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宜中第二次又升了两丈多高,伸手抓住了一根横枝,一个翻身,隐入了浓密的枝叶中不见。
金玉仙呆呆地望着头顶上密茂的枝叶出神,神色很奇异,叫人瞧不出她是畏惧,还是敬佩。
王宜中移身过枝,很快的绕行了一周,确定那大树上没有埋伏,才悄然由另一面落着实地。他极尽小心,落地不带一点声息。
巨大的树身掩住了金玉仙的视线,她似是完全没有发觉王宜中已落着地面,仍然抬着头,呆呆的向树上张望。
她对丈夫有着绝对的信任,也有着无比的耐心。快近一顿饭的功夫,不见王宜中下来,她就一直仰着脸向树上瞧看,也不出声呼叫。
王宜中隐在暗处,把金玉仙的一举一动,都看的很仔细。
忽然间,金玉仙就原地坐了下来,但仍然抬着头向树上张望。
王宜中暗暗叹口气,道:我对她如此存疑,看来是真的冤枉了她。
正待现出身去,忽见一条人影,直到了金玉仙的身后。
金玉仙似是还未警觉,那人影却在金玉仙的身后,停了下来。
那是个穿着黑衣的人,距离金玉仙也就不过是三尺左右。只要他向前探探身子,手指就可以触模在金玉仙的身上。
只听那黑衣人冷森一笑,一掌拍了下去。金玉仙停身处,一直就在庙前灯的照耀之下,王宜中能看清楚他们的一举一动。
就在那黑衣人出手的同时,王宜中突然飞跃而出,道:“住手!”
这些事情,不过发生在一瞬之间。
金玉仙这才有所发觉,霍然站起了身子。
那黑衣人拍出的掌势,突然改变成点穴的手法,点中了金玉仙的穴道。
王室中急怒之下,全力施为,只一跃人已到那黑衣人的身前。
黑衣人身子一转,把金玉仙的身子,对准了王宜中,左手抓着金玉仙的左臂,右手按在金玉仙的心脉之上。只要他右手的劲力一发,金玉仙必被他震断心脉而死。
细看金玉仙,只见她微闭着双目,人似是晕了过去。
王宜中冷冷说道:“你杀了她。”
黑衣人道:“只是点了她晕穴,但如你再向前逼近,我就立刻杀了她。”
王宜中看他脸上也包着一层黑纱,冷笑一声,道:“你是天人帮中人?”
黑衣人道:“不错。”
王宜中道:“那木偶主人呢?为何不来?”
黑衣人反问道:“你是什么人?”
王宜中道:“金剑门主王宜中?”
黑衣人道:“你来的太早了。”
王宜中望了被掌势抵住心脉的金玉仙一眼道:“放下她!”
黑衣人望望金玉仙,道:“这女人又是谁?”
王宜中道:“金剑门主的夫人。”
黑衣人突然仰天打个哈哈,道:“你的老婆,落我手中,你不求我饶命,反敢大言不惭。”
王宜中道:“我不用为她求命,我可以杀了你,救她之命。”
黑衣人道:“金剑门主,也许有杀我之能,但你在杀我之前,我会先杀了你的老婆。”
王宜中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重大之事,仰脸出神,不再理会那黑衣人。
那黑衣人半晌不闻王宜中回答之言,心中甚感奇怪,凝目望去,只见那王宜中呆呆的望着夜空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心中大怒,道:“我讲的话,你听到了没有?”
王宜中目光一转。两道冷电一般的眼神,直逼到那黑衣人的脸上,道:“你可能是受天人帮里控制,身不由己的人,我不想杀你,快些放开她吧!”
黑衣人怒道:“我如杀了金剑门主的夫人,就算是死于你手,那也是大大露脸的事,死而何憾。”
王宜中突然扬手一挥,一道金芒脱手飞出。
黑衣人哈哈一笑,道:“我站在东面,你把暗器打向南边,难道会伤着我吗?
王宜中道:“你小心一些就是。”
黑衣人正待反唇相讥,突觉背后一凉顿觉得巨疼刺心,眼睛一花,松开了手中的金玉仙。只见他身子打个踉跄,张口说道:“你没有理伏?”身子一颤,倒摔在地上。
王宜中大步行了过去,缓缓说道:“我早劝过你了,但你不相信,为了救我的妻子,只好杀死你了。”
伸手从那黑衣人背后,拔出一柄金剑,擦去血迹。抱起了金玉仙,右手连挥,拍活了她三处穴道。
金玉仙睁开眼睛望了那黑衣人一眼,道:“什么人杀了他?”
王宜中道:“我!”
金玉仙道:“我不明白,你怎么杀了他,又使我不受伤害?”
王宜中道:“在武林之中,有一种回旋剑,那是一种很奇巧的劲道,如是运用得当,那投出的兵刃,会在一种极为适当的距离之中,自行转弯。”
金玉仙微微一笑,道:“这么说来,你练成了很多种高明奇怪的武功?”
王宜中道:“金剑门主岂是好当的吗?”
金玉仙嫣然一笑道:“真的,老人家的眼光,究竟是比我们高明一些,她的看法没有错,看起来,不论在任何环境之中,你都可以保护我了。”
王宜中双目凝注在金玉仙的脸上,瞧了很久,发觉她脸上,横隘着情爱,心中甚是感动,暗道:“她在经历了生死之劫后,还对我充满着信任,看起来,对我也许是一片真情了。”忽然间,感觉到过去对她的诸般怀疑,有着于心不安之感,心中抱歉,不自觉间伸手去揽住了金玉仙的柳腰。
金玉仙打蛇随棍上,借机会偎入了王宜中的怀里。轻扭柳腰儿,蛇一般缠在王宜中的身上。
突然间,王宜中感觉到血流加速,全身都生出一种异常的感觉。
金玉仙发出了轻微的娇喘声,缓缓把脸儿,贴在了王宜中的脸上。
有生以来,王宜中第一次和女孩子这般的脸儿相贴,身体相偎。温柔滋味,竟然是那样的令人陶醉。
忽然间,一道冷芒,闪电而至,直向王宜中后脑玉枕穴上刺去。那是人身致命的大穴,不论何等武功高强之人,如若被刺中玉枕穴,也必将丧命当场。
如若这时间有些声音,能够掩去那兵刃破空的声音,王宜中在如此缠绵的当儿必死无疑。
但深夜中太静了,王宜中又有着世无其匹的精深内功,那微小的破空风声,给了他很大的警觉。
一元神功的深厚修为,使得王宜中潜力进发,警生念动,霍然向前一冲。
金玉仙正在品尝着缠绵柔情,王宜中向前一冲,她仍然紧紧的抱着王宜中,未曾放手,这一来,两个人一齐向地上倒摔下去。
一道冷芒如电,掠着王宜中头顶飞过。
金玉仙惊呼一声,放开了双手,王宜中一跃而起。
回头望去,只见一个全身黑衣的人,冷肃的站在两丈以外。他脸上蒙着面纱,瞧不出他的神情形貌,但见他身材颀长,手中执着一柄长剑,全身散发着冷森的杀气。
王宜中吸一口气,道:“阁下和木偶主人,是何关系?”
那黑衣人肃立未动,也未回答。
王宜中冷笑一声,道:“阁下可是这神情就唬住区区了吗?”
举步对那黑衣人行了过来。
金玉仙突然尖叫一声,王宜中怔了一怔,疾快地转身。只见两个黑衣人幽灵一般,忽然出现,而且已逼近在金玉仙的身侧。
王宜中杀机顿生,厉声喝道:“不许动她!”
两个黑衣人,恍如未闻,直对金玉仙行了过去。
王宜中突然飞跃而起,人如闪电,向两个黑衣人冲了过去。灯光下,只见一道金芒闪动,耳际响起一了阵金铁交鸣之声。紧接着是两声惨叫,两个黑衣人,突然倒摔在地上,气绝而逝。
每人的咽喉上,有一个制钱大小的血洞。鲜血汨汨,不停地流了出来。
王宜中回过身子,望着另一个黑衣人,道:“阁下,你如相信比他们高明很多,那就只管出手。”
那黑衣人仍然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把手中的长剑,平举在胸前。
王宜中很少阅历,但他感觉那黑衣人举剑之势,充满着剑术大家的气度。
金玉仙长长吁一口气,道:“啊!官人,好快好凶的剑法,金剑门主的身份,果然是非同小可。”
王宜中回顾了金玉仙一眼,道:“你没有受伤吗?”
金玉仙摇头微笑,道:“没有。你来得太快了,他们没有时间伤我。”
王宜中道:“兵战凶危,生死一发,我不该带你来的。”
金玉仙叹口气,道:“奇怪啊!那木偶主人向你挑战,为什么不见他来呢?”
王宜中道:“天人帮这个恐怖、神秘的组织,做事不按正规行动,也许那木偶主人不会来了。”
只见那黑衣人举着手中的长剑,凝立不动。显然,他已被王宜中挥手杀死两人的威势所震惊。
王宜中伸出手去,轻轻拍拍金玉仙,道:“你等着我,我对付了遗留的敌人,咱们就立刻回去,用不着再等那木偶主人了。”
金玉仙道:“贱妾一切遵从官人之命。”
王宜中转过身子,缓步向那黑衣人逼了过来。右手执着金芒闪闪的短剑。
那黑衣人一直肃立不动,手中长剑,却随着那王宜的身子转动。
王宜中逼近那黑衣人身前五尺左右处,突然停了下来,道:“阁下是准备和我动手呢,还是弃剑投降?”
黑衣人冷肃地说道:“动手。”
王宜中道:“你不是我的敌手,三招之内,我就可取你之命。”
黑衣人道:“很可能,不过,我还是和你动手。”
王宜中道:“阁下当真是有着视死如归的豪气。”
黑衣人道:“死亡固然可怕,但还有比死亡更可怕的事情。”
王宜中突然轻轻叹息一声,道:“你也是被人用药物控制么?”
黑衣人道:“你问的太多了,但你要知道我不会告诉你。”
王宜中道:“好!你小心了。”
右手长剑,刺了过去,引动那黑衣人的兵刃,左手一挥,疾向黑衣人蒙面黑纱上抓了过去。
那黑衣人似是早有预防,右手一挥,手中的长剑,突然闪转出一片光芒,护住了全身。
剑势密如重云光幕,封住了王宜中锐利的攻势。
王宜中胸中熟记着天下武学总纲,一看那人出手的剑势,已知是剑术大家的手法,而且剑势中大气磅礴,似是正大门派中剑招。就在他心念一转之间,攻出的剑招微微一收。
当的一声,金铁交鸣,双剑触接在一起。
黑衣人借势变招,长剑一圈,忽然化成一片剑幕,泰山压顶一般,罩了下来。
王宜中金剑上举,封挡住下压的剑势,口中却冷冷说道:“阁下出身正大门派。”
黑衣人沉腕收剑,剑招忽变,密如彩云般,连攻三剑,道:“咱们动手相搏,你不杀我,我就杀你,用不着通名报姓了。”
王宜中金剑挥舞,挡开三剑快攻,道:“你如是被人控制威迫,身难由己,在下不愿杀你。”
黑衣道:“王门主,目下的情势,咱们是只有舍命一拼的结局,在下不希望和你谈的太多,你也不用对在下太仁慈了。”
王宜中剑眉耸动,炯目放光,冷笑一声,道:“勿怪江湖上宵小当道,正义沦丧,原来,武林中有这么多缩首畏尾,甘愿助纣为虐的人物。”
金剑一挥,疾攻过去。他心含愤怒,攻势锐利异常,手中金剑,蓄满了强劲绝伦的真力。
三剑硬拼之后,逼的那黑衣人门户大开。
王宜中左手乘势而入,一下子,抓下来那黑衣人的面纱。只见一张方面大耳,额留长髯的五旬大汉,满脸惊愕之色,呆在当地。
忽然间,那大汉右手一抬,长剑反向颈间抹去。
王宜中右手金剑一探,压住了黑衣人返回的剑势,左手一把扣住了那黑衣人的右腕,冷冷说道:“你既然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
黑衣人长叹一声,道:“王门主剑法高明,在下确非敌手。不过,如若王门主允许在下选择,在下希望选择死亡。”
王宜中一皱眉头,道:“很奇怪,你为什么一定要死?”
黑衣人道:“一个人活在世上,感觉之中比死亡还要痛苦时,为什么不求一死?”
这时,金玉仙突然莲步姗姗地走了过来,接道:“这位大哥,你为什么一定要死呢?”
黑衣人道:“唉!姑娘是……”
金玉仙接道:“我是他的妻子。”
黑衣人道:“原来是王夫人,在下失敬了。”
金玉仙道:“我丈夫不但有一身好武功,也有一副好心肠,金剑门是武林中人人皆知的大门户,有很多很多武功高强的剑士,你如有什么痛苦,只管说出来,我丈夫自然会帮助你,不管多大的事情,他都能替你担待下来。”
黑衣人道:“谢谢你们夫妇,你们确然是无能帮助我。”
金玉仙微微一笑,道:“官人,想法子阻止他,别让他死。”
黑衣人脸色一变,道:“夫人,死的方法很多,你如是阻止我,我只不过是死的痛苦一些。”
金玉仙道:“豹死留皮,人死留名,似你这等无声无息的死去,有何价值?”
黑衣人道:“在下死的确无价值,但只要对别人有价值,那就够了。王门主,需知一个人生在世上,并非是全为自己一个人活着。”
王宜中沉吟了一阵,点点头,道:“我有些明白了,你死之后,可以救别的人。”
黑衣人道:“王门主既能了解这些,那就应该成全在下了。”
王宜中回顾了金玉仙一眼,道:“看来,咱们对江湖中的事务,确然是了解的太少了,他既然坚持要死,而且是为他人而死,那该是义薄云天的大义,咱们就成全他吧?”
金玉仙忽然叹息一声,道:“有一句俗语说,这世间无奇不有,看来是果然不错。官人觉着应该如何做,自然是不会错。”
黑衣人突然抱拳一礼,道:“多谢两位成全。”反手一剑,自向颈上抹去。一股鲜血喷了出来,人头飞落到五尺以外。
那黑衣人虽然苦苦求死,但对自刎一事,却又非完全甘心,一具无头尸体,挺立了良久,才栽倒在地上。
王宜中望着那倒卧在地上的尸体,出了一阵子神,才轻轻叹一口气,道:“我真的想不明白。”
金玉仙道:“什么事?”
王宜中道:“天人帮不知用的什么手段,竟然能使全不相干的人,为其生、为其死,当真是叫人有些迷惘了。”
金玉仙道:“可能是天人帮控制了他的家人,他不敢抗命,一个人如是为父母妻儿而死,自然是毫不犹豫了。”
王宜中双目盯注在金玉仙脸上瞧了一阵,道:“夫人之言,甚为有理。咱们走吧!”
只听一阵冷厉的笑声,道:“王门主,就这样走吗?”
说话的声音,十分熟悉,正是那木偶主人。
转头看去,只见那木偶主人,身着蓝衫,白发飘飘,站在灯火可及之外的夜色之中。
王宜中冷冷说道:“你来了……”
木偶主人接道:“老夫既然约你来,自然会按时赶到。”
王宜中冷漠一笑,道:“你如能早来一会,也许他们三个人还不会死。”
木偶主人冷酷地说道:“一个人如是该死,坐在屋子里,也会被大梁压死。”
王宜中冷哼一声,道:“在下看错了你。”
木偶主人冷笑一声,道:“像你这点年纪的人,犯几次错,实也算不得什么。”
王宜中回顾了金玉仙一眼,道:“你问问他吧,那些人都是些什么人?”
金玉仙应声向前行了两步,道:“我是玉仙,你……”
木偶主人接道:“我看到你了。打架搏命,是男子汉的事情,你来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