婵实点了点头.这时暄的心怦怦直跳。
“为什么?”
“神母和雪姐姐都是那么叫的,所以我也跟着叫了……”
“神母指的就是张氏吗?”
婵实点了点头,发现王的表情突然变得异常冷峻,吓得停下了动作。她不知道是因为她说了不该说的话的关系,对婵实来讲,唯一不能说的秘密大概就是小姐也许是从画中的仙鹤变来的事。
“你说神之女有两个,那么雪姐姐又是谁?也是一样的巫女吗?”
婵实用力摇头,回答道:
“雪姐姐是小姐的丫鬟。”
暄想到了在温阳时和月在一起的女仆。当时她确实称呼月为小姐。暄又回复了刚才亲切微笑的表情,摸了摸婵实的头。
“不要担心了。你就当你没说过话吧。如果你真觉得不安的话,就把这个当作是你和我两个人之间的秘密吧,我是不会说出去的。”
婵实放下心来,呼了一大口气。
“再回答一个问题吧。平时张氏对月说敬语吗?”
婵实静静地点了下头。
“呵呵,你这丫头真能缠人。”
门牙全掉的老岖,说话的时候发音十分含糊不清。就算是聚精会神地去听,也很难听懂。老妪为了编草绳,往手里吐了口口水,雪递给她一块饼。老妪用沾着口水的手拿起饼,用仅存的侧牙咬了一口。
“奶奶,你的意思就是都巫女擅长使用两个稻草人的巫术,是不是?”
“哈!从前可真没有见过那种本事。我还想着会不会有效果呢,果然还是成了。”
虽然听不大明白,但是她尽量揣测老姐的意思。
“有什么效果呢?”
雪再次递过去一块饼。然后抖抖裙子,表示再没有任何东西可给了。虽然从裙边处看到了长长的佩剑,但是老练的老妪却视而不见,只把饼收藏在了腿下面。
“嗯……这个巫术可以改变命运。”
“改变命运?您是指这个意思吗?”
“是啊。就是被夺去衣服的人……”
“衣服被夺去的人?啊!你说的衣服是不是指大礼服?”
“大礼什么?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不过那真是件非常华丽的衣服。被夺去衣服,就表示命运也被人夺走了。被夺走命运的人,只有死路一条!如果拿走衣服的人在上面洒下初经的话……”
“死?!会死吗?怎么死?”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会像得了查不出的怪病一样痛苦死去吧?我不能再说了。如果让别人知道我把作法场发生的事情到处乱说,我这碗饭也算吃到头了。”
“奶奶,再多跟我说一点吧,初经又是怎么回事……”
老妪生气地撇开雪抓着她的衣角纠缠的手。
“哎哟,到此为止吧!听说张氏那女人除了法力十分高强,心地还非常狠毒。也许她死期将近,神力已经大大不如从前,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万一这些话传到张氏的耳朵里,我可真不知道会落个什么下场,想想都觉得要吓死了。”
无论雪再怎么软磨硬泡,老妪还是不为所动地转过身,继续编着她的草绳。她把饼整个塞进嘴里,堵住了嘴,打定主意不让任何一个字多流出来。雪无奈之下只好放弃,起身离开。虽然月吩咐她暂时停止跟踪的事情,但她还是违命偷偷跑出来,今天获得的情报证明她这么做是值得的。
但是这情报又让雪感到十分混乱。原来张氏就是那件事的元凶吗?走出门后,雪的脚步逐渐加快了。她现在很不放心月独自和张氏待在一起,心里都是担忧,不由让她丧失了对周围的警戒。
雪急匆匆地离开后,暗处走出一个两班打扮的男人,来人正是赵基浩。
“主人在家吗?”
老妪顺着声音把头转了过去。赵基浩正在门口附近向里张望,虽然他没有戴上斗笠,但是看他的服色便知道是两班,因此老妪原本伛偻的腰弯得更低了。
“您找小人有何贵干?”
“听说你只要用稻草,什么东西都能做出来?”
“那是当然了。从草绳开始,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听说你很早之前,就做过作法场上的东西。”
老妪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他。以两班的身份来说,几乎不可能亲自购买作法场使用的东西,而且更不会在怀中藏着短刀。
“您所说的作法场上的东西是什么?”
“可以做出精巧的像真人一样的稻草人吗?”
“天啊!今天是什么倒霉透顶的日子?怎么有两个人轮番问起这事。”
虽然是老妪的自言自语,而且还是从牙齿间漏出的字眼,但赵基浩还是得到了足够的信息。
“难道还有人来问过有关稻草人的事?”
“就是刚才出门的那丫头,我什么都对她讲完了。你们不是一起的吗?”
赵基浩很快想起了刚才从这个屋子出去的女子。他慢了一步!还没有回忆起那女人的穿着打扮,他的腿已经抛弃了思想,迈了出去,留下老妪摸不着头脑地继续坐着。他飞快地跑了一段时间,按道理讲以这种速度应该早就跟上她了,但是还是未见那女子的任何踪迹。难道是我跑过头了?赵基浩正要停止脚步的时候,他在前面肴到了自己想要找的人。虽然是个女子,但她走路的速度比一般的男人还快。
赵基浩的脚步慢了下来。他悄悄地尾随着她,始终保持着一定距离。街上人多的时候,他就把自己混在人群之中,街上人少的时候,他就躲在建筑物或者树木之后。这让他不由暗自庆幸多亏今天穿了一身寒酸的衣服。然而走在前面的女子逐渐走向人迹罕至的地方,这样赵基浩会很难把自己隐藏起来,他只能保持着更远的距离跟在后面。远远在前方的女子突然警戒地回过了头,赵基浩本能地把身体藏在岩石后面,握住了怀中的短刀。
前方一片寂静,根本感觉不到有人接近的动静。他微微伸出头,想要查看前面的动向。发现那女子已经走下了正路,弯着腰好像在树木之间翻找什么东西。他看到女人突然直起身子,他只好再次隐藏起来。缓过气之后,他再次伸出头看向了刚才女人所在的地方。
那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他迅速跑去刚才女子消失的地方。慌忙地查看周围,根本找不到一个人影。这附近根本没有遮蔽物,只要她没有往回走,是没路可走的。这简直是活见鬼了!
惊慌失措的赵基浩突然停止了动作,往后退了两步。景福宫的北门神武门就在眼前了。他最先想到了王身上,他不得不怀疑王还派了另一个调查者的可能性。如果与王不相干,那女人消失的地方根本不可能是神武门。这地方可不是随便什么人能擅自进出的。但是他很快又摇了摇头,推翻了之前的推测,王可是更加警惕那早他一步的人。
突然想起来,那个女子在消失之前,曾经翻找什么东西似的。他立刻走向了那个地方。心想着那里肯定有什么能解开谜团的东西,细心地翻找刚才的女人可能碰过的树藤。他的手碰到了冰凉的东西。他顺着摸过去,摸到了一件长长的、触手冰冷的事物。
“佩剑?这东西为什么会在这里?”
赵基浩的视线瞄向了被树枝挡住的神武门。原来如此.想通过神武门,是不能随身携带刀具的。因此,那女子把佩剑藏在这里,证明她最终进入了神武门。
赵基浩把佩剑放在原来的位置藏好,走向了神武门。向守护神武门的守门士兵问道:
“刚才是不是有个女人进去了?”
“你是何人,为什么问这些?”
赵基浩亮出了义禁府的监察牌,说道:
“我是义禁府都事赵基浩。”
“啊,是的。刚刚走进来一个女人。”
“给我看一下神武门出入者名单。我现在奉圣上之命,正调查前任尚膳内官的死因。”
赵基浩从怀中取出文书,伸到了他们的面前。确实是协助所有事情的王的公文。
“真对不起,这并不是我们权限能及的。还请您稍徽等一下……”
“发生什么事了?”
刚好守门将从后面走过来。他发现了赵基浩之后,高兴地迎了上来.
“这不是义禁府都事吗!有何贵干啊?”
赵基浩也笑着向他走去,并拿出了王的公文。在守门将的帮助下,赵基浩很快得到了出入者名单,名单的最下方写着那女子的真实身份。
星宿厅都巫女张氏巫奴,雪。
向前翻翻出入者名单。叫雪的名字出现得并不频繁,但当他每次都发现有人早他一步开始调查的时段,她的名字都会出现。
张氏坐在月的房间里。雪不由自主地把眼睛瞄向了张氏身后的房间,想知道现在月到底还好不好。
“我都说过多少次了,不能留下小姐一个人。”
“我们家小姐到底去哪里了……”
话还没有讲完,月就打开房门走了出来。她给雪投来了与往常一样的笑容。看来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但是张氏的态度却没有这么轻松。虽然她只是这么坐着,但是她的眼睛好像完全没有从雪的身上离开过。用那样伤心的眼神……张氏看起来有些不寻常,大概是因为她看向雪的眼神太过哀伤,张氏那充血的眼睛和无力的神情,让她看起来同普通的老人无异。
重新返回原路的赵基浩,满脑子想着那星宿厅巫奴。八年前的事情肯定和星宿厅的张氏有关。但是她的巫奴却在进行背后调查,这不合常理。他绞尽脑汁也想不通到底是为什么,不知不觉已经再次来到了老妪的家。
“主人在吗?”
一片寂静。
再次喊了一声,还是没有人回答。难道这一会儿的工夫,她已经出门了?赵基浩走进屋内,四处张望,没有看到一个人影。房子后面堆着凌乱的草绳,他的眼睛却没有看到那里。看来真的没人,所以他只好先回去了。因为早他们一步的人既然能够在这里了解到情报,那他下次再过来应该也可以。赵基浩这么琢磨着,有点失望地离开了,浑不知在离他越来越远的厨房内,嘴里咬着饼的老妪正躺在柴火之间,脖子上缠着草绳,已经断气了。
走在半路的赵基浩突然停住了脚步。一种奇怪的直觉让他再次赶回老妪的家,开始四处查看。很快他在地面上发现了拖行的痕迹,一只扔在一边的草鞋,还有零碎的饼屑。随后在房屋后面他发现了凌乱的草绳。顺着草绳进入厨房,眼前出现了倒塌的柴火堆.在缝隙中露出了一条草绳和一块饼,还有另外一只草鞋。
义禁府都事赵基浩被杀。尸体在人迹频繁的路口处被发现。凶器是死者佩带的姐刀。
暄愣愣地盯着书案上面的纸张,连续读了几遍也无法置信这些文字所表示的意思。趴在地板上的车内官的肩膀不停地抖动。
“把蜡烛拿走。连月光都不许有。”
听起来他已经精疲力竭。房间内的灯光瞬间被撤去,但是即便是王的命令,月光却是怎么样也无法拿走的。
“你们都退下吧。今天谁都不要进来。我谁都不想见。”
房间里只剩下了车内官和题云,其他人都退下了。
“车内官也退下吧.云,你也……”
题云并没有遵旨,他只是退进了房屋黑暗的角落,静静地守在那里,一声不吭。车内官看他如此,略微放心地退出了房间。暄就在漆黑的房间内愣愣地坐着,他的影子久久地投射在地面上,一寸一寸地移动着,他就那么干坐着,月亮也慢慢地落了下去,太阳升起来了。
他离开了温暖的千秋殿,走进了思政殿,一举一动和平时并无两样。他按部就班地完成了整个日程,谁都无法相信他是熬了一整夜的人。经过经筵之后,还有朝会。随后顺利进行了朝启之后,终于到了接受臣僚和尹大亨谒见的时候了,这是暄一直在等待的。
暄极力按捺住嘴角的抽搐,勉强做出了假笑,但是尹大亨流露出的笑容却很自然。
“听说发现了义禁府都事赵基浩的尸体。”
暄脑海中的文字和尹大亨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尸体在人迹频繁的路口处被发现。”
他们并没有隐藏尸体,反而把尸体故意放在容易发现的地方,这分明是对王的蔑视和示威。他们是想要告诉王,他们早就知道了赵基浩的真正任务。
“人们接二连三地死去,现在民心惶惶。”
“仅仅死了两个人而已,就别说什么‘接二连三’之类的夸张之语了。”
“微臣惶恐。不管怎样,是不是应该调查一下赵基浩的死因呢。”
暄看了一下司宪府的大司宪。四目相对之际,大司宪慌慌张张地低下了头。
“这是官员死亡。是应该由司宪府负责的事情吧?”
“微臣诚惶诚恐,但是赵基浩的案件是以单纯的强盗事件报上来的。这种一般的死亡事件,应该由刑曹调查才是。望殿下明察。”
这并不是尹大亨说的话,而是从大司宪口中说出来的。属于士林派的大司宪显然想从这样的麻烦里脱身。眼前展开的文书上的文字和大司宪的声音,再一次重叠了。
对殿下的圣恩感激涕零,但是我们并没有值得推荐的遗逸。因此无法献上姓名,望殿下明察。
这是儒林对于王的批答所呈上来的札子。赵基浩的死亡更加煽动了士林派的隐退。暄为了不使声音颤抖,咬紧牙关说道:
“你说这是单纯的强盗事件?”
刑曹判书回答了王的问题:
“是的。这次事件由我们刑曹负责,我们肯定会竭尽全力找出犯人的。如果不是单纯强盗事件,而是为了调查前任尚膳内官而发生的事情的话,我们应该与之前的自杀事件一起调查为好。这需要内需司的协助。”
他们是想以赵基浩的死亡为借口,实际上是想搞清楚内帑金的流向。这就意味着,如果暄不想被发现内帑金的下落,就要把赵基浩的死亡当作单纯强盗事件。
“我在宫中深居简出,见事不多。既然这么多见多识广的大家都说这只是一件普通的强盗事件,那应该就是这样了。刑曹在今天内把这件事了结了吧。”
大臣纷纷退下了。暄说想要休息,让士官也一并退下。思政殿里面只剩下题云和三四个内官。车内官看着和昨晚一样木然坐着的王,不免产生了担心,恳切地说道:
“殿下,这里很冷。您赶紧移驾到千秋殿吧……”
“赵基浩的身体……更冷啊。”
伴着一声悲叹,暄忍了许久的眼泪汹涌而下,题云把一边的膝盖放低,坐在了伏案不起的王面前。
“殿下,难道您要在此时放弃吗?”
暄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
“如果您不想放弃.我们就不应该停止行动。”
暄把手伸向了题云。
“把手给我。”
他现在非常需要从别人的身体里汲取更多力量和温暖,但抓住题云的手之后发现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题云的身体其实是更加寒冷的,这却是暄的误算。他为了惩罚自己而坐在思政殿受冻。但却连累题云和他一起受罪。暄看着题云坚韧固执的眼神,找回了一丝力气。
“好吧,我们去千秋殿吧。车内官,我们应该找一个气味官。在坡平府院君兄弟中选一两个吧。”
暄起身的同时,车内官松了一口气,摸了摸自己的心脏部位。正如题云所说,现在的局势,容不得一丝松懈。如今赵基浩不在了,他们也断绝了与外界的联系。他们以后的行动,只能依靠之前收集的情报。走在思政殿和千秋殿之间的走廊上,暄不由苦笑起来。因为根本没有什么有价值的情报,反而是调查得越多,疑感也就越多。
为什么许闵奎要对自己的女儿下药,那药到底是不是毒药,如果这是尹氏一党的作为,他们又是用了何种方法,让许闵奎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下手?还有先王留下的密旨究竟是想要掩盖什么呢?一连串的全是疑问,调查根本没有任何进展。至今为止他只知道烟雨并没有病死,而且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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