暄打断了烟雨的话,在暄的手指向的地方真的有数十条龙。龙排着队随风起舞,如果风消失了的话,龙也变得安静。如果再次起风的话,那么龙就会装作认输继续玩起追逐的游戏。龙跟月光以及风、水尽情地玩着游戏。它们是生活在庆会楼下面的荷花池中的龙。庆会楼的每一根圆柱上都有燕山君刻上的龙,映照在莲花池中的水里。
“朕说过不会对你说谎。看吧!朕说得对吧?”
烟雨明朗地笑着说:
“当然了,那还用说吗?”
“烟雨,明天朕将会有很多需要费神的事情。”
“是什么事情?”
“是朕的夙愿,但是有一个问题,是需要烟雨你帮朕决定的问题。”
两只手交织在一起的烟雨好像猜测到了是什么问题,用悲伤的眼睛望着暄。
“烟雨你是选择待在朕的身边,还是要待在离朕很远的地方呢?”
交织在一起的手端庄地垂下来,烟雨感觉到背后有一个黑色的轿子,于是回答说:
“我选择待在远处。如果待在殿下您的身边的话,您就会担心我,可能就会让您遇到危险,所以我去远处等着您的消息。”
暄紧紧地抓住了烟雨的双手。虽然抓得指尖麻酥酥的,但是烟雨感到非常温暖。
“您一定要平安无事!”
暄松开握着烟雨的手,背对着莲花池站着,然后一下子张开两只胳膊。在他背后排着队的龙就好像是一直等待着一样,就像慢慢地进入暄的身体中一样,渐渐地归于平静。
“看上去朕像是会发生什么变故吗?”
烟雨摇了摇头。就在那样不停地摇头之后,烟雨坐上了轿子。轿子没有一丝的停留,开始移动起来。虽然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但是烟雨知道应该是离王以及王宫非常遥远的地方。直到这个时候,烟雨才开始流泪。她想待在暄的身边,她也想选择留在他的身边。但是,暄想要听到的答案却是自己选择待在远处,所以她不得不这样做。
虽然以为会是很远的地方,但是没有走多远轿子就停了下来,接特轿子便落到地上。有人走到轿子前面,打开了轿门,在烟雨面前低下了头。那是一位非常端庄的女人。
“我一直等着您。臣,朴氏,从现在开始由我来保护中殿娘娘。”
时间流逝着,带领着云朵的月亮出现了。月亮消失之后,带领着云朵的太阳又出现了。黑色的光推走红色的天空之后,再一次迎来了月亮。但是,由于追随而来的云朵实在太多了,所以根本就看不见满月的轮廓。
宫里的官员们结束政务之后,在内三厅的兵士们的指引下早早地退朝了。在看似与平时没有什么差别的气氛中,其实正掺杂着参与谋反的人们奔走的脚步声。这时候,有人已经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信奉儒学的人则从心底赞成为殿下的康宁举办祈恩祭。
张氏认真地梳好了自己的头发,然后用红色的木簪把头发别好。好久没有照镜子了,镜子中的自己与以前满头黑发的自己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就好像是觉得自己浪费掉的青春非常可惜一样,她对着镜中的自己笑了笑,然后穿上了作为都巫女应该穿的白色的素服。穿好之后站起来打开了房门,但是她停下了想要走出去的脚步,又回过头看了一眼在房间角落里放着的叠得整整齐齐的寿衣。然后,张氏转过头走出了房门。
随从巫女们都已经准备好了,正在门外等着都巫女,看见都巫女出现之后全部都弯下了腰。张氏光着脚踩上了冰冷的地面,用眼神巡视着每一个随从巫女。就在这个时候,婵实从远处哭着跑了过来,紧紧地抓住了她的裙角。婵实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所以只是紧紧地咬着嘴唇,不停地摇头,就好像是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一样。张氏轻轻地抚摩着她的头,那是充满情意的一双手。
“婵实啊,一定要记住。连接王与百姓.连接百姓与上天,连接上天与王的就是我们星宿厅,虽然书写历史的儒生们,在历史中把我们写成了坏人,但是……不管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我们都必须跟王室在一起。虽然星宿厅命中注定在某一天会消失,但是直到最后……直到最后……”
这是婵实无法理解的一些话。但是,总有一天她自然而然地就会明白。
“婵实啊,等祈恩祭结束之后,你就可以说话了。”
张氏转过身走出了星宿厅,随从巫女们就像大雁列队一样紧紧地跟在她的后面。冰冷的风吹动着她的衣角,吹动着她的裙摆,张氏坚定地光脚踩在冰凉的地上,向勤政殿走去。
慧觉道士在星宿厅外面稍远的地方注视着她们的队伍。张氏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会儿之后便移开了。
过了没有多大一会儿,随风传来了慧觉道士的声音:
“就这样走吗?〃
风中也掺杂了张氏的声音。
“能这样呼喊我的人原来是慧觉道士.反正我的寿命已经没剩多少了,我只不过是用我自己的手擦干净被弄脏的天狼星而已。把王与王妃纠缠在一起的姻缘解开,让他们组成完美的结合,这是作为星宿厅都巫女的我的荣耀。慧觉道士,感谢您到最后都没有放开他们两个人的线。如果不是您的话,我连赎罪的机会都没有了。”
慧觉道士呆呆地望着都巫女以及随从巫女的队列,好久,好久。
对于炎那冷冰冰的提问,窗外的影子很恭敬地回答说:
“公子,是雪。”
炎放下了紧张的心情,但为了能阻挡住雪向自己不断靠近的情意,他继续保持着冷冰冰的态度说道:
“我不是说让你不要再来了吗?”
“您说的是如果我把公子您当作男人来看的话,就不要再来了。但是现在,我是丢掉了那样的想法来的。”
虽然炎不是不知道人的心意并不是在一瞬间就可以丢弃掉的,但是他却没有说出过分的话。因为炎看到那个影子不仅是男人的打扮,而且手中还拿着剑。
“你为什么持剑而来?”
雪没有回答,因为她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你仍然没有放下剑啊!在你一直追随我的痕迹中,什么都没有留下,为什么偏偏是剑呢?”
“因为我不识字,所以就选择了剑。”
炎完全不能理解雪这样的回答。而且,他的内心根本就没有听到答案。
“握在手里的不是剑。我只不过是想抓住与公子您有关的记忆而已。”
炎用不安的语气说:
“你为什么带着剑到这里来?还有,你为什么打扮成这个样子呢?”
其实雪以前也常常会这样带着剑到这里来,只不过每次她都会将剑藏在裙子下面。这些炎当然不会知道了。
“没什么……就是想在出远门之前再来见一见公子,就算是最后的问候吧!”
炎慢慢地站起来走到了屋外,这是对出远门的人应有的礼节.雪看到走出来的炎之后,脸上露出了灿烂的微笑。雪并不会因为爱他却不能跟他在一起而感到遗憾,反而很感激上天能够给自己爱上他的机会,她感到很幸福,很满足。就这样,雪不停地露出灿烂的微笑。炎觉得雪今天的微笑非常陌生,内心感到非常惊讶。
“你要去很远的地方?现在的天气好像并不适合出远门啊!”
虽然炎对她说的这些话中并不包含男女之情,但是雪依然觉得幸福之情油然而生。所以她笑得更加灿烂了。炎也跟着她的笑容微笑了起来。
“看来你是要去一个很好的地方。我第一次看到你笑得这么灿烂。”
炎第一次见到的,并不仅仅是雪这样灿烂的笑容,还有她第一次正面直视着他的脸,她第一次这样丝毫不觉得羞涩,就这样靠近着他坦然地站立着。炎轻轻地将手放在雪的手上,眼中满含着悲伤说:
“真可怜……这样年轻的女孩子,手却这样粗糙。”
炎的手停住了。在那一瞬间.炎那双美丽的手轻轻地握住了雪那双粗糙的手。
“当我握住我们烟雨的手的时候,感觉到她的双手还是跟以前一样,所以内心的悲痛稍微减轻了一些,我现在才知道:她的手之所以能够这样好看,原来都是因为你的手变得这样粗糙才能拥有的。”
雪含笑的眼中流下了一行清澈的眼泪。自己从出生之后,一直到现在总是在埋怨着上天,但是在这一瞬间,她却对上天充满了感激之情。让自己拥有这样低贱身份的是上天,但是让自己遇见炎,这也是上天的安排。如果没有遇见炎的话,可能自己的命运里就只刹下“低贱”这一个词了,而自己剩下的,也只有悲伤而已。而且,就算自己非常高贵,如果生命中没有炎的话,好像也没有任何的意义可言。
“谢谢您!现在能碰触到少爷这样柔软的手,我这样粗糙的手也好像变得柔软一些了。”
“我对你只能表示歉意。虽然很惋惜,可我作为男人也只有一颗真心……但是现在连那颗真心也破碎了,什么都没有了。”
雪摇了摇头。比起他没有走向自己的心意来说,她更不愿意听到的,就是他“现在仅有的真心也破碎了”这样的话。雪一边后退,一边慢慢地远离着炎的视线,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炎来到院子之中,抬起头来看着那满是云朵的天空。那远处的天空,就如他现在的心一样,也跟现在的情况一样。
炎慢慢地把目光从天空中转向了里屋的方向。在屋顶上躲着的雪看到炎这样的模样之后觉得心如刀绞。
雪瞬间睁大了眼睛。远处有几个蒙面的黑衣男子正悄悄地向这边走来。这跟雪的预想不同,因为在她看来,危险可能会出现在祈恩祭开始之后。雪瞬间来到了炎的背后,并在炎觉察到自己的到来之前就将他打晕了过去。雪怀抱着晕倒的炎,突然觉得一阵阵慌乱。危险的脚步声渐渐地靠近了,这有可能就是自己见到的炎的最后一面,她的心里充满了无尽的不舍。
但她很快就打起了精神,她同时又发现了另一个问题,那就是:在这里住着的人,并不是只有炎一个。如果那群蒙面的人是冲着旼花公主来的话,那么雪就不能只把炎隐藏起来而已。虽然旼花公主是生是死跟她没有任何的关系,但是如果她死了的话,会让炎再次变得不幸,想到这些,雪极力地想阻止这场不幸的发生。张氏完全没有预言这些人是冲着谁而来、为什么而来,她只是叮嘱自己不要到北村来而已。
“真像是起不到任何帮助的巫女!”文人小说下载
雪忍不住小声地抱怨了张氏一句。与此同时,雪想到首先应该阻止蒙面刺客分成两队以分别进攻炎以及旼花公主。于是她用尽全身之力,搭着炎的肩膀往里屋走去,里屋还开着灯。
“里边……有人吗?”
闵尚宫照看着因为受到打击而卧病在床的旼花公主,此刻为雪打开了门。
“谁啊?”
闵尚宫看见神志不清的炎之后非常地惊讶,快速地跑了过来。
“这是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没有解释的时间了。现在最要紧的就是赶紧带公主和主人逃走……。
闵尚宫打断了雪的话。
“小人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现在想要带公主离开这里的话,好像有些困难……”
雪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更紧张了。因为雪听见了渐渐靠近的刺客们的声音。雪还没有来得及深深地舒一口气,就赶紧把嘴巴闭上了。在闵尚宫的帮助下,她把炎带到了旼花公主的房间里。卧病在床的旼花看见炎之后,一下子坐了起来。
“夫君!
雪把背过来的炎吃力地放到了旼花公主的怀中.然后静静地看着旼花怀抱着炎的场景,看着旼花公主把炎的脸跟自己的脸贴在一起。在搞清楚自己内心的感情到底是羡慕、嫉妒又或者是安心之前,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让她的思绪一下子清醒了过来。雪对闵尚宫说:
“我有一件事想要拜托您。从现在开始,不管听到外面有什么声音都不要出去。”
可能是听到了雪的声音,旼花公主也在瞬间清醒了过来,她转动着大眼睛盯着雪问:
“你是谁啊?”
那是一张非常美丽的脸,是拥有高贵身份的人所具有的明亮眼神,那是跟自己有着天壤之别的公主,那是炎的妾子,同样也是炎爱的人……雪艰难地张开嘴说:
“我……我只是个低贱的女仆。”
“我好像第一次见到你……你是怎么跟仪宾认识的?”
“许炎是我唯一的主人。”
雪没有再理会公主那充满疑问的眼睛,而是看着闵尚宫说:
“我还有一个请求。如果我发生了什么不幸的话,……希望在主人醒过来之前将我带走。你们就当作没有见过我吧!”
雪没有时间再停留下去了,她快速地离开了房间。已经确定院子里的厢房里没有炎的身影之后,刺客们已经都冲着里屋这边来了。雪走到院子里,刺客们忽地停住了脚步。雪趁机将剑拔了出来,然后把剑鞘扔得远远的。
“我的剑再也不需要剑鞘了!因为不可能再放回去了!”
与此同时,刺客们发现雪竟是一个女扮男装的女人。
但是他们很快便被这个拿着剑的女人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势压制住了,很长时间内都不敢轻易地靠近。在吹着凉风的院子里,他们就一直一动不动地揣测着对方的意图。
张氏静静地站在勤政殿前面那宽广的院子里。在宽敞的院子中间,她的身体看上去是那样的渺小。随从巫女们在都巫女的脖子上系上了一块白色的布,然后垂了下来。白布连一点褶皱都没有,在地上长长地铺了开来。完成这些之后,随从巫女们静静地向后退了出去。
张氏看见远处的勤政殿就像屏风一样,同时她也看见了祭坛上的圣上。从肩膀到整个身体都用虎皮覆盖的殿下,在模糊的远方正弯着自己的身体。在他的身边什么都没有——祭坛上只有殿下一个人,甚至连云剑也看不见。
在大妃殿的院子里,是为了祈求女儿的灵魂安息而双手合十的申氏,以及祈求儿子健康的大妃韩氏。在遥远的净业院的佛堂中,禧嫔朴氏眼中含着泪水,双手紧紧地抓着佛珠,在她的祈祷中没有当今的殿下,也没有先王,她只祈求自己的儿子阳明君能够幸福、平安。
在遥远的地方,还有一个背对着烟雨坐着的女人,那就是朴氏夫人。在她手中紧紧地握着父亲留给她的一柄早已钝化的古剑,她请求自己的父亲能够保佑自己的儿子。她在通过这样的方式来为自己的儿子,来为云祈求平安。
所有的母亲的这些心意聚集为一体,都巫女的手抓着长长的布,慢慢地拉向了自己的胸口。与此同时,坐在远处的乐师们随着都巫女的动作拿起了乐器。
然后,勤政殿门打开了。紧接着,弘礼门也打开了。最后,随着一声巨大的声音,光化门也打开了。
交泰殿的宫女们全都脚步匆匆地走来走去。为了举行祈恩祭要去大妃殿的中殿,脱掉唐衣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消失的宝镜只穿着素服,一个人走向了某个地方,她的手中抓着一条绳子。呆呆地向着北方走去的宝镜在一处僻静的地方停了下来。她挑选了一根结实的树枝,一边捆绑着绳子,一边自言自语道:
“脱掉中殿的唐衣,换上这一身白色的素服,原来是这样的舒服啊!”
宝镜回想起了自己犯下的错误。从最开始的时候,那身大礼服便不是自己的,中殿唐衣也不是自己的,但是她却一直都没能脱下来。明明知道自己的父亲尹大亨要害死殿下,自己却没有阻止,也没有向殿下告发自己的父亲,这些都是因为自己的错。所以她也没有理由去埋怨自己的父亲。
“父亲!抓着女儿脖子的这根绳子,恰恰就是您的双手。”
说完这最后一句话之后,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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