么?”
紫莲双手捧着茶盏,嗅着缓缓上升的热气,这才想起方才问了一半的话,于是犹豫了一瞬,声音有些虚的问道:“之前一直想问,都没寻到机会开口。我……到底是怎么受伤的?”
此话一出,气氛似乎冷到了极点。紫莲霎时间有些后悔。
“那些不好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白雪琪说着看向紫莲,好看的凤目里透出些许落寞。
白雪卿却仍低头饮茶,清冷的眸子里读不出他内心的情绪。
紫莲只好心虚的埋头,看着茶水在自己的掌中漾出圈圈细波。
百无聊赖中终于熬过了下午,目送白雪卿离开,紫莲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不得了了,这大哥和以前的自己恐怕真的有问题,该不会自己的伤是因为白雪琪发现了自己与大哥的奸情才……
想到这里,紫莲不禁捂住口倒抽一口凉气。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白雪琪搂上她的间,有些关切的问道。
看着他满目的柔情似水,紫莲又否定了方才的想法,这么温柔的白雪琪一定不会那么做,可是不管怎样,还是要找个机会跟大哥说明白,自己已经不是过去的自己了。
冷风才刮起几日,天空便下起了小雪,这一年的冬天似乎格外寒冷,但对于一个没有记忆的人来说其实也无差别。
紫莲紧了紧大氅,寻着蜿蜒的小路悠闲地散步,难得今天白雪琪外出,自己才得以出那园子四处走走。冬日里虽没有鸟语花香,可呼吸间带着冰雪气悉的新鲜空气,却也甚是沁人心脾。
顺着细碎的鹅卵石铺就的小道走着,不会儿便来到了一个岔路口,左边是通往吟雪园的方向,那就往右边走吧。
一路欣赏初雪的美景,眼前便出现了一个拱形门。“沁雪园。”紫莲默默念了拱门上的字,有些熟悉的错觉。于是探了身子往拱门那边看,似乎是个园子,园中还有一片湖水,若有似乎的雪花落在湖面,荡漾着浅浅波纹。
“是莲姐姐吗?”听到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似乎在唤自己,紫莲有些诧异的侧过头,只见一个比自己略小的姑娘正睁着一双灵动的杏眼看着自己。
“你是……”紫莲话还没问完那姑娘却已经不由分说的扑进了紫莲的怀里,声音好似喜极而泣:“真的是莲姐姐,我不是在做梦吧。”
紫莲轻轻推了推搂着自己的姑娘,又不敢用力,于是被八爪鱼似的缠了个结实:“那个……以前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你可以不可以先做个自我介绍?”
此话果然管用,那姑娘急忙松了手,一脸委屈的看着紫莲:“果真如他们所说,莲姐姐,你真的失去记忆了吗?连小蕊也不记得了吗?连我们主子也……”
“小蕊莫要多嘴,还不快请薛姑娘进来坐。”清清冷冷的声音打断了小蕊的话。白雪卿不知何时已来到两人的面前,寒风浮动雪色的衣袖,依旧飘然若仙的模样。入了冬也未见他添件衣裳,周身都仿佛散发着寒凉之气,面色也似乎又苍白了些,看着眼前的男子,紫莲的双眉便不自觉纠结到一起。
跟在他身后进了园子,紫莲一路侧头看着那湖边的小亭,心里便泛起阵阵酸涩之感,胸口的伤明明已经痊愈,这一刻却疼得厉害。
命了小蕊去布茶,白雪卿领着紫莲来到屋子前,推了门,龙涎香的味道便逸散开来,忍不住深深呼吸,心里的疼痛便轻了一些。屋子里没有过多的色彩,床榻上也都是雪色的锦被雪色的幔帐,到符合了他那副不食人间烟火冷冷清清的气度。引人注目的是墙壁上挂着的那幅画,画中幽莲馥郁,一轮圆月高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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