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宜中双掌齐出,向外一推。但觉双掌落空,身不由己地向前撞了过去。就这样,王宜中的身子忽然消失不见,只见到一个较小的人影,在空地上急旋转动。
这果然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怪异武功。
转眼看去,只见一大团人影,在地上翻转滚动,已然无法分辨敌我。
这等打法,大约是也出了西门瑶的意外,只见她瞪着一对大眼睛,望着那人影出神。看她愕然之状,显然内心之中,也有着无比的紧张。
足足过了有一盏热茶的工夫,那纠结在一处的人影,突然分开。
快!快的似一阵风,高万成等都还未看清楚,两个人影,亦然各自站开。相距有五尺远近。
王宜中神情严肃,双目圆睁,凝注着白云峰,白云峰的神情,却是微现黯然。
虽然场中之人,无法看出来谁胜谁败,但金剑门中人,至少都看出来门主并没有吃亏。
相峙了片刻,白云峰突然叹息一声,道:“王门主的内功精深,叫老朽好生佩服。”
王宜中一抱拳,道:“老前辈过奖了。”
白云峰道:“老朽没有胜,但也没有落败。”
王宜中道:“不错,咱们未分胜负。”
白云峰道:“老朽心有未甘。”
王宜中道:“老前辈如若还有别的指教,晚辈极愿见识。”
白云峰道:“好!门主小心了。”
突然一伸手,点向王宜中的前胸。本来,两人距离有五尺左右,但白云峰那一伸手,身子随着突张的手臂,忽然间向前欺进。似乎那只手是抛出之物,整个的身躯,都落在那手臂之后。
王宜中右手一扬,突然在前胸化出了无数的掌影。至少,看上去是如此,好像王宜中一下子伸出去一几只手掌。
白云峰呆了一呆,向前欺进的身子,又忽然退回了原地。
这一来一去,始终是腿未屈膝,脚未跨步,硬挺挺的来回了一趟。单是这一种怪异的卓绝的身法,就看的四周观战之人震骇不已。
白云峰神情肃穆,缓缓说道:“你学会了千手掌。”
王宜中淡淡一笑,道:“老前辈见笑了。”
白云峰仰天长叹一声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胜旧人,剑神朱仑如若还活在世上,也未必能练到似你这等武功。”
王宜中道:“过奖,过奖。”语声一顿,接道:“晚辈希望早些结束今日这一战,不知老前辈有何高见?”
白云峰叹道:“天竺武功虽极诡异,但要对付王门主这等高手,似乎也没有多大的用处了。不过,老夫学过了一种极厉害的武功
王宜中道:“老前辈请施展出来,让晚辈见识一下。”
白云峰道:“老夫不想施展。”
王宜中道:“为什么?”
白云峰道:“因为施展出来之后,只有两个结果。”
王宜中道:“请教。”
白云峰道:“不是我们两人之间有一个人死,就是同归于尽。”
王宜中一抱拳,道:“彼此既无深仇大恨,用不着以性命相拼。”
白云峰拱手接道:“老夫甘愿认输。”
王宜中道:“咱们本就未分胜负,何况老前辈还有绝技未曾施展。”
白云峰嗯了一声,道:“有一天,老夫要用那奇技对付敌人时,希望你王门主能在场中观战。”
王宜中道:“但蒙相邀,定必赶往。”
白云峰大步行到西门瑶的身侧,道:“孩子,咱们走吧!”
西门瑶道:“就这样放过了他?”
白云峰苦笑一下,道:“王门主的武功,强过义父甚多。”
西门瑶道:“你没有败啊!”
白云峰道:“难道一定要闹出伤亡,才算分出胜败吗?”
西门瑶轻轻叹息一声,双目中奇光暴射,扫掠了王宜中一眼,道:“王门主,有一天,我会代义父和你一较高下。。
王宜中笑一笑,道:“王某人随时候教。”
高万成突然行了过来,抱拳一揖,道:“老前辈,在下想请教一下”
白云峰道:“你说吧。”
高万成道:“老前辈和敝门主武功各擅胜场,难分高下,英雄应相惜,希望这场比试之后,双方能化去干戈,彼此不再相犯。”
白云峰沉吟了一阵,道:“老夫一向不说谎言,因此,老夫不能答应你。”
此言使得王宜中心头冒出一股怒火,登时剑眉耸动,俊目放光,大有立刻发作之意,但他却又强自忍了下去。
高万成却是一片平静,微微一笑,道:“老前辈不尚空言,晚辈等万分敬佩,不过,晚辈觉着,双方似是已经到了无可再试的境界了。”
白云峰微现怒意地道:“高万成,你应该明白了,为什么非要逼老夫说明呢。”
高万成道:“就晚辈所知,老前辈一向是独来独往,此时忽然参加了帮派组织,晚辈纵然能想出一些什么,也无法尽窥秘密,还得老前辈指点指点。”
白云峰叹息一声,道:“明白点说,老夫也做不了主,不过,老夫仍答允你,尽量化解彼此之间一点怨隙。”
高万成道:“老前辈估量一下,我们有几分希望?”
白云峰道:“难说得很,因为,彼此之间,原则冲突,老夫全无把握。”
高万成兜头一个长揖,道:“多谢老前辈的指点。”
白云峰拱拱手,目光动转望着王宜中,道:“门主高明,老夫已经领教了,就此别过。”
明白了原因之后,王宜中心头的怒火,减消了不少,淡淡一笑,道:“老前辈请留此便饭,再走如何。”
白云峰道:“盛情心领,无暇叨扰,门主如若方便,请赐快马数匹,我们用作代步。”
王宜中道:“晚辈一切遵照吩咐。”
送两人出了在门,快马早已备妥,还有一辆篷车,停在在外。
西门瑶低声道:“义父,姐姐和金眼鹰还受伤很重,躺在车上,咱们无法骑马了。”
白云峰一皱眉头,道:“有危险吗?”
西门瑶摇摇头,道:“危险已过,但要好好养息上十天半月,才能复元。”
白云峰不再多问,跃上车辕,长鞭一挥,马车向前飞驰而去,就在扬鞭的同时,西门瑶也飞身而起,跃入篷车。
直待那篷车消失不见,王宜中才长叹一声,道:“高先生,白云峰武功很高。”
高万成道:“比门主还逊一筹。”
王宜中摇摇头,道:“如果我胜了,那也是惨胜。”
高万成道:“不论是惨胜,或是平分秋色,但能和白云峰动手不败,当今之世,只怕没有几个人有此本领。”
王宜中道:“先生,如若我们的前途,还有很多危难,白云峰是个很大的力量。”
高万成道:“我明白门主的用意,不过,属下会尽心。”
王宜中长长叹息一声,道:“先生,我想请教一件事。”
高万成道:“门主请吩咐。”
王室中道:“咱们究竟有多少敌人?为什么很多人都要和金剑门作对呢?”
高万成道:“因为金剑门有一个目标,不愿咱们完成这个目标的人,都全是咱们的敌人。”
王宜中点点头,道:“先生说的有理。咱们要主持江湖正义,凡反对正义的人,都要和咱们作对,是吗?”
高万成道:“我想这只是原因之一,也许还有别的原因,咱们没有发觉。”
这时,严照堂大步行了过来,低声说道:“大厅已摆好酒饭,恭候门主入席。”
数日来的劳累,就算铁打的人,也有一些倦意,食过酒饭之后,王宜中也坐息了一个下午。
但高万成并未休息,他带了所有的木偶,独自躲在后园中一座小屋里。他把带来的八个木偶,分别放在木案上,望着木偶出神。
他明白,这木偶腑中藏着弹簧机关,但却又无法了然这外貌不同的木偶,各有着什么作用。他下了极大的决心,冒死亡之险,准备把这些木偶一一解剖,仔细的瞧个明白,以便对那木偶主人,多一分了解。但他面对着摆在四周的木偶,心中又有了不少的畏惧,觉着这样死了,实在有些不值得,一时间犹豫难决。
忽然间,传过来一阵步履之声,直到了小屋门外。这本是僻处花园一角的小屋,平时很少有人到此,高万成特地向整理花园的工人借来。高万成认为是那工人回来取什么应用之物,并未在意。
但脚步声静止了良久之后,还无人推门,陡然使高万成心生警觉。
他久历江湖,十分沉得住气,吸了一口气,暗自戒备,道:“什么人?”
木门呀然而开,一个身着彩衣的女木偶,一跳一跳的行了进来。那木偶只有半尺高一些,比起高万成收集来的木偶,只有一半高。这应该是很好玩的事,一个穿着彩衣,雕刻精致的小木偶,眉目如画,极为可爱,但它给予高万成的却是颤栗恐怖。
不自主的,高万成站了起来,右手抽出了文昌笔。
那跳跃而进的彩衣木偶,也忽然的停了下来。一对灵活的小眼,眨动了一下,流出来泪水。
滚下的两颗泪珠儿,像两个无形的铁拳,击打在高万成的前胸,使得这位阅历丰富的老江湖,震骇不已。木偶制作愈是精巧,也愈使人可怕。
高万成深深的吸一口气,沉声说道:“朋友,你那制作木偶的精巧,高某极是佩服。不过木偶究竟非人,他不能开口,无法转达你朋友的意思,为什么你不堂堂正正的规身出来,咱们谈谈。”
那彩衣木偶忽然跳了起来,张开双臂,扑向高万成的怀中。那就像一个身着彩衣的女童,伸张着双臂,飞投向母亲的怀抱。
高万成疾快的向旁侧闪去,但一股强烈的异香已扑入鼻中。那是剧烈无比的迷魂药物,无色无形,高万成竟没有瞧出来那药物由何处喷来。
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间,高万成由晕迷中清醒过来。但见烛火辉煌,自己正躺在卧室木榻之中。
严照堂、魏凤鸣,坐在木椅上。相对无语。
高万成睁开双目,缓缓坐起了身子。
严照堂道:“好啦,高兄清醒了。”
高万成长长吁一口气,道:“那些木偶呢?”
魏凤鸣道:“什么木偶?”
高万成稳定了一下心神,道:“我带回来那些木偶,放在后园一间小室中的。”
严照堂道:“咱们找到高兄时,已近三更时分,还是那园工发觉了高兄晕倒在地上。”
高万成道:“是啦,他要取走那些木偶。”
严照堂道:“高兄和他照了面吗?”
高万成道:“没有。我瞧到的也是一个木偶,不知它如何放出了迷神药物,我就晕了过去,然后,他取走了所有的木偶。”
严照堂道:“又是一个木偶?”言下,也不禁呈现出骇异之色。
魏凤鸣道:“有两个守护后院的剑士,也被迷药迷倒,他从后园进来。”
高万成道:“门主是否也受到了惊扰?”
但闻室外响起了王宜中的声音,道:“没有,我没有受到惊扰。”随着语声,王宜中缓步入室。
魏凤鸣、严照堂齐齐欠身作礼,高万成也挺身坐了起来。
王宜中摇摇头,道:“两位请坐。”
他急行一步,到了木榻前面,道:“先生不要妄动。”
高万成道:“属下只是中迷药晕倒,清醒之后,一切如常了。”
王宜中道:“那些木偶呢?”
高万成道:“都被取走了,唉,他本可轻易的把我杀死,何以却未伤我就离去?”
王宜中道:“这么说来,他用心只是在取走木偶,并没有和我们作对的用心。”
高万成道:“就事而论,确然有些奇怪,不过。他能来去自如,这一点却是可怕得很。”
魏凤鸣道:“看来,咱们必须面对这场挑战,以暗器对付木偶。”
高万成道:“木偶可大可小,无孔不入,这人真要和咱们作对,只怕是不好对付。”
忽见严照堂神色一变,霍然站起了身子。他面对窗子而坐,室中人都不禁转眼向窗子望去。这一瞧,所有的人,都不禁骇了一跳。
原来,不知何时,窗前木桌上,站着一个木偶。
木偶只有四寸大小,但却眉目清明,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是个女木偶,还留着披肩长发。
魏凤鸣一抬腕,长剑出鞘。
王宜中低声道:“魏剑士,不可造次。”
其实,魏凤鸣心中也有些害怕,这些幽灵一般的木偶,随时可以出现,实给人极大的震动。不论这木偶是否真能杀人,但它给人的恐怖感觉,就叫人承受不了。
但见那出现的木偶,冒出一阵淡烟,全身衣服,自行燃烧起来。
室中虽然有四大高手,也看的有些头皮发炸。
衣服头发烧去之后,木偶的形像,愈见恐怖,白白的胸腹间,现出四个红色的字,写的是:“动手者死”。
高万成定定神,沉声说道:“好精确的计算,出现到燃烧,正是一个受到惊骇的人,情绪还未完全静下的时候,幸好魏兄没有轻易的出手。”
魏凤鸣道:“咱们总得试试看,不论这些木偶有些什么变化,咱们都得承受,不然咱们就永远无法了解,更难有对付之策。”
王宜中虽然聪明,但他的阅历见识,究竟难和这些老江湖们相比拟。望着木桌上的木偶,缓缓说道:“这些木偶身上的衣服假发,怎的竟然会自动燃烧起来,而这木偶,却又能安然无恙。难道这木偶已具有了会燃火的灵性。”
高万成道:“会自行燃烧,并非太难,这设计简单的很,但要控制到随心所欲,却非易事,必须精密算计,如此才可以遥作控制,好证明下一此事。”
魏凤鸣道:“什么事?”
高万成道:“这木偶的主人,不但是一位雕刻能手,制造出各种栩栩如生的木偶,还是位精通机关消息的高人,看木偶燃烧的情形,他又是位精于火器的人物,是一位很难得的人才。”
严照堂接道:“也是一位很难缠的人物。”
王宜中道:“你怎么知道他难缠的很?”
严照堂道:“先门主就避开他,自然不是一位简单的人物了。”
王宜中叹息一声,道:“照严护法的说法,这位木偶主人,实是一位息隐山林的高人,为什么硬要和我们金剑门作对呢?”
严照堂道:“这真是一个不可思议的问题,在下觉着金剑门从来没有惹过他。”
魏凤鸣道:“事已临头,咱们只在纸上谈兵,无补于大局。”
高万成道:“魏兄的意思呢?”
魏凤呜道:“咱们之中,总要有一个人冒险试试才成。”
高万成道:“怎么一个试法”
魏凤呜道:“动动那木偶,看看它究竟会有些什么变化?”
高万成道:“那人既然精通火器,必然会用火药,如若这木偶之中藏有烈性火药,咱们能走脱几个?”
魏凤鸣道:“门主和诸位先躲出去,属下试试。”
王宜中摇摇头,道:“目下,还不宜冒险,咱们应该先把事情弄清楚。”
魏凤鸣道:“会说话的人,不肯出面,咱们只能和这些木偶打交道了,试探如何能把事情弄的清楚。”
严照堂对那木偶,似有着很大的畏惧,一直没有主张来激烈的行动。
王宜中突然高声说道:“老前辈派遣这些木偶,苦苦和本门作对,不知用心何在?何不现身出来,彼此谈个明白。如若本门中确有冒犯阁下之处,在下自给老前辈一个交代,似这般苦苦相逼,那是逼我们拼命了。”
忽然间,那木偶双手挥展,似是要有所举动。这恐怖的气氛,逼得诸人有窒息的感觉。
那木偶双足缓缓移动,行至木桌旁边时跌了下去