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就穿成这样过来的?”
旼花听后收起了拳头,心虚地垂下头。因为一醒来她就听到了炎到过的消息,一股脑地爬起来就冲来厢房了。发现炎还未起身,也不叫醒他,只趴在一边痴痴地看着他的睡颜。炎又无奈又好笑地看着她,掀开盖在身上的被子。
“公主的衣衫太单薄了,会着凉的,快进来。”
旼花立刻钻进被窝.把自己深深地埋进里面。炎马上把被子包好,温热的男子身躯贴着她,暖着她冰冷的身体。她陶醉地感受着他胸腔美好的震动,听着他低沉的笑语。
“这样……还讨厌我吗?”
旼花靠着他的胸膛使劲地点头,手却开始偷偷摸摸地去抽炎睡衣的系带。
旼花是连外衣都没穿就风风火火地一路冲来厢房的,闵尚宫被她的出格行为吓得魂飞魄散,赶着要她穿好衣服。她完全都不理会,急切地想要见到炎。旼花没发现今天的小路十分容易走,也不知道那是炎为了她,亲手收拾的。
车内官回来后,向暄做了简短的汇报。暄一边平静地听,一边飞快地思考着。果然如预想的一样,韩氏所说才是正确的。赵基浩因为追查八年前的别宫事件而知道了豫探巫术。也就是说当时那个地方确实有人施术,而且那个巫术很可能根本不是豫探巫术。那个被伪装起来的巫术,也许就是搞清事实的重要关节。提调尚宫服侍的大王大妃尹氏、星宿厅都巫女在此事中相互勾结,烟雨可能是被她们合谋害死。就算她们不是直接凶手,令烟雨搬出别宫的重病,也跟她们脱不了干系。
暄怒火中烧,倏地从座位上站起来。他的心里盘旋着月的回答。是的,连祈恩祭都不知道的巫女,不清楚豫探巫术实在不奇怪。他想起月提到“别宫”的事情,突然强烈地感觉到其中大有玄机。月也是星宿厅的人,有可能从张氏那里听说过八年前别宫发生的事情,才会那么回答,但这也只是一种可能性。此时烟雨的死因开始渐渐浮上水面,暄暗暗告诫自己此时一定不能松懈,不能放过任何疑点。虽然还没有抓到直接证据,但从这段时间的调查而牵连出来的人来看,烟雨的死很明显就是尹氏一派的人所为。所以一定要谨慎行事,只要一旦完全掌握证据,就可以将尹氏及外戚势力一网打尽。不管是为了烟雨还是自己,他一定要把这件事弄个水落石出。
虽然和王的目的迥然不同,但题云在搜集分析各种情报时也显得非常慎重。越是觉得烟雨和月是同一个人,他就越发地小心。题云推测老师许闵奎曾要亲手杀死亲生女儿,这样的推测让他更加缄默。
慧觉道士正在祭堂打坐,感到身后有动静,于是慢慢地转过身,看到命课学教授站在院子中。
“您一个人来这里做什么?”
“我没法去昭格署找您,就只能等着您入宫啦。好在我在宫内还可以自由行动。”
命课学教授暗示需要与他独处秘谈。慧觉道士察觉到了他的意思,便把他带到自己的房间。两人坐下后,教授却沉默了好久,迟迟不说明来意。慧觉道士只是淡淡地坐着,并没有催促他。
“那个……”
命课学教授吞吞吐吐,终于吃力地开了口。慧觉道士笑着点头示意他继续。
“虽然很多事务我们一直也在摸索,但是总有些事情不免还是要来麻烦您……最近我因为一件事十分困扰,所以就来这里了。”
“您请说吧。”
但命课学教授像是有很多汗一样用手在头颈上抹来抹去,然后一咬牙,还是开了口:
“八年前世子妃择选的时候,您见过候选女子的名单吗?”
“没有。我当时并不曾受传唤。”
“怎么可能呢?慧觉道士您可是先大王圣上的……”
“我也觉得很遗憾,不过没办法,当时我恰巧去了明朝。”
命课学教授失望地闭上了嘴。他思索良久,算来慧觉道士所言大致是真的,便点点头发出一声长叹。慧觉道士反问道:
“您怎么突然想问那时的事情?”
“不,不只是那时的事情,事实上……唉,其实也没什么。”
命课学教授又抹了把脖子,把差点脱口而出的话吞了回去。他又问道:
“那么您还记得挡煞的那个巫女吗?当时我们还曾一起看的。您可还记得她的生辰八字?”
“这个可真记不住。如果是已经仙逝的洪润国,倒是可能会记这些事,我的道行尚浅,参不透四柱八字,这些东西见过就忘啊。哈哈哈哈!
“您可千万别这么说,我们只要能及得上您的万一,也就满足了。”
“您真是太过誉了。”
张氏当时通过书信送来三个生辰八字,慧觉道士当即从中选出了现在的挡煞巫女,而且还指示把写有八字的纸烧掉,不许留下记录。因为当时教授对这种事情毫无经验,所以没起任何疑心地一切照做了。但最近他开始琢磨那个八字,开始觉得有些蹊跷。
当时合八字的情况,王的命格属火纯阳,巫女的命格属水至阴。通常来讲,水火不容、阴阳相克,这两个人却神奇地成为阴阳互补、水火调和的完美配对。为王挑选挡煞巫女,这样的情况简直再合适不过,所以当时命课学教授也非常认同慈觉道士的指名。
而他最近研究命相,想重新找出挡煞巫女的准确八字作为参考。在反复回忆的时候,他突然觉得这副八字曾经出现在八年前呈给中殿的候选王妃的名单上,那时他还未出师。他越想,越觉得惊疑后伯。
“这种事情,都巫女也不会回答吧?”
命课学教授一脸苦恼,不知不觉间把心事吐露了出来.慈觉道士置若罔闻,但脸上却浮现出高深莫测的微笑。
眼前白发苍苍的昭格署道士是一个深不可测的人物,他不仅是先大王的旧臣和知音,而且知道很多连暄都不知道的先王秘事。虽然择选世子妃时他并不在朝鲜,直到先大王驾崩才归国,但未必跟这件事毫无关系。
“你可能已经听说了,我将下令举办圜丘坛祭天仪式。”
“圣恩浩荡。”
没想到他会回答得这么干脆,暄撇了撇嘴。慈觉道士可不是个傻瓜,突然下这样的旨意,他应该会疑心才是。
“慧觉道士,你可知道我为何下这道旨意?”
“随着岁月流逝,年华增长,人的想法总是会改变。圣上对昭格署改变看法,也是意料之中的好事啊。”
“我从一开始就没反对过祭天。”
“我知道您认为昭格署为了阿谀权力而歪曲天意,散播谣言,决定要将其革除。”
暄一时失语,摇头笑了。他似乎明白了这个人为何能获得父王的信任。他跟张氏一样不容易对付,而且还更添一份顽固。暄用拇指轻轻地划过嘴唇,斟酌开口道:
“张氏都巫女重返星宿厅才不久,我若颁布这样的旨意,反对的声音可不容小觑。”
“反正平日也多半是尸位素餐,平添国家负担,这时候又怎么敢违抗上意呢,您多虑了。”
暄点了点头。这道士对答如流且正合他意,说明他已经掌握了自己的意图。
“听说你和张氏都巫女的关系不错。她退隐后,还是你找她出山?”
“道教和巫教素来亲近。微臣孤身难以对付成均馆,所以找张氏都巫女出来当帮手罢了。”
“张氏都巫女难道不是因为成均馆的关系而退隐的吗?”
暄故意问这个,是想试探张氏都巫女离开的真正原因。
“张氏都巫女退隐的原因并不只是成均馆,倒是微臣因为成均馆的缘故,不得已参与政事呢。”
慧觉道士反应很迅速,回答得滴水不漏,而且把被刻意转移的对话带回到了原路。慧觉道士一副看破红尘的口气,好像暗示着张氏都巫女的退隐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像张氏所言,是上天的启示令她退隐。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迂回试探已经几乎无路可走了。已经在张氏那里得到了答案,再找慧觉道士盘查,显然太可疑了。
“那张氏都巫女藏起来的理由是……”
慧觉道士的回答让暄放在书桌下的手一下握紧了。
“……是上天的启示。”
这道士看透了他,也察觉到他对张氏离开星宿厅的行为起了疑心。暄若有所思,视线游离,望向了静立一旁的题云。一般人对话的时候,眼神会跟着对方的视线转移,但慧觉道士并没有这样,而是一直观察着暄的神情。这个年轻的大王嘴角突然浮起的一丝冷笑,让慧觉道士开始觉得有些不自在,产生了逃走的冲动。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暄也失去了耐心,单刀直入地问道:
“你说的这个原因我已经知道了。都巫女归来的那天一起听到的不是吗?”
“啊,是这样吗?微臣老朽,记忆衰退……”
竟然开始装疯卖傻,接下来对话要怎么进行,看来是要由这道士决定了。暄已经不想再同他纠缠下去。他开始最急切的目的就是想探明慧觉道士到底站在哪边,现在答案显然已经昭然若揭。至少不是暄和士林派这边。
从千秋殿出来,慧觉道士长长地叹了口气。昏花浑浊的老眼悲伤地望向天空。
“昭格署也要完了啊……”
叹息还未落,一群官吏便走向这边来,其中就有尹大亨。慧觉道士拄着拐杖,微微弯下腰,尹大亨高兴地走上前,夸耀道:
“真是好久不见啊!这次祭天仪式是我特意向圣上请求的,弹劾昭格署的上疏太多了,唯有如此才能平息啊,哈哈!”
他为了显示自己的本事,行动谈吐都十分张狂。慧觉道士只是谦虚地低下腰,像奉承似的说道:
“我怎能忘了坡平府院君对昭格署施予的恩惠呢?昭格署能支撑到现在,全都是勋旧派的功劳啊。包括成均馆在内的儒林们的责难铺天盖地,也全靠坡平府院君的庇护,我们才能平安无事!”
“所有的问题都包在我身上,慧觉道士您只要专注祭天仪式就可以了。”
听他的口气,倒好像自己是王一样。慧觉道士也像下属一样迎合着说道:
“您的恩惠,真是让人没齿难忘,我们一定会全力报答。”
尹大亨一行人离开后很久,慧觉道士都没有抬起他佝偻着的腰,他扶着拐杖望向他们离去的方向,仿佛凝固成了一座雕像。
大王大妃尹氏侧身对着孙子。自从暄继位后,这对王室祖孙的关系就开始隔阂起来,不能不说跟暄对外戚的敌视态度有很大关系。今天暄一副和气的表情坐着,好像回到了他还是世子时的乖巧模样。
“祖母,您知道孙儿召回了星宿厅都巫女吗?”
“就算殿下把我赶到后屋,我也还是有耳朵的……”
尹氏的回答说不上客气,但是口气似乎比平时缓和了些。暄沉默了一下说道:
“孙儿有个请求。”
尹氏惊讶地瞪着暄。虽然还是侧身坐着,但她的脸上看不到以前那样的敌意。
“听说,都巫女那段时间一直在祈祷,所以身上现在充满了神气?”
“是啊,所以祖母我也请求她,让她赶快让殿下有个元子。”
看来两个人已经见过面了。而且也针对现在尹氏一派最在意的元子的事情有了什么打算。看来张氏已经要给尹氏一派做些什么了。暄微微一笑说道:
“在这之前,我想先做四渎祭。”
四渎祭不仅可以祈求王室的福泽,还是展示王室力量和荣耀的绝好机会,百姓们信奉巫术,这样一件大事非常有利于收拢民心。在这种情况下,作为王的暄信不信,倒不重要了。
“星宿厅食国家傣禄。都巫女的神力,当然应该先用于国事。”
尹氏似乎稍微打消了戒心,转过身来。
“祖母我并没有关系,但殿下打算怎么处理呢?”
“张氏退隐期间,四渎祭也没有间断过。这次的四渎祭,我想要同时为祖母做法事,祈愿您万寿无疆。”
“还是要以殿下的身体为先啊。我都这把老骨头了……”
话虽然这么说,尹氏脸上还是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笑意,不得不干咳了几声来掩饰。星宿厅之前也曾经多次提出举行巫祭之事,但每次都在王和儒生们的反对下被迫放弃,这次由暄主动提出来,尹氏自然喜出望外。暄看了看尹氏的表情,更和气地说道:
“听说星宿厅世代由内命妇掌管,都巫女张氏如果没有祖母的旨意是请不动的。所以四渎祭的事情,作为最德高望重的长辈,希望能由您来做主。”
“好!”
和尹氏的谈论越久,暄越来越确定她和张氏关系匪浅。但在月这里还是有问题,暄因豫探巫术而生的怀疑,不知道月有没有察觉,反正尹氏看来一无所知。不知道是月根本没告诉过张氏,还是张氏已经知情,但却瞒下了尹氏。如果是月向张氏隐瞒了,那这事情就值得玩味了。隐瞒的理由是因为月自己和神母张氏断绝关系了吗?月的真实身份到底又是什么呢?
赵基浩过来汇报最近的进展。现在还是没有先大王的机务状启负责人的蛛丝马迹,对豫探巫术的调查也进入了瓶颈.暄白天在尹氏面前做戏的压抑感还没消失,听了这个又添一层郁闷,火气噌噌地往上蹿。他干脆把两条长腿往书桌上一搭,身体自暴自弃地往后一倒,嘴里念念有词,时不时地大叹一口气。今天发生这么多事情,唯一值得安慰的就是在慧觉道士之后觐见的尹大亨看起来很平静。如果慧觉曾经向他透露过之前的对话,尹大亨就不可能是现在这态度了。显然慧觉道士虽然心里一清二楚,却故意装糊涂。
“慧觉道士还是完全不能为我所用吗……’
暄还在自言自语,月就走进来坐下了。过了今晚,他们就要过很久才能见面。不仅是月没有时间,宗庙大祭也近在眼前,在此之前七天,暄的周围不能出现任何女人。暄还是那么吊儿郎当地把腿搭在书桌上,躺着转头望向从窗缝中渗入的月光。反正月现在也总是一副没表情的样子。暄用手遮挡住自己的眼睛。他想重新看到月在翠露亭时的表情,但现在是不能了。国事一路不顺,月和烟雨的事情也让他苦苦纠结。
月面对暄这样不雅的仪态,一脸淡然,好像只是在看着一个没有坐相的顽童。其实要很久都没法再见到暄,她心里很不安,但她依旧一言不发,连指尖都没有多动一下。
“月啊。”
书桌那头传来王的声音。月没有回答,但暄仍然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你到底……不,你想要什么?”
虽然知道她脸上肯定是毫无所求的淡然表情,但他刻意不把视线转过去。即使已经知道她会怎么回答,暄还是带着有点恶意的口气激她道:
“你沉默是什么意思呢?我猜大概是想把旧的草鞋换成绸缎鞋吧,还是想要绸缎唐衣呢?”
还是没有回答,暄霍地一下直起身子。每次见到月,他都忍不住故意气她,想看看她其他的表情。不过他知道月虽然看上去冷冷淡淡的,但并不是不在意他。她从眼神到指尖都流泻着对自己的倾诉。所以他每次都心安理得地欺负她一下,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像个撒娇耍赖的小孩。
“明天开始就不能见到你了……我心里觉得有点难过……”
虽然只有七天,但是他还是觉得有些担心。怕她像那时一样突然消失,留下自己一个人。
“所以告诉我你想要什么吧,好不好?”
“琴吧……”
“琴?”
“我想听你弹琴。”
暄马上挥手叫人。车内官快步走过来,弯腰听吩咐。
“去把我的琴拿来!”
正在这时,突然有股冷意穿过暄的心脏,让他猝不及防,一摸胳膊,已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真是毫无来由,屋里很暖和,窗子也关得紧紧的,完全挡住了寒气的入侵。车内官敞开房门也是之后的动作。这感觉到底是因何而来?
车内官很快指示侍从内官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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